第一卷 第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方蓓蕾活过的二十几年里,以十五岁、十九岁、二十五岁,这三个年龄段为人生重要转折点。 这三个时间点,既不包括中考高考就业结婚以及生子,至于为什么还能成为方蓓蕾的人生重要转折点,还要一一道清。 方蓓蕾十五岁那年,方蓓蕾那个当了二十年妻管严的爸突然领回来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小男孩儿,说是自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要知道方蓓蕾的妈在当时,可是整片地区最出名的泼妇。 对于这件事实完全不能接受,抡圆了一把拖布追着方蓓蕾的爸绕着他们小区足足跑了三圈,直到第五个转弯处,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 平时打打吵吵的,也不见夫妻两个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却在灾祸来临时,方蓓蕾的妈用长把拖布把前方半米远的方蓓蕾的爸硬生生地扫了出去,自己却被大货车卷进了车轮下。 在那个闷热的午后,永远结束了带给这个家庭的喧嚣。 这件事对方蓓蕾的爸打击很大。 原来方蓓蕾的妈在时,因为一直被方蓓蕾的妈打压,也不见怎么昂头挺胸,可眉眼里总是有着一股子带着敦厚的生气的。 方蓓蕾的妈突然没了,这股子生气也眼看着一起没了。整个人越发的消沉,陷在灰暗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息了。 那个瞎眼的孩子也被他送回了乡下的妈家,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已经不能称是家的家里。 方蓓蕾十九岁那年,发生了车祸。 和她母亲的不一样,她是被一辆华丽的私家小车撞的,而医生后来的诊断更加新奇,说她的头部在遭到剧烈撞击后,损失了一部分记忆,有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两年。 这些方蓓蕾并不在意,能被撞没的一定不是应该记住的,反正剩下的这部分也够用了。 八年后,也就是方蓓蕾刚刚进入二十五岁,她的人生又出现了一次重要的转折。 那个第一天来公司上班的总裁卓凡,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她的手,狂燥而激动地说:“方蓓蕾,你竟敢玩弄我?” 精神失常的疯子不可怕。可怕是精神正常的疯子。 方蓓蕾确定自己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在进入CM的第十五个月里,终于遇见了与以往那些精神失常的疯子不一样的精神正常的疯子。竟还是鼎鼎大名的卓凡。不但精神正常,还卓而不凡。这种疯子不太好对付啊,方蓓蕾暗忖。 在卓凡从A大区域调任B大区域,上任第一天,就撞到方蓓蕾,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有的人,是注定错过却逃不过的。 用两年的时间选择忘记,用六年的时间四方寻找,人力所及之处都用到,却没有找到,想要完全放弃了,她却又出现了。 卓凡认定这是他报仇的日子来了,感谢上帝念着他这八年来,时时刻刻的怨念,终于还是让他遇见了。 “跟我来办公室!” 无视整间会议室里震惊的目光,卓凡冷静地下了命令,没看方蓓蕾一眼,当然也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似乎已经忘记这是给他准备的欢迎会,转身就走。 不跟是不行的,顶头上司,惹不起。 方蓓蕾抖落一身的冷汗,努力压下心里的一汪震惊,耷拉着脑袋,还没怎么地,就有点做贼心虚了。 身后已经传来窍窍议论,方蓓蕾知道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注定沦为公司所有人八卦的焦点以及茶余饭后的笑料。这根本无法避免。 方蓓蕾根本无心细听,脚不由自己控制地向前挪动。头脑里不停转动着两个字,——“玩弄”。 这词听着太新鲜了,果然越是道貌岸然的人,你越要小心提防,你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按一顶你想不到的大帽子。 卓凡的办公室是整个楼层最豪华的。地面铺着长而洁白的纯手工制进口于西亚的地毯,柔软似海草一般招摇。 卓凡进了办公室后,甩掉脚上的名牌皮鞋,松了松领带结,脱掉的西服外套随手丢在了办公桌上,自己则全身陷入办公桌后的真皮圈椅里。 “卓总!” 面对那比自家被单还要干净的地毯,方蓓蕾滞住,脱了鞋踩进去还是穿着鞋踩进去,貌似哪种都不妥当。 “穿鞋进来!”卓凡冷冷地命令。 “谢谢卓总!”这待遇未免太高规格了。 难道以前真的“玩弄”过他?有一秒钟,方蓓蕾是怀疑过自己的,随后,她听到卓凡说:“不用谢,你的鞋比你的脚干净。” 方蓓蕾眼见着一只乌鸦拉着一条黑线在自己眼前平行飞过,还“嘎嘎”地叫。 绝对没有。 方蓓蕾坚定地对自己叫嚣。就算曾经失忆,自己的记忆里也不应该会有卓凡这样的人出现。 “卓总,我想你是误会了。” 站到卓凡的办公桌前,感受着那个虽然是坐着,但是仍然盛气凌人,仿佛是俯视自己的男人阴冷的气息。 明明已经五月天了,还能嗅到既将漫天飞雪的来临,而自己就是那漫天飞雪里的窦娥。 “方蓓蕾,你没有资格说我误会,事实已经确凿,说,这几年,你跑哪里去了?” 卓凡‘噌’的一下突然站起,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头低低俯下,压得方蓓蕾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塞进胸里,俨然成了一只驼鸟。思想里却一再安慰自己,经济危机工作不好找,看在这份工作薪水高、福利好,忍一忍吧。 只是,跑?跑哪里去了?方蓓蕾有些讶然,不知怎么回答了。 这怎么听着都像是丈夫责怪妻子离家出走,不好听一点儿的,更像是说,——私奔,或是抛夫弃子……,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就成女版陈世美了。 “卓总,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还有,这几年我一直在B大念书,两年前毕业后,应聘进了CM,之前在行政部,三天前调到总监办,真谈不上是你说的跑。” 方蓓蕾苦着一张小脸,还不敢抬起,窝在自己胸口,小声地辩解。自己这一生清清白白,拿到哪里去说都是良家女子,至于车祸带走的记忆,请忽略,——那是天边的一朵浮云。 “方蓓蕾,你好狠的心!” 血淋淋的控诉。还有卓凡阴然悱恻的一眼。如刀,刮过方蓓蕾的脸颊。 “卓总,请你冷静,我或许长得像你之前认识的人,我又或许和她同名,但,请你名察秋毫,我真不是你说的方蓓蕾。” 方蓓蕾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了,这事来得本就是莫明其妙。 “方蓓蕾,让我好好看看你,你也好好看看我,到是我们谁认错了。” 卓凡不由分说地扳住方蓓蕾的肩膀,猛地摇晃,方蓓蕾缩在胸口的脑袋就被摇得被迫抬起,直愣愣地撞到了与己只有一指之距的卓凡的脸上。 卓凡漆黑幽暗的眼底,绽出炽烈的目光,深深地望出来,如万剑穿过方蓓蕾的眼,直达心底。 在这双眼里,方蓓蕾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影像模模糊糊,整张脸的颜色都是苍白的,五官也扭曲,瑟瑟无助地哭泣,那怎么能是自己?如果那是自己,她才不想要那样的自己。 方蓓蕾拼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扳着自己肩头的卓凡,声音不由控制地调高,喊道:“卓总,请你自重!” 这份工作不要也罢了。方蓓蕾转身就走,慌张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才发现外面已经围着不少的同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眨眼间的愕然,方蓓蕾直觉这公司是再也没法呆下去了,推开人群,寻了一条缝隙,快速逃了。 逃到公司正门,却在玻璃门处撞了人。撞落那人手里拿着的一堆文件。被一大堆散落的文件挡了路,方蓓蕾本能地蹲下来,边说着对不起,边帮着捡拾。 “蓓蕾,你怎么了,这么慌张?”低沉如大提琴似的声音,方蓓蕾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撞了谁。 “应经理” 应仲骐,原行政部的部门经理,一个星期前美国总部那边递来的消息,要应仲骐出国培训五个月,现在正在与接任他的人做交接手续。 方蓓蕾进入CM以来,一直是应仲骐的助理。要不是应仲骐要出国培训,她也不会倒霉地调到总裁办,碰到卓凡的。 应仲骐对方蓓蕾有知遇之恩。方蓓蕾能以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小菜鸟身份进入世界一百强的CM,全都是应仲骐立排众议,坚持到底的结果。 当然,这些内情,方蓓蕾也是三个月前随着应仲骐从行政部调到策划部时才知道的。 “没,没什么!” 要怎么说呢,方蓓蕾开不了口,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应仲骐面前,她是可以哭的, 第一卷 第二章 第一大绯闻与应仲骐 CM公司对面的情调咖啡厅里。应仲骐和方蓓蕾分别坐在正对的位置。 两个人长时间的沉默无语,方蓓蕾不停地哭着,应仲骐安静地陪着。方蓓蕾每一颗从眼眶里滚落的泪珠,都能映出应仲骐刻意压抑下去的心疼。 在旁人眼中,应仲骐与方蓓蕾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捕捉不到却又耐人寻味的。 虽然方蓓蕾从来不肯承认,另一当事人应仲骐也从未表态,但是这些事情至少被公司里的同事传得神乎其神的,连做保洁的大婶都知道。可见其普及程度。 比如方蓓蕾以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菜鸟身份进入CM,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世界一百强的CM不招大学应届毕业生,那也要看看是哪所学校、哪个专业、在学校有如何的出色表现的。 而方蓓蕾毕业的那所大学,顶多算是一所大学,别的……再也说不出一丝优点了。 方蓓蕾学的专业,也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涉外文秘。说着涉外好听,其实放在方蓓蕾的身上,大学英语四级考过都全凭一个字,——抄,她的涉外能好到哪里。 第二语种选的是日语。这还多亏这个太平洋上的小岛国有着风靡全亚洲的漫画事业和动画事业。 是的,方蓓蕾就是这么学会说这第二语种的。 至于方蓓蕾的长相……,嗯嗯,只能说不难看,或者,再给点鼓励分,勉强过七十吧,绝对不是那种好看得滴出水的娇花一样的女子。 就这么一个平凡普通,没有一点家世背景的小女生,硬是挤掉了一百多名应聘者,成为了当时CM公司B大区域行政部经理助理,这种可能性的发生,相当于买中中国福彩三十五选七一次了。 所有B大区域工作的人,都觉得这种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全是因为当时的B大区域行政部经理是应仲骐。 就是应仲骐力排众议,放弃了两位名校的硕士,其中还不乏一位参加过十三省青春佳人联选的冠军,要了方蓓蕾这棵名不见经传的狗尾巴花的。 八卦就此,在方蓓蕾兴奋地踩着高跟鞋迈进CM上班的第一天,开始了,而方蓓蕾自己本身则是在CM工作半年后才知道的。 当时,她还很震惊,以为她自己的工作能力被污辱了,还去找应仲骐问过。 应仲骐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应仲骐那时的表情她却直到现在还如影印一般真切。 那表情……先是复杂纠结……到最后竟成了无奈,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个白痴,好像她不应该把这件事问出口一样。 自那以后,方蓓蕾默认八卦流传了。她相信流言终有一天会止于智者的。 方蓓蕾更相信,今天过后,她和应仲骐那点事已经不算事了,她和新任总裁卓凡的事,必会覆盖过往,屏蔽一切,成为众人口中新的嚼料。 应仲骐带着清新淡雅味道的心相印面巾纸递的很及时。方蓓蕾也不客气,一张张接过,捂在脸上,无声地哭。 “卓凡这个人一向很稳重,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应仲骐与卓凡的接触不多。只是有些耳闻。那个脸上总像是结了霜的傲慢男人,与他正好相反。 如卓凡的骄骜自负在A大区域广为流行一样,应仲骐的礼貌优雅也是在B大区域人所皆知的。 没有人知道,应仲骐的礼貌只是为了更好的偷懒,至于微笑……只是觉得这个表情最简单罢了。 “难道是我说谎吗?”方蓓蕾刚刚平复一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举起手腕晃在应仲骐的眼前,白花花的纤细腕间,那道血红的印子显得格外明显。 “你看你看,这得下多大的狠手,我是杀他老婆了还是害他老妈了,他用这么大的手劲,现在这印子还没有消呢,他还说我玩弄他?真是开天大的玩笑,我根本不认识他。”再也没有什么,比今天发生的这事委屈憋闷的了。 应仲骐的心快速地跳动了一下,也说不清楚是心疼,还是觉得刺目后带来的惊艳,万千交汇后又快速平复下去。 英俊的面庞上并无一丝动容,还是温和的,带着淡淡的仿佛不是笑的笑容,“卓总或许只是想开个玩笑。” 应仲骐在接到他自己调任并出国培训五个月的消息后,着手准备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方蓓蕾换新上司。 这实在是因为接任他的行政部经理的人是周配良,他才不得不动用一点关系,把方蓓蕾调到总监办的。 CM公司B大区域的全体职工有谁不知道周配良,总爱利用工作之便卡公司女同事的小油水,要不是周配良‘上面有人’,早被开除十次八次了。 为方蓓蕾选中总监办,也是因为在卓凡未来之前,他曾听过A大片区区域经理提过卓凡,当时如果没有听错,好像是四字评语:冷静自持。 应仲骐为方蓓蕾铺的这些路,方蓓蕾自是不知道的,就如当初她碰巧进入CM一样。 “开玩笑?开玩笑有这么开的吗?应仲骐……” 方蓓蕾一时失口,竟把应仲骐的全名叫了出来,叫完后,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张了张嘴,正想改口重叫一声应经理的,却见应仲骐上挑了挑嘴唇,说道:“很好,我喜欢。”轻轻的,说到后三个字时,已经有些轻得不可闻了。 方蓓蕾却仍然被听清楚的两个字惊了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很大。 “以后私下里,叫我应仲骐吧。” 应仲骐下意识里摸了摸带在右手拾指上的钢扣戒指,表情有丝淡的忧伤,再次垂眸抬眸间,又是之前优雅的笑了。 “卓总那里,我去帮你说不好,还是要你自己处理,你要晓得他是你的新上司,他骂几句说几句,你都要忍一忍,哪个下属都是这样过的,比不得你刚来时跟我那会……” 方蓓蕾刚进CM时,犯得错,那叫一个花样百出,现在想想,她能合格通过试用期,混到现在,还真是托了应仲骐的福。 那些流言并不是无风起浪啊。 想到应仲骐给她的照顾,方蓓蕾忍不住陷入更深的沉默,小小的脑袋垂了下去。当时怎么就没觉得这有多可贵呢。 见方蓓蕾低沉的模样,应仲骐以为她还在担心卓凡的事,便轻叹道:“如果只是误会,会迎刃而解的,卓总不是那种喜欢纠缠的人,蓓蕾,后天,我就要去美国了,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在CM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会想办法把你调过来的。” 听应仲骐这样说,方蓓蕾的心里越发不好受了,“应经理……” “叫我应仲骐,我不是说了吗?不在公司的时候,叫我应仲骐。” 应仲骐霸道地打断后,又温柔抬手示意方蓓蕾接着说。 方蓓蕾迟疑了一下,抬起的头微红的眼睛小兔子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应仲骐……”这如之前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完全不一样。 “以后会叫自然的。”应仲骐并不在意,“后天去机场送我吧,我怎么也做了你近两年的上司,还对你有知遇之恩噢!” 这是第一次,应仲骐承认了那些流言,还是当着方蓓蕾的面前。卓凡今天的这个举动,真让他有些琢磨不透和措手不及。私心使然吧。若是再不挑明,怕是真要错过了。 提到这事,方蓓蕾鼻间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差一点又掉下来。 这两年里,不管同事们如何八卦来八卦去,但事实上,她和应仲骐的关系只限于上下级,连一点暖昧都无。 若说面对这么优秀的男人,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只限于想法。 像所有女下属肖想英俊多金的男上属一样,只在思想里游走,从未敢过多奢望,一但发生在现实里,方蓓蕾还怕她自己接受不了呢。 ——钻石男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消受的,二十五岁的方蓓蕾多少过了灰姑娘的生理心理阶段,有了些自知之明。 何况应仲骐也从未明白地表示过,她可不想她表示完后,应仲骐用他那一年四季常开的笑,轻描淡写地说:“蓓蕾,你误会了……” 那她方蓓蕾跳黄河的心都有了。 但今天,应仲骐竟点了出来,这……代表着什么呢? 方蓓蕾还想继续问,应仲骐却抬起腕间。白析的腕间,带着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手表,“下午上班时间到了,走吧,别再让人挑你的毛病了。” 方蓓蕾想问的话,就在看到指针指的时间后,停在了嘴边,只点点头,随着应仲骐一起出了情调咖啡厅。 没有人注意,情调咖啡厅对面的那座CM大楼里,高二十三层的总裁休息室里,卓凡在摆弄高倍望远镜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丝阴郁快速划过黑眸。 第一卷 第三章 一大陷害 无论上午闹成什么样子,下午总还是要上班的。 换了上司,翘班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万一卓凡发起疯来,谁知道又会给她按排一个什么罪名呢,她可承担不起。 方蓓蕾知道今天下午上班肯定会被所有人用质疑的目光看待,就像一群橘子眼ET围着她这个硕果仅存的正常人一样。她只能被他们那如XT光一样眼神无情地扫射弹射再激射…… 从一楼大堂,坐电梯直接到十二楼总监办,这一路上,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点头之交,从未谋面,甚至连清洁工看到她都像看到糖块的蚂蚁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窃语声不断。 从进公司转门走到她的办公位,她和卓凡的关系已经从恋人上升到情侣、升级到秘密注册后进化至孩子他妈了。最后到弃子私奔了。 真TMD八卦啊! 果然八卦止于智者这种事,都是幻想。 不知道这公司从天上看下来是不是就是个八卦的形状呢? 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厚厚的一沓子,还有一部分外文资料要翻译。 方蓓蕾翻了又翻,头疼的感觉瞬间从左太阳穴漫延到右太阳,勾成了一个圈。 方蓓蕾想起她上大学的时候,在做语文卷子时,她总是觉得她自己是英国人。在做英语卷子时,她又觉得她自己变回了中国人。当她在面对数学卷子时,她顿时发现她自己是外星人……,这种感觉在摆弄这些资料时又回来了。 “这些资料是谁放在我办公桌的?” 方蓓蕾忍不住问旁边位置的文员小琪。 “卓总让刘特助送过来的。” 小琪抬头,小声地说完,又瞟了瞟两旁,又低声道:“快开电脑找度娘吧,刘特助说,这资料不是英语的,是德语。” 刘特助是卓凡从A大区域带过来的助手之一,总裁总监这类的管理层人员就是牛X,助理都有四五六个,任一个摊到下面去都是经理级别的,而她方蓓蕾则是连末位都没有排上的、被挤出助理办公室的那种也被人称之为助理的助理。 “德语?他还真瞧得起我!” 方蓓蕾长吸了一口气,她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了卓凡,被他这么‘看得起’。 “是啊是啊,听说是机密文件呢。” 小琪一旁羡慕地说,好像方蓓蕾得到了多大重视一般,花痴模样打击得方蓓蕾体无完肤。 “你是说这是机密文件?” 方蓓蕾顿时觉得手里这沓子不管是英文还是德文的资料,不只是让它头疼这么简单了。 “是啊,机密的,你没看那文件夹上挂五颗红星吗?” 看到是当然看到了,可谁能想到这是机密的意思,还以为这是为了迎接十一国庆到来,特意美化上去的呢。 总监办这种神奇的地方,她真是流年不利,才会不小心踏进这个雷区的。 拿起这沓子标着五颗星的机密文件夹,方蓓蕾从位子上站起,直接去了助理办公室。 敲门进去后,只有刘特助在。 “你好,刘特助。” 方蓓蕾振作一下精神,勉强笑了笑,谁要是哭了一上午,做这个动作都会有些难的。 “你好,有事?” 刘特助从埋首的文件中,探出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这个……机密文件……” 方蓓蕾还在斟酌着如何说出口时,刘特助已经微笑着提前她说:“是卓总让我拿给你的,他说……他只信得过你。” 信得过才怪,是想栽脏陷害吧! “可我不懂德语。” 方蓓蕾以为这个理由足可以推过去了,哪知刘特助不愠不火地说:“这句话你可以亲自和卓总说,我无法替你转达,对不起,方小姐,帮不到你了。” 被婉拒请出,方蓓蕾拿着烫手的机密资料,望着不远处那张闭合在一起的豪华大门,犹豫不绝,痛苦不堪。 正这时,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 “方蓓蕾,想进去就进去了,不用在我们面前上演十八相思。” 方蓓蕾不用回头去看,都知道身后过去的是谁? 不就是那个从她来CM第一天上班就看她不顺眼的总裁办秘书陶菲菲是也。 那时,她还在行政部做助理。 两个人所在的部门,中间隔着五个楼层,陶菲菲还每天必从总裁办去一趟行政部找她麻烦呢,何况现在两个人就在同一楼层同一部门呢。 真是冤家咱窄。 冷静,一定要冷静。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陶菲菲的第二语种好像是德语,听说还在德国留过学,又是总裁办的秘书。 如果让陶菲菲知道一份五星级的重要机密文件、特别还是德语的,没有让她翻译,而是交给自己…… 方蓓蕾尽量保持笑容,扭转过头来,说:“菲菲姐开玩笑了,不过是得总裁信任,让我翻译一份五星级加密文件罢了,哎哎,明知道我不懂德语,还要我来,真是……,这份信任我怎么能辜负呢!” 说完,欣赏一眼陶菲菲被气得发白的脸,转身离去。 “方蓓蕾,你不要太得意!” 陶菲菲低吼出的声音,都被气得变了腔调。 于是,方蓓蕾爽到了。 第一卷 第四章 二大陷害 这一下午,方蓓蕾正揉着因连续埋头苦查德语大字典四个小时而酸涨异常的肩膀,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续水时,听见几个女同事正在里面说笑。 正在发言的那个声音太有特色,一听就是与她十二分不对付的鸡婆神经质女王陶菲菲的:“我可不是骗你们的哦,我去查过他的档案,他真是CM创业元老诸葛海诚的长孙。” “可是他姓卓,不姓诸葛啊。” 其中一个自以为有头脑的女声马上反驳着。 “他随母姓的啦!”陶菲菲不以为然的声音传出来,“这有什么的,你们是不知道,咱们CM有许多太子爷公主们少爷小姐喜欢用母姓进入CM锻炼,积累经验,做以后接班的资本的。” “哇,这么显赫的背景,又长的这么英俊,这么有个性,听说还是以全大区第一名的成绩调升总监的,卓凡太子爷真是完美啊……” 茶水间内,花痴程度在这句话后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方蓓蕾向上翻了个白眼,敢情这都回到封建时代了,管人太子爷太子爷的叫了。 “我还听说他很酷,在A大区域做总监时拒绝了一打以上的女下属的暗示呢!” “咦,这么说来,岂非是还没有交过女朋友?那怎么会见到方蓓蕾的时候激动成那副样子!” “一听你这邪恶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春心萌动了!色女啊!至于方蓓蕾,谁知道踩上哪块狗屎,走了狗屎运” 方蓓蕾自己除额上飞下一层黑线外,倒也无所谓,只是不知道那个刚刚还被众女叫做‘太子爷’,如今沦为‘狗屎’的人,听到后会是什么感想。 “拜托,YY一下也不行啊,而且办公室恋情,现在不是很流行的吗?我不是说啊,那个方蓓蕾长得也就一般,之前和应经理传绯闻也就算了,现在竟连卓总也不放过,真是有够巫婆的。” “是啊是啊,卓总今天早上见到方蓓蕾时,竟还扑过去拉住方蓓蕾的手,说方蓓蕾玩弄他,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隐情,哎哎,要是我……哪还敢玩弄卓总,被他玩弄了,人家也愿意……” 幸好不是古代女人,出门不带手绢,要不早就咬在嘴里扭来扭去了。 听听这话,廉耻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去,那也要人家看的上你啊,就你这模样……” ………… 方蓓蕾摸摸额头,正想着是该继续站着偷听呢,还是进去打断这么没有营养的对白,结果眼角余光看见一截黑袖子,还有袖口处白析的手腕上带着的卡迪亚镶全钻的表,转过去一看,抽口冷气,如同见了鬼。 “你,你你你……”站在她身后,手捧名牌手工杯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讨论的八卦主角——卓凡太子爷是也。 这下子里面那帮女人可完了哦。方蓓蕾在被卓凡突然出现惊吓到,勉强镇定下来后,在心里这么想,有点点的幸灾乐祸。 谁知卓凡细长内敛的眸子瞟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字字清楚的说:“你叫我来就是听这些?那么我听完了,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 茶水间的八卦声顿时停止了。 而卓凡脚跟一转,一手持杯一手插兜的潇洒离去,留下瞬间石化的方蓓蕾。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宫心计?美男心计?步步惊心?还是三国演义…… 方蓓蕾的大脑顿时空白了两秒钟,等再回过神来时,发现十几道刀子般的怨恨眼光正从茶水间里凌利地射出来,她本能地连忙辩解:“不是我叫他来的!” 可是愤怒中的女人们哪会听解释。 “卑鄙!”女同事甲瞪她一眼,走了。听声音好像是花痴最泛滥的那一个。 “阴险!”女同事乙呸她一口,走了。听声音好像是说她走了狗屎运的那一个。 “狡猾!”女同事丙哼她一声,走了。听声音好像是自以为聪明的那一个。 最后走出来的是陶菲菲,她倒没有横眉竖眼,而是笑眯眯的弯起眼睛,保持着她以往和方蓓蕾说话时凉凉的语气说:“方小姐要讨好旧情不断、新情复燃的上司,也不用拿我们这些姐妹们垫背吧,这样做,很没有风度呢……” “等等,我没有……” 方蓓蕾听到了自己的辩解多么无力。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算计,讨厌的是这个人还是今天早上已经算计过她一回的卓凡了。 “不过算了,谁叫我们大家比起来,方小姐条件最差,不使点不入流的手段,狗屎运不会一直走下去,的确是很难接近卓总的。”陶菲菲露出一幅我很理解你的模样,一扭一扭的走了。 方蓓蕾拿着咖啡杯,愣愣的望着人已散尽的茶水间,越想越恼火。太过分了!都是卓凡那个冤魂不散的家伙害她陷入这样里外不是人的境地的! 此仇不报非女子!应仲骐让她忍,她可实在忍不起了。 心中的怨愤无处发泄,气得脸青脖子粗,她一拳击出,砰的正中门框,门框没事,但上面镶着的“茶水间”标牌啪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碎成了三块。 而在碎片前方,多出一双质地考究的黑色皮鞋。 方蓓蕾顺着皮鞋往上看,浅灰色的裤子,雪白的衬衫外罩着深灰色的西装背心,再往上—— 她的顶头上司总监办办公室主任王头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完了…… “破坏公物,罚款五十,自己去财务室那边交钱吧。”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后,王头拿着他独有的钢制大茶杯走了进去。 这下子,可是完全没想法了。 她闷着一肚子火回办公室,迎着办公室里女同事一半愤恨一半羡慕的冰火两重天的目光,坐回自己的位置。 拿出她走之前被锁进柜子里的五星级机密文件继续研究起来。 德语啊德语……,它之所以叫德语,就是不查根本不会的语。 “听说你叫卓总去听她们的八卦了?” 临座的小琪都没敢直接问这话,而是通过公司QQ群的私聊发过来的。 “你觉得可能吗?” 方蓓蕾在这句话后面,打了一个沮丧的哭脸。 “她们八卦起来是挺烦人的……” 没有直接回答是还是不是,已经表明小琪的想法是倾向前者的了,连小琪都不相信她,看来这次真是被玩死了。 果然,小琪随后又打来一句话,“不过,你下手也太狠了,你说卓总会怎么想?”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他的陷害已经成功了,她方蓓蕾被放在了众矢之地,成了被人千夫所指的对象了。 “他一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傻的女人,任他当猴耍。” 方蓓蕾愤愤不甘地把这句话发给小琪,小琪还未来得及回答,桌面上就弹出了一个MSN的窗口。 “来我办公室事。” 方蓓蕾正想骂一句,是谁这么山顶洞人,有公司QQ群不用,非要用MSN,可当她瞄到用户名那里显示是卓凡时,气焰立刻憋了下去。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色荏内厉的软柿子,当面不敢反抗,心里却暗暗地想,回家后一定画个圈圈诅咒他。 拿起那一沓子才翻译不到八分之一的特级机密文件,如丧考妣地向总裁办公室移去。 第一卷 第五章 传说中的潜规则 方蓓蕾回家画个圈诅咒卓凡的想法,很快在她硬着头皮进入卓凡办公室后,灰飞烟灭了。 坐在全皮办公椅里的卓凡,沉着一张脸,当着办公室几位总裁办特助的面,对她吩咐道:“拿着我的衣箱和这箱资料,去我下榻的酒店等我。” 卓凡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如卓凡眼神点到的那两只打着著名英文字母标签的奢侈品滚轮皮箱,不管处在哪个角落里,都有着令人仰望的大牌风范。 只是这话听到方蓓蕾的耳里,却无比的震惊,咩,让她去……哪里等……等他? 方蓓蕾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但从那几个特助面色各异的面孔里,她又觉得不只是幻听那么简单。 上午初见时,拉着自己的手说自己玩弄他。 如今太阳还没有落山呢,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明着潜规则她吗? 卓凡不耐烦地扫了方蓓蕾一眼,这么多年见她,她竟还这么白痴,自己当年是有多幼稚,竟被这样一个女人骗了,结束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却不是她的第一次。 他强忍着胸口堆积着的郁火,摆摆手,“还不快去!”低沉的命令,使得站在最后一位的一名女特助重重吸进一口空气。 如此重压之下,方蓓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试探着问:“卓总,你是说,你说是让我,” 她重复的话还没有说完,卓凡冷厉的眼神已经秒杀了她,“方小姐,你耳朵有问题吗?” 这个态度表明着,眼前这人生气。 方蓓蕾不会忘记这人生气后产生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她一天之内已经享受三次了,绝不想再亲身尝试第四次。 方蓓蕾在心里暗暗地叹气,先把这个场面胡弄过去再说吧,总不好一直僵在这里,被这间办公室里站着的几个特助,八、十双眼睛把她盯得浑身都是孔洞吧。 “没,没问题,”方蓓蕾咽下一口口水,认命地走向墙角、卓凡所说放着卓凡东西的地方。 等拿着那两样东西要走出办公室时,她又顿住,无辜又无奈地回头,“卓总,您下榻哪间酒店?”送东西总得有地方吧,就算是潜规则,也不可能让她挨家去找啊。 凭着方蓓蕾对CM上层的了解,这些个总裁总经理级别的人,被派遣到新的地方上任,都会被公司按排在五星级豪华酒店的高级套房里的,而CM公司在B大区域的专用酒店不是君悦就是凯莱。 一般应仲骐喜欢君悦,他说君悦的房间布置很人文,不像凯莱那么奢华,他喜欢人性强大的地方。 想到应仲骐,方蓓蕾的脸上,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的落寞和离愁,——这个人马上就要走了,在护佑了她十几个月后。 她初听这个消息时,还不觉得有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是换个上司,又不是生离死别。谁的职业生涯,可能一辈子只跟一个上司的。 这又不是跟老公,嗯,当然,老公也有跟不了一辈子的。 虽然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那时她还表现得很风轻云淡。 在经历了今天、经历了卓凡之后,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知道离开了应仲骐的羽翼,她这只小鸟还能不能苟活于CM的刀光剑影中。 方蓓蕾并没有注意到卓凡正在看她,卓凡凌利的眼神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方蓓蕾脸上的表情,不过是问个酒店,至于从惶恐到忧伤吗?还是她正想到别的什么? 卓凡的脑海里,忽的就出现他中午时看到的那一幕。落地玻璃窗里,方蓓蕾和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起,几乎执手。 那年轻男子,他怎会认识。虽然他们的交集并不多,但不可否认,他们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至少在他们父母眼中是这样的。 哼,看来,这八年不见的时光里,方蓓蕾又学到了不少东西,连应仲骐那种沉闷的男人也轻易吊到手。他一想到这里,放在办公桌下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青筋根根爆出皮肉。 五位站在卓凡办公桌前的特助,面面相阙。 方蓓蕾站在门口,等卓凡的答案,已经有一分多钟了,问的问题不是什么秘密,而卓总剑眉压着星目,满眼星辉下沉地盯着方蓓蕾,也有一分多钟了。 这算肿么个情况?想想今天上午发生的一切,他们不约而同、不谋而合地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眉目传情? 咳咳,身为特助机构小班长的刘特助,是跟在卓凡身边最长的助理,他比较了解卓凡的脾气,凭着今天早上那一出,自家主子与这位方蓓蕾方小姐,一定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是特助机构小班长,不是八卦狗仔队小队长,不管自家主子与哪位女人有关系,都不是他们这些助理该关心的。 他不能让场面再这么火爆下去,他已经从他家主子身上感受到随时要爆发的气场。 这对他们接下来将要谈的大型策划案十分不好,他可不想由着方蓓蕾点燃这场火后,他们这些炮灰去给他们的总裁大人熄火。 没等他家主子开口,他转身对方蓓蕾说:“凯莱酒店,6969号房间。” 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的方蓓蕾在听到刘特助的话,如释重负,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拿着两样东西,光速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回到办公桌旁,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起随身背包,拿着卓凡的东西,方蓓蕾光明正大地比五点半下班的同事,早走了半个小时。 有公事在身之时,方蓓蕾一向大方,出了办公楼,立刻拦了一辆的士,报了凯莱大酒店的名头后,她掏出手机,拔了她的大学同学也是最佳损友李晓琳的电话。 李晓琳最近新换了工作了,按照以往她换工作的速度,方蓓蕾觉得李晓琳这份新工作也会坚持不住三个月的,所以,绝对不会在意上班时间,与自己煲电话粥。 李晓琳轻松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过来时,方蓓蕾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这边发生的诡异事情,告诉给了李晓琳,就像她们两个每次谈话一样,方蓓蕾自然而然略过了她中午和应仲骐一起吃饭的事。 方蓓蕾和李晓琳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从大一开始直到现在。 方蓓蕾有什么事情都告诉给李晓琳,甚至她出过车祸失忆还被怀疑生过孩子并以后不能再生孩子的这种狗血事,惟独刻意地忽略掉应仲骐。 李晓琳只知道方蓓蕾有一个温和有人情味的上司,很体谅方蓓蕾每次做事都出差错,并且事后帮方蓓蕾抹干净方蓓蕾惹来的罗乱,却并不知道方蓓蕾那个温和有人情味的上司,其实是个眉眼清秀举止文雅的帅哥。 方蓓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应仲骐与她并没有什么,十几个月清清白白,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可她就是不愿意和任何人提起,把那一点一滴,当成她自己的秘密,埋在了心底。 当然,卓凡是不在这个行例里的。方蓓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何况她还等着李晓琳帮她出主意。 “你说你上司要潜规则你?” 方蓓蕾今天新换上司的事,李晓琳自然知道,她们共同租住一间房子,有时一起看过鬼片后,还会滚到一起,连大姨妈这种神奇生物,都相互传染着,日子差不多雷同。除了应仲骐,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我也搞不清楚,他,他让我把东西送酒店去,还让我在酒店等他。” 方蓓蕾语调都不连贯了,懊恼地重复着刚才卓凡对她说过的话。 “他帅不帅?” 李晓琳神来一句,问得方蓓蕾愣在那里,她还记得,她应聘进CM时,李晓琳可没有问过她的上司帅不帅的,这次……,她只下意识地应道:“嗯,挺帅的。” 不管她现在有多讨厌卓凡,她必须承认这个客观事实,卓凡不只是帅,卓凡是相当的帅。 然后那边就传来了,李晓琳母老虎似的嗷嗷叫声,“那你还等什么,反潜了他啊。” 方蓓蕾默了,她觉得李晓琳今天也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 第一卷 第六章 还有什么不可能 反潜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像方蓓蕾这种小菜鸟,是积聚不出这种神奇的爆发力的。 对着五星级豪华酒店高级套房内那张奢侈的双人梦思席,方蓓蕾深呼吸了足有三分钟,仍是觉得这间房子阴气太重了,很像某部电影里,男主角杀死女配角的凶案现场,实在不适合她再呆下去,所以她果断扔下卓凡让她带来的东西,逃之夭夭。 匆匆锁上房门的那一刻,方蓓蕾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了全皮镶金边的房门正上方,挂着的这间套房的金属制门牌号,——6969。 为神马这个数字越看越荡漾呢? 方蓓蕾头皮发麻,只觉得这四个相叠的数字,很,很,很那个。 好吧,她虽然还没有被潜规则,但已经觉得处处哪里都像潜规则了。 方蓓蕾连电梯都没有做,就怕太巧合地碰到刚好坐电梯上来的卓凡,她是一气从步行梯跑下去的,并接着一气跑出酒店大门的。 当她呼吸到酒店外面的空气时,仍觉得十分不安,一会儿卓凡到了酒店,发现她不在,不一定怎么个生气法呢,依着卓凡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罢休的,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该怎么办啊?借方蓓蕾一个胆子,方蓓蕾也不敢把电话关机。 方蓓蕾现在使用的电话虽然不是水果那种名牌,但却是公司给他们这种经理级助理统一配发的国产名牌,用的号码都是公司统一去中国移动申请下来的集团内部号,公司的要求就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助理的第一职责,就是随叫随到。 若有三次以上无特殊原因导致的关机,劳动合同作废,开除是必然结果,还没有失业补偿金。 方蓓蕾很倒霉,手机掉过一次卫生间的马桶,掉过一次她自己的洗脚盆,仅有的两次,还都被除了应仲骐这位原上司外的其他部门经理抓到了。 自然这样的原因都不算特殊原因,都是她自己疏忽制作出来的后果,理所当然被记录在案。如果她再有第三次关机,就是她离开CM的日子。 若是顶头上司还是应仲骐,这当然无所谓,她还有胆子去哀求。谁让屋漏偏逢连天雨,今天早上,她的上司从应仲骐换成了卓凡。 据卓凡说,她还玩弄过卓凡,这梁子结大了。她别说是去求,估计着卓凡巴不得她失业跳楼呢。 方蓓蕾垂头丧气地向前走着,大城市一路繁华多彩的街景,都没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她觉得她曾经朝气勃勃的人生,一天之间,变得惨淡黯然。该死的,都是这个卓凡闹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哪怕是消极的抵抗,也应该抵抗一把啊,要不,她岂不是太好被宰? 就在她走到二八马路时,她的手机铃声如潮水一般拉开了闸门,嗷嗷地响了起来,吓得她手一哆嗦,差一点把手机掉到马路侧边石下面的没了井盖的下水井里。 方蓓蕾不用看显示屏,也知道来电是谁。 她的头脑里快速地转动着公司合同里,所说的那些个非任何一方所能控制且使任何一方无法完全履行手机协议内容的地震、台风、火灾、水灾、战争、暴动、黑客攻击、电信部门技术管制等任何其它不能避免的客观情况等。她在此时,能不巧地摸到哪一个上面。 这简直就像电视里常播的婚礼现场,神父问新婚夫妇的那段话,MD,到最后也没有哪几对新人,是为了那一段话过上一辈子的吧。 那段话怎么说来的,方蓓蕾早就忘记了,她觉得她的婚礼一定进不了教堂也请不起神父,主要的是她不信上帝。与她无关。 但公司那段协议她却背得真真切切,与她息息相关,她一个字都不会漏下的,——所有客观原因里,她惟一能与‘等’这个字瓜葛上。 电话铃声断了以后,又再一次响起,她若是再不接,就真算违规一次了,那她明天就会成为失业洪流中的一员。 她没有李晓琳那个资本,她换不起工作,特别是像CM这样待遇优厚的工作,就算明知是死,她也得接。 大约过度的压力反而会激发人类的潜力,在她的手指摁在接听键上时,方蓓蕾终于灵光乍现,心中有了算计。 在听到卓凡极力压着怒火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那端隐隐传来时,方蓓蕾把自己装作成一朵虚弱的娇花,哀哀而吟,“卓,卓总,我,很不巧,我,我,我的慢性阑尾炎犯了,我正,我正在X大附属医院打吊瓶。” 就不能被你老人家潜规则了,后面这句,方蓓蕾喜滋滋地在心里欢快地加上。 手机掉马桶、掉洗脚盆,这都可以算是自己的过失,但生病这种事,就没有办法算是她的过失吧,特别是阑尾炎。谁不知道阑尾炎这东西,若是大发了,弄成阑尾穿孔,是会死人的。 方蓓蕾灵光乍现的这一招,是和她的室友李晓琳学来的。 在李晓琳的职业生涯里,装病是她手中一把锋刃的武器,无所不利。 一个月二十二个工作日里,李晓琳同志可以二十八天迟到,嗯,剩下的六天是加班时。 李晓琳把人类关于女性所能得的病,通通用过,连大姨妈这种神奇生物,都可以每个月用到三至四次,平凡如盲肠炎、感冒、肺炎这种,李晓琳张口就来。 因此,李晓琳同志在单位的绰号叫‘黛玉妹妹’。 方蓓蕾在对着李晓琳挑起大拇指的同时,真心觉得女人长了一张白至苍白的锥子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没有人能从李晓琳假柔弱的背后看到李晓琳真强壮的一面——李晓琳是一个能把三个对她实施骚扰的男性,一起摞倒的跆拳道高手。 可当这个被李晓琳屡试不爽的手段,被方蓓蕾用时,就遭到了赤果果的怀疑。 “真的?”卓凡明显不信任的声音,刺得方蓓蕾神经倒竖,刚刚还得意的心情,立刻夭折于摇篮。 她战战兢兢地应着,“真的,卓总,我真的犯了阑尾炎,我正在打点滴,不信你来看看。” 方蓓蕾这句话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她只是想加强一下真实度的话,却被卓凡一掌拍中,“好,我马上过去,X大附属是吧?” 这一瞬间,方蓓蕾觉得被天上掉下来的铁饼砸个正着,她都懵了,吱唔着,“不,不用了,不用了,太,太劳烦卓总了,我,我没事了,打两个吊瓶就好了,这么晚了,您休息吧。” 她说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怎么行,你是我的员工,关心员工,是我这个当上司的本份,你不用客气了,我这就过去。” 卓凡说完,也不等方蓓蕾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自己选择的路,是跪着也要走完,还是干脆跪到卓凡面前,磕头认罪呢? 方蓓蕾开始快速地翻起皮包,不知道自己的医保卡带着没有,还是应该去医院打个吊瓶吧,就算她没有慢性阑尾炎,也可以要个去火的针,消消今天一天被卓凡刺激出来的内火。 万一这股子内火郁积下来,得个神经病、精神病之类的,百八十元的可是医治不好的。 她想翻的医保卡还没有翻出来,身后却带来一阵猛烈的疾风,手上拎的包被重重地拖拽带出。 方蓓蕾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重重地扑街当场。 根本没有顾得上被摔的疼痛,方蓓蕾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刺激过后,她吼的第一句话很俗套。   “抢劫啊——” 撕裂这都市,充斥着寂静的夜空。 第一卷 第七章 两种人格 原本该在X大附属医院碰面的两个人,按照原定计划还是碰面了,只不过地点改成了警局。 卓凡接到方蓓蕾的电话,赶到警察局时,方蓓蕾正头发凌乱、一脸泪痕、缩手缩脚地坐在办公桌前做笔录。 “警察同志,我所有的证件所有的现金所有的银行卡,都在我被抢的包里了,您什么时候能破案啊?什么时候能帮我把那个挨千刀的抢劫犯抓到啊?” 她的声音急切又充满着真心的恳求,方蓓蕾觉得当年她大学在校四年,入学生会入党要有半分这时的诚心态度,早就成功了,没准现在都保研留校了。 卓凡进来时,正好看到方蓓蕾的手,紧紧拉到给她做笔录的青年警察手上。那语气、那眼神、那举动,小警官尴尬地低咳起来。 方蓓蕾一点没主意,除了定期存折,她所有活动家财,都在那个包里呢,她实在淡定不起来,拉着小警官的手,就像溺水者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摇啊摇,摇得小警察的脸色都红成太阳花了。 至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双眼喷火的卓凡,成了一座浮云山。 方蓓蕾忽略掉卓凡,被方蓓蕾拉着的小警察见到卓凡可像是见到了救星。 在卓凡没有来的这半个时辰内,方蓓蕾已经拉着他从东哭到西、从南哭到北了,主要哭诉没有那个被抢的包,明天这个城市的街头就可能多添一名流浪乞讨者了,看在她这么可怜这么凄惨的份上,快点破案吧。她要是真成了乞丐,也是给政府添麻烦啊。 可怜值班室里,只有他一个警察,他想找个替班都不行,头疼得很。 “这位先生,你?” 小警察见到卓凡,眼睛都亮了,只差直接把拉着他手的方蓓蕾扔到卓凡的怀里了。 “我是这位小姐的朋友,我姓卓。” 卓凡大步从门口,走到办公室前,一手伸向小警察,一手不着痕迹地拉过方蓓蕾与小警察握着的手。 方蓓蕾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卓凡带到怀里了,并在她忡愣地望着把这一切做得行云流水似的卓凡时,又被卓凡推到了自己身侧偏后的位置。 卓凡做事说话极其利索,很快从小警察那里了解清楚了案情,原来真是抢劫。 卓凡之前接到方蓓蕾打来的痛哭流涕地向他报告被抢劫的消息时,卓凡是有那么一刻不信的。 毕竟之前,他刚刚听说方蓓蕾在X大附属医院打吊瓶的消息。 只觉得这次方蓓蕾的演技比上一次提高了些,至少哭得很逼真。有些直追当年方蓓蕾十六岁时的演技了,不像前几次见到他时,表现出的那份笨拙。 卓凡也是在这个时候,后知后觉,人的演技绝不会越来越退步的,那为何如今二十五岁的方蓓蕾,瞧起来却不如十六岁的方蓓蕾那般灵通了呢。 人,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在方蓓蕾的泪水抹脏卓凡那件名贵西服的左肩头时,卓凡终于把她带出了警局。 “方蓓蕾?”卓凡试着叫了一声,并递过去一张面纸。 方蓓蕾没有客气,接了过来,重重地擤了一下鼻子,然后随后扔在了警局门口干净的台阶上。 卓凡微微拢起浓黑俊挺的眉,方蓓蕾这么看似很随便的举动,却在向他彰显着他前后所识之人的不同。 十六岁的方蓓蕾,遇到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在卓凡面前,这般不顾形象地擤鼻涕,并随手扔掉手里的纸。 到不是说十六岁的方蓓蕾如何有公益心,只能说十六岁的方蓓蕾更懂得伪装与掩藏。 十六岁的方蓓蕾会接过自己递去的面巾纸,噙着眼角闪动的泪花,小心翼翼地叠好,装到上衣兜最贴近心口的地方,然后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娇滴动情地说:“你给的纸,我都不舍得用了,我喜欢这纸巾的名字。”说完,转身跑掉,跑了没几步远后,还会回眸浅笑。 卓凡永远记得,那纸巾的名字,叫心相印。 那时的卓凡以为他遇到了误坠人间的天使,而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明白这颗天使的心,早被魔鬼收卖。 但这时的方蓓蕾,毫不掩饰她此时的悲伤,更加毫不掩饰她因为被抢劫刺激出来的怒火恐惧失望,看似很简单随手扔纸的动作,很附合她此时的失态。 这才是正常女人在遇到抢劫,大大发泄后,做出的最正常的事。 眼前的方蓓蕾,才是真实活着的方蓓蕾吧。 卓凡呆呆地看了方蓓蕾一眼,以至于方蓓蕾向他再次伸手,朝他要面巾纸时,他竟忘记动作。 卓凡不给他拿,方蓓蕾当然不敢自己动手,哪怕那包纸巾就在卓凡的手里。 她这时哭也哭过了、骂也骂过了,心里比之发生被抢时,好受了许多。又有室外清爽的夜风一吹,她整个脑子也放清朗了许多。 她这才记起,在她眼前站着的男人,不是她随便想哭就能偎在肩头哭一场的人。这个人,为难了她一天。刚才,她的失态不一定多惹这人的厌恶呢。 她出事时,第一时间拔打的电话,并不是卓凡。她还有点自知之明。拔完110后,她拔的是李晓琳的电话。奈何那妞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她在那种惶恐的心情里,在警察未到来之前,她真是很想找个可以倚靠的肩头哭一场,抱抱委屈。说说她今天自从遇到卓凡后,有多倒霉的。 她把通讯录,从这头拔那到头,除了李晓琳,竟没有哪个能打的。 最后停在了应仲骐的号码处。她已经拔过去了,又很快摁掉了。 她有什么理由打过去呢?在这么晚又这么衰的状态里,她不想叫应仲骐看到她出丑。 虽然过去相识的十几个月里,她一直犯错不断,肯定也没有给应仲骐留下什么完美印象,但今天毕竟不同了。 今天中午应仲骐说,她在私下里的时候,可以叫应仲骐的名字而不是应经理了。 她蹲下去,抱着膝头哭完一小场后,想起来,她最应该打电话的人是卓凡。 她这时的情况,一定是非人力所造成的状况里的那个‘其它’所能涵概的了。 ——她不能在被抢了半个家当后,再丢了工作。那她下个月真的只能去唱西北风了,可怜这个季节是连西北风都没有的。 “方蓓蕾,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慢性阑尾炎,没有犯到120那里,却犯到110这里了。” 卓凡嘴上说着嘲讽的话,但拉着方蓓蕾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以如今方蓓蕾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那一对哭肿如桃子的眼睛,如果他不拉紧方蓓蕾下台阶,方蓓蕾有可能以一种圆润的方式滚下台阶去的。 这般惨状里,方蓓蕾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之前撒的谎了,在她看来,圆不圆谎的,没有什么用了。 她耷拉个脑袋,懊恼地说:“二八马路,多繁华的地方,竟会有当街抢劫的,如今这治安状况,太令人忧心了,我的五百多现金是拿不回来了。” 即使命好,证件可以找回来,信用卡以及储蓄卡可以找回来,钱包里的那些个现金,也绝对不会找回来了。 那可是她后半个月的伙食费呢。这回可好,只能中午在公司多吃些,晚上回去减肥了。 “五百多?”卓凡冷哼一声,“你不是一向视金钱为粪土吗?” 当年自己拿着三万元钱,推到她的面前,说给她拿去救急,她都给自己推回来了,说什么和自己在一起,不是为了自己的钱,她的困难她自己会解决的。 若不是后来她一气接受自己母亲五百万的青春赔偿金,他还真以为这世上有不为金钱动心的女孩子呢。 “我?我什么时候视金钱为粪土了?”方蓓蕾瞪圆了眼睛,大惊,几乎结巴了,“我,我一向视金钱为祖宗的啊。” 这可不是假话,做为一个小白领,她从来没有小资过,更没有文艺过。 一块钱一包的方便面和一块五毛钱一包的方便面,她从来都是拿一块钱的,反正都是垃圾防腐食品,就让她被最便宜的防腐了吧。 卓凡黑了明亮的额头,连一双朗目都随之阴沉了几分。 虽然这话太真实了,他还是有点接受无能。使他不得不深信,这世间真会有一个女人是为了折磨他而生的。哪怕他英明睿智,却总也躲不掉。 第一卷 第八章 清清白白 西游记告诉我们:凡是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凡是没有后台的妖怪都被一棒子打死了。经过这一天所发的事,方蓓蕾终于相信,她的人生在命运的按排下,属于后者。 坐在卓凡那辆黑色宾利车后座处,她一脸哀伤,连豪华车内上好龙涎香的气息,都不能使她的心情有一丝半分的好转。她甚至都没有心情问卓凡,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卓凡指骨修长的手,搭在包着白色真皮毛绒的方向盘上,眼神深遂悠长地透过车窗,望向前方。 车速很慢,即使是在繁华喧闹、行驶速度都不快的街道中,也是众多车里,最慢的一辆。 方蓓蕾在大脑一片空白时,卓凡却想了许多。 如今的状况,与他白天所预想的天差地别。他本想在五星级高级套房那张豪华梦思席上,狠狠地惩罚方蓓蕾对他所做的一切,发泄这八年来堆积在他胸口的郁懑。 当然,这与方蓓蕾头脑中所想的潜规则,没有任何关系。 在卓凡的眼里,方蓓蕾就是个骗子,一个不但欺骗过他感情还欺骗过他以及金钱的女人。 那时,他还年少,他还满眼怜惜。而如今,他早长成了男人,他早明白了一切,他可以用任何手段,撕裂在他面前,方蓓蕾做假的面具。 可当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寻到机会,想实施时,却发现,对手完全退化了。 人,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一个和他有过肌肤之亲,还是第一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认错。 方蓓蕾左耳前方那三颗大小一致、排列成竖线的黑色痣,他在方蓓蕾坐进他的车里去时,还特意看了一眼,确定绝不会有错的。与他年少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那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呢? 卓凡不动声色地透过倒视镜,又往后面看了一眼,方蓓蕾还在发呆。 前方有个红灯,他踩了刹车,车稳稳停到了白线处。 方蓓蕾凝望着的车外景物忽然静止下来,她才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才意识到她自己是处在怎样的境况里,——她这是被抢了之后,又上赶着给人家潜规则吗? 方蓓蕾越想越窘迫,她干咳了两声,“卓总,我从前面路口下就行了,那里离我家比较近,穿过胡筒就是了。” 要不是这个路口不可以停车上下人,她才不会还要再挨五百米的路程呢。 卓凡没有应她,直到车又开出一段距离,卓凡才说:“方蓓蕾,你真不记得我们曾经的过往吗?你欠我的那些,不是一句你不记得就能还得清的。” 这就是卓凡今天要她去五星级宾馆高级套房等着的原因吗?似乎还与今天早上那个‘玩弄’息息相关。 方蓓蕾忐忑地想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紧紧拢起的眉头,眉尖都要蹙到一处去了。 当生活心怀歹毒地将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方蓓蕾是绝不会顺水推舟把她自己变成了一个披着失忆外皮的灰姑娘的,虽然她确实少了一部记忆。 “卓总,我还是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明天可以到人事部调我的档案,我的档案清清白白的,我真是两年前从A大毕业应聘到CM的,我大学时,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我的恋爱史比我的档案还清白呢,我怎么可能……玩弄您……这么高,这么高档位的。” 这种技术含量也太高难了吧。她一个连初恋都不记得有没有的小菜鸟,哪里有那个本事。 四年大学生活,方蓓蕾有三年半沉浸在动漫里,还有半年时间,是陪在李晓琳身边充当电灯泡,顺便蹭蹭李晓琳那些男朋友免费送来的福利。她可哪有时间和心情去找男朋友。 当然,这不是说她没有人追。在大学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做为一个姿色中上、身材还很不错的女大学生,即使她自己想树欲静,但周围的男同胞却还‘风不止’呢。 只是每当面对追她的那些人时,方蓓蕾总觉得那些人看起来很幼稚,好像她自己经历过沧海桑田,如今看哪个山都像土丘、看哪个海都像死海。 每当她把她自己脑海里这个,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想法告诉给李晓琳时,都会换来李晓琳赤果果的鄙视眼神。 在一个半学期换三、四十个男朋友的女人面前,一个连一次恋爱都没有在众人面前谈过、只迷懒洋洋的女人,可有什么资格说,经历过沧海桑田呢。 方蓓蕾被李晓琳这个强大的说法征服了,她觉得也是。 她也想向李晓琳,证实自己一次,向别的女大学生一样谈一次校园恋爱,但当她真正面对给她写情书的男生时,她又没有半分激情了。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以前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如今这份清白到是可以拿出来在卓凡面前说说了,——她在最容易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谈恋爱,那又会在什么时候有本事有时间,玩弄卓凡这种高档次的精品男呢? 方蓓蕾这样说完,不管卓凡信不信,反正她自己是信了。 卓凡并没有在方蓓蕾指定的路口停下来,反而把车开进了那条小巷子。 方蓓蕾眼见着卓凡把车头挑进去,吓得连忙阻止说:“卓总,这小巷乱得很,你的车怕是过不去。”刮花卓凡这辆豪华车的车头车身,哪怕是个车轮胎,她可赔不起,她刚刚破产。 “你是司机还是我是司机?”卓凡眼都没眨一下,很快撞飞一个横在巷子中间的垃圾桶,方蓓蕾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嘴唇却显出一片不正常的青白。 这些细微的变化,没有逃离开卓凡锐利的眼神,他发现每当他撞飞一件东西时,方蓓蕾的身体都会莫明地颤抖一下,脸色苍白加重一分,嘴唇的青紫也同样。 “卓,卓总,别,别这么开车,这,这巷子这么,这么窄,我,我自己走过去吧,” 方蓓蕾惊慌失措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只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极大极悲鸣的狗叫,还伴随着卓凡的紧急刹车声。 卓凡的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呢,后车座坐着的方蓓蕾已经忍受不住,快速打开车门,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等着卓凡拉开自己架驶位的车门时,方蓓蕾已经跑得只剩一道黑影,并且从巷子口转弯了。 卓凡没有喊也没有去追,他只懊恼地砸了一下离他只有半步远的墙面。 他也不知道他今天这一连串的举动是为什么,他以为他这八年已经修炼得很成功,却还是在见到方蓓蕾的那一刻破功,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不管方蓓蕾身上发生了什么,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后果。 等他满心疲惫地转回头时,看到车头处,站着那只因为他的车辆闯进而受了惊吓的流浪狗。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在这巷子清冷的月辉下,显得那般凄凉又阴森。 同样是受惊吓,狗可比人老实多了。 第一卷 第九章 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清清白白这个词,在如今这个社会,用来形容牛奶都不行了,何况用来形容男女。 方蓓蕾第二天一大早上,来到公司时,顿觉她的周身上下好像镶金镀银装了南非钻石一般,招人眼目。 虽然经昨天卓凡当着众人面说过她‘玩弄’过卓凡后,她的名声在CM高涨的几乎可以和CM董事长仲景天一样齐名了,但毕竟没有像今天这般,每一个经她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冲她流露出恭敬、羡慕、暖昧、还有嫉妒和恨的笑来。 这些笑容太复杂了,比昨天那种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的窍窍私语,更让她难以承受。 方蓓蕾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又一次连电梯都没敢做,爬楼梯去的办公室。 没办法,一电梯间的人,对她绽放赤果果的眼神,这种要被熔化了的感觉,真是太生灵涂炭了。触目惊心已经无法形容了。 方蓓蕾自从经过车祸这一重创之后,性格变得很胆小。 她的一向大条的神经是缩在她如蜗牛一样,随身背在背上的厚厚甲壳里的,像今昨两天这般大受刺激,还是近几年来的第一次。 好不容易爬完十几层楼梯,方蓓蕾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一旁的小琪把她自己亲沏好的蜂蜜玫瑰花茶,推到方蓓蕾的面前,顺便极低带着极力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的兴奋声音问道:“蓓蕾,我听说你昨天晚上,被卓总潜规则了?” 方蓓蕾的手刚碰到水晶茶杯右侧圆滑的手把上,还未及对小琪说一声‘谢谢’,就听到这句,心堵的什么似的。 一分多钟过去了,方蓓蕾才抬起头,故作忧愁地说:“连你也这么以为?你不觉得卓总潜规则我,很可笑吗?” 忧愁这东西,对于方蓓蕾来说,只有昨天晚上那种真刀真枪地被抢,才算是忧愁,其它都是故作。 比如昨天晚上,卓凡会在那条小巷忧郁积火、一晚不眠,但方蓓蕾到家后,还泡了一个热水澡,往哭肿的眼睛上浮了冰块,才睡的。 李晓琳曾说:方蓓蕾总给人一种错觉,这个女人很白目很糊涂很好欺负,其实剥开这个女人外表这张皮,她内里是没心没肺的。你用无相神功伤她,她会给你来乾坤大挪移。 “有什么可笑?”小琪不解,她也是今天早上到公司时,才从一堆同事的八卦里,听到这句令她振奋不已的消息的。 “他昨天还说我玩弄了他,昨天晚上他就潜规则我,你不好好想一想,这不合逻辑啊?” 方蓓蕾摊开双手,摆了一副她很无辜的表情,“要潜,也是我潜他啊,这才对嘛。” 方蓓蕾以为自己这句冷笑话说得很好,至少缓合了一下她自己乌泱泱,摸不到边际的破烂心情。 哪曾想小琪竟被她的话彻底震住,一双大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而出了,连嘴都张大得露出满口小贝齿,脸色更是由青到紫又到白最后全黑,看得方蓓蕾莫明其妙。 她这笑话说得有这么冷?冷到好像瞬间把小琪空投到了北极,快要冻僵了似的。 “小琪,你,你怎么了?” 方蓓蕾抬手拉了拉小琪的衣袖,同时,还很有心情地喝了一口刚刚小琪递给她的玫瑰花茶。 只是这口茶刚含进嘴里,还未及咽下呢,就在小琪目光以及手指的双重指引下,她慢慢转动圈椅,看向了身后,然后,一口茶避不可少地全部喷了出去,直喷到了身后那人一身名贵的意大利精品剪裁的黑色西服上。 卓凡目无惊澜地看着她,狠狠地看了一眼,一句话没有,绕过他,带着身后两名助理和那一身拜方蓓蕾所赐的玫瑰花茶水珠,匆匆而过。 方蓓蕾却举着茶杯,久久不知如何动了。 站在离她们很近处的陶菲菲,扭着那一抹细肢小腰走过来,轻轻俯身,对坐着的方蓓蕾说:“真看不出来,蓓蕾你好有本事,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敢承认你潜规则卓总噢。” 她这话说得声音很大,大半个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到了,即使刚才看到喷水那一幕的同事们,并不知道内里细节,经陶菲菲这么一细化扭曲,也显出了高深莫测来。 之前还安静着的办公室,瞬间发出一声由几十个人汇聚而成的吸气声,怎么说呢,低调而奢华。 这声抽气声过后,大家各回各位,开始一天的工作,但方蓓蕾再傻也清楚,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地掀过去。 她不怕同事潮水一样的议论,她在CM里,最不怕的就是被非议了,——托应仲骐的福,非议这种东西是她进入CM第一天,就接受到的礼遇,要是一直顾忌,她也坚持不到今天了。 她怕的是卓凡。 从卓凡那副表情里,她断定卓凡一定听到她说的那句话了,连陶菲菲那贱人都听到了,何况耳聪目明又与她‘孽缘’不断的卓凡呢。 她觉得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卓凡招到办公室去了,而今天绝对没有昨天那种好运。 她凄然然一个上午,坐在电脑跟前,一动不敢动,只等着天降神雷,把她劈中,招她去卓凡那里挨满清十大酷刑一样的拷问。 她甚至已经想象出来,卓凡的双手卡在她的双肩,重重地摇她,问她,潜规则,潜规则,你还敢说潜规则,你这个玩弄过我的坏女人……,她眼泪鼻涕地抹了卓凡一身,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一个及时打进来的电话,打断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颤着手拿起,还以为是卓凡呢,看过来电显示后,情绪镇定了许多了。 是大厦一楼保卫处的坐机。 “您好,”对于陌生、不熟悉的人,方蓓蕾向来都会展现最可爱最乖巧的一面,连接电话的声音,都比中国移动的客服还礼貌,“我是方蓓蕾。” “方小姐,楼下有位先生找您,他说他捡到了你的钱包,” 大厦有明文规定,没有大厦所发磁卡的人,一律不许进入大厦内部,都要在保卫处登记,并与大厦内部人员确认后,再行决定。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英雄、是不是捡到了钱包。 方蓓蕾在听到自己的钱包被人捡到了,还被送了回来,整个人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嗷’的一声叫出,并‘腾’的一下站起,挥舞着小翅膀,一路跳跃着,冲出办公室的大门。 “她这又要忙着去潜规则谁吗?” 有一名女同事,言辞恶毒地问着旁边的另一位女同事,难掩满嘴酸气。 “你不会用词,别乱用,她这种也能用潜,她这最多算是送。” 随着这句话,还有一个嫉妒的眼神,小李飞刀他妈似的唰唰扫向刚跑出办公室大门的方蓓蕾,追着方蓓蕾的背影而去。 办公室内,一片心照不宣。 男人多的地方,斗殴难免多,男性荷尔蒙的阳刚体现在这里。女人多的地方,是非难免多,女性雌激素的阴柔充分表明,一山难容两只窥食的母老虎。 何况面对卓凡这种鲜得掉渣的肉,这里的母老虎,岂止两只。 第一卷 第十章 薛瑞 方蓓蕾一气跑出办公室,坐着电梯,直奔了一楼保卫室。 刚出电梯间,还有几米远才到保卫室。方蓓蕾就看到保卫室门口,有一个上身穿着黑色夹克上衣,下身穿黑色仔裤,脚蹬一双黑色帆布鞋的男人,身姿挺拔却又孤独地站在那里。 这人的背影,方蓓蕾只是一个打眼,就觉得心口炸开一道裂缝一般,没来由地痛起来。 那股子钝痛,迅速在她的胸腔里漫延开来,她几乎不能自抑,抬手紧紧摁在胸口,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随后的这几米,方蓓蕾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过去的,十几秒的时间,她仿佛走出了半生那么漫长。 方蓓蕾的目光说不出的忧伤荒凉,触目之处皆是茫然所失,心底涌动出一丝说不出的愧疚之情来。 这种感觉,即使昨天在面对着一直在她眼前叫嚣着被她玩弄过的卓凡时,也没有出现的,而此时,竟会这般毫无防备、扑天盖地而来。 方蓓蕾被车祸撞得失灵的第六感,这时竟灵敏起来,不断地提醒着她,眼前这个男人,危险。 在距离这人不到半米的地方,方蓓蕾走不下去了,她的脚顿在原地,像是被钉子钉住,想抬也抬不起来。 站在公司圆型转门处的保安,正好看到方蓓蕾,连忙轻喊了一声,“方小姐,就是那位先生,他说他捡了你的钱包。” 保安这一声喊,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慢慢回头。 他的头发很长,黑而直,凌凌碎碎地垂着,硬生生地勾出锐利的角度。 一双丹凤斜长的桃花眼,在碎发的后面,微微弯起。 他明明不是笑着,却带出笑意来,——凉薄的、不含任何意义的。 这样一双天生笑眼,却在看到方蓓蕾后,瞬间燃起火来。很附合八十年代一首窜红的歌,冬天里的一把火。前一刻还是冰河、后一刻成了烈火。 方蓓蕾凝视着眼前这非常熟悉的五官,大脑却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关于这人任何记忆,更别提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 他们之间那相距的半米,是那人走过来填补的,那人一步过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多少距离了。 “方蓓蕾?”那人开口,略带沙哑的声音,挑起的眉下,一双烈火冰河的眼眸,绽出些异样来,又很快消失,“我叫薛瑞。”没等方蓓蕾问,他自己先开口自报了名姓。 方蓓蕾咽了一下口水,抿了抿唇,才说:“薛,薛先生好,我是方蓓蕾,谢谢你捡了我的钱包,还给我送过来。” 薛瑞不置可否,从怀里拿出一个蓝颜色的牛皮钱包,简简单单的三折样式,只在扣搭的地方镶了一颗水钻。 方蓓蕾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的,这还是她去年生日时,李晓琳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一把拿过钱包,之前所有的胡思乱想和乱糟情绪,都被拿到钱包时的兴奋冲淡了。 她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果然如她之前所料,证件都在,现钱一分没剩。 她在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失望。 对面的薛瑞把她的细微表情,一扫一带尽收眼里,却不动声色,直到方蓓蕾又对他说了一遍‘谢谢’后,他才说:“不用,我也是在我家附近的垃圾站捡来的,看到里面有证件,觉得这些证件要是一起补办,肯定会很头疼的,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就给你送过来了。” 薛瑞语气低沉,但说的话却很温良,方蓓蕾把钱包抱在胸口,之前见到薛瑞时的那种起伏不定的心绪,也平稳了些。 她觉得她一定是被卓凡骚扰得草木皆兵了,见到谁都以为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孽债呢。 自己这个钱包,一定是昨天被抢完后,抢劫的人按惯例拿走里面的现钱,就随手把没有用的钱包以及里面的证件,扔到了路过的垃圾点旁了,——这是大部分小偷和劫匪处理对他们没有用的东西的最直接办法。 “既然物归原主,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薛瑞说完,转身向大厦出口处的转门走去。 他的走姿与常人不一样。 这来源于他的右腿。他的右腿好像受过重创,并不能弯曲,走的时候,左腿先迈,右腿会跟着拖出去一步,才能跟上。 方蓓蕾捂着钱包的手,下意识地捂到了嘴处,才使她不礼貌的惊叫,没有脱口而出。 刚才薛瑞填补他们之间距离时,因为太短,也因为她的心绪浮乱,她并没有注意到薛瑞腿部的这种状况。 她万万没有想到,帮她把钱包送回来的,瘦瘦高高站在她面前的黑衣男人,竟然会…… “薛,薛先生,”方蓓蕾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实际行动表示感谢,简直太无耻了,“快到中午了,你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谢谢你帮我把钱包送回来。” 薛瑞回头,正撞上方蓓蕾一闪一闪的大眼睛。 方蓓蕾不算特别出色的五官里,眼睛是惟一的亮点。这双梨花状的眼睛,沾着湿润的雾气,微微笼罩着黑白分明,如两眼泉水,望进去直达心底。 薛瑞愣了一下后,没做任何推拒,点了点头,“那谢谢方小姐。” “薛先生客气什么,明明是我该谢你的,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一下卡,我们午休一个半小时,对面有家鲁菜馆,挺好的,我们去那里吃。” 方蓓蕾就是这种属性的,一旦觉得眼前人好接触、没有危险,就会卸掉周身防备,小白兔似的欢乐起来。 薛瑞盯了她很久,略细却不失英气的眉,缓缓皱拢,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蓓蕾了,恍如流年转换,偷换了时间,他们又回到了儿时。 那时的他,就这样站在方蓓蕾的身后偷偷地看着方蓓蕾。那时的方蓓蕾,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有一双眼睛,盯了她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