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章 娶她,只是为了吃她 轰隆——   巨大的闪电劈裂夜空,刹那的白光照亮大地。   皇宫一角,两名侍卫粗鲁的将一名女子丢进铁笼,锁上铁锁。   女子爬起来,抓着手腕粗的铁栅栏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晴国公主,是来乌蒙国和亲的,是乌浪王子的正妃,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两名侍卫无动于衷,转身离开,连大门都不合上,任由风吹雨飘进来。   “我要见乌蒙国国师玉大人!我要见乌浪王子!马上让他们来见我,我要亲自问问乌蒙国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被关在铁笼里,女子的声音却还是透着凛然与威严。   “真不愧是晴国第一公主和天下第一美人,成了阶下囚也能如此无惧!”伴随着温柔的嗓音和阴凉的夜风,乌蒙国国师玉朗川鬼魅般的出现在门口,长发飘飘,白衣也飘飘的走进来,“你也只能现在叫了。马上,你就会被放血割肉,而后做成佳肴,供乌蒙皇室食用,你应该为你能成为乌蒙皇室永不分离的一部分感到荣幸。”   “放血割肉?佳肴食用?”女子停止折腾栅栏,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是想吃了我不成?我分明是来和亲的……”   “和亲只是好听的说法罢了。”曾经给她留下绝佳印象的玉朗川还是笑得人畜无害,“乌蒙皇室要娶晴国血统最纯、容貌最美的公主,只是为了喝其血,啖其肉,以此改善皇室的丑陋血统,提升后代的容貌罢了。”   “你、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女子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也知道晴国盛产美女,尤其是晴国皇室,生下来的公主个个美丽绝伦,聪明健康,而乌蒙皇室正好相反。”玉朗川笑吟吟的谈论乌蒙皇室最不堪的历史,“几百年来,不论乌蒙皇室如何努力,生下来的孩子都长得异常丑陋,受尽天下嘲笑,这已经成了乌蒙皇室最大的心病。”   女子明白了:“所以,他们认为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就能生出好看的孩子?”   虽然很震惊,但她知道玉朗川说的并不是笑话。   几百年来,乌蒙皇室的成员,不管是与外人所生的私生子,还是与美貌配偶所生的孩子,全是雄的面如野兽,雌的面如东施,据说无一例外。   即使这些成员普遍生得高大强壮,骁勇善战,世人无不畏惧,然而长相上的缺陷始终是他们的污点,令他们受尽世人的嘲讽和歧视。   这一次,乌蒙皇室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强迫晴国皇室将最宝贝的公主嫁给他们的第一王子乌浪,晴国人都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丑男想娶美女罢了。   哪料到,他们的真实意图竟然是通过吃下美女改善后代……   “没错。”玉朗川微笑,“本座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乌蒙皇室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就能改善长相丑陋的血统,现在,吉时已到,本座要送你上路了。景琅公主,还请你配合,免得受不必要的苦。”   景琅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心生惊恐:“我是景氏皇族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你们这样对我,严重违背了两国的和平条约,我的父皇母后和兄弟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吧,本座再告诉你一件事,”玉朗川笑得极其迷人,“其实景立天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他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绝对不会为你出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骗我!她们绝对不会骗我,绝对不会送我去死……”景琅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弱,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   她蓦然明白,定是她之前喝的茶水被下了药。   “呵呵,真是纯真的孩子啊!乖,别挣扎,我不会让你痛痛的。”玉朗川用女人无法抵抗的宠溺口气哄她,“你要怪,就怪景立天吧,死后下了地狱,记得去找他算帐哦。”   说完之后,他围着铁笼转圈,嘴里念着古怪的咒语,并用柳枝沾了手中玉瓶里的水,点洒在景琅身上。   铁笼狭窄,景琅根本无处可躲。   她瘫倒在地上,看着玉朗川,眼里有恐惧,有愤怒,有怨恨,还有不甘。   转了十几圈后,玉朗川打开铁笼,进去,蹲跪,用小刀在景琅的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而后拿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盆接她的血,面容郑重得就像在接受上天的赏赐。   “我、我不是……”景琅艰难的张开双唇,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死不瞑目的目光看着他。   她回忆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终于恍悟,原来他们、她们全都骗了她!   尤其是跟她最亲、对她最好的那个人,说什么姐妹情深,说什么国家大义,说什么乌浪王子是个好男人,原来,那个人对她那么好,只是为了让她代为去死。   呵呵,她的眼里落下泪来,眼睛赤红如鲜血。   她怎么那么傻呢,明明与景氏一族有深仇大恨,明明发誓要灭了景氏一族,却被一时的温情所欺骗,以为景氏皇族真的可以相信,以为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奴能被皇室接纳,成为金枝玉叶的公主……   如果、如果时间能倒退到她还在晴国的时候,哪怕只是倒退到一刻钟之前,她都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悲惨无望的境地……   在无尽的怨恨与悲伤中,她被放干了血,而后被剥光,摆在一张水晶台上。   她曾经仰慕的玉朗川,一边用赞叹的目光欣赏她完美的身体,一边举起锋利雪亮的弯刀,朝她的脖子砍下去,没有半点怜悯。   美丽的头颅瞬间落地,没有带起半点血花。   玉朗川弯腰,捧起这颗头颅,在她的眼上印下一吻,宛如对待心爱的恋人。   也许是因为大殿里没有烛光,只有来自夜空的闪电照亮,他没有注意到景琅身上若隐若现的伤痕以及大腿内侧的骷髅标志——那是晴国奴隶的标志。    正文 第002章 逆转,只有一刻的时间 轰——   “啊——”   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景琅尖叫着睁开眼睛,脸上淋漓的汗水滴进浴池里。   刚才那是什么?   她竟然看到她被玉朗川活生生的放血和切割?   还有,她的头怎么这么痛?   身体似乎强烈的麻痹了一会,四肢还在隐隐抽搐着,就像……被雷劈中了?   轰隆隆的声音又从头顶上滚过。她抬头,天空果然电闪雷鸣,一道道白灿灿的闪电在墨沉沉的天空中追逐闪烁,场面壮观华丽得惊人,又野蛮凶残得吓人。   她一手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手狠掐自己的腰间,好痛,她还活着。   难道刚才所见,只是一场噩梦?   不对!   刚才所见的一切太过真实,她能痛入骨髓的感受到那种怨恨和恐惧,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能说,她很可能是预见了一刻后她的遭遇,或者回到了事发之前的一刻!   不论是哪种情况,她只有一刻的时间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猛然站起来,踩着还在发软的双脚,迅速走出浴池,收拾身体。   一刻的时间太短而敌人太强,这里又是敌人的老巢,足以令绝大多数人绝望和放弃,但是,她不是“绝大多数人”!   她是母亲的女儿,还是会成为真正的景琅的女人,所以她不会放弃!   她将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直到彻底洗清耻辱、夺走敌人的一切为止!   “公主,准备下大雨了,请您务必出浴……”重重纱帘外再度响起侍女的声音。   “等一下,我马上出去。”她说着,迅速往身上抹东西。   这里是露天浴池,她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场,加上她身上还有身为女奴时的伤痕和标志,所以她命令侍女们在帘外守着,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就是这个习惯,给了她死守秘密和设计圈套的机会。   可笑的是,她这般精心的沐浴本是为了进洞房,与那个乌浪王子结成事实夫妻,哪料到她其实是在主动将自己洗干净了送上敌人的砧板。   “公主,国师派人来接您了,说王子已经等不及了。”侍女又在催促了。   “让他们在外头等一下。”景琅披上睡袍,从纱帘里走出来,“我现在很紧张,赶紧给我泡一杯定神茶,还有,我很饿,赶紧给我准备一些吃的。”   在几名侍女分头准备茶点的时候,她迅速从衣箱里取出几样小东西,藏在身上。   而后她坐在镜子前,若无其事的擦拭长发。   茶点端上来,她迅速将那些点心全吃了,而后当着她们的喝了一杯茶。   这杯茶里一定下了可以让她失去力气并麻痹神经的药物,导致她在“前世”被控制时毫无反抗的能力。   现在,她看起来是喝下了这杯茶,实则是她拿宽大的袖子掩住唇部,茶水都顺着手臂流进了睡袍里。   看到她喝下去,侍女们放心了,恭敬的道:“公主请——”   景琅微笑着站起来,走出去。   两名虎背熊腰的侍卫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她随两名侍卫离开,踏过一道道空荡荡的回廊,狂风吹得她白色的睡袍飘起来,闪电不时照出那双隐藏在长袍下的雪色美腿。   任是两名侍卫如何训练有素,也不受控制的盯着她的双腿。   好美……   真的好美……   这位景琅公主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特别是乌蒙国的女人长得跟男人一样,加上皇宫美女稀缺,更衬得这位公主美得不似凡人。   只是,这位美人是第一王子的女人,他们也只能偷偷看上两眼。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景琅之前“看到”的一样:她被这两名侍卫带到一间只有铁笼、刀子、水晶盆、水晶台等杀人工具的大殿里,然后被丢进铁笼里。   不同的是,她没有哭闹和挣扎,只是平静的接受眼前这一切。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玉朗川走进来的时候。   “公主竟然没有哭闹和追问?”玉朗川以为会听到景琅的哭声、骂声和哀求声,哪料景琅只是斜斜的靠在铁栅栏上,一条光溜溜的雪色长腿从睡袍里伸出来,颜色和线条都堪称完美,令他时不时的往下瞟。   这女人,真是世所罕见的艺术品啊,他在心里赞叹着。   若不是皇室要求,他真想将她冰冻了存放起来,用以珍藏和欣赏。   “如果我哭泣和流泪,你会心疼我么?”景琅偎着冰冷的铁栏,就像偎着冰冷的爱人,用一双美丽迷人的、初生小猫般的眼睛,满是爱恋和幽怨的看着他。   玉朗川的心脏立刻就漏了一拍。   哪个男人抵抗得了这样的眼神和诱惑?   还好,他不是普通男人。   他定了定神,摇头:“你是乌浪王子的女人,我可不敢染指。”   “所以,我再哭再闹又有什么用呢?”景琅幽幽的道,“见到王子以后,我对未来不再抱有希望,要我跟王子生孩子也好,要我现在就死掉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顿了顿,眼里的爱意更深了:“你一路护送我从晴州到乌帝城,万里迢迢,将我照顾得如此周到,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然而,我也知道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希望你能答应我。”   之前的她,确实对这位面容俊美、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国师颇有好感,甚至还对他抱有那么一点情窦初开的少女特有的幻想,但,也仅止而已。   眼下,一定早就被他看透的这点幻想,足够让她拿来蒙蔽这个男人了。   玉朗川道:“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要了我!”景琅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有无法压抑的狂热爱恋,“我的身体还是清白的,我愿意把我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你!”   玉朗川心头大震,看着异常美丽妩媚的她,说不出话来。   “你怕王子知道吗?”景琅慢慢扯掉那根系得松松的腰带,“乌蒙国乃是野蛮之地,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不设大防,我相信乌浪王子就算知道我有过男人,一定也不会在意的。”   关键是,她很快就会被抽血割肉,她是不是清白的,谁会知道?    正文 第003章 献身,只为了杀他 玉朗川沉默了一会儿后,眼里闪过难明之色,缓缓的道:“说不定你接下来就会死,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景琅脸上闪过凄凉:“与其被那头野兽舔咬我的身体,我宁可让你把我吃了。”   她见过了传说中的乌浪王子,当时心里只有震撼。   一个男人丑成这样,怎好意思让别人称呼他为“王子”?   难怪那个人会哭着求她嫁给乌浪,换了哪个正常的女人都接受不了。   “你真的愿意死在我的手里?”玉朗川朝她走去。   “嗯。”景琅媚眼含春,声如猫吟,晶莹纤秀的手指从大腿上轻轻滑过,“让我在你的爱与怀里死去好不好?”   “既然这是你最后的愿望,那么我就成全你。”玉朗川打开铁锁,走进铁笼,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吻上她红艳动人的唇。   真软,真香,手感真好,不愧是美人中的美人,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景琅迎合他的吻,但没有把唇打开,只让他的舌在她的唇上打转和慢慢下移。   她的身体娇软无力,似乎全身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   一定是药效发作了,玉朗川很放心,吻得毫无防备。   突然他身体一僵,慢慢的从她胸间抬头,看向她的脸。   景琅冷漠的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方才的温柔。   “你、你做了什么?”玉朗川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哑着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在身上抹了什么……”   他知道他中了毒。   发作很快、药性很强的毒,迅速令他呼吸困难,全身麻痹。   景琅用力一推,将他僵硬到掐不紧她的身体推倒在地,而后用力踩踏他俊美的脸,冷冷的道:“你这个死太监,真以为我会看上你?呸!”   口水吐在玉朗川被踩得青肿不堪的脸上。   玉朗川扭曲着身体,目光极其愤怒和凌厉的瞪着她,似乎真能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你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怕了吗?”景琅将脚从他脸上移开,踩在他的胯间,欣赏他的表情,“你就怀着对我的恨意,去死吧!”   说罢她走出铁笼,从大殿一角的水晶台上取下本该用来对她割脉取血的小刀,走回来,单膝跪在玉朗川的身侧,双手握紧小刀,高高的举起来,狠狠的刺入他的左胸:“再也不见。”   然后她拔出小刀,在他的白袍上擦了擦,收起来,而后掀开他的衣袍,脱下他的裤子,并用无比蔑视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下面后,“呸”了一声穿上他的裤子。   接着她掀起睡袍的下摆,塞进腰带里扎紧,离开。   玉朗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毒发而朦胧呆滞的目光,不曾从她的背影上移开,只是,她立刻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因为他昏迷过去了。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飘摇,天地间一片黑茫茫,廊下的灯光透不到一丈开外。   景琅从门框后面探出头,看到走廊两端各守着一名侍卫。   想了想,她走到大殿一角,拿起那只水晶盆,继续躲在门框后边观察外头。   两名侍卫显然很是无聊,不时的打呵欠。   又一阵狂风吹来,挟带落叶与雨水,拂得两名侍卫下意识的抬手遮眼,而闪电与雷鸣正好暂停。   抓住这个机会,景琅将水晶盆朝侧前方那棵她早就看准的大树用力砸去。   水晶盆砸中大树,发出好大的声响,吸引了两名侍卫的目光。   大树的位置离走廊并不远,但已经在灯光照不到的范围里,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后,左边那名侍卫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国师说他要在大殿里举行非常重要的仪式,严令他们守好殿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和打扰,他们得弄清楚刚才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侍卫眯着眼睛,看向同伴。   趁他们转移注意力的瞬间,景琅从门框后面冲出来,从左边的走廊窜进风雨里,朝刚才闪电亮起时看准的方向,全力狂奔。   从她冲出来到消失在风雨里,只不过两三秒时间,两名侍卫没有发现有人从他们的身后一闪而过。   景琅跌跌撞撞的在黑暗和风雨中冲出一条求生之路,摔了爬,爬了摔,反反复复,只靠不时亮起的闪电分辨方向和道路。   她隐隐记得侍女告诉过她,小门是在皇宫的东北方,她只能朝那个方向奔去。   就算她能跑到那里,又该怎么逃出去?   她不知道。   时间太紧迫,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跑了多久,她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腰间疼得厉害。   她伸手摸向腰间,摸到有点黏、有点温热的液体,她知道,她的腰侧受伤和流血了。   她想爬起来继续奔跑,但不行,她已经疲惫不堪,何况还带着伤?   她不得不就地坐下,用腰带扎紧伤口。   唯一幸运的是,雨已经小了许多,她就着闪电看到就近有一个亭子,而四周没有别的建筑,于是拖了沉重的身体爬过去,靠坐在亭柱下,剧烈的喘息。   腰侧虽然不知被什么伤到了,但伤口应该不深,静坐一阵后应该会自动止血,她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身心俱惫,她刚阖上眼睛,就不知不觉的陷入睡乡。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里,触到了她紧绷而敏感的神经。   有人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就睁开眼睛,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准备逃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上下打量她,哈哈笑道:“原来是景琅公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宫里上上下下正在寻你,你却躲在这里等本公公找到,本公公这下有大功可立了!”   就着朦胧的晨光,景琅勉强看清对方那一身不俗的打扮。   他应该是相当有地位的大太监,落到这种人手里,哀求和哭泣是没用的。   而且听他所言,恐怕她干的一切已经东窗事发,宫里正在通缉她。   她极力压制心里的惊慌,快速的思索着,嘴上却还是哀求:“公、公公,您、您看我这么可怜,就放我一条生路如何?我发誓日后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正文 第004章 出宫,宝藏图换命 “哼,就你这样,还能报得了恩?”大太监上前踢了她一脚,而后弯腰抓起她的手,拖了就走,“本公公现在就抓你去见乌浪王子,领赏去。”   景琅没有做无谓的挣扎,直接道:“公公,我身上带有华黎部落的藏宝图,我愿用藏宝图换取我的一条性命,请公公放过我……”   “华黎部落的藏宝图”立刻让大太监停下脚步。   大太监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脸上全是不信:“华黎部落灭亡多年,连半个后人都没有留下,你如何拥有这个部落的藏宝图?”   华黎部落,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存在,据说上千年来一直在暗中守护一批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藏。   曾经有无数的国家与组织想找到这批传说中的宝藏,却都无功而返,直到二十年前,晴国才发现华黎部落,并找到了一笔不菲的宝藏。   但是,据说晴国找到的宝藏只是华黎部落所守护宝藏中的一小部分,余下宝藏仍然不知所踪,而晴国当年攻打华黎部落时遭到强烈反抗,一怒之下便将整个部落给屠绝了,导致找不到活口问出余下宝藏的下落。   在这之后,还是有无数人想找到剩余的宝藏,却都没有任何收获。   这个大太监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听说过华黎宝藏的事情。   “公公,我是晴国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景琅低低的道,“当年晴国灭掉华黎部落的时候,找到一张古老的图纸,我父皇认为这就是华黎部落的藏宝图。只是这藏宝图上标注的文字都很特殊,我父皇找人研究了十几年,都没能弄明白这些文字的意思,才会迟迟找不到这笔宝藏的下落。”   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就有那么一点点可信度了。   “如果藏宝图是真的,为什么会藏在你的身上?”大太监追问。   “因为乌蒙国拥有大批世世代代延续下来的奴隶。”景琅解释,“这些奴隶来自不同的国家和部落,当中可能有人从先人那里学习了古老的文字,说不定能认出藏宝图上的文字和符号。父皇特意让我带藏宝图来乌蒙国,就是想让我找机会解开藏宝图的秘密。”   大太监终于心动了:“藏宝图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   乌氏皇族虽然长相丑陋,但繁殖能力很强,成员众多,而且个个好战、能战,上百年来不知灭掉了多少小国和部落,并将这些小国和部落的俘虏、子民抓去当奴隶。   如今,乌蒙国的奴隶高达数十万人,其中有些世代为奴且已历经百年,确实可能知道一些已经失传的文字。   “公公,我给您藏宝图,您放过我好不好?”景琅再次楚楚可怜的问。   大太监当然不会被她的美色迷惑,只是冷冷的道:“如果藏宝图是真的,我可以考虑。”   追捕犯人原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就算他将景琅交给上头,上头也不可能给他太多的奖励,相较之下,当然是拿到传说中的宝藏更划算。   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他拿到藏宝图后就割掉这位公主的舌头,再将她交上去,如此,便能一举两得。   “当然是真的,公公看过就知道了。”景琅虚弱的道,“公公可以暂时放开我么,我拿藏宝图给您。”   大太监放开她的手。   她脱下左脚那只湿透了的、沾满污泥的棉鞋,从鞋里取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羊皮纸,双手奉上:“公公请看。”   羊皮纸湿了,但并没有因此受损。   大太监半信半疑的将图纸展开,当即面现惊讶之色。   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从最低等的奴才混成大人物的身边人,什么古董珍宝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非常古老的纯正羊皮纸,至少得有几百年历史了。   羊皮纸上那些起伏错落、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显然代表山峦和河流,其中有多个地点被红色的圆圈划出来,圆圈旁边和地图多处标注有古老又神秘的文字与符号。   他自认见多识广,但也完全看不出这些文字和符号是什么意思。   他反复研究,这些线条、文字、符号绝对不是新近才划上去或作旧的,加上羊皮纸陈旧泛黄的色泽和细腻微润的手感,绝对是古物无疑。   难道,这真的是传说中华黎部落的藏宝图?   不管是不是,暂且当是吧!   然而,藏宝图少了一角。   他将藏宝图塞进怀里,盯着景琅:“还有一角呢?”   景琅恭顺的道:“只要公公带我离开皇宫,我定把剩下的一角给您。”   大太监大怒,一把揪住景琅的衣领:“你竟敢跟本公公讨价还价?”   景琅恭顺,却无惧色:“公公,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公主,是生是死,于贵国没有影响,于您更没有影响,但这份藏宝图里指示的宝藏却能让您富可敌国,称霸天下。我献出如此宝藏,不求您带我离开贵国,只求您带我离开皇宫,很过分么?”   看玉朗川杀她时做得那般隐秘,她就知道她的真正“用途”并没有被乌蒙皇室之外的人知晓,否则给这个大太监几条命,他都不敢起拿了宝藏放走她的念头。   大太监的目光晦暗难测:“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这份藏宝图是真的。”   “确实如此。”景琅道,“但只凭这幅图,就值得全力一试了,不是吗?”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有获得巨大财富的可能性,谁会因为可能性低而放弃?   特别是对一个再风光也是奴才的太监而言,若是拥有这么一笔巨款,就能彻底改写命运,成为人上人,当然更不可能放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大太监沉默半晌后,阴恻恻的笑:“那片被撕下的图纸,就在你的身上吧?”   “不在。”景琅平静的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将完整的藏宝图放在身上或宫里,就悄悄剪掉了一片,隐藏在宫外,只要公公带我出宫,我一定会将这片图纸交给您。”   事实是,缺失的那一角地图是她故意剪掉和焚毁的。   如此,除了她之外,任何得到这张藏宝图的人都无法拥有完整的地图,也就无法找到宝藏的准确地点,而她作为藏宝图的真正主人,早把缺失的那一角地图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大太监的脸色异常难看,估计恨不得立刻宰了狡猾的她。   但他还是忍住了,恶狠狠的道:“好,本公公就带你出宫,如果你敢欺骗本公公,或者来日被抓后供出本公公,本公公一定让你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正文 第005章 下毒,干掉大太监 “公公放心,”景琅恭顺的道,“公公虽然是为了藏宝图才放过我,但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会感恩,绝对不会出卖您。”   大太监哼了哼,将她拖进草丛里:“你在这里等着,莫要让人发现了。”   而后迅速离开。   没过多久他就返回来,将宫女的衣物和几包东西丢在她身上:“给伤口上药,吃点东西,换上衣服,天亮后我带你出宫。”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却不甚明亮,四周隐隐有宫人出没,但没有人走近这里,更没有人发现这里藏着两个人。   景琅迅速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天色也彻底亮了。   大太监端详她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先后取出剪刀、发带、簪子、胭脂等东西,先将她的头发剪了剪、弄了弄,而后仔细的往她脸上抹东西。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才点头:“跟在本公公后面,什么话都不要说。”   景琅现在是一个小宫女的打扮,厚厚长长的刘海连睫毛都盖住了,脸庞也被抹得微黄,完全不像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景琅公主。   她就像一个小媳妇,遮遮掩掩的跟在大太监身后,头都不敢抬。   这里离皇宫小门其实也不远了,两人一路走过去,遇到的宫人和侍卫都用暧昧的目光扫视两个人:“兰公公这是带小姑娘去哪里呢?”   大太监笑得很老练:“这还用说吗?”   众人于是挤眉弄眼,心照不宣的笑:“别玩得太累啊。”   景琅知道,有钱有势的太监会在宫外置地购屋,还经常带小宫女出去“玩”儿,这里宫里并不是什么稀罕和出格的事儿。   到了宫门,侍卫问起景琅哪宫的、什么名字,但大太监只是往他们手里分别塞了一大锭银子,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景琅就这样走出了皇宫。   一个多时辰后。   “叔叔,我好饿喔,能先吃点东西么,要不然我走不动了。”在街上走了很久之后,已经打扮成少年的景琅停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太监。   大太监也已经换上便服,粘上胡子,看起来不像公公了。   他扫了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的景琅几眼后,左右扫视,不耐烦的道:“行行行,就在这家店吃吧,这家店人少。”   他私自带逃犯出宫,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所以他一出宫就和景琅换了装扮,以叔侄相称,并挑僻静的路线走。   两人进了路边的小店,景琅率先开口,对店小二道:“我们要个包间。”   店小二殷勤的道:“好咧,两位这边请。”   景琅进了简陋的包间后立刻点菜:“两笼小笼包,两碗红豆汤,有黄瓜、豆腐、春卷、卤牛肉的话就端上来,还有,我们喜欢安静,上完点心后就别进来了啊。”   “咱们的店小是小,但什么都有,马上就送上来,包准让两位吃得痛快!”   伙计热情的招呼着,跑出去,跑进来,很快将所有的点心送上来。   景琅饥饿难耐,也顾不得形象,一手端红豆汤,一手抓小笼包,边啃边喝。   大太监看到她的吃相这么难看,不由皱眉,把头扭到一边,看向窗外。   一刻多钟后,景琅终于吃饱了,讨好的对大太监道:“叔叔,咱们接下来还要走好久呢,您吃点东西好不好?至少您得喝碗红豆汤吧,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让您请客的。”   大太监看那碗红豆汤煮得不错,加上也有点渴了,便把这碗红豆汤给喝了。   他喝完以后,景琅又把小笼包递上去:“这个也很好吃,您尝尝。”   她再怎么乔装也是美人,美人如此讨好的献殷勤,就算是太监也挡不住啊。   大太监接过小笼包,慢慢的吃了下去。   景琅又给他挟腌黄瓜:“这小菜也不错,您也尝尝。”   大太监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难吃死了,赶紧走。”   哪料他刚站起来就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吃、吃坏肚子了……”   “不是吃坏肚子,是中毒了。”景琅微微笑着,双手抄起手边的椅子,朝他头上狠狠砸去。   大太监立刻晕了过去,头上有血流出。   “逃犯请你吃东西,你怎么就这样吃了呢?”景琅淡淡笑着,拉开门,叫道,“小二,过来一下。”   店小二跑进来:“两位还要点……”   刚进来他就觉得后颈一痛,也晕了过去。   景琅拿出那把偷偷从宫里带出来的、杀过玉朗川的小刀,盯着大太监的咽喉半晌后,狠下心来,朝他的脖子一抹。   她必须杀了这个人。   刚才,她偷偷在太监喝的那碗红豆汤里下了毒药,这种毒药对人体的麻痹性很强,但并不致命,这太监若是不死,醒来以后一定会立刻上报她的消息,令她寸步难行。   而他死了以后,官府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到他这个宫廷太监的身份,她才能给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反正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除了杀到底和拼到底,她没有别的路了。   至于店小二,应该记不住她刻意掩饰过的长相,她无需担心他会危害到她。   杀掉大太监后,她收起刀子,再从大太监身上搜走藏宝图和钱财,走出包间。   外堂没什么人,她从容的走出去,迅速消失在人潮里。   她以前没有杀过人,但真的杀了人后,她并没有大的心理压力与不适。   ——因为她是奴隶。   她从小就看多了奴隶们如何被上头欺凌、折磨和虐杀,她的母亲更不知承受了多少非人的凌辱,她一直是恨着这个世道的,一直想将那些不把奴隶当人的恶魔们全杀了的。   要不是母亲竭力阻止她,她一定会抓住所有的机会杀了那些恶魔。   她不会高明的功夫,只会一些从其他奴隶那里学来的防身术,她从没打算用这样的防身术去复仇,她一向都是计划用脑子杀人。   就比如她杀掉玉朗川和这个大太监,靠的始终是脑子,而不是武力。   她出嫁的时候,母亲给了她三样东西,其中两件是毒药和藏宝图。   她对付玉朗川的时候,将毒药抹在唇上、脸上、胸口等他一定会“吃”到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给弄倒了。   玉朗川不是简单人物,他会中她的圈套,全是因为小看了她,这个大太监也是如此。   接下来她还会扮猪吃老虎,杀掉更多的人!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不能再忍了!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凡是折磨过她母亲的人,以及想害死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冷冷的笑着,冷冷的走向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正式向这个世界发起最可怕、最惊人的挑战与复仇!    正文 第006章 关卡,插翅难飞 两天以后,一身男装打扮的景琅骑着马,站在山坡上,看着前方官道上那支正在返乡的晴国送亲队伍,唇边泛起冷笑。   她“出嫁”的时候,乌蒙国派了两百多人的队伍“迎接”她,晴国这边则派了九十九人的队伍相送,连嫁妆都是九十九车,取“长长久久”之意,当时很是令她感动了一大把。   真相却是,那个人知道她死定了,生怕她知情和逃走,才派这么多人盯着她。   难怪这支队伍送她抵达乌蒙国的帝都——乌帝城后没有进宫,只在城里宿了一夜就匆匆离开,原来是做贼心虚!   她当然恨不得宰了这支队伍,但她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必须赶在这支队伍之前回到晴国国都——晴州,将她的母亲救走。   因为,乌蒙国若是找不到她,一定会将气撒在晴国头上,晴国一定又会将气撒在她母亲头上,她母亲非死不可。   就算乌蒙国这边暂不追究,待晴国的送亲队伍返回晴州,那个人知道阴谋已经完成,同样会杀她的母亲灭口。   算算时间,从乌帝城到晴州,最快也要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这支队伍依照目前的速度,三个月之内应该能回到晴州,她实在没有时间在路上耽搁。   深吸一口气,她从腰上取下空葫芦,喝了几口泉水,然后双腿一夹,鞭子一甩,胯下的壮马嘶鸣一声,高扬四蹄,绝尘而去。   她很快就追上了送亲队伍,再从送亲队伍的身边疾弛而过。   送亲队伍中有人扫了她几眼,没有反应,显然认不出她来。   谁能想到,她身为一个奴隶,竟然会读书写字,会骑马射箭,会思考反抗呢?   世人都看不起奴隶,哪里知道奴隶中的能人异士多着呢,她从小就秘密接受母亲的教育,并在母亲的安排下向无数有才能的奴隶学习各种知识和技能,如今也算是集大成了。   哦,她差点忘了,她代替那个人嫁给乌浪是天大的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送亲队伍根本不知道他们一路押送的公主其实是假货和奴隶。   呵呵,这样也好,她正好将计就计,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景琅公主——景家欠她和她母亲的,她一定会加倍夺回来,让景家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她淡淡的笑着,越奔越远。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已经甩开送亲队伍两百多里,但自己也疲惫不堪,身重如山。   她不得不停止赶路,牵马下坡,穿过树林,坐在小溪边,边啃干粮边喝水。   她打算休息到天黑后连夜赶路,绝不在沿途的村庄和客栈休息。   晚上的星光还算明亮,一路走的又是较为宽阔平坦的官道,还是能勉强夜行的。   然而她才缓过气来,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似乎有很多快马在朝这边奔驰。   她心生不祥,站起来朝坡上跑去,而后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往下方的弯道看去,瞬间心凉了半截。   一群剽悍的大内侍卫正在朝这边奔来,迅速非常的快,在身后卷起漫天飞沙。   是追她来了吗?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且天生好战的高手,骑的又是好马,要追上她并非难事。   只是,他们来得也太快了!   景琅心生那么一点悲凉之意,躲到大石头后面,心里想着自己万一被发现和盘问的话该怎么回答。   但是,这群大内侍卫很快就从她的面前狂奔而过,没有停留。   难道他们不是在追她?或者说,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到她的蛛丝马迹?   她稍微放下心来,待这些人走远后才回到溪边,小睡了一觉,待到天黑才出发。   一路上不断有大内侍卫策马奔过,似乎是前方出了什么事儿,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侍卫,一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也许是她的祈祷有了效果,这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天色泛白的时候,她在路边的树林里又小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又继续上路。   午时过后。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   景琅加快速度,打算在镇上做些补给,哪料靠近后却发现进镇的路口上竟然设立了森严的关卡,守满了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心头就是一凉。   原来,那些大内侍卫之所以全力狂奔,没有在途中盘查任何人,只是为了尽快赶到这个前往晴国的必经小镇上设立关卡!   这些人一定计算过了,就算案发后她立刻逃出皇宫并骑马离开,也来不及在今日之前逃离这个小镇,所以他们日夜兼程的赶来守株待兔了。   景琅下马,慢慢前行,观察对方。   那些侍卫连老弱病小都不放过,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来一个搜一个,揪头发,扯胡子,摸胸口,验下方,对着画像检查每个路人的面容,很多女路人被他们摸得又哭又叫,他们却乐得哈哈大笑。   景琅咬牙,就这样的搜身手段,她根本没有办法蒙混过去!   退回去?她没有时间等。   硬闯?她没有这个本事。   放弃营救母亲?她死都做不到。   她该怎么办?   她坐在路边的树荫下,装作喝水歇息的样子,艰难的思索着。   好久以后,她咬了咬牙,从扎得紧紧的发束里扒出一枚蜡丸,捏破,将里面的药丸混水喝下去。   这是母亲给她的毁容药。   所谓的毁容药,并不会真的毁了她的脸,只是让她脸上的肌肤变得又黄又干又暗,还会长很多小痘痘。   一年以前,她一直都是皮肤不好的“普通少女”,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母亲偷偷往给她喝的骨头汤里放药,她才跳出来追问母亲放的是什么,母亲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定期给她服用“毁容药”的秘密告诉了她。   她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母亲说:“为了保护你。”   她没有问为什么母亲这么做是在保护她,因为她非常清楚,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奴,哪怕还只是孩子,都会成为恶魔的玩物,不仅如此,主人还会将她们送给别人玩弄——就像她母亲一样。   她沉默了半晌后,问母亲:“有解药吗?”   “有。”   “给我。”   “你现在还不能吃解药,我不想你的命运跟母亲一样。”   “我不会吃的,我只想给自己一个心安。”   “你能保证?”   “你知道,我的自制力一向很强。”    正文 第007章 毁容,最后一次受辱 母亲沉默了很久后,终于把“复容药”交给她:“反复服用毁容药和复容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就算你日后服用复容药,绝对不能超过五次,而且间隔时间不能少于三个月,否则都会有终生不孕的风险。另外,这种药在失去清白之身后就没有用了。”   “嗯,我会注意的。母亲,我不服毁容药的话,是不是生得很美?”   “嗯,非常美,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和谨慎。”   “嗯,我不会让自己走上您的道路,也一定会让您获得自由和幸福。”   她永远记得母亲当时对她说的话:“母亲是否能获得自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平安安,活得长长久久的。”   她同情母亲,可怜母亲,暗恨母亲不争气,但同时,她更爱着母亲,更尊敬着母亲,让自己和母亲获得自由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让她暂时原谅了景家对她和母亲所做的一切,好到让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好到让她愿意代替那个人嫁到这个地方来。   “呵呵。”她轻轻的笑出声来,平生第一次从别人身上得到的温情,原来只是为了送她去死的诱饵。   那个人现在一定很得意,但,那个人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她站起来,拿出包裹里的平民少女衣裳换上,而后爬到大树上打盹,养精蓄锐。   当天色暗下来时,她睁开眼睛,摸了摸脸。   脸上的肌肤已经变得粗糙又油腻,还冒出了好多痘痘,她对着小镜子仔细看了又看,确实不是美人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从树上爬下来,背起包裹,也不牵马,独自走向前方已经插上火把、亮如白昼的关卡。   天色又暗了一些,但关卡前还是排着不短的队伍。   景琅走到队伍后面,低着头,抓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快轮到她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高大魁梧,满脸横肉,长得十分抢眼的男人。   呕——她微微把头扭到一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吐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乌浪王子,丑得能让所有长相平庸的人们充满自信。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乌浪,虽然早有心理铺垫,却还是反应不适。   她甚至能稍微理解乌氏一族为什么想吃了她,可是,她还是绝对不能原谅他们疯狂而邪恶的行径。   来日她若有机会,一定会将乌氏一族也给灭了。   在她的思绪中,轮到她了。   “哪里人,去哪里,干什么。”   “我住乌兰山里的,前几日去城里给爹娘买药,现在要赶回去,这是我买的药……”   “抬头。”   景琅只觉得下巴一阵抽痛。   守卫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仰起脸来,粗鲁的去扯她的头发,捏她的脸庞,检查她是否戴了假发或做了乔妆,还去抓她的胸,笑得下流又邪恶:“这里长得还不错嘛。”   景琅压下极度的愤怒、耻辱和杀意,露出疼痛、羞耻和恐惧的样子,眼里有泪水闪现。   这种事,哪一个女奴隶没有遇到过?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她已经过了十五岁,虽然因为从小也吃了不少苦的关系而长得有点单薄,这几个月来的狂“补”也没能让她长得跟那个人一样鲜嫩娇贵和水润充盈,但终究已是及笄少女,过去就没少被那些恶魔摸来捏去。   天知道她曾经多少次握紧了怀里的小刀,就差捅出致命一刀了。   再忍最后一次!   她流着泪告诉自己,只要她逃过这一劫,救出母亲后,她就不会再逼自己忍了。   “走走走。”守卫很快就确定她不是逃犯,让她走了。   她从关卡之间走过去,隐隐感到乌浪的目光在盯着她。   她不动声色,像别人一样加快了脚步,但没有跑。   直到走得够远了,她才在镇上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上男装,并就地买了一匹马,跃上马背,迅速离开。   看着小镇不断被甩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放缓马速。   毕竟是晚上,只靠星月之光夜行,实在不能疾行。   “得得得——”   突然,身后传来急雨般的马蹄声。   她不安的转头,脸色微微的变了,竟然有一群人骑着马、举着火把,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而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难道是……乌浪?   原本这样的距离和天色,她不该看得清的,但乌浪长得实在太高大太威猛,就像一头熊骑在马背上,明显高出身边的人一截,而且野兽气息浓烈又澎湃,令她一眼望去就多多少少能猜到是他。   他是来追她的?   可乌浪不是靠脑子打天下的人,她又做了乔装,他怎么可能会认出她来?   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呢,乌浪粗嘎豁亮的声音就远远的传来:“喂,前面的人停住,老子有话要问你。”   停,还是不停?   景琅的脑子跑得比乌浪的马还快。   停的话,万一她被抓走、囚禁或被追查到底,那就全功尽弃,死路一条了!   但不停的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乌浪的口气,似乎并没有认出或确定她的身份,然而,她能赌吗?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这是非常困难的选题,然而形势紧急,根本容不得她多想。   短短几秒后,她咬了咬牙,重重的甩鞭打马,全力狂奔。   停或不停都太冒险!   但相较而言,现在的她更赌不起“万一被抓”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全力一逃。   至少天已经黑了,借着夜色和山形的掩护,她还是有一搏的机会。   “竟然敢跑?这人有问题,兄弟们快追,抓住那家伙——”后面传来呼喝声。   幽暗中,景琅隐隐听得“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射中了她的马。   她的马显然受到极大的痛苦与惊吓,凄厉的嘶鸣着,高高的扬起前蹄,几乎将她给甩下马来。   好在她马术虽然不算精湛,但胜在脑子够冷静,反应够灵敏,整个人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双脚死死的夹住马背,双手也握紧缰绳和马鞍,没让自己被甩飞。   而后这匹马以快得要命、却彻底失控的速度冲出去,乱跑一气。   很快,景琅就觉得晕头转向,完全看不清身处何处。   马背颠簸得太厉害,马匹又不受她的驾驭,恐怕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正文 第008章 获救,神的背影 在她的晕眩中,胯下的马冲进路边的树林,她被凌乱的树枝刮得全身疼痛。   而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进树林里。   伴随着风吹树摇和主人的奔腾闪动,这些影子看起来影影绰绰、飘忽不定,宛如一大群追魂索命的鬼。   景琅不时转头看向追兵,心头慌得厉害。   突然,马匹重重的栽在地上,她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甩得凌空飞起,随后也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她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不行,我不能倒在这里……”   景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很快死掉,她只是忍着一身的痛,扶着树干爬起来,一心一意的、跌跌撞撞的往树林深处跑。   上天给了她一个也许是看到未来、也许是回去过去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好不容易逃出乌帝城,好不容易闯过关卡,怎么能栽在这里?   一定要撑住!一定还有活路!不要放弃!至死都不要放弃!   然而,她还是刹住脚步,摔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几步远的前方。   就着微弱的月光和后头透来的火光,她看到的,竟是一片悬崖!   悬崖下,是无底又无边的黑暗!   她看向对面。   对面的崖顶离她只有三四丈远,她若是能飞到对面,就能逃出生天,然而她没有翅膀。   而悬崖下面,一定很深,深到足以令她摔得粉身碎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凄然的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   冲在最前面的乌浪,已经近得能让她看得很清晰。   她的喉间涌起一股腥酸之味,几乎又要吐了。   “看你还往哪里跑!”乌浪已经弃马步行,边跑边凶狠的冲她吼,“待老子抓到你,就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剥皮?吃肉?   景琅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没有了任何犹豫和惊恐!   她手脚并用,义无反顾的爬到悬崖边上,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转身,看向追兵,唇边泛起胜利的笑容。   接着,她慢慢抬起双手,张开,就像鸟儿张开翅膀,往后倒了下去。   没有人想到她竟敢跳下去!   所有人都顿下脚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你敢跳试试?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只有乌浪怒吼着,宛如黑色旋风般冲上去,伸手想捞住她。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捞住。   景琅任凭身体飞速下坠,心里,一派平静。   她虽然死定了,但乌家绝对得不到她的尸体,所以,乌家还是会继续向景家索娶血统纯正的公主新娘。   景家无论如何都必须牺牲至少一个真正的、条件出众的公主,而且景家再也无法找人冒充,因为乌家一定会检验新娘的血统,就像她“出嫁”时也被玉朗川验过血统一样。   还有,一旦乌家发现他们被景家给骗了,以乌家残暴好战的天性,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将晴国给灭了。   所以,虽然她很是不甘,但她的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   只是可怜了她的母亲,女儿惨死后,就轮到她惨死了……   她真是太没用了,都撑到这一步了,却栽在这里……   景琅叹息着,最后一次看向夜空,最后一眼看这人世。   她没有看到夜空。   她只看到,苍穹之下,悬崖之上,屹立着一道比黑夜更黑暗、比夜空更神秘、比高峰更孤傲的人影。   夜风刮过,他那飘逸的黑色长袍迎风扬起,几乎把整个夜空都给遮住了。   从下往上看,那道身影宛如天神降临,又宛如死神驾到,静静的目睹她的缈小与死亡。   神啊,救救我吧!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如此祈祷。   ……   “主人,小的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的造化了。”一个非常恭敬的声音传进景琅的耳里。   “嗯,辛苦了,走吧。”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和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然后是隐隐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是谁在说话?   景琅忍着全身的疼痛,努力的睁开眼睛。   光影朦胧中,她只隐隐看到猎猎飞舞的黑色长袍,还有一抹淡淡的、黑色的背影,以及那只站在人影肩头的巨型飞禽。   巨禽侧头,傲慢的、冷酷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哼,缈小的凡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巨大的飞禽。   是那个人救了她吗?   如果没有人救她,跳下悬崖的她不可能还活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是谁?   好想向他道谢。好想看看他的脸。好想知道他是谁。   只是她太虚弱,看不清,说不出,动不了。   她只能睁着朦胧的一双眼,看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会活下去!   然后找到他!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着,阖上双眸,抱紧了身上那件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神秘的男人气息的黑色披风。   一个月后,晴州。   夜深了,雪娘仍然坐在灯下缝制冬衣。   她虽然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还拥有了一个“嫔”的名分,但没有人会把她当成主子。   如今她住在这间偏僻、冷清却不知比之前所住好上多少倍的宫殿里,仍然需要亲力亲为,宫里派人服侍她的两名宫女,说穿了只是来监视她的,并不是来侍候她的。   很快就要入秋了,虽然离冬天还有几个月,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及早准备。   缝着缝着,她忽然长长的叹息,放下手里的冬衣,看着烛火发呆。   距离女儿离开晴州已经四个多月,去的时候春暖花开,现在则是枫叶微红,这期间,她没有一天不思念、不担心女儿。   女儿现在过得如何?   女儿应该已经与乌浪王子成亲了吧,王子对她可还好?   她好想好想知道女儿的消息,但不管她如何鼓起勇气去问,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她除了生生等到送亲的队伍回来再问,没有别的办法。   但愿女儿到了乌蒙皇宫后,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她正想着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人来看她。   雪娘抬头,有点慌慌的:“谁、谁来了?”   “母亲莫慌,是我。”来人把门关紧,转身,低声道,“我回来接你了。”   雪娘惊得手中的冬衣掉到地上,站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你、你真的是久久?”    正文 第009章 母亲,诈死逃走 久久才是景琅的本名,无姓。   奴隶不配拥有姓氏,起名只是为了辨认,所以起的都非常简单通俗。   “久久”意即“久久”,那是雪娘希望女儿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的意思。   “真的是我。”保持“毁容”状态的景琅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母亲,我是逃回来接你的,你不能留在这儿了,今天晚上你就随我离开。”   女儿的手心如此温暖,脸庞离她如此之近,雪娘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震惊片刻后,她冷静的道:“久久,你先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看起来很是疲惫,眼里布满血丝,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出现得又如此突然和神奇,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母亲,我上当了,上了那个人的当。”景琅咬牙切齿,眼神和声音都透着刻骨的仇恨,“那个人认我为妹妹,对我这么好,原来是为了送我去死……”   她将她在乌蒙皇宫那一夜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   雪娘惊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直直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胸口喃喃:“竟然、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你再怎么说也流着景家的血脉,他们、他们怎能如此害你……”   想到女儿差一点就被抽血烹食,她就后怕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母亲,我不怕!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景琅安慰她,“我既然能逃过那一劫,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遭难。只是,你知道我远嫁乌蒙的秘密,景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一定要马上跟我走。”   “久久先别急。”雪娘上下打量她,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你是如何混进皇宫的,又打算如何带母亲离开?其实母亲的死活并不重要,只要你平安就好……”   “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景琅又生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不把你的性命和人生当一回事,随时都愿意为我去死,可我不愿意、不能忍你这样!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努力改变命运的动力,你应该想着如何与我一起努力去改变命运,而不是老想着为我去死!”   “你若是死了……”她的眼睛红了,隐隐有泪光闪动,“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关心与陪伴,没有亲人与我分享自由与尊严,你说,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雪娘看着这样的女儿,沉默了片刻后温柔一笑,将她搂进怀里:“好,娘听你的,娘要与你一起追求自由。只是娘笨,你就告诉娘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娘”这个词又令景琅有点想哭。   母亲对她是极好的,但也是有点疏离和客气的,所以母亲一直让她称自己为“母亲”,只有偶尔在动情的时候才会自称“娘”或允许她称自己为“娘”。   在她的心里,她是希望可以随时叫母亲为“娘”的。   “嗯。”景琅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为了不让乌蒙的人看出端倪,他们送我上路的时候不是把真正的公主玉佩送给我了么,我逃出乌蒙皇宫的时候,悄悄带走了那块玉佩……”   玉佩就藏在她紧紧缠在大腿上的纱巾里面。   她逃出皇宫的时候又狼狈又虚弱,穿得也单薄,那个大太监小看了她,没有对她进行搜身,她顺利的把那些小东西给带了出来。   日夜兼程的赶到晴州以后,她乔装成男子,以那块玉佩为证,谎称自己是景琅公主的人,受公主所派,赶赴晴州传递重要消息。   看门侍卫知道这块玉佩是真的,没敢拦她,她顺利进宫,并悄悄的找到了母亲。   说完这个缘由后,她对母亲道:“但你的模样不便乔装,又没有什么凭证,我很难通过这块玉佩带你出宫,而且你若是消失,景家一定会全力通缉你,如此我们就算逃出去也将寸步难行。所以我仔细想过了,只有你死了,咱们才能后顾无忧。”   雪娘看着她:“你要如何让我死?”   景琅诡异一笑,凑到母亲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听完以后,雪娘怔怔的看着她。   她道:“母亲,你接受不了这样的计划么?”   “不是。”雪娘摇摇头,温柔一笑,“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我的女儿比我想象中的还聪明。”   景琅偏头:“母亲这是在夸我么?”   “那是当然。”雪娘摸摸她的头,欣慰的道,“母亲终于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获得自由,母亲很高兴。”   自从落入景家人手里开始,她对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女儿能够摆脱与她一般悲惨的命运罢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你再怎么说也是晴国皇帝的女儿,生得也不比任何公主差,说不定你真的有机会成为晴国公主,你若是逃走,就相当于彻底放弃这种可能……”   “母亲明明知道我有多恨景氏一族,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景琅的目光凶狠得像豺狼,“难道母亲为景立天生了一个女儿,就对景立天和景氏一族有了感情不成?”   她最怕的就是母亲会心软,事到临头了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与景氏一族为敌。   雪娘微微的笑了:“就算景氏一族在我面前被屠绝,我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   论恨,这天底下,还能有谁比她更恨景家的人?   只是她太无能,不仅灭不了景氏一族,还沦为景氏一族肆意玩弄的奴妓,每每想到这些,她都心痛如抽筋拆骨,恨不得生生将自己给剁了。   “那我就放心了。”景琅道,“母亲赶紧收拾,我现在就去准备尸体。”   说罢她重重握了握母亲的手,转身走出去。   看守雪娘的两名宫女早就偷懒睡着了,然后被景琅弄晕。   景琅潜行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往停尸场的方向行去。   宫里每天都有奴隶被弄死,每天都有专门的奴隶将他们的尸体搬到停尸场,而后挑出没有病的尸体拿去喂养蛇狗狼豹,剩下的运出宫,埋在乱坟岗。   听起来很残忍。   但这就是奴隶的下场。   景琅和母亲当了很多年的奴隶,母亲在奴隶中的人缘又非常好,这让她们有机会结交不同领域的同类,停尸场的自然也认识,所以她来这里寻找一具可以冒充母亲的尸体。    正文 第010章 焚尸,粪桶藏身 停尸场也有太监或侍卫看守,但在这样的深夜里,这些人一般都是窝在屋里喝酒猜拳,绝对不会拿着微薄的工钱去认真值夜。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   景琅悄悄潜近,很快找到在这里干了很多年的鬼叔,跟他道明自己的来意。   鬼叔对她的出现感到很是震惊:“久久,你还活着?”   几个月前,他们听说久久为了救第一公主而溺水身亡的事情,虽然雪娘因此得以解除“奴隶”的身份并荣升为“嫔”,但他们还是替久久不值。   他想不明白,景氏一族可是所有奴隶的敌人,久久为何要救景家的公主?还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早就死掉的久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几乎以为他见鬼了。   “嗯,我还活着,但这是秘密。”景琅将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鬼叔,请您务必保密,日后我一定告诉您内情。现在我急着要尸体,就请您帮这个忙了。”   在停尸场干活多年,鬼叔早就看透了生死,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找具高矮胖瘦像你母亲的没问题,但要找长得像你母亲的,那不可能。”   虽然雪娘是奴隶,但面容和身段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没有人怀疑,若是她能过上好日子,一定不会比景家的任何公主差。   “体形像就够了。”景琅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壶酒,“鬼叔,只要将这酒送给狗爪子们喝下,保准他们一觉睡到四更。”   鬼叔会意,拿了酒壶就走。   没过多久,鬼叔回来:“他们已经犯困了,咱们走吧。”   两人钻进停尸间,悄无声息的拖了一具女尸出来,往雪娘的宫殿行去。   雪娘的宫殿离停尸场不算远,途中守备也相当稀松,两人一路小心翼翼,成功的将尸体搬到宫殿里头,再抬到雪娘的床上。   鬼叔没有好奇的多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祝你们好运”就沉默的离开了。   而雪娘已经收拾完毕。   景琅深吸一口气,拔起烛台上燃着的蜡烛,用融化的蜡油将蜡烛固定在床上。   当蜡烛燃烧到底部就会点燃床单,然后蔓延成大火,将尸体烧成焦碳。   到时,没有人会怀疑和关心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雪娘的尸体。   忙完之后,景琅拉着母亲的手迅速离开,前往净房。   净房作为专门处理宫中秽物的地方,自然也是由奴隶来干脏活累活的,景琅和雪娘也认识负责收集、搬运秽物出宫的奴隶。   因为净房太臭,看管奴隶的太监和侍卫都避得远远的,给了景琅接近奴隶队长臭叔的机会。   大家都是奴隶,自然能帮就帮,臭叔知道她们想逃出宫去,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你们可以藏在粪桶里出去,但粪桶很脏很臭,你们可受得了?”   景琅很坚定:“当然。”   跟她们所受的折磨与凌辱相比,这点脏和臭算得了什么?   臭叔于是转身就走:“跟我来。”   他领着景琅母女进入一堵高墙之内,里面是一片开阔的场地,放眼望去全是一辆辆平板马车和一只只粪桶。   这里无处不弥漫着浓烈的恶臭之气,那是最肮脏的茅厕的气味。   景琅拿手紧紧捂住鼻子,不让自己把胆汁吐出来。   臭叔神态自若的走到一辆平板马车旁边,把两只粪桶的桶盖打开后,把两块黑布和两枚药丸丢给她们,淡淡道:“把这个裹上,裹紧点,你们得在里面呆上很久,别吐了,别发出声音,也别死在里面。这个药丸能让你们好受一点,你们含在嘴里,别吞下去。”   景琅抬头,离天亮还早着呢。   她看向母亲,爱干净的母亲可受得了这样的污秽与恶臭?   雪娘也在抬袖捂住鼻子,但她还是冲女儿温柔的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景琅不再犹豫,先帮母亲用黑布缠好身体,再在臭叔的协助下拿黑布缠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后,臭叔分别扛起她们,将她们各自塞进一只粪桶里,把盖子盖上,再将粪桶扛到马车上。   粪桶原先就是空的,但并不意味着里面不脏不臭,毕竟没有人会清洗这些天天都要装上秽物的粪桶。   景琅即使把脸部缠住了,嘴里也含了药丸,却还是觉得恶臭难忍,每一次呼吸都像去死一般。   但,也只能忍下去。   否则她的人生就像现在一样,被困在狭窄、黑暗、恶臭、生不如死的牢笼里。   “喔喔喔——”唯一庆幸的是,似乎没过太久,她就隐隐听到了四更的鸡鸣。   四更,是运送秽物出宫的时间。   很快,景琅隐隐听到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搬运东西的声音和宫人斥喝的声音,那是奴隶们在将收集来的秽物搬到车上。   她和母亲“乘坐”的这辆马车由臭叔负责,没人来查她们的粪桶。   度秒如年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琅终于感到粪桶下的马车动了,“咯吱咯吱”的响着,慢慢的、颠簸的前行。   粪桶里不仅极臭,还极为闷热,景琅开始像生了重病一般头晕脑涨,全身无力,汗水淋漓,非常的难受,她只求这样的折磨快快结束。   然而时间还是过得那么慢,简直就像没有尽头一般,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会死在粪桶里,直接化为肥料了。   当景琅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头顶突然亮了,新鲜得令人爆炸的空气涌进来。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从木桶里拉出去,放在地上,身上紧缠的黑布也被解开。   她呕吐。疯狂的呕吐。不停的呕吐。就像要把体内的血肉都吐出来一般。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回来。”她听到臭叔这么说。   她想跟臭叔说声谢谢,但她视线模糊,无力说话。   四周安静了,只有她在狂吐。   吐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时,她终于因为过度疲惫、虚弱、不适而晕了过去。   雪娘也是一样。   无人郊野,两人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躺着,宛如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