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陛下你好   第1章 陛下你好
  
  大梁景泰三年四月初三,忌出行,忌婚娶,忌祭祀,是一个诸事不宜,天打雷劈的日子。
  
  梨花木窗棂被推开,露出一个妙龄女子的侧脸,肤如凝脂,白璧无瑕。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偶尔的喝茶动作轻轻的摇摆。周遭安静极了,大朵的梨花迎着春日盛放,却是不及那女子十中之一的光彩。
  
  一阵急匆匆的叫嚷声由远及近而来,打碎了这一片的宁静。
  
  女子抬起头,鹅蛋脸,柳叶眉,双眸似水,看起来十□□的年纪。此刻朱唇微微抿着,将那一点被人打扰的不耐很好的隐藏起来。
  
  不一会儿,门口转进来一人,一身烟色的宫装,长得很是俊俏。甫进来就福下身子:“娘娘......姚婕妤她,姚婕妤她......”
  
  宫女欲言又止,坐上的女子心中明镜。
  
  微微叹了口气,把手上那一本蓝色封面的书扔在梨花圆桌和窗棂之间的缝隙中,女子装作无意的看一眼发现不是死死的扒着看根本就看不见那书,她这才安下心来:“木槿,让姚婕妤进来吧!”
  
  名唤木槿的宫女立时退了出去。
  
  女子身边一个圆圆脸煞是可爱的人一身淡蓝色宫装,咬着唇一脸的不解:“娘娘,你干嘛要把书收起来呀?”
  
  难道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的许充媛没事闲的看三流话本吗?这要是传出去她这贤惠无比淡泊尘世的美好形象要往哪里放?
  
  许充媛名唤许追,父亲是刑部尚书许颂。许颂年轻时因为一件轰动京城的大案成名,二十岁出头就坐上了刑部尚书之位,这在大梁国还是头一个,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当时很多人觉得许颂仕途一定大好,却没想到许颂在这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
  
  与他同期的不是位列一品大员,就是封侯拜相的,两厢一对比之下年轻奇才许颂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许颂与夫人膝下只有一女,起名许追,追查案子的那个追。由此可见,许大人是一位多么忠心为民的好官啊!
  
  当今圣上宋衍琮三年前即位,改国号为景泰。同年十月,许追等一批适龄女子入宫成为御妻,许追被封为充媛,为当时一批女子中位分最高的。
  
  三年过去了,同一期入宫的御妻很多都位列九嫔首位,甚至并州敦敬候之女方浣都被封为贤妃,居四妃之一,可许追依然是充媛。
  
  历史如此相似,让人不由的感叹,不愧是亲父女,连人生轨迹都走的如此的一致。
  
  许追整了整身上的蝶戏水仙裙衫,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杏儿,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杏儿摇摇头。
  
  许追站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眼杏儿的脸:“你一会儿去内务府拿一些核桃来,磨成浆喝了。”嗯,核桃补脑。
  
  杏儿闻言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多谢娘娘,奴婢就知道娘娘最疼我了,知道奴婢爱吃核桃就赏了下来。”
  
  许追“嗯”了一声:“你开心就好。”
  
  这厢主仆两个说着话,那边木槿领着一个人进了里间来。那人一身粉色的撒花长裙,头发挽成了桃心髻,上面带了几支晶莹剔透的碧玉蝴蝶钗。原本娇俏秀气的面容此刻却是全不见踪影,只见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进来就飞快的扑到许充媛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许姐姐......”
  
  许追稳住身子,这姑娘最近又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分量重了这么多。
  
  递了个眼色过去,木槿拉着永远在状况外的杏儿出了门,屋子里就剩下了这两人。
  
  “好了,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许追说着拉着姚婕妤的手坐了下来。
  
  姚婕妤哭的直抽气,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许追仔细的听了很久,才分辨出她这颠三倒四的话是几个意思。
  
  姚知月,其父为刑部左侍郎姚远奉,因为和许追父亲同在刑部,所以许追自小就和姚知月相识,关系颇为亲厚。姚知月和陆萧萧陆昭媛同住在灵禧宫,陆家出良将,武家之女自然是行事直了一些,而姚知月又是那么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是以两个人经常吵架。准确的说,是陆萧萧在吵,姚知月在哭。
  
  “许姐姐,她怎么能酱紫对我!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的好姐妹的吗?我的心好痛......好痛......”姚知月边说边捶着胸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许追递过香帕给她擦擦脸,语气不见起伏:“我觉得......你如果没有把陆昭媛养的那只鹦鹉的羽毛拔光的话,她是不会生气到站在你房门口骂你的。”
  
  姚知月的哭声一下子顿在了喉咙里,嘴唇颤抖着:“我我我......我那是一不小心。”
  
  许追又道:“一不小心拔光了不是你的错,可是拔光之后又用那些羽毛做成毽子踢着玩就是你的不对了。”
  
  姚知月倒吸一口凉气,却是无言以对。
  
  许追眨了眨眼睛,颇为客观的说着:“这件事情要想善了的话,你需得亲自向陆昭媛谢罪,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说着许追眼角微动继续道:“若是你能寻个和那凄惨死去的鹦鹉相同的鸟儿送给陆昭媛的话,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姚知月此来就是来寻求帮助的,闻言立即眉开眼笑,褪下手腕上的一只成色极好的镂空镶金玉镯塞在许追手里:“如此多谢许姐姐了,这个就当谢礼了,那我这就走了。”说着也不管许追什么反应,就一溜烟儿的没了影了。
  
  许追无语凝噎的看着手中的镯子,心中突然间涌上一层淡淡的愧疚之感。
  
  以陆萧萧的脾气秉性,看见和之前相似的鹦鹉只会触景生情更加的生气,之后定是会更加残暴直骂的姚知月狗血淋头,而这,也是许追想要达到的目的。月儿的秉性恪纯,不让她长长记性她总是按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在深宫之中,你不动都会有人来害你,更何况你露了那么大的破绽给人,不捅你一下貌似都对不起他们的良心。
  
  许追摇着头,随手又从缝隙中掏出那本蓝色封皮的书《公子,不耍贱可好》,是她入宫之前在雀巷最深处的那家书店寻的,由于翻过太多遍了,页脚已经起皱了。
  
  许家也是书香世家,是绝不容许她看这种书的。许追偷偷的读过许多类似的书,江湖恩怨,男女情爱,精彩的很,胜过那些《女则》《女训》千百倍。
  
  她刚刚找到刚才读的那一处,就听见门外又是一阵急匆匆的叫嚷声,许追木着脸抬头,木槿行动十分的熟练福身下来:“娘娘......陛下他......陛下他......”
  
  她欲言又止,许追心中空白。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明黄色的高大身影就从雕花木屏风后面转了进来,许追从椅子上滑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把手中的话本顺势扔到圆桌脚下。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帝陛下会突然来到这宫中的“荒郊野地”?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帝陛下来了居然没有人事先通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明明她看了黄历不出门也会如此的伤悲?
  
  早知道皇上会来,她应该跟着姚知月去看热闹的......多么痛的领悟啊!
  
  “给陛下请安!”木槿恭敬的俯下身,眼风中却见自家的主子愣愣的瘫在了地上,那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看的木槿额角一跳。
  
  自家主子长得像是画中人一般,也很是聪慧机智,可不知为什么,一碰上陛下,就总是一副......脑子短路的模样。
  
  她不抬头都能感受到皇帝陛下身上的煞气越发的浓厚,木槿后背有些汗津津的,娘娘啊!收起你那副智障的模样可好。明明刚才和姚婕妤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一副奸诈的狐狸样儿,哦,不对,是聪明的相儿。
  
  半晌,木槿听见头顶上一道声音传来,嗓音有些清冷:“你先退下吧!”
  
  木槿默默在心中为自家主子点蜡,刚想退下,就见那边安静做了一会美女子的许追一下子激灵的跪直了身子,声音是藏也藏不住的惊喜:“那臣妾就告退了!”
  
  木槿表示这画面太美,她简直想自戳双目。
  
  “奴婢告退!”这种时候还是自保为上。
  
  许追看着忙不迭离开的木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高兴的太早了。
  
  “许充媛,貌似不欢迎朕。”这是肯定,不是疑问。
  
  许追刚要软下的腰肢立马立得笔直:“臣妾怎么会不欢迎陛下,臣妾如此反常是因为长久不见陛下,如今见到太过激动,如此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脚步声越发逼近,许追心里跟着这脚步声在打着鼓点。
  
  他的声音比刚才要近,可是落在许追的耳朵里却是遥远不及:“朕也觉得很久没见过许爱妃了,甚是想念啊!”
  
  许追心中“咯噔”一声,那种感觉不亚于五雷轰顶,万箭齐发,谈笑间,智商灰飞烟灭。 正文 这就是命   第2章这就是命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这是许追的娘亲唐清总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其实当时是一句戏言,因为唐清也没有想到自家的女儿会进宫成为妃子。
  
  现任皇帝宋衍琮做太子的时候,十分的清心寡欲,年过二十东宫却是连一位侍妾都没有。朝廷各路官员纷纷上书说太子勤政是好事,但也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结果太子回道:“父皇正值盛年,大梁现在还不用本宫来延绵皇嗣。”此言一出,先帝没有再说什么,朝中官员也不再置喙。谁知道仅仅时隔一年,先帝突然驾崩,皇后殉情,太子即位,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来推辞选妃之事。
  
  那时许追二八年华,正是待嫁之龄,于是就入了宫。如果先帝不驾崩的那么早,许追年纪超过双十之后就绝不会再有可能入宫为妃。所以,虽然唐清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也不得不感叹道:这就是命!
  
  许追犹记得进宫前一天晚上,唐清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很久,大意是让她在宫中小心做人,低调做事。她爹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在仕途一事上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许家不用靠她的恩宠而活,只求她平平安安。
  
  许追看着总是风风火火的自家娘亲红了眼眶的模样,心下感动到无以复加,把娘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入宫之后,许追虽然是九嫔之末的充媛,但是在宫中却是位分最高的妃嫔,住的也是宫中人杰地灵的所在——御花园西南的福宁宫。这下宫中人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对这位许充媛当真是十分放在心上,这第一位侍寝的头彩自然也非许充媛莫属了!
  
  那一段时间福宁宫当真是门庭若市,各路人马纷纷带上礼品粉墨登场,许追每日应付这些人着实是累的慌。其实身体累倒休息就好,但是心累却是怎么也缓不过来。她一直想低调,奈何头上光圈却是越来越大,在人群中那就好比黑夜中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如何还能低调下来。
  
  她平时处事还算淡然,但是那时却当真是慌了。因为一切都太不真实,宫中女子的位分向来是和母家有着莫大的关联的。和她同期的御妻的父亲大多数都是家世显赫,有几位更是位及宰辅,远远在她之上。可是,封位却是不及她。
  
  这种心慌意乱的心思终止于进宫半月之后的一天,如众人心中所思,皇上第一个招幸的人便是许充媛。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凤鸾春恩车载着许追入了鸾恩殿,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第二日一早,皇帝下旨以私自授受宫妃之物的罪名把许充媛迁居到兰梓轩,自此再未招幸过她。
  
  兰梓轩在皇宫西北角,离皇帝住的乾元殿的距离,具象的来形容,就是步行的话走一趟下来绝对会大腿抽筋。
  
  宫中的人谁不是人精?光是听那乍一听唬人,仔细一听能笑掉人大牙的罪名就知道了许充媛一定是在侍寝当日见罪于陛下,才会被赶去那样一个几乎就是冷宫的地方。
  
  许追每一次想起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觉得腿肚子发软,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她的生活总算是变成了她最初所想的那样:安逸、平和,不用和别人去抢去夺,等着就这么活到死就好。
  
  只是有一样......皇帝陛下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略坐坐边走。虽然许追知道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家爹爹而已,毕竟自己还是宫妃,真的连见也不愿意见的话,许颂又怎么会安心的为陛下效力。话虽这样说,但是每一次许追面对这位的时候都免不了一阵的心惊肉跳。
  
  稍微定了定神,许追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应该就是这个月陛下来“看”她的日子,越发的低眉顺目:“陛下说笑了,前日才见过的。”看宋衍琮没有动静,许追猜是他忘了,于是又补了一句:“在御花园揽月亭中贤妃娘娘举办的赛诗会上。”
  
  俯身的视线中,宋衍琮那双金色龙纹刺绣高靴走过,脚步沉稳,步步生风,坐在了她刚才坐的那把花梨木交椅上,长长的“哦”了一声,似是想起了这件事。
  
  宫中女人闲来无事就会举办一些比赛或是宴会,打发无聊的时间只是其目的之一,更重要的是变相的争宠撕逼,因为每一次都会邀请皇帝陛下一同出席。
  
  前日的赛诗会是由贤妃方浣组织的,遍邀了宫中嫔妃。许追本不想去,但是不想拂了贤妃的面子,招惹是非,就也去了。
  
  揽月亭建在御花园北边的御湖之上,四周百花香味却是不及湖中极品金莲的幽然。虽然才是四月,但是湖中的金莲却是尽数开了,只因御湖中的湖水引自郊外的一处温泉。
  
  清风拂过,荡起无数清波。金莲朵朵大如玉盘,轻轻盘旋。
  
  整场赛诗会许追只在和皇上以及众位妃嫔见礼的时候说过话,之后就再未说话。这么多人,七嘴八舌,刀光剑影的,哪里轮的到她这个被冷落的充媛说话。
  
  许追乐得清闲,在最末的座位上品着一杯在兰梓轩这辈子也喝不上的极品雀舌,看着精心装扮过的妃嫔众人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剑的煞是有趣,暗自窃喜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
  
  鉴于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是薄弱的很,许追只是点到为止便不再说话。
  
  屋子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半晌上面才又有声音传来:“你先起来吧!”
  
  许追宽大的袖子之下揉着膝盖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收回:“多谢陛下。”站起之后静静立在一旁。
  
  “此物......”他尾音拉长,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是整齐,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是姚婕妤之物吗?”
  
  许追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是刚刚姚知月当做谢礼送给她的玉镯。
  
  “陛下好眼力,确实是姚婕妤之物。”许追自认这话说的极好,既是肯定了陛下的猜测,又是拍了一下龙屁股。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屈起手指的那只手化成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许追!三年前你是如何来到这兰梓轩的你忘了?”
  
  圣上怒火禀雷霆之势而下,许追心中顿时乱如麻,“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臣妾有罪,还请陛下恕罪!”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这兰梓轩八百年不会来一个人和她聊天,八千年都不会来一个人给她送礼,就这么一次,就被宋衍琮抓了个正着。许追本不相信黄历上那些忌讳,但是经过这一天,她不得不信了。
  
  思绪纷乱,许追伏在地上,呼吸都变得急促。突然脖子一痛,她上身被他提起来与他平视。皇族宋家的皮囊在大梁国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几位年纪大的王爷在年轻的时候那都是风靡京城的少年郎,年纪小的世子也都是玉树临风。而当今圣上宋衍琮可以说是宋家皇室中容貌最为出众的。
  
  脸部线条很是柔和,皮肤是男子中少见的偏白皙。薄唇绯然,轻笑时如轻羽飘零,微抿时若樱花静默。这样的一副容貌只让人觉得十分柔美秀气,可是配上那一双眼睛却是足够让人为之一震。
  
  许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很是细长。瞳仁黑亮的慑人,黑眸耀眼的仿佛能穿透前世今生。他大多数时是肃着一张脸的,那双眼睛若寒星。但是她也见他笑过,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真实的笑容。有一次金陵德望候府家的小世子进宫之时,两人毫无君臣之分勾肩搭背的在御花园中饮酒,许追恰好瞧见了。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唇角上扬,竟是让御花园中周围的景致全都化为了背景。
  
  只有他一人,举手投足俱都可堪入画。
  
  她倒是想陛下用那副笑颜对着他,可是奈何每一次宋衍琮都冷着脸,就和现在放大在她面前的一样。
  
  许追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却忘记了他的手此刻抓着她的脖领子。那么轻轻一触,她脖颈后面一片温热,她愣了愣,接着就是汗毛根根竖起。
  
  恍惚中她察觉到对着自己的那双眼中有什么东西亦是顿了一顿,还没等她分辨出什么,抓着她脖领子的手就松了开来。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这兰梓轩你怕也是住不得了!”
  
  他声音辨不出喜怒,却是更显得阴冷。许追瑟缩了一下连忙谢恩,宋衍琮应了一声十分仁慈的让她起身。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许追心下通透了不少,见皇上坐了这么许久也没喝上一口水定是渴了,刚想招呼木槿上茶却是被宋衍琮伸手阻了。只见他顺手端起桌上白瓷的茶杯喝了一口,浓眉皱了皱便放下了。
  
  许追脸色不太好,那茶......是她喝过的。让皇上喝自己剩下的,还是凉掉的茶,这不是找死吗?
  
  “朕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做。”见宋衍琮没有怪罪许追心安了,可是下一句话却是让许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
  
  “下个月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由你去操办。”
   正文 横竖是错   第3章横竖是错
  
  “朕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你去做。”见宋衍琮没有怪罪许追心安了,可是下一句话却是让许追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憋死。
  
  “下个月悦宁公主的选婿,由你去操办。”
  
  先帝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宋衍琮为太子,次女宋绮罗为公主,封号悦宁。悦宁公主容貌美艳,端敏大方,又是皇家唯一的公主,地位十分的尊崇。先帝在时,前来请旨迎娶悦宁公主的人简直要踏破宫门的门槛。但是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叫此一时彼一时。内务府急着抢修被踏破的门槛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从某一天开始,“悦宁公主选婿”成为了宫廷之中十分引人“注目”的事件。
  
  这种注目不是为了看悦宁公主得了什么样的良婿,而是为了看这次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当然,前提是选到了驸马。
  
  悦宁公主十五岁时,指婚给了当时的三朝元老,太子太傅左正的大公子左文清为驸马。这左文清可不简单,十七岁时就高中状元,赐官文渊阁大学士,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成婚当天,左相勾结匈奴皇族,意图颠覆大梁社稷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铁证如山,容不得丝毫抵赖。先帝大怒,下旨诛其满门。悦宁公主还未与左文清拜堂,就随着先帝回宫,此婚约也就此作废。
  
  两年之后先帝才给悦宁公主指了另一门婚事。对方是龙武卫大将军周是之,年纪虽然比公主虚长十岁,但是对大梁忠心耿耿,战功赫赫。应该是先帝高瞻远瞩,怕悲剧重演这次才挑了一个武将。
  
  可是......成婚那日,公主还未出宫门就又出事了。周将军和朝中一官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人厮打之际周是之衣衫被扯坏,胸口上赫然一只展翅雄鹰的刺青,正是西北羌族的图腾。就这样,一个马上要成为驸马爷的大将军瞬间就沦为了异国的奸细,不多日就被处死了。
  
  之后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话,说绮罗公主命中犯煞,天生克夫。这才十七岁刚过,就克死了两位驸马。先帝驾崩,宋衍琮即位,自是把自家亲妹妹的婚事摆在第一位,每一年都会举办选婿大会,但是奈何每一次都是无果而终。
  
  许追很是同情这位公主殿下的遭遇,但是同情归同情,要是真的要她来操办她是万万不敢接手的。
  
  只因这位公主殿下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记性太好了点儿。谁要是得罪了她,准保会被记恨个个把年才罢休。
  
  宋衍琮即位第一年的选婿大会是由刚晋升为贤妃的方浣着手办的,许追还记得那场办的十分的大气,砸了无数的银子下去却是换回了公主殿下一句:“俗气。”饶是一向沉稳的方贤妃都不由得绿了一张脸,在场的人俱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从那之后,每当方贤妃和悦宁公主同屏出现的时候,总会被后者挤兑个几句。语言犀利而不失优雅,优雅而不失随性,随性里面还带了点儿小机锋。直到最近的一段时间,这种情况才算好转。
  
  可是现在,要让许追去做方贤妃二世,被阖宫上下议论纷纷,这本身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更何况,宫中妃嫔众多,都死光了也轮不上她来主持大局不是?
  
  许追思前想后,终是鼓起勇气:“陛下,臣妾资历浅薄,不足以担此大任。”
  
  “资历浅薄?许充媛这话不免让朕发笑。你是头一批入宫的御妻,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资历上算起来应该是宫中妃嫔的前辈才是。”
  
  许追有些凌乱,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她老吗?
  
  宋衍琮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要知道,宫中不养闲人。”
  
  画外音就是你连侍寝都不用,还不快找点事做的话,乱葬岗才是你的归处。
  
  许追默然片刻,脑子里一瞬间想起了话本中对于乱葬岗的描写,额角狠狠地抽了抽。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可是她还没活够,最起码不能走在爹娘的前面。许家虽然不用她来继承香火,但是也实在是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忧伤的桥段。
  
  许追再开口已是十分的冷静:“臣妾遵旨。”
  
  宋衍琮满意的点点头,脸上神色捉摸不透。半晌站起,许追忙侧开身子,力争一个十分纯洁的距离,免得被他身上的戾气所误伤。
  
  陛下虽然冷脸,但是今日不知为何,连心仿佛都冷上,让许追每一句话说的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朕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这个......”他拿起桌上的玉镯在手边:“充入府库,算是给你个教训。”
  
  许追心下一喜连忙称是,没想到今日这么快这么简单就脱离苦海。送着宋衍琮到了门前,他身边的内监总管明泉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恭送陛下!”
  
  ——
  
  明泉是打小儿就跟在宋衍琮的身边,对主子的内心可以说是能揣测个几分。可是现下看着陛下拐出了兰梓轩之后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他突然有些不明白了。
  
  兰梓轩四周遍种梨树,这个时节梨花开的正好。大朵乳白色的花,香蕊尽吐,香气甜腻。宋衍琮大步走着,在一棵粗壮的梨树前面停下。浓眉皱起,让明泉心中一凛。
  
  “陛下,从许充媛那儿出来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按照往日的惯例来说,这十分不符合常理。
  
  “朕已经吩咐让许追负责绮罗的选婿大会了。”
  
  明泉一怔:“不是事先定好了秦贵嫔吗?怎么会......”
  
  宋衍琮的视线落在一旁在花蕊间忙碌的蜜蜂上,神色晦暗不明。
  
  “你去查一查,这是打哪儿来的物件。”他伸手把从许追那儿拿来的玉镯递了出去,明泉从袖间掏出白色的帕子小心的接过包好:“奴才懂了,一定会悄无声息的办。”
  
  宋衍琮点头,却是突然来了一句:“明泉,你说,朕如此做是不是错了。”
  
  这种问题,向来是用不着答案的,明泉躬身不语,静静的等待着陛下的下句。
  
  果然宋衍琮根本就没听他的回答,突地笑了。今日阳光极好,穿过树杈在地上落下淡淡的斑驳光晕。一半在地上,一半在他的脸上。
  
  从明泉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自家主子那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沐浴在阳谷之下,连嘴角的笑容都镀上了光。
  
  明泉有些呆,虽然跟了宋衍琮十几年,但是偶尔还是会被他的皮囊所迷惑。
  
  “朕是这大梁国的皇上,朕做的自然都是对的。朕如此机智酷炫,又怎么会有错?”
  
  这一番话把明大总管从臆想中拉回了现实,俯下身十分违心的恭维道:“陛下说的都是对的,奴才对陛下的圣明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完他自己后槽牙先被酸疼了。
  
  宋衍琮笑得志得意满,一甩袖子迈开长腿而行。明泉擦了擦额上的汗,招呼着后面一众侍卫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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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这都是木兰做的新菜,您尝一尝。”外间摆了一张黑漆带雕花六角桌,一身烟色宫装的木兰布好了菜,摆在了许追的面前。
  
  因为迁居到兰梓轩的缘故,许追身边就只剩下杏儿,木兰木槿,并掌事太监李易四人。杏儿是许追从母家带来的人,也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亲厚。当时许追被皇上降罪,原本身边的六名宫女中有三位都谋好了出路,奔着自己的前程去了。
  
  墙倒众人推,这道理许追懂,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还是免不了心中一阵的不好受。不过还好有木兰木槿,李易甘愿追随,着实给了她不少安慰。
  
  兰梓轩太过偏远,饮食都得自己动手。木兰手艺甚好,让许追在这偏远之处苦居着也日渐丰腴。
  
  每一次当陛下驾临之后,许追都会吃不下饭。木兰记得这点,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做一些新鲜的花样,让许追忘记悲伤,笑着活下去。
  
  许追看了眼菜色,灰暗的眸子亮了亮,拿起筷子刚抬手,就又放了下来。
  
  木兰和木槿换了个颜色,木槿盛了碗浓汤放过去:“娘娘,可是皇上给您出了什么难题吗?”
  
  许追抬眼两边望了望,木槿道:“娘娘放心,杏儿去内务府取核桃了。”
  
  这种事关皇上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杏儿知晓的好,不然传扬出去兰梓轩上下都得跟着遭殃。
  
  “下个月的选婿大会,由我来主办。”许追说完十分痛心疾首的闭上了双眼。
  
  那两人再对视了一眼,齐生生的道:“娘娘节哀。”
  
  许追现在真的是心乱的很,这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不管办的好或者不好都是错。办的好了出了风头,以后肯定又会像是她刚入宫那般的不得安宁。要是办的不好得罪了悦宁公主,她一个被冷落了的充媛倒是没什么,却是连累兰梓轩众人。他们跟着自己这个无宠的充媛已经不易了,再让他们受罪她的良心怎么会安?
  
  “唉......”许追长叹了口气:“把这些都撤了,我想睡一会儿,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 正文 选婿大会   第4章演技大赏
  
  俗话说的好,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捉摸不透的对手。
  
  悦宁公主素来不愿意和宫中妃嫔往来,她宫中的下人又是口风甚严,许追也是实在不了解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忌讳的。只是就着那次方贤妃得罪悦宁公主的先例,知道公主殿下不喜奢靡,就特意的办的简单一些。
  
  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许追对方贤妃既是感激又有些愧疚。以至于每一次到方贤妃祺华请安她都十分的殷勤,比之往日更加恭敬。殊不知这些做派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又会说她刚有得势的矛头就惺惺作态。
  
  不过这些许追先都顾不上了,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这么忙忙碌碌的,一个月过去。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亦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悦宁公主的选婿大会就在这日举办。
  
  地点在御花园后面的清凉台上,这里依着御湖边景致是宫中最佳。又因为后面便是皇上亲自派人建修的藏书阁,又占了皇御之风及文学风骨,算是个又雅致逼格又高的地方。
  
  台上四周黄色纱幔拉起,四角都用这个时节的海棠花布置下去,清风泛起,淡香萦绕。宋衍琮一身金灿灿的袍子,袖口和领口俱是银线绣成的云纹。胸口处金线密织的针脚,张牙舞爪的长龙盘旋着,气势逼人。坐在他旁边的女子一身枚红色紫金穿花吉服,头发挽成一个飞仙髻,几支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斜插在发髻之上,顶端垂下无数枚红色的水晶流苏。额间一副红水晶流苏金丝链,衬得肌肤白皙无暇。杏眸眼尾以淡金色胭脂勾勒,美艳无方,正是今日的主角——悦宁公主宋绮罗。
  
  其余的嫔妃皆是盛装出席,按照品阶分坐在宋衍琮的两侧。许追坐在左手边倒数第三个座位上,下首是姚知月和秦宓秦贵嫔。
  
  自从上次姚知月来找许追之后直到今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据传言那日姚知月按照许追的话去做之后,陆萧萧直接把鹦鹉放生,然后伸手把那鸟笼砸在地上,木屑翻飞,把姚知月吓个半死,一个月都没敢迈出门去惹是生非。
  
  许追深刻的觉得,这真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更喜大普奔的事情是悦宁公主并没有说这次的宴会俗气,算是肯定了她的这番努力。
  
  姚知月这次好容易光明正大的出来了,刚想和她的许姐姐畅谈一番,舒舒自己的闷气,却余光中看见陆萧萧正往这面看。吓得她急忙坐直身子,大气儿都不敢出。
  
  许追抬眼看过去,陆萧萧一身锦绣双蝶钿花衫并烟水百花裙,很是淡雅素净。眉宇间那一抹英气着实引人注目,和这宫中女子的娇媚很是不同。察觉到许追的目光,陆萧萧也不闪躲,端起手边的白玉盏遥遥举起,之后一饮而尽。
  
  许追没想到陆萧萧会如此,虽然有些踟蹰但也照样倒了一杯喝了下去。这酒是宫中新制的醉花仙,很是温和清冽,适合女子饮用。一杯下去,只觉得齿颊留香。
  
  此时上首的宋衍琮轻咳一下,众人纷纷停下手下动作。
  
  “今日办此家宴是希望皇妹能早日寻得佳婿,皇妹终身大事了了,朕才能安心政事。”
  
  一旁的宋绮罗闻言站起身子行了礼:“臣妹多谢皇兄体恤,愿今日能不负皇兄恩泽。”
  
  这都是每次必说的客套话,众嫔妃起身再一番祝愿,宋绮罗再一次还礼,宋衍琮再一次安抚之后,选婿大会终于拉开了大幕。
  
  随着内监总管明泉的唱和声,十几名青年男子踏入清凉台。
  
  当这十几人在众人面前站定的时候,宋衍琮神色不明,宋绮罗柳眉竖起,各位妃嫔皆都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一瞬间现场的气氛就凝结了。
  
  许追愣住了,下意识的仔细揉了揉眼睛,她多希望是由于她喝多了眼花才看清这一幕。可是她脑子清晰,眼神明亮,哪里是醉酒的模样。
  
  我滴个娘哎!这都是什么鬼!
  
  打碎这一片诡异的气氛的还是宋衍琮,他唇角勾起向着一旁的宋绮罗道:“怎么样,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在此,皇妹可有中意的男子了?”
  
  此言一出,许追听见了身边姚知月极其压抑的轻笑声。
  
  宋绮罗看着阶下中央站着的数十个所谓的“青年才俊”,有年少秃顶的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有天生痴呆的工部侍郎家的傻儿子,有满脸麻子加斗鸡眼的内阁大学士家的三少爷......面对着这样一大群的“青年才俊”,她还要端着巧笑嫣然的模样站在这里成为一个会移动的花瓶,也真真是醉了。
  
  思绪回转只是瞬间,宋绮罗转身朝着宋衍琮的方向微微的福身,礼仪周全:“多谢皇兄抬爱,臣妹...臣妹自认情路坎坷,如今只想寻一情投意合之人渡过余生。众位公子虽然...虽然皆是年轻有为的君子,奈何与绮罗缘分甚浅,绮罗不愿耽误。还望皇兄恩准。”
  
  许追的腰身挺直,她很怕一不注意自己就会瘫在地上。面前的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简直要把还不算轻的她给刮到天上去。
  
  每一次的选婿大会都会有一个初选的过程,就像是皇上选秀女一般。先要把容貌不过关,长得吓哭人的给筛选掉,之后才能进入复选。选婿大会基本上都是挑了朝中适龄未婚官员或是身世清白,爹很流弊的官员之子来应选。这次初选是由礼部决定,最后许追看了名单画像再敲定的。
  
  她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单上没有这几位大梁国出了名的男东施。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算是完了,敢拿这些人滥竽充数给悦宁公主选婿,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许追发现,一遇上这兄妹两个,她就一直在找死的路上狂奔。
  
  深吸一口气,她懂得现在还不是低头的时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她虽然没有大逆不道的戴王冠,但是头上还有几支金步摇,掉下来一样很让她肉疼。
  
  宋衍琮扫到了那一个不动声色的身影,眼中笑意越发的深。伸手扶起还拘着礼的皇妹,语气十分的和煦:“既然如此,朕便不强求了。我大梁的公主定要寻一个两情相悦之人,才不会委屈了皇妹。”说着吩咐明泉让一众“青年才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宋绮罗眼角抽了抽,再抬眼就是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臣妹多谢皇兄如此包涵。”
  
  两人对视,外人只看见兄妹情深,却是看不见那暗潮涌动。
  
  宋老大:皇妹,你表怪哥哥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宋小二:呵呵,见色忘亲妹,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视线分开,宋绮罗落座,眼波流转,眼角金色越发的贵不可及:“这次的选婿大会办的极好,深合我心。许充媛......”她顿住话头,成功的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许追身上。
  
  许追多年没有被这么注视过了,简直是如芒刺在身,难受的紧,却又不得不挤出一张笑脸看过去。
  
  “多谢你,为了答谢你的辛苦,晚上我在暖熙阁招待许充媛,还请许充媛赏光驾临。”
  
  许追秀眉一紧,有些不解,为何事情出了岔子,悦宁公主还这般的邀约让她去吃饭。待汇聚在她身上之前看笑话的眼神全变成了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看着宋绮罗微笑的脸,突然就懂了。
  
  还有什么比让六宫侧目更加让自己难熬的事呢?
  
  “劳公主费心,不胜荣幸。”可是就算是鸿门宴,她也还要赴。还要记得穿的美,笑得欢。
  
  这就是深宫中的必备技能:人人都是演技派。
  
  宋绮罗见状十分高兴,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没选到良婿的失落,反而透着一种少见的兴奋。
  
  之后的这场宴会在一种十分和谐的氛围中进行着,宴毕,众妃嫔先行离去。明泉十分有眼力的带着侍女太监退到了外面,嘈杂热闹的清凉台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宋衍琮和宋绮罗兄妹二人。
  
  “你想干嘛?”宋衍琮终是忍不住,声音带了几分的恼怒。
  
  宋绮罗倒了一杯酒细细的品着,轻叹一声:“我这可都是为了皇兄你,你既然想到这个方法,就应该想到她的人生自此就不会平静。我只不过是推进了事情发展的进程,皇兄应该感激我才是。”
  
  “朕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那我的婚事你为何一再的阻拦?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姓莫的那厮勾搭在了一起?只许皇兄放火,不许妹妹点灯,这是什么道理?”
  
  宋衍琮转头看着她,眼眸极亮带着压迫感:“朕警告你,别起什么幺蛾子,否则兄妹都没得做。”
  
  宋绮罗十分配合的双手捧着脸:“我好怕哦!”
  
  “噗”宋衍琮破功,有些无奈的给了她一个爆栗:“真是拿你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儿,一点儿没有公主的端庄。”
  
  “那你就有皇帝的深沉了?”宋绮罗毫不客气的回嘴:“你我半斤八两,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就别再互相拆台了。话说回来我捧着这位我大哥心尖上的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她做什么!” 正文 剑拔弩张   
  第5章剑拔弩张
  
  许追出了清凉台往兰梓轩而行,她今日身边带了木槿和李易过来。因着御花园西北角的宫宇不多,就只有主仆三人往西北的方向而去。
  
  走了几步许追停了下来,转身看去,只见来人上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着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华贵万千。正盈盈站定,身后六个宫女站在一旁。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宫中多了位贵妃呢!
  
  “秦贵嫔跟着我有何事?”
  
  秦宓双眼被金蓝色眼粉轻打着,衬着眼睛有些凌厉。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过来,嗤笑一声:“这皇宫这么大,许充媛凭什么以为我在跟着你。难道这路你能走得,我就走不得?”
  
  许追想起之前选定来操办选婿大会的人貌似就是眼前这位,一下就明白过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是为何而来。唉......许追暗叹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哦,既然如此,贵嫔慢着走,我先行一步了。”许追说完转身欲往前走,那粉色的大裙摆在她眼前滑过,迫的许追停下来。秦宓脸色十分不好,那张花容月貌的脸颊涨的通红,眼神带着光狠狠地盯着她看。
  
  “现在秦贵嫔是又有事找我了是吧!”
  
  “你......”秦宓被噎的不行。平时见这位充媛都是不声不响的,谁知这一开口就是这般厉害。秦宓轻哼出声:“许充媛这几年被皇上冷落一定倍感寂寞吧!这才得了机会就急忙的挤到皇上跟前,连说话都硬气了三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秦贵嫔!您位分在我家娘娘之下,怎么用这等语气说话。”木槿从秦宓开口时就已经不满了,听到这忍不住上前一步说到。
  
  话音刚落,秦宓扬起手,“啪”地一声扇在了木槿的脸上:“贱婢!我与充媛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木槿的脸瞬间红肿,却是犹不低头:“奴婢是许充媛宫中的,若是教训也该是许充媛来。贵嫔隔着充媛来教训奴婢,是当充媛不存在?还是当这宫中尊卑高低为无物!”
  
  秦宓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也敢如此,急火攻心再想一个巴掌扇过去,却在空中被人拦下。许追总是淡淡无波的双眸有些阴寒的射向秦宓:“秦贵嫔,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我不愿和你多纠缠,还望你好自为之。”
  
  她的话没什么温度,让秦宓一怔。猛地甩开她的手,秦宓眼露不屑:“你真的以为你靠着这一场选婿大会就能咸鱼翻身,真是异想天开!宫中以荣宠定尊卑,你一个被陛下抛弃的充媛又能有什么能耐来怪罪于我?”言罢,她拍了拍手掌,后面的那几个宫女走上前来把许追三人围在中间。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几人,就算是发生了点儿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若是闹到皇上那里,以皇上对我的宠爱那自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说对不对,许、充、媛!”
  
  她刻意的加重那三个字,有些得意的笑起来。
  
  许追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多了些可怜。
  
  “我算是看出来你要做什么了。杀了我们你没有那个胆子,最多就是打我们一顿出气罢了。可是你不要忘了,悦宁公主在席间说过什么,让我晚上去她那里用膳。这我要是添上个伤病不能出席,到时候惊动了公主殿下,以殿下的手腕彻查这件事的真相不过就是小事一桩。”
  
  秦宓变了脸色,许追继续道:“陛下是最宠爱这个妹妹的,到时候悦宁公主在陛下那里说起,那贵嫔一直以来温婉大度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再过两个月就是秀女大选,到时候新人辈出,陛下又怎么会再流连于一个善妒的女子?”
  
  “你胡说!陛下怎么会这么对我?”秦宓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间的犹豫已经暴露无遗。
  
  先礼后兵,这是许追一贯的做法。所以当这几句剖析局势厉害关系的话之后,她又补了一句:“脑子蠢还学着别人去害人,我也是心疼你。”
  
  话音刚落,木槿被震撼了,对这位主子的敬佩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她一向是知道自家主子不同常人的,没想到这个不同之处会如此之大。
  
  秦宓气的脸色铁青,那手又不由自主的挥出去,许追一句话出,硬生生的让她的手顿在空中。
  
  “温婉大度!温婉大度!温婉大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想必秦贵嫔才会深记于心。”
  
  ——
  
  兰梓轩
  
  “嘶......”木槿咬着唇却还是疼出声来,杏儿在一旁愤愤不平:“不就是一个贵嫔吗?就敢张狂成这样,还敢动手打人,哼!赶明儿个告诉贤妃娘娘,治她的罪!”
  
  秦宓那一下子打的很重,许追亲自拿着剥了皮的鸡蛋在她脸上敷着,半晌才见消肿。
  
  把鸡蛋放在一旁的盘子里,许追道:“秦贵嫔正值得宠的时候,贤妃娘娘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她,这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眼风瞧见木槿一张俏丽的脸淤肿未消的模样,她很是心疼:“木槿,我没能力保护你,让你吃苦了。”
  
  木槿眼中含泪摇摇头:“娘娘已经做的很好了,要不是娘娘最后的那番话秦贵嫔又怎么会轻易的收手。”
  
  “我虽然是个无宠的充媛,但是谁若是想欺负你们,我是万万不会忍让的。”
  
  木槿心中感动,却是想起来许追是如何“不会忍让”的,不由得破涕为笑:“秦贵嫔被气得不轻,丢盔卸甲的就急忙走了,娘娘真是好口才。”
  
  “哎,真的吗?秦贵嫔吃瘪了,那场面一定很好看。”杏儿瞪大了眼中,一脸的兴奋:“木槿你快说说,娘娘是如何说的秦贵嫔夹着尾巴逃窜的?”
  
  许追面无表情的说道:“秦贵嫔很像你。”
  
  木槿看了许追一眼强忍住笑意,剩下杏儿眉头深深的皱紧自顾自的嘟囔着:“我和秦贵嫔相像的地方......除了都是女的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吧......”
  
  许追听清了她的话,顿时那些愧疚和糟心就都不见了。其实,这些情感原本就不应该属于她才对。
  
  秦宓三月前入宫,颇得陛下怜爱。可是她得势张狂,在宫中这种地方必不得善果。恶人自有天来收,是她沉不住气了。
  
  不过,在来到兰梓轩的那刻起,木槿她们就是她的亲人。即使是拼尽了力气,她也要护得她们周全。
  
  ——
  
  祺华宫
  
  在宫宇殿门之外就能听见丝竹之声,曲调如潺潺流水,不禁让人心驰神往。
  
  西暖阁右侧的一间房中并没有什么家具,只在一面的墙壁之上摆放着两个小鼓,面积极大却是空旷的很。一个身着嫩黄色撒花绉纱群的女子,长长的水袖随着乐曲翩然飞舞。脚下只着薄薄的层层绉纱制成的类似鞋的东西,行动起来更加的轻便。曲调骤然起高,她身形变换的更快,水袖如白炼般腾起,然后击打在墙壁的小鼓上,“咚咚咚”地合着丝竹之音,十分的契合。
  
  曲调渐渐平缓,女子收回水袖,脚下转着圈,柔软的腰肢打开,裙摆随着动作展开,这才看的出来是莲叶的形状。曲调停止,女子抱着双肩呈一个天女抱刘篮的姿态作为舞的最终。女子虽然香汗淋漓,但是那娇媚的容颜却是半分没被掩盖,反而多了一丝的慵懒。
  
  “啪啪啪”,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的掌声,有宫女上前递着帕子:“娘娘舞技真是越发精湛,胜过飞燕无数,梦晶拜服。”
  
  能在这祺华宫中被称为娘娘的就只有方贤妃一人,方浣接过帕子擦了擦汗,闻言笑了:“就你嘴甜,总是这般哄本宫高兴。”
  
  “娘娘总是这般谦逊,可梦晶说的句句是实话。霓裳舞早已经失传,如今娘娘寻得古籍让奴婢们得观霓裳舞的风采,奴婢们皆是感慕娘娘恩德。”
  
  话毕,其余的宫女们纷纷应和着。
  
  方浣微笑着,眼中满是期待:“本宫练这舞练得如此辛苦,还望陛下会喜欢才好,那本宫受了多少累都是值得的。”
  
  “娘娘待陛下这样好,陛下肯定会很感动。”
  
  方浣摇头:“看这宫中如今是秦贵嫔最得圣意,不过宠爱太过也未必是件好事。本宫如此做分得陛下圣意流转,也是为了她好。”
  
  梦晶忙道:“娘娘说的极是。对了,娘娘,奴婢得到了消息,说是秦贵嫔在许充媛回寝宫的路上拦着许充媛,还动手打了许充媛身边的侍女。不过......”
  
  “不过?”
  
  “最后却是秦贵嫔被许充媛说的无言以对,带着人匆匆的就离开了。”
  
  “哦.......”方浣握着锦帕的手一紧,唇边浮现的一丝笑意看的梦晶一冷:“秦宓以为许追顶了她的差事得了脸面,这就恼了,倒是她的做派。不过这许充媛......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正文 安静祥和   第6章 安静祥和
  
  一般公主的封号都是由礼部择了好的名号封的,大多数都是安康,祥泰之类有关国运的名字。可是宋绮罗的封号却是她的父皇亲自取的,悦宁,喜悦安宁。由此可见,先帝有多么的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先帝在时就在京城最繁华的罗巷为这位悦宁公主建好了公主府,里面的建筑装饰都是先帝亲自设计选好了材料建筑的。极尽奢华,尽显尊贵皇家风范。先帝是把最好的都给了女儿,就等着女儿嫁人之后搬到这里,过着幸福的日子。
  
  奈何先帝驾崩,宋绮罗还是没能住到这里,先帝终究没能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儿喜悦安宁。
  
  宋绮罗在宫中居暖熙阁,离皇帝的乾元殿相距不远。木槿受了伤,许追就带着木兰出了门,而杏儿.......最好还是留在兰梓轩的好。
  
  一路走到御花园,许追有些累。想着这样大汗淋漓的去见悦宁公主着实是不雅且丢人,见天色还早,就在御湖边的长廊中小坐片刻,吹吹风,散散汗。
  
  这样坐着,御湖上的清风伴着金莲的香气吹过来当真是极其凉爽。木兰在身后有些担心:“娘娘这么吹风小心着凉。”却见许追后背一僵,视线落在御湖那边的矮灌木之中。木兰随着看过去,也是一愣:“那......那不是......”
  
  只见矮灌木后面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匆匆而过,她的发色不同于常人,有些发暗红,在阳光照耀下很是亮眼。她走的很急,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相随。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貌似是气急了反手回去扇了他一耳光。男子愣住,她趁机急忙跑了。男子反应过来又是急忙跟上,不一会儿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木兰在宫中也呆了多年,可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天气越来越热,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可这毕竟是宫中。那两人的关系明显不一般,这要是传扬出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娘娘,这......”
  
  许追站起身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暖熙阁了。”
  
  “娘娘,可是......”
  
  “记住,我们今日没来过这里,亦是没见过什么人。”许追目光灼灼的盯着木兰看:“你一向伶俐,自然是知道我的意思。”
  
  好奇心害死猫,在宫中一个人的好奇心可以害死的不只是猫,是自己,甚至是族人至亲。有些事情见到了就要当没见到,有些事情记住了也必须要遗忘。由此,才真的能在这宫中平稳的活下去。
  
  木兰压下心头的巨浪,点头道:“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定会守口如瓶。”
  
  许追微笑:“那就好。”
  
  这样一个并不算愉快的小插曲过后,主仆两人终是到了暖熙阁。
  
  跟守门的侍卫道明了身份之后就有人出来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暖熙阁是一座二层的阁楼。全是由金丝楠木制成,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气。这香味很沉厚,和礼佛用的檀香的香气有些像,很是能安定心神。
  
  这还是许追第一次来,不由得四下打量着。摆设极是雅致,虽然简单但是每一件物事看的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楼梯拐角放着一个巨大的白瓷瓶,是定窑的极品。里面插着几枝开的正好的海棠。虬枝弯折,浅白带着红晕的花瓣很是素雅。许追收回视线,想着悦宁公主那日说的选婿大会合她心意并不是假话。
  
  上了楼,拨开纱帘,转过一个绣花镜屏,小窗开着,窗下摆着一个春藤案并几个紫檀雕花椅子。案子上摆放着几碟十分精致的点心,悦宁公主宋绮罗正坐着,见许追来了站起来迎了过去,颇为亲切的拉过她的手:“许充媛你可算是来了。”
  
  许追被这顾亲热劲儿弄得有些心里发毛,面上却是依旧:“让公主久等了,是我的错。”宋绮罗像是听不出她的客套似的,拉着她往案子那儿走去:“既然许充媛认了错,那呆会儿可得喝上三杯赔罪才行。”
  
  还没等许追答道就被宋绮罗按在了靠外边的椅子上,而宋绮罗坐在了她的对面。许追看着身边还空着一把椅子,下意识的心里一阵慌。不会是......
  
  像是为了验证许追的心中所想,宋绮罗转头扬声对里间说道:“皇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许追那种每次听到宋衍琮存在的那种“咯噔”声又来了,木兰只觉得自家娘娘“陛下恐惧症”又犯了。
  
  里间的脚步声响起,当那道挺拔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许追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要是知道今日宋衍琮也会来的话,她宁愿让秦宓带着人把她胖揍一顿,疼几天来逃脱一场心灵上的折磨,也算是划算的。
  
  宋衍琮自是不知道许追心中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绕过她径直坐在了她里面。宋绮罗笑容奸诈的很:“皇兄还未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
  
  “许充媛,你说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谁知道对不对?许追没想到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题会转过这两兄妹回到自己这里,她头疼的厉害:“陛下和公主殿下说的都对,是臣妾的错。”
  
  “哦......”宋衍琮点头:“知道是你的错还算有救。”
  
  许追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就听宋衍琮继续:“你怎么不起来回话?是心虚到不敢让朕看见你的脸吗?”
  
  陛下问我为什么不起来回话,我能说我是被您毁三观的联想能力给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吗?
  
  这是许追的心声,当然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许追便道:“臣妾是被陛下的威严所慑,只一心想要朝拜,不敢有靠近的心思。”
  
  宋绮罗在许追看不见的地方十分夸张的冲着宋衍琮咧着嘴,宋衍琮看了她一眼,随手把一块点心塞进了她的血盆大口。
  
  “唔......”宋绮罗被噎住了,可是为了说话方便身边并没有侍女留侍,只能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把点心顺了下去。
  
  宋衍琮冷笑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追还低着头不明所以,以为这声冷笑是送给她的,顿时后背凉风阵阵,比在御湖边还要凉快。当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这时听到一声木头和地面摩擦摩擦的声音,许追不敢动脑袋只能斜着眼睛看过去,只见刚才她坐着的那把椅子向着里侧挪动了许多。突然她心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还没等她有所察觉,只觉得脖子一疼,她的脖领子再次被人拽起,直接像是拎着小猫小狗一般的被拎到了椅子上。
  
  宋绮罗嘴角一抽,这是什么鬼习惯?
  
  两把椅子离得太过近,以至于许追坐在上面差不多是直接贴在了宋衍琮的身上。她能感觉到他结实的大腿正与自己的紧密无间的并列着,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这是帝王专用的香料,自带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此刻这种气息合着他真正的气息一同笼罩在她的身上,许追心跳漏了一拍,又一拍。
  
  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要往外挪一点,却被他的大手按住了大腿没法动弹。他的手很热,即使是隔着衣裙许追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这还是除了那一夜之外她如此的靠近他,那种异样的感觉蒸腾开来,瞬间就红了脸。
  
  宋衍琮只觉得掌下她的腿很是有弹性,满手的滑腻。他一直知道许追不是那种体态十分纤瘦的类型,却不想她很是丰腴,触上的一刹那他只觉得爱不释手,不由得捏了捏,许追的脸色就更红了。
  
  “陛,陛下......”她细细的低吟响起,宋衍琮止住心猿意马,正色道:“许充媛不是说朕君临天下,你深感朕的龙气浩荡吗?朕就许你个恩典,让你更加近的感慕朕的君恩光芒。”说罢他缓缓的靠近她的耳边:“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内心无比的安静祥和了?”
  
  这哪里是安静祥和,明明是海浪翻转一叶扁舟,马上就要船毁人亡了。
  
  许追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的目视前方:“是,臣妾谢过陛下的一番好意,让臣妾.......”她话一顿,因为那只魔爪从她腿上撤下去之际,不经意间的碰到了一下她的腰,那种酥麻到痒的感觉让她的心都一颤。
  
  “让你怎么了?”许追不知道今日陛下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的算计着这些小事,简直是让她抓狂到想去挠墙。咬了咬唇她才道:“让臣妾心中豁然开朗,窗外的纷杂都是浮云,内心的平静才是永恒,臣妾悟到了陛下的深意。”
  
  宋衍琮本来见她咬着唇的样子心下旖旎万千,这下子被她的话一搅合算是毛都不剩了。他随意的靠在窗边,各种酷帅狂霸拽的伸出大长腿,想都没想的一把把她的椅子踹了出去。
  
  “悟了之后就离朕远一点吧!朕的风姿许充媛还是远观朝拜为好。”
  
   正文 口是心非   第7章口是心非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除了欺负她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宋衍琮本来见她咬着唇的样子心下旖旎万千,这下子被她的话一搅合算是毛都不剩了。他随意的靠在窗边,各种酷帅狂霸拽的伸出大长腿,想都没想的一把把她的椅子踹了出去。
  
  “悟了之后就离朕远一点吧!朕的风姿许充媛还是远观朝拜为好。”
  
  许追的身子随着宋衍琮的动作猛地向前一动,吓得她尖叫出声,就在她觉得自己这次非得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不可之际,移动中的椅子陡然一停。
  
  许追惊魂未定的抬眼看,只见宋衍琮在她头上放大的脸依旧冷着。双臂从她的身前收回之后,从她的视线中离开,复又坐了回去。
  
  宋绮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家大哥走回去的步子,居然双手双脚一起走!紧张到走路顺拐,纵然是第一次抱了许追也不至于这样吧!真真让人微醺。宋绮罗暗骂了一声没出息,站起身到许追的身边道:“许充媛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没事就吃王御厨秘制的腌渍梅吧!
  
  许追的脑子有些乱糟糟的,在宋绮罗话的伴奏下居然在想着,为何陛下踹开她又救回了她?
  
  “让公主担心了,我没事。”许追站起走到宋衍琮身边:“是臣妾蠢笨,让陛下烦心了。”她虽然不清楚皇上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从何而来,但是所谓天威难测,不管是因为她的哪一句话,先自省总是没有错。
  
  宋衍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只是脸色白了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异样,刚才无意中抱了她的双臂总觉得怎么放都不对劲。轻咳一声,宋衍琮收回目光道:“不是说用膳的吗?朕已经坐了这么久,绮罗你就让朕空着肚子吗?”
  
  见宋衍琮不再理她,许追站在一侧。宋绮罗应声之后亲自下楼去张罗了,顺便带走了木兰一同。
  
  许追和宋衍琮独处一室的机会,形容起来,就是和她爹升官了的几率是一样的。过了这个年头之后,居然连着两个月都有这样珍贵的机会,许追觉得自己应该出宫去西山临安寺求一个符来辟邪。
  
  “许充媛怎么每一次见到朕都是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对着姚婕妤就舒心展意的笑个没完,看来是朕的样子不入你的眼了?”
  
  宋衍琮一句话也不见有什么情绪,但就是轻易的就给许追冠上个不恭不敬的罪名。许追忙跪下:“臣妾不敢。”
  
  “不敢?朕还没发现你许充媛有什么不敢的事情。陆昭仪找姚婕妤出气的事情你敢说没有你在中间参谋吗?”
  
  许追知道宫中遍布着他的眼线,可她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被他抓住了把柄。这么一来,她说什么解释的话除了越描越黑之外,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样想来,就干脆不解释了。
  
  “臣妾知错。”
  
  宋衍琮轻笑一声:“若是论宫中谁认错速度最快,那许充媛排第二也没有谁敢称第一了。”
  
  这番带着讥讽的打趣让许追倍感压力,却也只能随着他一起“呵呵”地笑着。
  
  “你起来吧!”许追不敢置信的抬头,正对上他一双眼睛,她急忙的撤回目光,就听他道:“姚婕妤虽然脑子不如你,但是倒也天真可爱,若是宫中人人都像她那样倒也省了很多的麻烦。”
  
  他居然懂她的心思,许追再次抬头,宋衍琮的目光如寒潭深渊,一望触不及底:“不过许充媛,你为了别人谋划了这么多,可想过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说话间,他眸子极亮。他今日只着了银色的暗花常服,衬得他越发的俊逸飘然,倒是少了帝王的三分戾气,多了几分风流怡然。可能是他今日和平时的样子很是不同,亦或者是这暖熙阁的金丝楠木香气萦绕,她不由自主的说出了真心话:“臣妾只求在宫中平稳,保我许家平安。只此而已,别无他求。”
  
  窗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漫天的红霞似血染就一般。那金色带红的余晖晃进窗中,他整个轮廓都镀着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看不真切。半晌许追只听见一声叹息般的声音:“你倒是看得开,也罢,倒是不急。”
  
  不知为何,许追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了一下。在这时宋绮罗领着木兰和一众宫女带着菜上了楼,解了这有些诡异莫测的局面。
  
  之后的这一顿饭,可是说是让许追毕生铭记。悦宁公主亲自安排的,味道自然是不用说。可是就是这一起用膳的人......
  
  许追依旧坐在宋衍琮身边,不过比之前要远上许多。陛下动筷之后她才拿起筷子,只夹自己身边的那道清炒菌丝小口的吃着。宋绮罗看着拘谨万分的许追,再看看对面不动声色的自家哥哥,眼角一挑,伸手夹了一筷子面前的鱼肉做成的小糕块放在刚要递过去,却被另一双筷子阻了。
  
  宋衍琮淡定道:“她不吃鱼。”
  
  许追筷子一顿:“陛下如何知晓臣妾不吃鱼的?”她从小就有个毛病,一吃鱼就会浑身起疹子,高烧不退。
  
  “宫中之事没有朕不知道的。”说完也不管手边是什么就夹了一筷子过去:“吃这个。”
  
  许追站起:“多谢陛下。”
  
  宋衍琮后槽牙狠狠地咬着,“免礼”二字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宋绮罗目光在二人间流连,不厚道的笑出来声。宋衍琮立刻一个眼刀砍过去,宋绮罗有感而发:“我长这么大皇兄都没为我亲自布过菜,看来皇兄真是对许充媛很是亲厚啊!”
  
  许追微笑不语,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这神奇的结论是怎么得来的。
  
  后来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真的是对许追亲厚万分,宋衍琮不断的往她的碗里夹着菜。除了鱼肉没有之外,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尽数堆在许追的碗里,直到再也放不下为止。
  
  可怜许追每一次他动筷子就得起身谢一次恩,十几次下来腰酸的厉害。可这还不算什么,她本身就不饿,却还得挤出笑容感恩戴德的吃着堆成小山的吃食。可是陛下圣恩,她岂敢推迟,就只能默默的吃着。
  
  最后她离开的时候,是被木兰搀扶出去的,因为她,已经撑得直不起腰来了......
  
  ——
  
  宋绮罗捧着杯香茶笑得眼睛弯弯的:“皇兄,你这么欺负许充媛真的好吗?”
  
  天渐渐的黑了,风有些凉,宋衍琮却像是全然不知。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除了欺负她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在她心里留下印记。”
  
  明明就是惯会欺负人的劣根性,还偏偏装的深沉。宋绮罗就想起以前每一次母后和她谈心时说到他的时候必有的一句话:“你说你大哥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小的时候倒是看的出来像你父皇多一些,可越长大越发的矫情了。口是心非练到了他的那种境界,也是蛮拼的。”
  
  宋绮罗猜想自己出去的时候许追一定是说了什么惹得她这大哥不悦了,她再大胆的猜测许追一定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这种事情,除了为许充媛点蜡之外她也做不了什么。
  
  “既如此皇兄打算怎么做?是悄无声息的就这么由着这事情沉入水面,还是着手掀起惊涛巨浪?”
  
  宋衍琮看着刚升起的残月,极淡的颜色,如钩一般挂在天边。
  
  “朕不会强人所难,细水长流才好,这事不用急在一时。”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反正已经在他身边了,就是他的人。小火慢煎,才会更加的有滋味。
  
  宋绮罗觉得可惜,好不容易弄出个由头让许追没有退路,谁知道她这皇兄脑子犯病居然亲自踏出了一条路给她避。公主殿下心好累,却是想起有关许追的另一件事。
  
  “皇兄,今日选婿大会散了之后秦贵嫔好像去找了许充媛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宋衍琮收回远眺的目光:“什么叫好像?”
  
  “就是可能是说话,也可能是找茬,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宋绮罗靠在椅背上,笑得十分纯良。
  
  宋衍琮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宋绮罗闭上眼睛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笑容却是有些苦涩。
  
  又是一年,过去了。
  
  ——
  
  宋衍琮走下来的时候,明泉从兰梓轩已经回了来:“启禀陛下,许充媛已经到了兰梓轩,奴才送了消食药过去。按照陛下的吩咐,是由着悦宁公主的名头送过去的。”
  
  “嗯。”宋衍琮回想着刚才宋绮罗的话,一丝冷笑浮上唇边:“吩咐下去,今日由秦贵嫔侍寝。”
  
  明泉掌着灯为宋衍琮引路,闻声侧过身道了一声是。虽然他有点儿同情秦贵嫔,但是,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还有,上次让你查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奴才找了容太医看了,那镯子确实有异。不过,奴才查了这么久却查不到姚婕妤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奴才无能。”
  
  宋衍琮一张脸隐在暗中,眸子微眯着:“不怪你,若是这么轻易的就查出来就辜负了朕对这东西的重视了。”
   正文 所谓心得   第8章所谓侍寝
  
  宋衍琮招幸嫔妃,一般在西暖阁。秦宓春心满怀的收拾好,换上了薄如蝉翼的寝衣坐在了偌大的龙床边上等待着陛下的临幸。
  
  周围安静极了,只听见烛火偶尔“啪”地响了一声,预示着好兆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秦宓极是期待又是羞涩的抬起头,入目便是宋衍琮那张足以倾国的容颜。她的一颗心跳动的更是厉害了,站起来盈盈的行了一礼:“见过陛下。”声音甜糯的腻人,大眼睛状似好奇的抬头看着他,水波潋滟。
  
  宋衍琮亲自扶起她,唇边笑意深深:“爱妃不必多礼。”
  
  秦宓脚下一歪,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中,宋衍琮忙揽住她纤细的腰身,靠近她的脖颈深深的嗅了一口:“真是好香啊!”
  
  “陛下是说臣妾的熏香香吗?”
  
  宋衍琮更加的贴近,唇几乎就要触到她的耳廓:“朕是说,爱妃你好香。”
  
  秦宓被这情话说的身子越发的软,转过身子两人正面的对着。她大胆的仰着头看着他,红唇轻启:“陛下......”说着主动的踮起脚,宋衍琮眼中爱意毕现,有些急切的忙吻过去。
  
  两唇相交,秦宓如在云端,那种甜如蜜的滋味让她简直要沉醉其中。然后......她就真的醉了。
  
  宋衍琮手一松,秦宓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宋衍琮皱起眉头从袖间拿出一块帕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恨不得擦掉一层皮下来。
  
  “这招还是母后在时教朕的,当年父皇那么的英明神武都中招,何况是你这么个蠢货!这三年朕也算是把这招练得炉火纯青了。”他说着把帕子随意的扔在了一边,扬声喊道:“明泉!”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泉领着六个身体结实的宫女进了门。宋衍琮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向着明泉递了个眼色。明泉轻咳一声:“开始吧!”
  
  几个宫女的年龄都很大了,面色严肃像是没有表情一般。一人蹲下按住秦宓的脑袋,一人按住她的腰部。其余的四人纷纷蹲在她的四肢处,然后用了力气的弯起她的胳膊和腿,弯起放下,放下弯起.......如此周而复始,就能达到明日一早秦宓醒来腰酸背痛腿抽筋,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肉搏战之后的状态。
  
  明泉每一次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情形都不由得感叹,这宫中女子人人都想得到的陛下的雨露之恩就是每晚上来做一套十分累人的体操,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每个经历过“侍寝”的妃嫔倒是身体越发的好了,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
  
  别的皇帝是喜欢谁就睡了谁,他家主子是恨谁就招幸谁。
  
  “明泉,你去书房拿笔墨过来。”宋衍琮眼中突然现出激动的光,明泉哆嗦了一下急忙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了来,放在一旁梅花式填漆小几上然后挽起袖子研磨起来。
  
  等墨磨好了,那边的“运动”也接近了尾声。明泉把狼毫蘸满墨汁小心的递了过去:“陛下请。”
  
  宋衍琮站起,那边的几个宫女低着头站在了一旁。宋衍琮蹲下拿着笔在秦宓的脸上胡乱的画着,边画着还边咬牙切齿的嘟囔着:“让你欺负她,让你欺负她,让你欺负她......”声音和他下笔的节奏极其合拍的配合着,当他终于解了气之后,秦宓一张白皙俏丽的脸已经黑成了在世包公。
  
  宋衍琮左看右看,对自己的作品深感满意。
  
  “把她抬到床上去,和之前的一样,别忘了在天亮之前把她的脸洗干净。走吧明泉,朕困了。”
  
  明泉冲着领头的宫女点点头之后忙跟上去,在他的视线中,陛下的脚步欢快的快要飞起来.......
  
  **
  
  这边明泉伺候着宋衍琮睡下了,那边兰梓轩中的许追却是睡不着。
  
  入宫三年,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之外,她睡眠一直都很好。到底是闲人,什么都不用去想,只管自己活的自在就好。可是这一夜她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吃了悦宁公主派人送来的消食药之后胃里总算是好受了,可是这心里......却是依旧不得安宁。
  
  这三年,她算是懂得了很多的道理。第一,莫拼爹,拼也拼不过。第二,莫争宠,争也争不来。第三,莫惹陛下,惹了之后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她一起倒霉。
  
  曾经和她一起入宫的什么王美人,魏才人都是得罪了陛下之后祸及满门,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不想成为命丧这宫中的又一冤魂。这也是她如此惧怕皇上的原因之一,而原因之二......许追不由得又想起那次看见宋衍琮在御花园中与慕容小侯爷喝酒的样子,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酸楚。这样的天人之姿,又是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流连。她本无心与此,就更不必冒险去失了一颗心。
  
  今日着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选婿大会贸然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她知道,是有心人换了名单。可是知道又如何,一张名单从内宫到礼部,经过多少人的手,数都数不过来,想去查清谈何容易。秦宓毫不掩饰的与她对立,宋绮罗莫名其妙的示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不寻常。还有,三句话不到就让她汗流浃背的宋衍琮......
  
  “不过许充媛,你为了别人谋划了这么多,可想过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到现在她还分辨不清。出路?在宫中除了争宠上位还会有什么出路。可是恩宠这东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无定数。况且她本就不招皇上待见,又何必去以身犯险招惹是非。
  
  思来想去,许追发现,摆在她面前的一直都是一副死局,从没有破解之法。她只希望今日过去之后,一切都会重归平静。
  
  **
  
  一夜过后,秦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乾元殿华丽恢弘的屋顶。伸出手摸了摸旁边,已经没了那个身影,她有些失落。每一次她醒过来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多想睁开眼睛皇上就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抱紧她。
  
  长舒口气,秦宓喊道:“来人!”
  
  层层金色的鲛绡宝罗帐被人撩起,一个身穿淡粉色宫装的女子领着一众宫女出现在她面前。容貌端庄,唇边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是在宋衍琮身边伺候的一等女官——沁香。秦宓一直觉得皇上身边的宫女不该有此等姿色,日日在皇上身边难保皇上不会起性收了她,所以她一直对沁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陛下去哪了?”
  
  沁香福了福身:“回贵嫔,陛下去上朝了。陛下吩咐奴婢,好生的伺候贵嫔娘娘梳洗。辇轿已经备好,等着贵嫔娘娘万事毕了就送娘娘回福宁宫。”
  
  秦宓本想留在乾元殿等着皇上回来一同用膳,现下听了沁香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但也不敢违了皇上的旨意。她坐了起来,可是身子实在是酸疼的很,一下子没坐住向后倒去,沁香急忙的扶住:“贵嫔娘娘,您小心一点。”
  
  秦宓“啪”地甩开她的手:“本贵嫔好的很,用不着你假惺惺的献殷勤,你以为本贵嫔不知道你藏的心思?”
  
  沁香后退几步,恭敬的站定:“奴婢确然不知。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还请贵嫔娘娘赐教。但现在时辰不早,再过一个时辰陛下就要回来,若是看见贵嫔娘娘没有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你......”秦宓气结,却是无言反驳。沁香微笑向着身后人摆个手势:“还不快伺候贵嫔娘娘梳洗!”
  
  一番忙活之后,秦宓光鲜亮丽的走出乾元殿,摸着头上皇上新赐的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笑的得意:“沁香,本贵嫔会记住你的。”言罢,在宫人搀扶之下坐上四人抬起的辇轿,怡怡然的离开。
  
  “恭送贵嫔娘娘。”
  
  一旁的小宫女落玉有些担心:“沁香姐姐......”
  
  “陛下不喜欢侍寝宫妃留下的气味,还不快把秦贵嫔碰过的东西都扔掉!”
  
  “是。”
  
  ——
  
  辇轿抬得很是沉稳,秦宓挺直腰身坐在上面,接受着来往宫人侍卫的跪拜。路过的嫔妃见她如此也都是纷纷让路让她先行,极大的满足了秦宓的虚荣心。
  
  “悦宁公主容忍许充媛的错失,邀了许充媛一同用膳,还请了陛下一道。我原本以为如此大的恩典过后许充媛能以此咸鱼翻身,没想到我高看她了。陛下招了秦贵嫔侍寝,秦贵嫔当真是炙手可热。”
  
  说话的女子瓜子脸,樱桃小口极是动人,一身嫩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团扇在手轻摇着。身边的另一女子接着道:“林嫔这话说的极是,看来陛下真是单纯的让许充媛当这个冤大头了,却不成想公主没有怪罪。秦贵嫔如此得圣意,若是再生个皇子,那封四妃之一,也是迟早的事。”
  
  林嫔笑而不语:“管她是什么,得宠最要紧。崔婕妤,一会儿别忘了把你家带来的那串东珠给秦贵嫔送去。”
  
  崔婕妤笑着道:“多谢娘娘指教。” 第一卷:九日情 身怀龙裔   第一卷:九日情
  
  卷首:九日情暖,九日情断。朝退夕替,我为复仇而来。
  
  许追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悦宁公主自那日起后再未单独找过她,皇上也再未出现在兰梓轩,状似连一月坐一坐都要免了。而秦贵嫔荣宠一日胜过一日,渐渐的宫中之人都忘却了许充媛在选婿大会那日做过什么,因为她们只会关注风头正盛的人,谁还会理这个貌似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充媛。她不怎么出门都听说秦贵嫔的福宁宫门槛都快被踩烂,六宫之中送的礼品堆的福宁宫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许追又想起当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被发落到这偏远的兰梓轩,而皇上知道福宁宫的情况不仅没说什么,反而从库里寻了许多积年的宝贝送给秦贵嫔。两相对比之下如此的不公不正,让许追深觉惨淡。果然是人品问题,她好像自带惹怒陛下的体质,也就难怪陛下少有的几次见她都是脸拉的老长。
  
  许追依旧每日看看话本,尝尝木兰亲手做的菜,逍遥自在的仿若深山名士。宫中的一切都仿若与她无关,直到六月起,暖熙阁外的合欢花开的热烈,一道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许追拿着话本的手一顿。
  
  薛昭容身怀龙裔,已经一月有余了。
  
  薛婉薛昭容,其父是平西大将军薛照,平定羌族动乱之时,薛大将军可谓是居功至伟。同是武家出身,薛婉和陆萧萧直爽的秉性完全不同,她性情孤傲冷僻,即使是和她同住长春宫的林嫔和崔婕妤,也和她难以处的来。在宫中有什么宴会薛昭容皆是称病推脱,皇上对她算不上好,只偶去个一两次,远远不及去秦贵嫔或者方贤妃那里。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就怀上了,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宫中嫔妃。
  
  皇上继位至今膝下还未有一子半女,薛昭容若是能产下皇长子,那地位定是轻摇直上,先秦贵嫔一步封妃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许追来不及多想,让木槿在库房中挑出一对她刚入宫皇上赐的一对和田玉如意,就往长春宫那面去了。
  
  通报过后进了长春宫,好家伙!她每三日去贤妃那里请安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挤得整个寝殿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薛婉坐在床边,自顾自的低着头,方贤妃和她叮嘱什么她都是点头,并不言语。
  
  和屋中大小嫔妃见了礼之后,许追走到床边福了福身:“恭喜薛昭容。”
  
  薛婉道:“多谢。”自有一旁的宫女接过木槿递上的礼物好生的收起。
  
  方浣侧过身子坐着,金色的护甲很是贵气搭在膝头,她笑道:“许充媛真是有心了,看着急匆匆的样子定是得了消息就过来了。”
  
  此话一出,许追都能听到人群中的一些细微的异动。她道:“兰梓轩闭塞偏远,若不快一点儿来,恐怕还未到长春宫天就黑了。若是那样嫔妾到了长春宫还要叨扰薛昭容讨晚膳吃,那就太不好了。”
  
  “噗!”方浣笑了:“许充媛倒是风趣。”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薛婉都抬眼看她:“许充媛下次若来不用这样,长春宫给你备着饭就是。”
  
  她脸色有些苍白,鼻梁高挺,眼窝比一般人要深,显得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冷冰冰的一张脸说着这样状似调侃的话,没来由的让许追一怔。
  
  屋中的人皆是笑了,这时门外一道熟悉的声音长长响起:“皇上驾到!”顿时呼啦啦地跪倒一片人,山呼万岁。薛婉掀起被子也要跪下,宋衍琮走快几步忙按住她:“婉儿不必多礼,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都可以免了。”
  
  薛婉道:“多谢陛下。”就坐了回去,宋衍琮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方浣自是不敢再坐,立在一旁一笑,当真是人比花娇:“陛下定是高兴坏了,臣妾瞧您嘴角都不自觉的勾着呢!”
  
  宋衍琮看着薛婉当真是笑得极其柔和,闻言回头:“朕一直在说贤妃最得朕心,果然不错。婉儿腹中怀的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怎么能不高兴呢!如今后宫由贤妃掌封印,贤妃可要好生的照料。”
  
  方浣道:“臣妾自当竭尽全力照顾好薛昭容的龙胎。”
  
  宋衍琮点头,视线在殿中诸人身上扫着,在那道极力躲进人群中的身影上顿了顿再移开,若有所思:“薛昭容大喜,连许充媛这等世外高人都到了,秦贵嫔怎么不见人?”
  
  被点名的许追默默的再往后移了一步,却是不小心撞上了一人,她刚要说抱歉,就听身后那人压低声音道:“许姐姐,你何时成了世外高人?可否会画符咒,要是会的话给我画一幅贴在姓陆那人的床上,省得她再来骂我。”
  
  许追现在的状态是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站在那里,敌不动我不动,敌要是动了我依旧不动。
  
  姚知月见她不理,扁着嘴扭着自己的衣摆不再说话了。
  
  那边宋衍琮一直注视着那边的动静,他近一个月都没见她,禁不住的就想欺负她一下。如此心情大好之后,看薛婉那还未隆起的腹部都是越发的顺眼了。你还算有点用,最起码让朕能看见她。
  
  方浣眼珠一转:“秦贵嫔可能还不知道这消息,因此来的慢了些。”
  
  宋衍琮脸色陡然变了:“哼!贤妃这话说的,倒是为她开脱了。福宁宫离长春宫如此之近,是朕近日太过偏爱她了,才纵的她如此拈酸吃醋,不懂礼数尊卑。”
  
  “陛下息怒,今日是薛昭容大喜,您纵使再气也要为了薛昭容肚子中的龙裔着想。”说话的是站在许追对面的陆萧萧,语调平稳,条理清晰。
  
  宋衍琮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下来:“陆昭媛说的有理。”
  
  方浣斜眸看了陆萧萧一眼,握着香帕的手一紧,脸上笑意未变。
  
  许追瞧见宋衍琮侧脸线条十分的柔和,低声细语的对着薛婉。再看薛婉还是低着头,阳光顺着窗子照进来,她头顶泛着暗红色的光,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御湖边看到的一幕。
  
  若是真的如她所想,陛下......这是做了乌龟?看他对薛昭容百般体贴的样子,貌似.......还是个无比虔诚的圣龟。
  
  如此欢快的为别人养儿子,许追仿佛都能看见宋衍琮头上的光圈。
  
  她垂下视线,掩住眼中波澜起伏。
  
  **
  
  秦宓确实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气的不要不要的,把视线中能摔得东西都摔了个遍,好好的寝殿一片狼藉。
  
  “娘娘您别生气了。”宫女知鹊上前劝道,秦宓反手一个巴掌闪过去:“本贵嫔做事要你来管。”
  
  知鹊眼泪汪汪的不敢在言语,任由她继续的砸着。
  
  秦宓着实是生气的要命,明明这一个月来皇上招她侍寝的次数最多,为何她没有身孕,那个只有一次的薛婉得了身孕?这下好了,她成了合宫的笑柄了。薛婉本身位分就在她之上,这下怀了身孕封妃是指日可待了。那她呢?她要如何才能立足?
  
  秦宓越想越生气,抽出一旁插着的掸子狠狠地抽在知鹊的身上。知鹊疼的在地上打着滚,眼泪簌簌地掉着高声的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秦宓本就是出气,哪里会管她的求饶声,手下越发的用力,直打的知鹊皮开肉绽才算完。一旁站着的其他的宫女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听着知鹊凄惨的叫声心中都是凉到了极点。
  
  其中的一个咬的嘴唇发白的宫女正是从许追那里走出来的小曼,三年前许追获罪被贬斥到了兰梓轩那地方,自此就再不得陛下青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看准了当时还未封贤妃的方浣,用尽了方法总是逃离了兰梓轩那地方,没想到方浣封妃之后就把她赶了出来,几经周折之后才跟了秦宓。秦宓很得皇上喜欢,她本以为这次能傍上好的主子,却是没想到秦宓性子狠厉,常常拿下人出气。知鹊生的美,就更被她所忌惮。
  
  想想身上的伤痕累累,再听见知鹊声声泣血的叫喊,她的心中怕到不行,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啪”地一声,掸子从中间断了,知鹊浑身是血已经没了动静。秦宓把掸子扔在了一旁,“哼”了一声:“真是没用的东西。”
  
  小曼睁开眼睛,见知鹊瞪大了眼睛仿佛是没了气息,吓得她差一点儿惊叫出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磕磕巴巴的说道:“娘娘,知鹊......好像没了气儿了。”
  
  秦宓也是一愣:“你,过来看看。”被指着的小曼一颗心都快跳出来,走过去食指在她鼻下探了探,顿时瘫坐在了地上:“死了,知鹊死了......娘娘,知鹊死了......”
  
  秦宓到底也没想到会打死人,呼吸有些急:“快,把她弄出去。”
  
  “娘娘,现在是白天,这要是让别人看见......”福宁宫的掌事太监王全道。秦宓到底还是会听王全几句话的,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王公公,你说怎么办?”
  
  “等天黑了扔到远处的枯井中就是了。”王全一点儿不见慌乱,那张饱经宫中风霜的脸没什么表情。但说话间嘴角的皱纹一动,看的小曼脊背生寒。
  
  竟不知在这位王公公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就是这样不见踪影的,在这宫中,人命竟是连草芥都不如。 第一卷:九日情 人命草芥   第10章人命草芥
  
  入夜
  
  王喜在前面走着,后面两个年轻的小太监抬着一具女子的尸体,三人疾步在暗处走着,过了好一会儿,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风吹着树枝,声音有些刺耳。那两个小太监不由得额头冒汗,就听王喜压低声音道:“就扔在这里吧!”
  
  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暗自想着自己摊上这样的差事,真是晦气的很。动作麻利,抬着尸体顺着井口就扔了下去,只听见“咚”地一声,应该是尸体到了井底。
  
  王喜是王全的干儿子,自小就养在他的身边,平时也净帮着王全干这样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念叨着:知鹊,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秦贵嫔娘娘。
  
  几人心中都是吊着,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轻声的哼唱传来。这么空旷的地方,这么深的夜,又是刚刚做过那样的事情,再听见这样的声音就和撞见鬼没什么区别。其中一个小太监已经受不了尖叫出声:“鬼啊!”
  
  “闭嘴!”王喜心中也是慌乱万分,但到底是跟着王全做事的,不一会儿就平复下来,低声的喝到。
  
  “谁在那里?”远远的一道很是娇俏清脆的声音传来,见这面没有回应,脚步向前几步:“是谁在那里吓人?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过去了。”言罢,脚步又向前行着。
  
  王喜握紧拳头,这个时候在这里经过的也就只是宫女,定不会是嫔妃。若是让她瞧见知鹊的尸体,那么秦贵嫔的事情就兜不住了。这一件事小,如果连带着之前的事情都被抖出去,那自己的下场......
  
  短短几秒钟王喜依然下了决定,待那身影迎着淡淡的月光映入眼帘的瞬间,他一个扑身出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那是一个圆圆脸的女子,很是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身体也在用力的挣扎着:“你放开......咳咳,放开......”
  
  王喜有一瞬间真的心软了,直到她的腿混乱之中踹上了他的下身,那阵钻心的疼痛传来,难受又羞愧。
  
  “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那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两人急忙过来,制住女子的手脚。王喜用了力气,那女子脸憋的通红带紫,嘴巴张的大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王喜咬着牙狠狠一下,女子终于不再动弹。
  
  王喜喘着粗气,亲自拦腰抱起她大步的走到枯井边和知鹊一样的扔了下去。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那两个人早就吓破了胆,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着王喜。夜色中他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戾色。
  
  黑夜还在继续,可是有的人却是看不见那旭日阳光升起的又一天了。
  
  ——
  
  许追白日里从薛昭容那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姚知月那里坐了会儿。她心中有事本想回兰梓轩,奈何姚知月偏得拉着她过去,见她有些犹豫就苦着脸道:“许姐姐,你我一个月都未见了,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这样对我,我可不依。”
  
  正是长春宫的门前,众嫔妃都是打这儿过的,纷纷向着两人投去异样的目光。许追无奈,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不知道这丫头还会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就只好跟着她去灵禧宫坐坐。
  
  姚知月十分爱说,实在是把聊天这项事业发展到了一个巅峰。听着她说话很累,陪着她说话更累。可偏偏和她同住在这灵禧宫的就只有陆萧萧一个,陆萧萧哪里有那个耐性惯着她,姚知月积攒了一堆的话尽数灌在了许追的耳朵里。以至于夕阳西沉之际,她从灵禧宫出来的时候脑子都在嗡嗡地响着。
  
  回到兰梓轩之后,她特意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开着窗子对着满院子的梨树闭目养神了许久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
  
  可能是太过舒心,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她还小,看起来不到十岁的样子。头发扎成了双髻的花苞,在每个花苞上都别了几颗小小的珍珠,霎时可爱。小许追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比她还要小一点儿的样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身子都是圆滚滚的,整个就是一个白白的小团子。
  
  许府后院的花园中也是如兰梓轩一般的遍种梨树,枝叶粗壮,看得出有些年头。树的前面吊着一个秋千,许追坐在上面轻轻的荡着,很是惬意。那时已经能看得出美人胚子的脸颊光洁似玉,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掐一把。她笑着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像是银铃一般的荡在风中:“杏儿,你是不也想荡秋千?”
  
  杏儿闻言使劲的点点头,大眼睛中满是期待。
  
  许追双臂挂在吊绳上说道:“你要是给我从厨房中偷到桂花糖,我就让你荡怎么样?”她小时很爱吃糖,可唐清怕她吃坏了牙就不让她吃。前几日厨房的王姨做了桂花糖放在罐子里封上,可馋坏了她。
  
  杏儿挠着头,把纠结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最后一跺脚:“好,我等下就去拿。小姐......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
  
  许追“噗”地一笑,还是端着貌似很是施恩般的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了,本小姐就让你玩吧!”
  
  杏儿兴高采烈的过去,许追站在她的后面轻轻的推着她,杏儿甜甜的笑着:“小姐,再高一点。”
  
  许追使了力气,秋千越荡越高。杏儿紧紧的抓住绳子,像是能飞起来一般。她能看见许府外的那条街上卖糖人的摊子,还有好吃的糖炒栗子,每一次她和小姐偷偷出府都会去买。
  
  她深陷在美味中无法自拔,这时秋千右边的绳子“啪”地一声应声断裂,她的身子猛地向前,这次是真的飞出去了......
  
  “小姐救命!小姐救我,救我......”
  
  “啊......”许追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脸色发白,脑袋上都是汗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娘娘怎么了?”虽然许追不让人在屋中,但是木兰还是在门口守着,怕许追有什么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闻听见许追的尖叫声她顾不上许追的吩咐就冲了进来,见许追在窗前的圈椅中坐着,眼神有些涣散。
  
  她急忙关上窗子,虽入了夏,可是夜间的风依旧有些凉。娘娘还出着汗,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娘娘可是做了噩梦了?”她关了窗子之后一边拿着掏出帕子为许追擦着汗,一边轻声问道。
  
  “杏儿呢?”她的手腕猛地被抓住,木兰虽然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杏儿,但还是照实说了:“杏儿姑娘近日贪睡,入了夜就睡下了。娘娘可是找她有事?奴婢去叫她。”
  
  “不用了。”许追松开手,听了这话心绪稍微的定了定:“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吃桂花糖了。”
  
  木兰笑着:“娘娘倒是会吃,杏儿姑娘做的桂花糖味道极好,我一直想学她都不肯教我。说着若是我会了,娘娘就不再惦记着她的手艺了。”她说着退到一旁。
  
  许追能想象到杏儿说这话时定然是一边噘着嘴,一边大眼睛向上翻着,自得又可爱的样子。
  
  “娘娘既然想吃,那奴婢备下材料,明日杏儿姑娘起来就能给娘娘做了。”
  
  许追点点头,木兰一向有条有理,办事妥帖。
  
  她透着窗子向外看去,月亮被一片薄云遮住,月光淡如水,照的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凉意。
  
  薛昭容有孕,这华贵万千的皇宫之中今夜不知要有多少的人睡不着觉了。过了今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那平日并不热闹的长春宫奉若宝地,常来常往。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那人的脸,长眸灿若星辰,对着她的时候唇角总是抿着少见笑意。
  
  许追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太多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好事。不管薛昭容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是她应该去管的事情。
  
  她应该做的,就是呆在这兰梓轩,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有几个忠心的仆从,有能一起聊天解闷的姚知月,这是她的幸。许家平安,日子平顺,这是她的愿。不管宫中哪朵花开百日,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