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人气作品PK投票,高额返利200%,还有机会获得   逐浪网第四届年会开始了,这可是网站每年最重要的一项活动,都会评选出网站的优秀作者,然后集聚到某个城市大家一起聚一聚。   能参加年会的都是网站最优秀的作者,作为一名逐浪作者,谁不想获得这份荣誉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能和众多编辑还有作者朋友们在一起交流,互相讨教写作技巧,提升自己的实力,写出更好的的作品来奉献给大家。   一票只要100正常逐浪币,也就是一块钱,希望有能力的朋友能支持一下,真的很想有机会能参加这个活动。   而且今年的年会发现了比去年多的两个福利,一个是投票结束之后有个会员抽奖的返钱活动,最高返还逐浪币200%,就算运气不好抽到最低竟然也有百分之五十的返钱,非常划算的。而且投票数量前三的会员还可以得到年会参加资格。   另外一个呢,就很惊讶了,今年的年会投票竟然不只是给投票会员返还高额逐浪币,竟然还能给作者分成,目前好像还真没见过哪个网站能在这种活动分给作者钱。真的很人性化的福利。   只要账号上超过100逐浪币就可以投票了,点开本书的封面页,在书名右侧的投票栏中,找到并点击「我要投票」按钮,然后系统会出现新的投票窗口,然后输入想投入的票数,点击「点此投票」按钮之后,就会出现投票已经成功的字样。   有能力的筒子们,请为本书投入你支持的一票吧,参加逐浪作者峰会,是每一个逐浪作者的梦想。   活动规则。   1、海选为期1周,4月8日零时开始至4月14日晚24:00时结束。网友投票最多的35名作者(都市、玄幻、修真之外的前三名不论是否进入总作品前35名,均有资格)将进入决赛。   2、决赛为期1周,4月15日1点开始至4月21日24:00结束。前20名(都市、玄幻、修真之外的第一名不论是否进入总作品前20名,均有资格)的得到参加逐浪网2010年年会资格,由逐浪网报销相关花销。人气最多的三部作品,将得到奖杯、荣誉证书等奖励。   3、复活赛为期1周,4月22日1点开始至4月28日24:00结束。进入决赛,但没有得到年会资格者,由精英粉丝团一人一票,得票前三名的作者,将得到参加逐浪网2010年年会资格,由逐浪网报销相关花销。   4、每票耗100逐浪币,正常币可参与投票。   5、此次年会pk,进入决赛的参赛作品所得的逐浪币,作者可以按照30%比例分成,记入四月稿酬中。   6、此次pk参赛,活动结束后投票会员将赢得一次抽奖机会,4月30日进行。百分百中奖,最低奖为返还所耗费逐浪币(返还奖金币)的50%,最高为200%。投票前三名的会员,将得到参加逐浪网2010年年会的资格,由逐浪网报销相关花销。前十名的会员,将得到在逐浪网展示个人风采的机会,一年内会员名套红。凡是活动中投票消耗达到10000逐浪币的会员,皆成为逐浪精英粉丝团成员,获得复活赛投票资格。   年会活动地址   support.zhulang.com/201104 正文 第一回 华北的怒吼   华夏河山,雄伟壮丽,地大物博,这片富饶而辽阔的土地上,孕育出了人类的五千年文明史,创造了无数的世界奇迹。然而,这片土地也成了列强窥视和侵略的对像。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晚,这原本是一个月明星稀的秋日夜晚,秋虫在低呤,晚风在轻拂,一切都即将进入梦乡。但是,有谁会想到,一个由东瀛倭寇蓄谋已久、将会震惊世界的阴谋正要在这片土地上实施!   就在这天晚上,日本关东军将位于沈阳北大营南约八百米的柳条湖附近的一段南满铁路炸毁,并伪造现场,诬蔑为中国军队所破坏。   紧接着以此为借口,由日军独立守备队第二大队向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发动蓄谋已久的武装攻击!面对日寇的侵略,国民政府竟然对驻军下令不许抵抗!因此,大多数军队不战而退,将华夏河山拱手与敌。   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军队抗命,他们以军人守卫国土为天职,拼着一股血性,不顾势单力薄,奋起反击,官兵齐心,以血肉之躯,来悍卫国家的尊严。   然而终究因为寡不敌众,一个个奋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饮恨沙场。就这样,东瀛倭寇踏着中国军民的鲜血,强占奉天。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   此后,东北大部分驻军仍然继续执行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致使日本关东军在东北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占领辽宁、吉林、黑龙江,东北三省相继沦陷,世界为之震惊。   自古以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强盗,总会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妄图以此来蒙蔽世人,封住世人的口舌,以达到逃避罪责,能够继续侵略扩张的目的。   东瀛倭寇自然也不例外,而前清的废宣统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则成了他们最理想的人选,一九三二年三月一日,日本关东军扶植组建伪满洲国,由溥仪出任傀儡皇帝,而一切实权却是由日本关东军所掌控,这意味着东北三省完全沦为日本殖的民地。   北平,元、明、清三朝古都,是历史文化聚集地之一,五四运动的爆发地。当东北三省沦陷,溥仪出任伪满洲国傀儡皇帝的消息传到北平,立刻激起各界有志之士的愤慨,纷纷要求当局下令抗战,然而国民政府却害怕事态进一步扩大而态度暧昧,一味的妥协,寄希望于所谓的“和谈”以及国际上的干预。   而事实上,强盗的贪婪和野心并不会因为国际的遣责声而有所收敛,他们所谓的“和谈”,只是为了给自己调兵遣将争取时间,来进行更大规模的侵略扩张。   当局的软弱,并不意味着华夏无人,任由强盗宰割。北平的学生们对当局失望之余,自发的停下功课,酝酿着一场抗日救亡运动。看似沉寂的华北,即将爆发出一声声的怒吼。   转眼间,已经是四月了,春回古都。然而学生们的多次请愿,却仍然不见当局有何表态,更不见当局对日本方面采取任何措施,仍然像一潭死水般的毫无动静,而东瀛倭寇的气焰则是日益嚣张。   这一天,北平各高校的学生们联合起来,走上街头进行演讲宣传,抗议日本关东军的暴行,揭露侵略者的阴谋。   演讲台下,有学生在发传台,台上有位学生正在演讲:“各位同胞,自鸦片战争以来,列强屡屡入侵我神圣土地!割地、赔款,不平等条约接连不断,东瀛日寇更是野心日益膨胀,早有亡我之心!这是为什么?这都是因为我们处处忍让,没有奋起反抗,才让强盗有机可乘,得寸进尺,步步紧*。同胞们,如果我们四万万人,齐心协心,何愁不能扬我国威,将东瀛强盗赶出国门!”   过往的行人,有的神色茫然,手中接到学生散发的传单,又很快扔到地上。然而更多的行人却为学生们的抗日热情所感动,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演讲台前。   有两个过路的汉子听到台上那名学生的演讲,也不由得停住脚步,随后挤到演讲台下,看看台上那名学生,又低声交谈了几句。   警察局里,探长杜二虎正悠闲的抽着烟,旁边有几个警察在吆五喝六的赌钱。猛然间,电话铃响了起来。   杜二虎大模大样的抓起听筒,说声:“喂,找谁啊。”话音刚落,杜二虎赶紧跳起一个立正,连连说道:“哦,局长,是,是,我这就带人去。”杜二虎放下听筒,对那几个赌钱的警察吆喝道:“都停下,都停下,带上家伙,跟我走。”   有个警察凑到跟前来,问道:“探长,出什么事了?”杜二虎骂骂咧咧的说道:“奶奶的,这群毛孩子,不好好念书,专门上街捣乱,害得老子被局长骂。他奶奶的,日本人在东北打仗,和他们鸟相干哪,偏要跟老子生事,我非抓他几个进来重办不可!”一面说,一面收拾停当,带了一队人出去。   台上那名学生仍在继续演讲,台下仍有许多学生在继续发传单。猛然间,传来呜呜的警哨声,人们纷纷逃散,有同学急忙跳到台上,对正在演讲的那位学生说道:“不好了,正华,警察来了,赶快避一避。”   那位被唤作正华的学生点点头,说道:“同学们,大家不要慌,我们分头走。”一面跳下台来。有位女同学靠过来,急急的叫了声:“正华!”正华一把拉住她,说声:“婉茹,别怕,跟我走。”两人向西面一条街跑去。刚刚那两名汉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随后跟上。   正华拉着婉茹跑进一条胡同,有几名警察随后紧追不舍。在一岔路口,婉茹喘着粗气,说道:“正华,我跑不动了,你自己快跑吧。”正华没说什么,迅速审视了一下环境,将婉茹推到路口左边一根砖柱后面,说道:“你在这儿藏好,不要动,我去把他们引开。”   婉茹急急的说:“不行,这样你太危险。”正华不用置疑的说:“别争了,就这样。”说完,正华返回到路口,见杜二虎已带着几名警察追进胡同。正华遂往右边跑去,临近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正华回头一看,杜二虎带着人直往婉茹藏身的那边追去。   正华见状,急中生智,急忙高喊一声:“同学们,快跑!”杜二虎闻声看见正华,立即带着人往正华这边追来,一面直叫“臭小子,给我站住”!正华跑到下一个转角处,不料,迎面又遇到几名警察。   正华回身看时,杜二虎带着人已渐渐赶近,顿时五六个警察前堵后追。正华见状,遂停住脚步,暗暗捏紧拳头,准备施展功夫,夺路而逃。   杜二虎带人赶到跟前,得意的说道:“臭小子,看你还跑,成天给你大爷惹麻烦,给我带走!”两名警察上来捉拿正华,正华前后无路,就准备施展拳脚,夺路而走。   这时候,却见两名汉子拉拉扯扯的闯到跟前来,其中一人对杜二虎说道:“老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家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赖,在我的店里吃了饭,喝了酒,不给钱,想赖帐。”   另一人则是嘴里喷着酒气,歪歪倒倒的拉着杜二虎,说道:“老总,他胡说八道,我,我,我明明给了钱的,他,他倒诬赖我。”杜二虎气得直骂:“都他妈的给老子滚。”   那个酒鬼却拉着杜二虎不撒手,嚷道:“老总,你让他非得还我一个公道不可,哪有这样诬赖人的?”另人一也嚷道:“老总,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竟敢白吃白喝,哪有这道理啊?!”   杜二虎被那两人拉住,难以脱身,气得直骂那几名警察:“他妈的,一群饭桶,快把他们拉开!” 正文 第二回 戏班脱身   众警察好容易才把两人轰开,却早见正华已趁机走脱,不由得望着杜二虎。杜二虎骂道:“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快追!”众警察忙不迭的答应,赶紧顺路追去。杜二虎一伙人去后,适才闹架的两人立刻相视而笑,这正是适才听正华演讲的那两人。   贺正华一幸亏遇到那两个人故意缠着杜二虎一阵浑闹,这才得以脱身。不料,没跑出多远,又见杜二虎带人赶来。正华见旁边有一所小院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管乐之声。正华四下看了看,然后不顾一切的推开门,闯了进去。   原来,这所小院是“怡庆”戏班的住所,大伙儿正在练功。正华猛然闯了进来,随即将门合上,倚着门直喘气。   戏班的人们见突然有人闯入,都禁不住一愣,停下手里的活计,望着来人。戏班的头牌武生伍春过来问道:“这位兄弟,你找谁啊?”正华一面喘气,一面说道:“我是北大的学生,外面有警察在追我。”   伍春听了立即安慰道:“你别着急,跟我来。”一面吩咐一位师弟:“快,去把门插上。”   很快,杜二虎就带着几名警察赶到,在外面一个劲的砸门,吵嚷着叫开门。半晌,伍春打开门,问道:“几位老总,有事吗?”杜二虎等人也不答话,推开伍春,直闯进来。   伍春跟上来,说道:“几位老总,我们戏班的人都在练功,几位老总要是想看戏的话,晚上再请。”杜二虎回过头来,将伍春上下打量一番,一边说道:“哦,原来是‘活赵云’啊,今晚有戏吗?”   伍春笑道:“有,几位老总如果想要票的话,我可以替你弄两张。”杜二虎说道:“是吗?那就多谢伍老板了。不过,看戏是晚上的事,我们正在捉拿扰乱社会治安的不法分子,他有没有混到你们当中来啊?”   伍春笑道:“老总,这小院里面都是我们戏班的人,哪有什么不法分子混进来啊,要是真有,不用您说,我们早把他拿下,送到警察局去了。”杜二虎哪里肯信,喝了声:“给我仔细的搜!”   几名警察立即分头进屋搜查,杜二虎则留在院子当中,将众人一一审视。有两个师弟凑过来问道:“师哥,怎么办?”   伍春示意大伙儿镇静,一边大声的对戏班众人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几位老总是例行公事,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大伙儿不要害怕,都继续练功。”一时间,小院内唱、念、做、打,各练各的。   杜二虎审视了一阵,没寻到什么破绽。猛然间,角落处有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正低头着擦拭着刀枪道具。杜二虎走了过去,问道:“你是做什么的?”那人说道:“老总,我只是个打杂的。”   杜二虎围着那人打量了一圈,然后盯着他的脸说:“打杂的?有你这样打杂的吗?不像。咦,我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好像咱们在哪儿见过,对了,肯定是刚刚在街上见过,你还跟老子兜了一个大圈子,对吧?”   伍春赶紧过来说道:“老总,您肯定认错人了,他是我们戏班打杂的,今儿一早就在这儿干活呢,他几时上的街啊。”   杜二虎也不搭理伍春,眼睛只顾滴溜溜的在那人脸上转,说道:“哼,少和老子玩马虎眼,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   伍春说道:“老总,这有什么奇怪的,戏班的人嘛,您觉得他眼熟,因为他有时候也在戏台上跑跑龙套什么的,您肯定是在戏台上见过他。如果只是因为您看着他眼熟,就怀疑他是那个不法分子,那您看我眼熟,我不也成不法分子了,要把我给抓起来啊?”   杜二虎回过头来冲着伍春嚷道:“你少给老子打岔,他要真是那个不法分子,老子就连你也一块带走!”杜二虎说着,又对那人说道:“要让老子相信你是戏班的人也容易,那你就唱两句来我听听。”   那人却难以张口。杜二虎冷笑道:“唱啊,怎么不唱啊?既然是戏班子里的人,哪怕是个跑龙套的,甚至是个打杂的,也应该会两句吧?我看你就是那个扰乱治安的不法分子!”一面就要命令警察将那人带走。   伍春见状,急忙说道:“老总,他真是我们戏班的人,您别误会。”伍春一面说,一面塞了两块银元到杜二虎的手里,接着说道:“老总,弟兄们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喝茶了。再说了,我们戏班都是些苦命的人,还请您高抬贵手,别在为难他了。”   杜二虎收起银元,眼睛却仍在审视着那人。伍春见了,手里捏着一把汗,正要再掏银元,却见那人灵机一动,说道:“老总,我不会文戏,武戏倒是会一点。”杜二虎说道:“那也成,你玩两下把试给我看看。”   那人答应了一声,将手中花枪一抖,舞了起来,只见他扎马如磐石,腾跃如大鹏,一杆花枪舞得寒光点点,犹如漫天梨花飞舞一般,伍春见了暗暗点头,也松了口气,杜二虎也看得呆在那里。   伍春乘机说道:“老总,请您指点指点吧。”杜二虎这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这时,那几名警察已将各屋搜遍,过来报告道:“探长,没有发现什么。”杜二虎似乎觉得脸上无光,没好气的说了声“收队”!带着人走了出去。   原来,那舞枪的人正是正华,待警察去后,正华向伍春连连道谢。伍春笑道:“幸好你还会两下子,不然的话,刚才可就麻烦了。”正华感激的说道:“多谢各位搭救之恩,我告辞了。”   伍春说道:“等等。”一面侧首叫声:“红柳,你到门口看看,那几个警察走了没有。”那位叫红柳的姑娘答应了一声,过去查看。稍后,红柳急急赶了珲来,说道:“师哥,不好了,班主和管事的回来了。这事要给班主知道,又得挨骂了。”   伍春对红柳说道:“你先别急,我带他去避一避,待班主和管事的进屋后,再把他送走。”一面又招呼道:“大伙继续练功,就当没事一样。”然后带着正华进屋去了。   怡庆班的班主姓苟双名文举,是个精瘦的小老头儿,穿着一件长衫,戴着一顶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管事的姓唐双名又芳,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对谁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苟文举进得小院来,看了看院子里面练功的人,叫了声:“伍老板。”却不见伍春答应。   苟文举有些不耐烦起来,嚷道:“伍老板上哪儿去了?”红柳急忙过来说道:“班主,伍春师哥准备行头去了,今晚不是有他的《长坂坡》吗?”   苟文举“唔”了一声,问道:“红老板,我刚刚看到有几名警察打这儿出去,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犯事了?”   红柳说道:“怎么会呢,大家伙不都好好的在这儿吗?刚刚那几名警察只是例行公事,我们这里要是有人犯了事,还不早给警察带走了啊。”苟文举点了点头,说道:“我希望我们怡庆班的人,都本本分分的做人,不要坏了戏班的名声。”   红柳笑道:“班主,您教训的是。”苟文举又往四下里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与唐又芳进屋去了。   伍春乘此空档,将正华送了出来。正华说道:“伍老板,多谢你了。”伍春说道:“贺少爷不用客气,你们冒着危险,宣传抗日救国,你们才是好样的。我伍春虽是个唱戏的,可是,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们。可恨的是那些警察,有火不敢冲日本人去发,专会欺负平民百姓。”   正华点了点头,说道:“伍老板,和那样的人生气不值得,请多多保重,你我后会有期。”伍春也向正华挥手道别。 正文 第三回 贺家大院   贺大院是一座带花园的西式洋房。进入大门约二十余米,便是一个用汉白玉砌成的水池,水池中央有一朵用汉白玉雕刻成的荷花,几股水柱从莲蓬当中喷射而出,扬起的薄雾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淡淡的虹霁。   水面漂浮着田田的莲叶,四月时节,睡莲尚未到花期,却已经开始含苞,为红、白、紫三色,莲叶下面遮掩着各色游鱼。水池两旁对称的搭着回廊式的花架,一直绕到后园,花架上爬满了朱藤。   朱藤此时却正值花期,嫩绿的叶蔓间,闪露出一串串白珍珠般晶莹剔透的花穗,更兼透出斑斑驳驳的阳光,配以鸟雀的争鸣声,倒是别有一番景致。草坪上,养着一丛一丛的各色名花,虽然花期未到,却都已经争新吐绿,生机盎然。   水池后面再行二十余米,便是一座三层结构的楼房。米黄色的外墙,点缀着白色木格子的西式玻璃门窗和雪白的阳栏杆,正门两侧架着两根汉白玉雕成的罗马柱。登上大理石台阶便进入一楼的大厅,而底楼则是车库。   李小栓是七岁那年,跟着在贺家看门的自家叔叔来到贺家大院的,比少爷贺正华小两岁。转眼十年过去了,贺家上下仍然习惯性叫他的小名“栓子”。这天临近中午时分,栓子闲了没事,就来到门房,和叔叔说说话。   猛然间,闻得外面的铁栅门被摇得“哗哗”直响。李叔被唬了一跳,不由得嗔道:“这是谁啊,这么冒冒失失的。”一面奔出屋来。李叔出了屋门,隔着铁栅门一看,原来是管家薛妈和丫环嫣红慌慌张张的在外面摇晃铁门。   李叔急忙将门开了,薛妈与嫣红逃也似的奔进门来,倚着铁栅门直喘气。栓子此刻也来到门前,看到薛妈与嫣红这样惊慌,不觉一愣,问道:“薛妈,嫣红,出什么事了,看把你们吓成这样?”   嫣红惊魂未定,只顾扶着薛妈,结结巴巴的说道:“外面……外面……”栓子听了更加摸不着头脑,问道:“外面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薛妈这里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哎哟,栓子,你是没看到啊,刚刚我和嫣红上街去买东西,没想到,正赶上有警察在抓学生,有的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整个街上乱成一片,那些警察怎么就那么狠呢,只可怜那些孩子……唉,那个惨劲哦,吓死人了。”   栓子听了,猛然想起了什么,心里顿时吃惊不小,暗暗叫声“不好”!急忙撤腿就往门外飞奔而去。薛妈不知道栓子想干什么,急得在后面直喊道:“栓子,外面这么乱,你出去做什么,快回来,当心警察把你当成学生给抓了!”   李叔望着栓子的背影,一面摇了摇头,说道:“薛妈,算了,我这侄子就是这样,老是愣头愣脑得,由他去罢,让他去摔打摔打也好,多长点记性。”   栓子急急忙忙的奔出门,没跑多远就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这人正是贺正华。栓子见了,赶紧叫声:“少爷!”正华见栓子这样,不觉一愣,问道:“栓子,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上哪儿去?”   栓子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我刚刚听薛妈说,街上有警察在抓学生,我怕您出事,想去看看,少爷您没事吧?”正华听了,心下一阵感动,一面把手搭在栓子的肩上,说了声:“放心吧,我没事。”两人一同回转。   进了大门,李叔见了又是一愣:“少爷,您怎么自己回来了,二柱没去接您?”正华赶紧掩饰道:“李叔,我今天有点事,就没等二柱,自己回来了。”   贺正华回到房中,立即奔进洗澡间去痛痛快快的一阵冲洗,然后穿好衣服出来。栓子将一只青花茶碗捧到正华眼前。贺华奔跑半日,嗓子眼早渴得直冒烟,立即接过来一饮而尽。   随后,正华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气愤的说道:“这帮混帐警察,手里有枪,却没胆量去和小鬼子干,专门对付手无寸铁的学生,什么东西!”栓子放好茶盏,看了看正华,欲言又止。   正华看见了,问道:“栓子,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栓子点了点头。正华笑了笑,说道:“栓子,有话就讲嘛,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栓子这才说道:“少爷,栓子打小就没念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在来您家之前,只听我娘对我讲,凡事要多忍让,不要与人争执。我叔也告诉我,在城里不比得乡下,一切要守规矩。不过,看见少爷您这么冒着危险,不顾一切的去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娘和我叔对我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啊,这究竟怎回事呢?”   正华笑了笑,说道:“栓子,李叔和你娘说的话当然都有道理,不过,要看对什么事和对什么人。这么说吧,比如,有强盗进屋来抢劫,来杀人放火,你会怎么样,你会和他们讲道理对他们守规矩吗?”   栓子说道:“当然不会了,我肯定是要把强盗给赶出去。”正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东瀛强盗妄想侵占我们的大家,所以,我们就必须把他们给赶出去。”   栓子听了,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少爷,我还是没听明白,您能教教我吗?”正华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栓子,你得记住,我在外面做的任何事情,可千万不能让老爷和夫人知道,我怕他们担心,你明白吗?”栓子答应一声,说道:“少爷,您就放心吧,我都听您的。”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栓子连忙过去接起:“喂,找谁啊?”电话那头传来婉茹焦急的声音:“是栓子吗,你家少爷回来没有?”栓子赶紧说道:“哦,是严小姐啊,您稍等一下。”   栓子这里回过头来,冲着正华诡异的一笑,说道:“少爷,是‘准少夫人’找您。”正华听了举起手要打,栓子赶紧扔下听筒,一溜烟跑了。   自从在街上被警察冲散后,严婉茹一直为贺正华的安危悬着心,直到从电话里面听到正华的声音,才把心放下来。但是,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华没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禁不住有些焦急,连连问道:“喂,喂,婉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婉茹那里擦了擦眼睛,强笑着说道:“我没什么,知道你平安回家,我就放心了。”正华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婉茹,我不会有事的,今天你也够累的,你就放宽心,好生歇息吧。”   却说这贺家老爷双名文泰,年近五十,青年时代曾经留学于西洋,归国以后,接手经营祖上留下来的纱厂。由于贺文泰经营得法,纱厂规模不断的扩大,将祖上留下的产业翻了几翻,从纱厂经营成了“贺氏纱业公司”,已有数千人的规模,在北平工商界内颇有名望。   这天,贺文泰正在公司里面料理事务,秘书进来说道:“贺经理,有位叫伊藤秀夫的日本人想见您。”贺文泰思索道:“日本人,他找我做什么?”   贺文泰虽然身处工商界,却并非只顾赚钱而不问世事之人,因此,听说是个日本人求见,心里随即生出一种反感,遂对秘书吩咐道:“就说我很忙,不见。”秘书答应了一声,出去回复。   稍后,秘书又进来说道:“老爷,那个日本人不肯走,非要见您,说是慕名而来的。”贺文泰听了,没好所气的说道:“慕名而来?恐怕这只是个借口吧,他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样吧,你让他到会客厅等我。” 正文 第四回 夜猫子进宅   会客厅里,伊藤秀夫已等候多时,一见到贺文泰,赶紧伸手过去,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道:“贺先生,幸会,幸会。”贺文泰却不与他握手,只淡淡的说一声:“伊藤先生,请坐。”   伊藤秀夫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贺文泰问道:“伊藤先生,你从东瀛飘洋过海,不远千里到此有何贵干哪?”   伊藤秀夫恭维道:“贺先生,您一手创办的贺氏纱业公司,在北平工商界,可是响当当的龙头企业啊,就是在我们大日本帝国……”贺文泰摆一摆手,打断伊藤秀夫的话,说道:“伊藤先生,我很忙,有什么话请直说。”   伊藤秀夫没料到贺文泰不吃这一套,只得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恭维话收起来,直接说道:“贺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大日本帝国,一向注重邻帮的友好交往,对贺先生您这样的企业家更是仰慕已久。我们是想来此投资,与贵公司合股经营。如果贺先生肯合作话,一来,可以增近两国的友谊,二来嘛,也可使贵公司更加兴旺,这可是两全齐美的事。”   贺文泰鄙夷的冷笑了一声,说道:“伊藤先生,你说你们日本国一向注重邻帮的友好交往,可事实上,对准中国的,为什么却是你们的军舰和枪炮,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两国友谊’,你们没来之前,我们国家的人民,安居乐业,而你们却把侵略和屠杀带到这片土地上,使我们的山河破碎,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这也是你所谓的‘两全齐美’?!”   伊藤秀夫无言以对,只得赶紧说道:“贺先生,那都是误会,误会。”贺文泰愤然说道:“误会?你们强占我们的国土,残害我国人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也叫误会?”   伊藤秀夫说道:“贺先生息怒,再说了,那是军政界的事,我们工商界的人,不用去搭理这些。”   贺文泰站起身说道:“伊藤先生,不用多解释。我贺文泰虽然只是个商人,但是,同样不敢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难为你不辞辛劳的送来这番‘好意’,只可惜你这番‘好意’我消受不起,更不能接受!贺氏棉纱公司也不需要你们入股,送客。”   贺文泰说完,不等伊藤秀夫再说,转身回办公室去了。伊藤秀夫心有不甘,还站在原地。直到贺文泰的秘书上前说声:“伊藤先生,请吧!”伊藤秀夫只好扫兴将礼帽戴上,转身离去。   贺文泰回到办公室,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心里直窝火,遂重重的一按桌上的铃。立即就有秘书进来问道:“贺经理,有事吗?”   贺文泰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说道:“你去找个人,把刚刚那个日本人坐过的沙发,以及他触摸过的东西,抬出去好生冲洗干净,还有他踏过的地板,都要给我清洗干净。”秘书答应一声,赶紧去办。   在北平西城这边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家名为“吴记”烟酒糖果店,店面虽然不大,货色却还算比较齐全。店主是个矮胖老头,人人都叫他吴老板。   这日黄昏时分,有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来到店内,伙计赶紧上前招呼道:“小姐,您要点什么?”那个女郎答道:“要一盒‘三色枣泥糕’。”伙计听了心中一格登,略一打量了那个女郎,连忙说道:“小姐,您请稍等一下。”   伙计说完,赶紧转身进入内堂,报与吴老板。吴老板赶紧出来,问道:“请问,是小姐您要买三色枣泥糕吗?”那女郎答道:“是的,老板,有货吗?”吴老板回答道:“小姐,‘三色枣泥糕,本店昨天刚卖出最后一盒,小姐要买,得等下一次到货。”   那女郎又接着问道:“老板,什么时候到货?”吴老板答道:“下月初五。”女郎笑道:“不要紧的,我可以先付定金吗?”吴老板说:“当然可以。”女郎遂将一卷钞票交给老板,使了一个眼色。吴老板会意的点点头,女郎转身离去。   店老板回到后堂,立即关上房间门,将那卷钞票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露出一张小纸条。   夜幕降临,贺家大院内点起灯火。铁栅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李叔来到门前一看,是少爷平时用那辆黑色雪弗莱轿车,急忙上前将门开了。司机二柱将车开进车库停好,也顾不得喘口气,就急急忙忙的往楼上赶。   原来,二柱因为适才往学校去接少爷放学,却没有接到人,又听说今天有学生罢课上街和警察发生冲突的事,心下很是着急,不知道少爷的安危如何。   二柱急急忙忙的奔上二楼,在少爷的房间门口遇到栓子。二柱急忙问道:“栓子,少爷回来了吗?”栓子说道:“早回来了,在屋里呢。”贺正华在屋里听见,问道:“二柱,是你吗?”二柱答道:“少爷,是我。”一面走了进去。   二柱见正华果然在屋内,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少爷,您已经回来了,那就太好了。今天可真把我急坏了,我开车去学校接您,却没有见到您,又听您的同学说,今天你们到街上……”   正华赶紧“嘘”了一声,一面侧过头看看门外。二柱会意,赶紧住声。正华回过头来对二柱说道:“二柱,这事千万别让老爷和夫知道,明白吗?”   二柱答应了一声:“我懂了,少爷。”一面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说道:“少爷,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先下去了。”正华看到二柱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叫声“等等”。   二柱回转身来,问道:“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却见正华冲着栓子吩咐道:“栓子,给二柱弄碗薄荷茶来。”   又有一辆车开进贺家大院,这是贺文泰的车。司机小马刚停好车,贺文泰不等小马过来为他开门,已自己开门下车,沉着脸,登上大理石台阶,进入楼内。这是由于白天伊藤的“造访”,使他心里一直窝着火。   贺文泰进入房中,夫人淑贞起身迎接:“文泰,你回来了?”贺文泰心情不爽,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将外套交给夫人,自己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几案上的一张报纸来看,却又正好看到关于伪满洲国所发布的新闻。   贺文泰越发怒气难悄,将报纸扔到一旁。夫人在旁边看见,不觉一愣,问道:“文泰,您今天脸色不好,是怎么了?”贺文泰气呼呼的将白天的事以及报纸上的消息对夫人说了。   贺夫人是比较典型的东方传统女性,只知道相夫教子,持好家,对外面的事,她向来是不闻不问。然而,对于华北战场的事,她也感到不解和痛心。   虽然她不懂国家大事,但是,她想着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大多和自己的孩子正华年纪相仿,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在盼儿回家,然而……   想到这里,贺夫人不由得叹道:“文泰,您说这日本人,为什么不自己的国家好好待着,要跑到别人的国家来打仗啊。”   贺文泰说道:“淑贞,这就是豺狼的本性。小日本还妄想侵吞我的纱业公司,真是白日做梦,我就是亲手把厂子砸了,也绝不能容忍小日本踏入半步!”   夫人听了,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贺文泰坐在那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听得“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打破房中的沉静,贺文泰与夫人循声看去,却是薛妈来了。薛妈走上前来,轻声说道:“老爷、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请老爷、夫人过去用膳。”贺文泰点点头,与夫人起身步出房门。 正文 第五回 谍报科长   餐桌前,贺文泰看了看空着的那张坐椅,侧首问道:“薛妈,少爷在哪?”薛妈一躬身,回道:“老爷,少爷想必还在后园习武,嫣红已经去叫了。”   贺文泰点了点头。一旁的贺夫人显得有些神色不安的,问道:“老爷,你说这日本人真的有可能打到北平来吗?”   贺文泰听了,禁不住叹息一声,他知道,东瀛倭寇绝对不会满足于东北三省,侵略者的野心总是在不断的膨胀,他们不仅还想着北平,甚至整个中国,以至全亚洲、全世界。   然而,贺文泰也知道,如果将这些告诉夫人,除了增添她的愁烦以外,还能怎样呢?因此,他只好摇头不语。   稍后,只见贺正华手里提着一口龙泉宝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一条灰色长裤,足蹬一双马靴,大汗淋淋而来,叫了声“爸,妈”。贺夫人见了,心疼得忙叫薛妈取热水和毛巾来。   贺正华将龙泉剑交与栓子,一面问道:“栓子,我刚刚教你的,都记住了吗?”栓子点点头,说道:“少爷,我都记住了。”   说话间,薛,薛妈已经取来热水和毛巾。正华就着薛妈端着的铜盆中,捧起水洗了洗脸,用毛巾擦了,坐下吃饭。   贺夫人爱怜的为儿子夹上菜,说道:“正华,你还有最后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应该专心完成你的学业,别再舞刀弄枪的了。”   正华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妈妈,要是让日本鬼子打过来,就连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学业啊。”贺夫人说道:“你还是个学生,怎能不谈学业?”   正华说道:“妈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小鬼子先占了咱们的奉天,接着又把东北三省一个接一个的侵占,还扶植什么伪满洲国,立什么傀儡皇帝,这分明是要分裂我们国家。他们的野心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如果再不抵抗的话,不要说北平,只怕全国都会沦陷,到时候,我还能完成学业吗?”   贺夫人说道:“正华,你一个孩子家,能做什么啊?”正华说道:“妈妈,我要去参加抗日队伍,把日本鬼子打回东瀛老家去!”   贺夫人听了有些吃惊,赶紧说道:“正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当让妈妈省省心好吗?”正华停下碗筷,看着妈妈,欲言又止。   贺文泰在一旁听了他娘儿俩的对话,又看着儿子身上的那股劲,觉得还挺像自己当年那个样儿,欣慰之余,心里倒有几分支持儿子的志向,但又这样一来怕夫人会愁上加愁。   因此,贺文泰也只好顺口打个圆场说道:“好了好了,都吃饭吧。正华,你妈近来心神不宁,你就别和她争了,今晚我陪她去戏园子散散心,你在家好好用功写你的毕业论文,可不许乱跑。”   不一会,一家人已用过晚饭,漱过口。薛妈带着丫环们收了碗筷,又另有丫环沏上茶来。   贺文泰虽然也为日本鬼子的事而心里不痛快,但是,他不愿意让夫人也跟着担忧,遂对夫人言道:“淑贞,别想太多,今晚的大轴戏,可是怡庆班伍老板的《长坂坡》啊,这伍老板真不愧是咱北平的名角儿,把个赵子龙啊,完全给演活了,难怪戏迷们送他一个雅号,叫‘活赵云’。”   正华听了眼睛一亮,说道:“爸爸,您说的是伍春伍老板吗?”贺文泰说道:“是啊,就是伍春伍老板啊,咦,我说你这孩子是从来不爱听戏的,怎么也会知道他呢?”栓子说道:“哦,老爷,是这样的……”   正华怕栓子说漏嘴,赶紧接过话说道:“爸爸,我平时虽然不爱听戏,但是,像伍老板那样的名角儿,全北平有几个人不知道啊。”贺文泰想想也是,遂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贺夫人哪有心思听这些,她生性柔顺,只有一个做贤妻良母的愿望,只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是眼下……,想到这里,贺夫人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声,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一定要到别人国家的领土上来打仗。   稍后,司机小马进来回道:“老爷、夫人,车备好了。”贺文泰站起身,对栓子吩咐道:“晚上好生看住少爷,别让他乱跑,否则,可仔细你的皮!”   栓子应声“是”,一面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个鬼脸。贺文泰看见了,顺手在栓子头上拍了一记,然后带着夫人出门而去。   戏园门口,正挂着《长坂坡》的戏牌。怡庆班的唐管事,正在戏园门口张罗着。黄包车上下来一位穿学生装的年轻女子,后面跟了个丫环。   唐管事急忙迎上去,点头哈腰的说道:“俞小姐,您来了。”俞小姐点了点头,身后的丫环上前将一封请贴交给唐管事。   唐管事接过来说道:“俞小姐,您是来给伍老板捧场的吧,只是这小子太不懂事了。俞小姐,您是贵人,肯屈尊前来为他捧场,没想到这小子高低不识,非但不领情,反倒拿大起来,戏唱得再好又怎么着,还是一个唱戏的,他真以为自己是赵子龙啊,却成天抱着一副倔脾气,谁的帐都不买。俞小姐,要不,我替您好好教训教训他。”   俞小姐止住唐管事,说道:“我俞珊可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只需要把话带到就行。”唐管事连连点头称是。俞小姐又拿出一个红包塞给唐管事,说声:“劳驾你了。”唐管事连连道谢,一面将俞小姐迎入戏园。   北平的夜晚,霓虹耀眼、华灯放彩,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之中,一切似乎还是像往日一样祥和安宁。然而,在这夜色的掩盖下,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正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却说北平西直门外,有一家“西苑”相馆。这晚,伙计正准备打烊,却来了两名行色匆匆的顾客,其中一位对伙计问道:“师傅,我那十八照片洗好了吗?”   伙计抬头一看,马上招呼道:“先生,是您啊,您的照片已经洗了了,就在里面,您先进去瞧瞧,看看是否中意。”说话间,相互都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两名顾客径直往后堂而去,伙计一面注视着门外的动静,一面对着后面喊道:“掌柜的,客人看照片来了。”   那两人进后后堂,相馆的许老板赶紧迎上来,说道:“易科长,卓上尉,你们可来了。”   这两人正是为帮助正华脱险,而乔装饭店老板和酒鬼的那两人,他俩的真实身份是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一零九旅的谍报人员,乔装酒鬼的那位姓易名忠,乔装饭店老板的那位姓卓名寒,他们这次是奉了赵登禹旅长的命令,来到北平执行特殊任务。   许老板取出一张纸片交给易忠,说道:“这是这次行动的方位和目标。”易忠看了看,将纸片交给卓寒,又对老板问道:“里面情况怎样?”   许老板说道:“由于情况紧急,那里有多少人还未探明,只知道吴老板的真实姓名是藤田太郎,是日本关东军派遣的特务,而且,他们在北平的谍报网尚未摸清。”   易忠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来之前,赵旅长已经交待了任务的重要性。原说不宜打草惊蛇,但是,获取保险箱里的那本密电码至关重要,所以,只好提前行动。如果此行能够获取密码本,虽然暂时不能将日本关东军在北平的间谍组织一网打尽,但是,可以破译出近日被我方截获的电报内容,更重要的是迫使他们在新的密码设计好之前,不敢再轻易使用电台联络。”   许老板迟疑道:“易科长亲自出马,已经足见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但是敌情未完全弄清之前,是否暂缓行动?” 正文 第六回 吴记字号   易忠摇摇头,说道:“等不及了,目前日本关东军谍报猖獗,非得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不可。”卓寒那里也看过了纸片上交待的内容,划了根火柴烧了。   易忠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然后说道:“‘吴记’字号近来有什么动静?”许老板说道:“那边依旧是每日人来客往的,没看出什么异常。”   易忠将一张照片交给许老板,问道:“见过这个人没有?”许老板一看,照片上是一个身材高挑、颇有几分姿色的女郎,心下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个什么人?”   易忠说道:“这是日本关东军的女间谍,代号为‘樱花一号’,这个女人除了是个谍报高手以外,还是个百发百中和神枪手。如果发现了她的行踪,千万不可打草惊蛇,要密切监视起来。”   许老板将照片交给旁边的伙计,说道:“你们都好生记住这个人。”其中有名伙计说道:“我今天下午去监视‘吴记’的时候,好像见这个人去过,没买东西,却将一卷钞票交给了老板。”   易忠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争取在他们将情报发出之前,将他们干掉。”   再说“吴记”糖果烟酒店早已经打烊,吴老板见夜色渐渐深了,又掏出怀表看了看,遂对值夜的伙计吩咐了几句,自己轻轻的上了阁楼。   阁楼上的房间里面,有两张床和两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面用黑布搭着,从轮廓上可以看出,黑布下面罩着一个长方型的盒子,四周的窗户也是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屋内的光源来自桌上的一盏台灯。   房间内,有两个日本特务等候已久,一见老板上来,连忙站起身来。老板将白天那位女郎送来的小纸条交给其中一人,吩咐道:“赶快把这个发出去。”两人都应了一声“嗨”!老板点点头,转身下楼。   留在房间里面的两人,立即来到桌前,揭开罩着的黑布,露出一部电台。两人戴上耳麦,熟练的接电源、调频率,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谍报人员。原来,这是一个日本特务机关的秘密联络点。   与此同时,借着清清的月光,屋顶上悄然现出两个身影,辨认着方向,悄无声息的顺着屋顶一路潜行,来到“吴记”糖果烟酒店的屋顶。两人往四周略一审视,此刻,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两人见时机难得,相互交换一下眼色,遂攀着屋檐倒垂下来,*进窗户,侧耳听了听着室内的动静,然后其中一人用匕首刺破窗户纸,将里面的黑色窗帘布慢慢的挑起一角,往里面略一查看,即用匕首轻轻的拔着窗栓。   室内,两个日本特务已正准备妥当,就要开始发报。冷不防的,窗外那两人手持匕首越窗而入。两个正准备发报的日本特务,听到响动,本能的窜起身来,一面伸手去抓桌上的枪。   窗外进来的两人行动极快,闪电般的出手,两个日本特务来不及开枪,就被解决掉。两人收起匕首,其中一个看了看情形,说道:“还算来得及时,这份情报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   借着台灯光,看清两人的面孔,这两人正是易忠和卓寒。干掉两个正准备发报的特务之后,卓寒守在楼梯口负责警戒,易忠则在屋内搜索着。   屋内除了两张桌和两把椅子,还有两张床。易忠找遍了屋内每一个角落,仍未找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卓寒守在楼梯口,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如果楼下的日本特务长时间没听到楼上发报机的声音,肯定会起疑心。而易忠此时额头已沁出汗珠,却仍未找到目标。   猛然间,墙上的一幅挂画引起了他的注意,易忠急忙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画取了下来,墙面顿时露出一个龛盒,保险柜就在那里。易忠急忙掏出钥匙插了进去,一面小心翼翼的对着柜门上的密码。   楼下,吴老板尚且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事,一面等待消息,一面又掏出怀表来看了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几分钟后,易忠终于将保险柜打开,柜内有一册电台密码本,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密码本到手,易忠即对卓寒说了声:“撤!”卓寒点点头,两人正欲再从窗户出去。   不料,倒在地上的两个日本特务当中,其中一个并未气绝,举起手枪瞄准易忠。卓寒猛然发现,叫了一声:“小心!”扑上去一把推开易忠,自己却身中两枪,负伤倒地。   吴老板在楼下等候消息,见楼上这么长时间还没传来发报机的声音,正为此感到纳闷,却猛闻得楼上传来枪声,不禁大吃一惊,知道楼上出事了,急忙召集其他特务,准备冲上楼去。   此刻,楼上那个日本特务再次将枪瞄准易忠,易忠猛一闪身,这枪打到窗格上,与此同时,易忠手中的匕首掷出,插入那日本特务的心口。易忠俯下身,将卓寒搀起,准备一同撤离。   不料,吴老板带了一群特务已经赶到楼下。易忠搀着卓寒,刚要经过楼梯口。吴老板在下面抬手一枪,正中易忠左肩,易忠负痛,与卓寒一同摔倒在地。众特务见了,就要往楼上冲。   易忠见状,果断的拔出枪,“啪!啪!”两枪,撂倒两个特务,其余特务赶紧举枪射击,顿时,枪声响成一片。楼下日本特务人多势众,仗着火力猛,想冲上楼来。   易忠急中生智,“啪”的一枪,将台灯打灭,楼上顿时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而楼下射来的亮光却众特务暴露在易忠眼前。易忠抓住时机,又撂倒一个特务,剩下的特务纷纷后退。吴老板气得大骂:“八嘎,不许的退!”一面也将电灯打灭。   易忠趁着这档,赶紧回身来搀扶卓寒,准备一同撤退。卓寒却一把推开易忠:“你快走!”易忠说道:“不行,我们一块出来执行任务,就得一块回去!”   卓寒着急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走啊!你要是带上我,那就谁也走不了,别忘了你的任务。”易忠这才咬咬牙,带着伤,准备越窗而出,却被楼梯口密集的枪弹挡住。   卓寒见了,掀开衣服,将一枚别在腰间的手雷拉了引线,冲到楼梯口,用尽最后力气扑下楼去。那群日本特务措不及防,都惊呼着四散逃命,易忠乘机越窗而出。   易忠刚跳下楼,就听到楼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屋内火光冲天,硝烟从窗户中喷出。易忠眼中闪着泪光,但是,他不敢片刻停留,他还肩负着重要任务,只得强忍着伤痛与悲痛。   守在店堂里的几个日本特务立即从大门奔出来,却被易忠举枪撂倒几个,其余的侧身躲闪。易忠加快步伐,且战且走。   吴记店内,老板带着其他特务赶上楼来,见易忠已经逃走,保险柜门大开,密码本被取走,又见发报机前的文件也尽数被抄走,气得直骂“八嘎!”命令众特务下楼追赶。   再说易忠带着伤奔走,行动大受影响。逃出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易忠料想是日本特务赶来,急忙加快速度往前赶,众特务在后面紧追不舍。易忠穿街过巷,始终甩不掉尾巴。   由于失血过多,易忠渐渐体力不支,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易忠担心如果被日本特务赶上,自己安危是小,身上携的文件是大。易忠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已来到一堵高墙下。   易忠也顾不得多想,迅速将密码本和文件揣在怀中,吃力的攀上墙头。黑夜之中,看不清园内情形,易忠不敢迟疑,纵身跳进了园内。   此刻,易忠已筋疲力尽,落地时,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易忠顾不得伤痛,努力想站起来,但是,一连试了几次,却始终不能。 正文 第七回 妙手神医   再说贺家大院内,贺正华正在灯下用心他的功课,栓子在他的身后练剑,练到一大半的时候,栓子记不得后面的了,遂收起剑过来问道:“少爷,您今天教我的那几下,我没能记完整,能再教教我吗?”   正华笑道:“你这小子,把头伸过来。”栓子答应一声,将头伸到正华跟前。正华抬起手,“啪”的一声,在栓子头上拍了一记,栓子“哎哟”一声,将头一缩。   正华嗔道:“你这小子,老是不长记性,如果是在战场上,面对的是东洋鬼子,他也会让你停下来,等你学好了再接着打?”   正华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接过剑,舞了几下,问栓子:“这下记住了吗?”栓子说声:“我记住了,谢谢少爷。”正华一面将剑交给栓子,一面又说道:“再记不住的话,可仔细你的皮!”   说完,正华又回到桌前,刚刚坐下,却听得身后“乒乓哗啦”一声,正华回头一看,原来栓子不小心一剑扫去,把一只景泰蓝花瓶打落在地,摔成碎片。   这是一只景泰蓝中的正品,价值不菲,栓子惊得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正华。正华起身过去,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栓子不要声张。   再说薛妈在楼下,听得少爷房中有响动,急忙赶上楼来,在门外问道:“少爷,我听见您屋里有响动,出什么事了?”   栓子刚要回答,正华冲他摆摆手,一面冲着门外说道:“薛妈,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没有什么的,栓子已经收拾好了,你忙你的去吧。”薛妈听正华这样一说,也就放下心来,说道:“哦,少爷,那我下去了。”   屋内,正华对栓子小声说道:“把这些碎片包起来,悄悄扔出到外面去,不会有人知道的。”栓子感激的叫了声:“少爷---”   栓子捧着景泰蓝碎片走下台阶,准备从后门出去扔,却隐隐觉得墙根下的一丛花草中,似乎有响动。栓子不觉一愣,轻轻的走过去,相看个究竟。   贺正华这时候仍然在灯下继续做他的功课,一面等着栓子回来。不料,却见栓子急急忙忙跑进来,接连叫道:“少爷,少爷!”正华问道:“出什么事了?瞧你慌成这样。”   栓子说道:“少爷,我刚刚准备从后门出去扔这东西,却看见墙根下趴着一人,浑身是血。”正华感到意外,不由得“啊”了一声,问道:“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栓子说道:“看清了,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正华听了,也顾不得多想,赶紧站起身,对栓子说道:“走,快带我去看看。”   却说那负伤之人正是易忠,此刻,他正努力试图站起,但始终不能。正华跟着栓子赶到,栓子上前将易忠摁住,说道:“少爷,看这人浑身是血,没准儿,是个入户盗窃的贼,我们把他送警察局得了。”   正华赶紧制止道:“栓子,别胡来!”一面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弄成这样?”易忠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正是白天在街上演讲,而被警察追赶的那位热血青年,遂吃力的说道:“这位兄弟,你还记得,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酒鬼’吗?”   正华听了一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啊,是你?!”此时,正华已料到了七八分,遂急忙吩咐道:“栓子,快,把他搀到我屋里去。”   卧室里面,正华将易忠安顿好,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即对栓子吩咐道:“栓子,你快去把刚才那地方的血迹冲洗掉,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然后,去请王大夫来,记住,从后门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栓子应了一声:“是,少爷。”   却说那群日本特务追杀易忠,追到一堵高墙附近,却不见了踪影。四下搜索一番,仍无结果,不由得“叽叽咕咕”的商议对策。   其中有一个特务说道:“难道他翻进了院墙不成?”又有一个特务说道:“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快翻墙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特务说着,就开始准备翻墙。却闻得身后有人骂声:“八嘎!”   一群特务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精瘦的身影来到面前。那群日本特务见了,赶紧叫声:“机关长!”一个个都连忙垂手待立,不敢乱动。那人过来,冲着刚刚准备翻墙的那名特务“啪!啪!”   两记耳光,那名特工赶紧“嗨”!的一声立正。那精瘦之人人低声喝道:“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家的院子?”众特务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那人继续骂道:“一群废物,这里是北平,不是在满洲,更不是在我们大日本帝国。这贺家是北平工商界的名流,你们想把动静闹大,把我们的任务暴露给整个北平,乃至全中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   那人看看了院墙,又说道:“想要完成我们的任务,首先就得做好保密。‘吴记’字号里所有的人员马上撤离,转离机要文件,带不走的东西,立即销毁。”众特务应了一声,立即赶往‘吴记’糖果烟洒店。   再说栓子来到“王记”诊所,一阵敲门。此时,已经夜深,王大夫正准备歇息,猛闻得有人敲门,遂问道:“谁啊?”栓子回答道:“王大夫,我是栓子。”王大夫见说,忙披衣出来开门。   栓子一见王大夫,急忙说道:“王大夫,快!我家少爷救了一个受伤的人,请您马上去医治。”王大夫答应一声,进屋取药品和医疗器械,一面问道:“栓子,那是个什么人啊?”   栓子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少爷要救的人,那肯定是好人。”说话间,王大夫已收拾好出诊箱,栓子一把抢过来背了,与王大夫一同出门。   王大夫家没住在闹市,一到晚上就行人稀少,更别说黄包车。栓子救人心切,背着药箱如飞一般往前赶,王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   栓子心下焦急,说道:“王大夫,救人一命,你能不能再快点。”王大夫喘息着说道:“我……已经……快没命了。”栓子性急,说声:“王大夫,来,我背你走!”一面不由分说,将王大夫连药箱一块背在背上,大步往回赶。   一直奔过两条街口,好容易才看见一辆黄包车。栓子赶紧叫住,将王大夫扶了上去,自己跑步跟随。   易忠此刻已经昏迷过去,正华看看墙上的挂钟,又焦急的望望窗外。好容易见栓子将王大夫同药箱一块背来。   王大夫从栓子背上下来,也顾不得喘息,只喝了两口茶,就问:“贺少爷,病人在哪儿?”正华连忙请王大夫上前诊治。   王大夫动作麻利的戴上口罩和手套,又将一套手术器械放在一个盘里,让栓子捧着,然后查看了一下易忠的伤势,随即就开始做手术。   正华和栓子都紧张的屏住呼屏,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大夫。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出发的“嘀嗒”声。正华也不时的为王大夫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终于,“叮当”一声,王大夫将将取出的子弹头扔进盘里,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又急忙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然后盖上被子。   正华这才问道:“王大夫,他不要紧吧?”王大夫说道:“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昏迷,虽无什么大碍,但十天之内不能行动,否则,很可能会落下残疾。”   栓子盛了一盆水过来给王大夫洗手,一面说道:“王大夫,刚刚对不住您了,我也是救人心切。”王大夫洗过手,一面摘口罩,一面笑道:“你这小子,刚刚差点把我这把骨头给折腾散罗,不过,救人一命,济世救人,也是医者的本分。”   正华说声:“王大夫,辛苦您了。”王大夫谦让道:“贺少爷,说哪里话呢,你快让栓子跟我回去取药吧。”正华回首叫声:“栓子。”栓子应声过来,跟着王大夫一同出去。 正文 第八回 头牌武生   易忠渐渐醒来,就要挣扎起身,却又力不从心,又摔倒在床。正华急忙摁住,说道:“这位大哥,大夫吩咐过,你可不能乱动。”   易忠喘着气,说道:“这位兄弟,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误。”正华说道:“这位大哥,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动不了啊。”   易忠喘息着说道:“这位兄弟,我今天在街上听过你的演讲,知道你是个热血青年,我也不用瞒你,我叫易忠,是和你在同一战线上的人,都是为了抗日救国而奔走。我们这次奉令来北平盗取一个日本特务机关的密码本,不料,行动暴露。我的一位同仁为掩护我而殉职。刚刚追杀我的,就是日本特务,我现在有重要情况,必须立即向上级汇报,否则,会贻误军情。”   正华说道:“可你重伤在身,怎么去啊?”易忠急得一头大汗。正华毅然说道:“易先生,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替你去。”   易忠听了心下感动,准备将取来的情报交与正华,却又犹豫道:“这位兄弟,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你要知道,这样做是很危险的。”正华说道:“抗日救亡,人人有责,易先生,我如果惧怕危险,还会上街去演讲吗?”   易忠感激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快拿纸笔来,我写封信,你送到西直门外二十三号的一家‘西苑’相馆,找许老板。”正华答应一声,立即取来纸笔。   易忠写好信,交给正华,又从怀里取出一卷文件和那个密码本,说道:“把这个也带去,拜托了。”正华说声:“你放心,我一定送到。”随即,易忠又将接头暗号附耳告诉正华。   再说戏园里,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台上正演着当晚的大轴戏,也正是伍春的看家戏之一《长坂坡》。   随着一阵密集的锣鼓声,伍春扎着一身长靠出场,左手提着一杆大枪,右手执一根马鞭,出场一个亮相,台下喝彩声不绝,三教九流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上的赵云。   曲终人散,贺文泰和夫人也上车回家。伍春回到后场,脱下那身长靠,开始卸妆。管事唐又芳进来将几封请贴放在伍春眼前。伍春看也不看,说道:“唐叔,你都替我回了吧。”   唐又芳拿起其中一封说道:“伍老板,我也知道您的性情,别人的,我都可以去回,只有这一封不好回,这一封可是俞小姐请您宵夜的,这俞小姐,咱可惹不起啊,您还是去应付应付吧。”   伍春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因为她哥是警察局长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又芳赶紧说道:“嗨,伍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俞局长在这一带,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您还是去应酬一下吧。”   伍春说道:“我一个本本分分的唱戏人,他能拿我怎样?”唐又芳说道:“哎哟,伍老板,咱还指望着在人家这码头上混饭吃,少不得会求到人家,你要是把路给堵死了,往我咱们怎么在这码头上混啊?”   伍春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唐叔,你自己去吧。”唐又芳说道:“哎哟,伍老板,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就是想,也没这福份啊。”   伍春也不再理会唐又芳,卸完装,自顾起身离去。唐又芳急得在后面直叫:“哎,伍老板,您别走啊。”   伍春出了戏苑门,刚刚叫了黄包车,却闻得身后一声:“伍老板。”伍春回头看时,正是俞小姐,身边跟了一个丫环。   俞小姐走上前来,说道:“伍老板,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就这么不肯赏脸?”伍春说道:“俞小姐,您是贵人,伍春只是个唱戏的,你我根本不搭界。”那丫环叱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唱戏的,敢对我们小姐这样无礼!”   俞小姐连忙阻止道:“梅香,不要你多嘴。”伍春说道:“不,俞小姐,她说得在理,我一个唱戏的,确实不敢冒犯小姐。”   俞小姐急忙说道:“伍老板,真是对不住,丫头不懂事,您也别生气。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伍春说道:“俞小姐,用不着这样,我也不会生什么气不过,你我真的不搭界,告辞了。”   说毕,伍春上了黄包车而去。梅香说道:“小姐,这人这么骄傲,您这是何苦呢。”俞小姐脸上飞红,说道:“我就是喜欢他这身傲骨。”   再说栓子从王大夫那里取了药回来,乘着厨房无人,赶紧将药煎好,端起就准备屋。却在台阶上与贺文泰和夫人撞个正着。   贺文泰问道:“栓子,少爷呢?”栓子回道:“老爷,少爷已经睡了。”贺文泰闻到中药味,不禁惊讶的问道:“栓子,你端的什么药,谁病了?”   栓子急忙说道:“老爷,没什么,是,是我。”贺文泰走了过来,关切问道:“栓子,你怎么了?”栓子急中生智,说道:“老爷,是我这几天有点上火,流鼻血,所以,弄了点败火的药。”   贺文泰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栓子,也许是你太辛苦,给累的。好了,早点歇息去吧。”栓子如释重负,答应一声:“是,老爷。”急忙赶回屋。   再说正华连夜赶到西直门外的“西苑”相馆,上前敲门。稍后,里面有人问:“谁啊?”正华低声回答道:“老板,我是来照相的。”里面说道:“半夜三更的,照什么相啊,明天再来吧。”   正华说道:“老板,我急等照片用,能行个方便吗?”老板说:“你要拍多少张?”正华答道:“我要拍十八张。”相馆老板这才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正华进得门来,说道:“请问,许老板在吗?”那人回答道:“我就是许老板,您是?”正华说道:“是易科长让我来找您的。”一面说,一面将信和文件都交给老板。   老板看过,说道:“这位兄弟,谢谢你,易科长他现在怎样了?”正华说道:“你放心吧,他在我家里,绝对安全。”说完,正华也不敢停留,起身告辞。   正华回到家,易忠已经睡着,栓子坐在床前守候。栓子一见正华回来,就要起身招呼。正华连忙示意栓子不要作声,自己轻轻走到床前,看了看易忠。   只见易忠虽然在昏睡中,却仍然皱着眉头。正华点点头,示意栓子出去说话。栓子会意,跟着正华来到外间。   正华说道:“栓子,易先生的伤势怎样了?”栓子说道:“已经服过药了,刚刚睡着。”正华听了,略微放下心来,又说道:“易先生是抗日英雄,我们保护好他,也算是为抗日出一点力。这几日你要小心些,好生照顾他,不要让任何人进我屋来。”栓子点点头,说道:“少爷,您就放心吧。”   第二天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正华收拾好书本,就要往家里赶。刚到校门口,却听见有人叫他。正华寻声看去,却是婉茹在叫他。   正华连忙奔过去,婉茹问道:“正华,你昨天是怎么脱身的?可把我担心死了。”正华说道:“婉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婉茹笑道:“不管怎么说,昨天你让我担心那么久,今天,你得送我回家。”正华有些为难的说道:“婉茹,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得快些赶回去。”婉茹听了一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正华说道:“婉茹,我以后再告诉你,今天你自己先回去,好吗?”婉茹点了点头,说声:“好吧,不过,你自己也得小心啊。”正华说声:“你放心吧。”此时,二柱已经将雪佛莱开到跟前,正华和婉茹道了声别,上车回家。 正文 第九回 志向初露   转眼间,十余天过去,易忠伤势渐愈,遂对正华说道:“贺少爷,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我现在已无大碍,打算告辞了。”正华挽留道:“易科长,您不用这么客气,只是您的伤刚刚好些,还是养些日子再走吧。”   易忠笑道:“贺少爷,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做,不能久留。”正华见挽留不住,只得说声:“好吧,我送送你。”   为了谨慎起见,贺正华仍然没有让二柱开车送,而是从后门出来,叫了黄包车将易忠送出到车站。   易忠拱手说道:“贺少爷,后会有期。”说毕,转身要走。正华叫声:“易科长,您等一等!”易忠回转身来,见正华欲言又止,遂问道:“贺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正华鼓起勇气说道:“易科长,我想跟您走,去参加你们抗日队伍。”易忠听了,顿着眼前一亮,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学生,在这个青年学生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少有的刚毅和坚强。   在贺家大院疗伤的这十几天,易忠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青年学生,现在又被他的决心和志气所感动,而队伍里也确实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因此,几乎就要立即答应他的请求。   但是,易忠猛然想起贺家大院是那样的豪华,贺正华虽然有这样的决心和志气,然而,一个从小在北平的大户人家里生长,享惯了福的少爷,怎能一下子习惯部队上的艰苦生活和枪林弹雨的冲涮?   想到这里,易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正华的肩,说道:“不错,有志气。”正华欢喜的说道:“那我现在就跟您走。”   易忠却摇摇头,说道:“贺少爷,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正华急道:“易科长……”易忠打断他的话,说道:“贺少爷,抗日不一定都得在战场上,而且,一旦踏入战场,所面临的是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的挑战。你想过没有?”   正华说道:“易科长,这些我都知道,为了抗日,我义无反顾。”易忠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考虑考虑,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回去吧。”   正华这才说道:“好吧,我等你的消息,易先生,你多保重。”易忠点点头,转身购票进站。贺正华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失落,转身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   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正华来到严家门前,摁响门铃。看门的赵伯开门出来,一见正华,就赶紧说道:“哦,是贺少爷啊,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快,里面请。”正华道了声谢,径直往客厅而去。   客厅里面,严先生严太太正在说话。正华进来,叫声:“伯父,伯母。”严先生连忙招呼道:“正华来了?快坐。翠喜,快倒茶来。”正华问道:“伯父、伯母,近来可好?”   严太太说道:“好着呢。对了,正华,近来你和婉茹很少在一起,是在忙什么吧?”正华说道:“前一阵子,是有些忙。伯母,婉茹在家吗?”   严先生说道:“婉茹在她房里呢,你去找她吧。”正华起身说道:“伯父、伯母,那我去了。”正华去后,严先生满意的对太太说道:“不错,是我们严家的好女婿。”严太太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北海公园的太液池边,清新的杨柳枝在微风中轻拂着。柳枝下的草坪上,撑着一把粉色的绢质小洋伞,一方油布上面放着几色糖果和饮品。   贺正华和严婉茹就在伞下席地而坐。正华将前些天发生的事都对婉茹一一的说了,婉茹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些日子你总是那么匆匆忙忙的。”正华对婉茹歉意的笑了笑,说道:“不过,婉茹,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婉茹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正华看了看四下无人,遂用手抚摸着婉茹的长发,一面慢慢的贴近婉茹。婉茹幸福的闭上眼睛,正华在婉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春日的阳光,映照着太液池轻泛的微波,山山水水都罩上了一层新意。正华说道:“多美的春色啊,可惜,这一切都正被东瀛强盗所窥视,如果不奋起反抗,用不了多久,这大好山河,就会被践踏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   婉茹说道:“我们不是还有像易先生他们那样的抗日志士吗?我相信,多数国人都会有清醒的那一天。”   正华点点头,说道:“是啊,很多人都把我们国家的现状比作睡狮,如果睡狮一旦猛醒,谁还敢小瞧我们。”稍后,正华又说道:“婉茹,如果我要离开北平,去参军,上前线去打鬼子,你会反对吗?”   婉茹听了,禁不住吃了一惊,望着正华良久无语。正华轻轻挽住婉茹,说道:“婉茹,你……”沉默了很久,婉茹才轻轻说道:“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你,可是,我,我怕……”婉茹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稍后,婉茹抬起头,泪光盈盈的,正像那太液池上的晶莹的微波一般,看着正华的眼睛,说道:“正华,你能不去吗?就留在北平帮助易先生他们,不是同样也可以为抗日出力吗?”   正华搂住婉茹,说道:“不,婉茹,那不一样,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但是,眼前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打走鬼子,我们是不会得到安宁的。虽然留在北平同样也可以为抗日出力,但是,前线更需要人,我应该到前线去,和那些千千万万的抗日将士们一样,跟日本鬼子轰轰烈烈的战斗,直到把东瀛强盗赶出国门之外!”   婉茹听了,知道正华的志向不会更改,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能把脸紧紧的贴在正华的肩上,一滴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滚了出来。   转眼间,夏日渐渐来临,已快到端午时节。这晚,怡庆班的压轴戏是红柳的《贵妃醉酒》。管事的唐又芳照例又在门口应酬。   警察局长俞世贵今天也来了,唐又芳连忙摇头摆尾的迎上去,说道:“哎哟,这不是俞局长吗,您也来了?”俞世贵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这戏园子,我就不能来吗?”   唐又芳赶紧说道:“俞局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您大驾光临,是给我们小戏班赏脸啊,我们大伙脸上都有光啊。俞局长,快里面请,里面请。”俞世贵哈哈一笑,带了两名跟班的警察走了进去。   戏园内座无虚席,卖糕点瓜子花生的小贩也穿插其中。随着一阵鼓乐声起,高力士与裴力士踱了出来,分左右侍立,随即又相继出来四对宫娥,风摆荷叶一般缓缓行来,也分左右侍立。然后,马门内传来杨玉环的一声叫板:“摆―――驾―――”   台下观众当中,警察局长俞世贵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杨玉环的一个眼神、一个身段,都让他如痴如醉。   戏台上,杨玉环由宫女搀到后面去更衣,高力士与裴力士出来打圆场。俞世贵这才从沉醉中醒了过来,借这档儿,俞世贵对跟班的一个警察说道:“你去,把唐又芳给我叫来。”那个警察答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唐又芳听得俞世贵传唤,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赶来,战头哈腰的问道:“俞局长,听说您找我,不知道您有何吩咐?”俞世贵将一封贴子交给唐又芳,附耳交待了一番,然后又说道:“如果办得好,少不了有你的好处。”   唐又芳连连点头道谢,俞世贵这才大模大样的将手一摆,让唐又芳退下。唐又芳赶紧点头哈腰的离去,走出不远,又低声咕哝道:“这兄妹俩是怎么了,一个盯着那个头牌武生,一个盯着这个头牌旦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