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新晋夫人   天辰四年,初冬之际,京都槿城。   放眼望去,大地已经处处挂上白色雪帘。皑皑白雪,如柳絮般翩翩飞落,落在地面上、树梢上、屋檐上,银装素裹。阶上白雪,鲜耀阳春,如斯美景,堪可如画。   玥流盈着一件青绿色锦衣,一根淡紫色腰带勾勒出盈盈细腰,衣摆处绣着几朵典雅的浅色木槿花瓣,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夺目。外裹莲青色夹金线绣折枝堆花大袄,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更添冬日里的宁静素雅。   “下雪了,倒是晶亮得很……”在看到入冬的第一场雪时,她的眼睛顿时如钻石般闪亮,仿佛能放出光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雪,冰凉的感觉瞬间从手心延伸至心田。   锦瑟走进院子,就看见玥流盈双手捧着雪在雪地上打转,垂落的乌黑秀发随着她的旋转飞扬起来,嘴角噙着笑意,连带着身边的景物也染上三分轻灵。   微愣过后,她轻柔地走进,稍一扬眉,故意板着脸道:“姑娘刚中过毒,身子还虚的很,怎的又跑到院子里来玩雪了。”   皱了皱小脸,玥流盈走上前去拽着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好锦瑟,我都在房间里呆了五天了,整日里望着天花板神游。再呆下去,该成米虫了。”   记得她刚醒来那会,大夫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镇静过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姑娘实在是大富大贵之人,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不过为安全起见,还请姑娘多休息几日,让毒素彻底清除才好。”   于是,锦瑟便日日看着她,事事为其服务。穿衣、吃饭、洗漱……倒让她觉得自己真患上什么重病似的,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受得很。   锦瑟失笑,因其陪嫁丫鬟也喝了有毒的热汤,魂归西天,刘总管才派她前来伺候。   摇了摇头,表示无奈:“姑娘,这才刚入冬,等身子好了,再来看雪不迟。”   玥流盈歪头,再看看漫天飞舞的鹅毛小雪,只得两步分成三步地走回了屋,解下肩上大袄,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   “姑娘近日不曾出外,确实乏闷了些。待身子康复了,少主就会接姑娘回府成亲。序凌山庄景致秀美,楼阁多依水而立,这样姑娘定不会再喊无聊了。”锦瑟跟进屋去轻声说道。   玥流盈一听这话,非但没有欢欣鼓舞,小脸反而垮得更厉害了。成亲啊!才刚穿来就遭中毒,眼下又即将要踏入婚姻的坟墓。二八年华,多好的青春时光,竟然从此就要贴上“已为人妇”的标签。   一想到和后院一群莺莺燕燕共享一个丈夫,整日靠争宠献媚来巩固地位,玥流盈就觉得人生凄惨无比,已然生无可恋。   若是可以,她宁愿病一辈子,也好过予人为妾。   不过,幸好是妾。这样……计划逃跑的可能性应该比较高吧!   玥流盈如是想着。   进了山庄,安安分分地当个小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吃饱喝足领着月银,存点小钱,然后伺机逃出庄外。到时候天大地大任我逍遥……   嗯嗯,面包会有的,快乐会有的,银子会有的,朋友会有的,爱情……这个,随天意吧。   思及此,玥流盈的大眼睛又亮了起来,带着些许的狡黠,又闪着几分的算计。   **********************可爱的分割线飘过*************************   序凌山庄东部的书房内,一名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临窗负手而立。窗外微风将其紫玉华冠下的两条冠带吹拂得忽上忽下,随风飘扬,明明是和着风轻轻飞舞的姿态,配上男子的身姿与气场,却舞出一种威慑天下的锋利之感。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透过窗洒在男子身上,更添一份神秘与深邃。只这一背影,就让人感觉到那一股非凡高贵,凛冽天下的气质。真真是风华绝代,惊才风逸。   书房此时极静,男子似乎已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半响,拂了拂身上未曾存在的灰尘,冷然地对房内半跪的下属问道:“活过来了?”   “禀少主,是的。本已被诊断出中了‘冥夏’之毒,没有解药应是必死无疑,可是昨日却传来消息,除去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之外,性命已无大碍。”   “哦——,这倒是新鲜。”男子微微垂下眉眼,状似深思,脸上冷清的神色与身上冰冷的气息却是丝毫不减。   “少主,要查么?”   “当然要查。”   玥流盈不过是燕云国一介商贾的女儿,生死与否对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但玥家毕竟是燕云国有名的商贾,若是玥流盈无缘无故就死在半路,日后在生意上总会惹来些小麻烦。   他,不怕麻烦,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凌氏向来是不会做的。   不过……   冥夏,乃天下奇毒,据说其无药可解。自十七年前那场“白启之战”后就已绝迹江湖,如今却被人用在一名商贾之女身上。下药之人是谁?玥流盈又为何能死里逃生?   看来,似乎……很不简单呢……   休息近半个月,玥流盈的身子基本恢复健康,派来的大夫也已经向山庄报告诊治状况,说是再过两日择个吉日就可以进庄了。   玥流盈向来生性乐观,只是偶尔会对此嘟嚷几句:“真是罪恶的资本家!”   是日,玥流盈再次穿上那身粉红色嫁衣,傻笑地望着镜中自己一身喜庆的装扮。   锦瑟以为她在羞怯,“扑哧”一声后忙掩嘴浅笑:“姑娘钟灵慧秀,一定能胜过后院的那些夫人。”   玥流盈不以为意:“锦瑟,听说你们少主甚是无情,又经常在外?”   锦瑟点点头:“其实,婢子只有几次远远地见过少主,长身玉立,神采英拔,气宇轩昂。举手投足,言谈举止贵气*人。江湖上都称少主是‘傲世性清绝,情冷貌无双’呢。”   评价如此之高,凌齐烨当真有这般的风姿?   “少主平日不喜说话,不喜玩笑,的确是冷清的性格。恩,因为生意上的事倒是经常外出。”   小手托着下巴,玥流盈对于这种情况完全理解,事业越成功的人,往往越忙碌。尤其像凌齐烨这种强国中的第一富商,换句话说也就是金牌CEO,身价过亿的超级大BOSS。   每天有一大堆的文件要批,一大叠的账目要看,一大堆的会议要开,隔三差五地还要往各地出差、视察……   哎,劳碌命啊!   玥流盈收回思绪,继续问道:“那少主在府时去后院的次数是多少?”   “嗯——,每个月大概有十天。”   “十天啊……序凌山庄虽无主母,不过侍妾听说有三十余人,再加上他经常外出公干……哇塞,那不就是说除了洞房花烛夜,再轮到我侍夜,至少也需要数月时间。”   这些天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趁机逃跑,只可惜这别院出口有好几个侍卫把守,说是必须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万不可再被歹人害了去。   原想退而求其次翻墙离开,岂料房间里能拿得出辅助她翻墙的材料只有床帘,却是纱织的云帘,别说拉她爬上墙头,怕是只需轻轻一扯便立刻变成天女散花。如此现况实在让她郁闷不已。   不过她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了解一下槿国的地理环境,好好部署,否则以序凌山庄的势力,只怕她还未跑远就会落网了。   玥流盈嘴角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锦瑟不解其意。   不待她开口询问,一声声如洪钟的“吉时到——”堵住了她所有的疑问。   猛地,锦瑟瞪大双眼,不会吧?这新夫人,似乎……似乎……   极不情愿与少主成亲!  正文 第二章:出乎意外   玥流盈盖上喜帕,在喜娘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缓缓地向红幔翠盖的花轿走去。   迎亲队伍除了喜娘和几个丫鬟,再就是抬花轿的轿夫了。   玥流盈对槿国娶妾的这种流程倒甚是满意,人员精简,程序简单。除了轿子有些颠簸之外,其它的几乎都无可挑剔。   恩,听说去山庄的路还挺远的,先睡会觉,眯眯眼……   玥流盈如是想到。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从序凌山庄的东侧门进入,一直到玥流盈日后居住的清盈苑的苑外方才停下。   喜娘弯腰掀起轿帘,笑盈盈地轻唤道:“新娘子,到府了,请下轿。”   一阵沉默……   没反应?   喜娘望了望轿中低着头的人儿,心想难道是自己声音音量过低?于是复又稍稍抬高音量道:“新娘子,到府了,请下轿。”   仍然一阵静默……   喜娘嘴角的笑意慢慢僵住,眉头微皱,这新娘子该不会是个失聪之人吧?   唯有锦瑟此时心中顿时想到一种古往今来新娘子绝无可能出现的情况——姑娘她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应该……不会吧?   试着把手从左侧的窗口伸进去,轻轻地推了推玥流盈的肩膀。   只见轿中的人儿忽然小脑袋一歪,而后抬手按了按有些僵硬的脖子,伸了伸懒腰,轻嚷着:“唔,到了啊,真快!”   声音明显的沙哑和慵懒   喜娘今天受到的震惊似乎不少,嘴巴微张,神情呆滞,显然还没从这百年未有的奇事中回过神来。   眼前这位女子从燕云国嫁过来,听说是极其崇拜爱慕凌庄主才请其父帮忙说亲,堂堂一名富家千金宁愿远离国土,也要到槿国来嫁予凌齐烨为妾。   可是如今看这情形,竟在大婚之日堂而皇之地闭眼睡去,怎么也不像是爱慕凌氏家主到死去活来、非卿不嫁的地步啊。   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不符常理之道。   锦瑟此时只感觉一阵晴天霹雳,啊啊啊——她家姑娘居然真的……睡着了!   玥流盈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对,她皱着小脸锤了锤肩窝处,脖子实在太酸疼了,呜,好想拿块热毛巾敷一敷。   正想钻出轿子,才意识到自己头上还蒙着喜帕。   真是……麻烦,“锦瑟,快来扶一下我。”   “哦——,是。”锦瑟回神,连忙绕过轿杆伸手将玥流盈扶进了清盈苑。   苑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火红的双喜字、吉祥剪纸和挂着带有彩球的红色绸带。不多时夜幕降临,天色渐黑,清盈苑内却是灯火烛明,一片红光映彩。丫环们捧着吉祥如意盘,上置莲子、花生、桂圆、苹果等。寓意连生贵子,圆圆满满,一生平安。仆人们端着福禄鸳鸯案,案呈凤凰于飞红烛火、佳偶天成同心杯。道的是红红火火吉星照,百年好合同心人之意。   新婚房内,玥流盈盖着盖头正坐在床上,手指微微轻点衣裳,有些饿得发慌。   一整天都未曾吃一点东西,喝一点水。再加上头顶顶着个镶金流苏冠,周围附以各式金簪钗环,压得她小脸都皱到了一起,难受极了。   真想现在扑到桌前安抚自己的五脏庙。   心知自己的想法怕是得腹死胎中,郁闷地撇了撇嘴轻喃:“成亲真是折磨人,再有下次,我一定在轿子里藏个七种八种的食物,一路吃过来,免得现在在这干等着受罪。”   却听门外传来轻微动静,她知道必定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夫君来了。时辰竟过得这般快吗,才转眼间天就黑了。   凌齐烨此时并未红色新郎服加身,只与平常穿便服一般。着一件青色缎锦袍,腰间仅简单垂挂一枚琉御青璃纹玉。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午时才被清扫的地面又是积累了厚厚的一层,以至于一路走来虽有内功相护,衣裳上还是沾了不少湿气。   脱下沾有雪水湿气的外衫,作势便要往里屋走去。   “启禀少主,刘洵有要事禀告。”门外传来刘总管的声音。   要事?有什么事情竟在这个时候禀告?   外面的话音刚落,男子不曾看床边的新娘子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房门。   “少主,城东上水街如意斋的管事来报,有十五瓶雪花露被查出掺杂些许不明物质,其中三瓶已售,使用的女子手上都出现大量红疹,不久前在如意斋里大闹。”   “其它商铺有类似现象吗?”男子声音温润而清冷。   “如意斋出事后属下就立即派人查看其它商铺的情况,目前还未可知。”   “进货来源何处?”   “是南方的碧云坊,近几年如意斋除了自制的凌氏产品,剩余的有三成来自碧云坊。”   见凌齐烨沉默不语,他提出自己的疑惑:“少主,会不会……是那人?”   “不会”凌齐烨停下脚步正色道:“若是那人,事情应该会很棘手。这次的事件,手段还生涩得很。”   “少主说得是,属下考虑不周。”   “立即派墨阁调查此事,我倒要看看何人有此胆量敢与凌氏作对。”森冷的话语中似带有一丝笑意,但眸子里的锐色却让人望之生畏。   “让凌尘负责治好那三名女子,另外,将这三人的资料整理一下送到书房,我在书房等。”冷哼一声,随即不作逗留地往书房走去。   这三名女子的身份不用询问也知道必定是非富即贵。   雪花露是采用上个冬季封存的雪水,在来年春暖花开之际,采集不同种类花的花瓣分别放入定量的雪水中熬煮长达两个时辰,然后再各自冰镇,待香味慢慢沉淀下来,又再将其埋于地下半年有余,让香味浓郁且长久。   如意斋每年只在初冬季出二十五瓶雪花露,包括丁香、桂花、铃兰、雏菊、月季、小苍兰、玉簪等二十五种花香。工序繁杂,制作不易。尤其因为冰镇雪花露所需的冰成本颇高,使得雪花露更为珍贵。   自然而然,买得起雪花露的人身份地位必不会低。   听到脚步声渐去渐远,玥流盈微愣后回神,松了一口气。   在来之前,她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场景。   比如说凌大庄主一脸漠然地走进新房,冷冷地告诉她:“进了凌家,莫要动不该有的念头。”然后潇洒离去。   当然,她举双手希望是如此情况。   再比如凌大庄主一言不发地掀去她的红盖头,然后两人躺在床上各自入梦。   又或者……   好吧,最坏的打算就是——被“啃”   眨了眨眼,她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眼眸狡黠,今晚这种状况不在她的预想之内,但是,却是最好的结果。   那么,现在的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利用数月不侍夜的空档好好计划如何完美地脱身,为未来的闯荡江湖铺一条康庄大道。   收回思绪,唤来锦瑟为她除去头上乱七八糟的一堆饰物,换下沉重的嫁衣。将桌上摆放的各式食物大块淋漓后,就美美地沉睡过去。   在被周公唤走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嘟了嘟小嘴呢喃着:“江湖,等着我。”  正文 第三章:夫人?我吗?   次日,太阳已经爬高,懒洋洋地偎依着云端,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层昨晚下过的厚厚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晶莹剔亮,如诗如画。   已经过了辰时,玥流盈依然缩在被窝里沉睡。寒冬冷冽,她既然不需赶早赶点地打卡上班,也无婆婆或主母让她晨昏定省,再加上她的新任丈夫新婚之夜被公事缠身,下次碰面不知是猴年马月。那么她自然是随心所欲,睡觉睡到自然醒。   此种状况,锦瑟已经是见怪不怪。在别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玥流盈都是这般的作息。如果有人在某一天突然告诉她盈夫人卵时已然起身,然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乖巧地含笑刺绣,温柔地抚弦琴、绘丹青,那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盈夫人已经入住主母所属的华音小筑来得更现实。   不过,她极为喜欢盈夫人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跟了玥流盈不过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她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份玩心也渐渐被勾了起来,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美好,欢快有余。   然而……在下人丫鬟们看来,这种现象就值得深入探究。   少主新婚之夜未掀盖头就匆忙离去,在书房里过了一夜。盈夫人又辰时未起,为何?   想想也定是昨夜尴尬之后倍感委屈,独守空闺,暗自神伤至天将拂晓之际方才迟迟睡去……   新婚之夜新郎缺席,对一个新嫁娘来说是多么可怜的遭遇,痛哭一场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确实是值得同情……   只是没过多久,他们才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想错得有多离谱!   盈夫人的一举一动简直就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思考。   玥流盈自然不知自己的作息时间已被清盈苑附近的下人们YY多时,当然,即使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惺忪朦胧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套上外衣,走到外间锦瑟早已备好的温水面前,掬一把拂至小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呵呵,锦瑟实在聪明又贴心,才不过十几日的相处,就已经摸清她的性子,知道她冬日喜欢懒床,辰时之前绝不会随意打扰到她。而且在大约辰时将过前会轻轻地在外间放下温热的洗脸水,等她醒来后能马上洁面清洗,只因为她对于生活起居素来喜欢亲力亲为,不习惯让人伺候。   玥流盈一脸崇拜,这简直就是现代版360度德智体美劳全优的完美助理啊!   “吱呀”锦瑟轻轻开门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玥流盈散落着乌黑长发,手指交叉半遮下巴,一副半睡不醒的迷糊样子。小脸朝着45度方向微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半闭的眸子里带着三分傻气,七分灵动,看起来像小女孩得了糖果般的满足。   看着她这般的神情以及一如既往的作息,锦瑟此时算是真正明白了,这位盈夫人真是怪人一个,她真的……真的是一点也不喜欢当少主的妾室。   或者更直接的说法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少主,即使是好感也欠奉。   不甚明白地摇了摇头,几步上前轻声唤到:“夫人安好。”   “呃?”   玥流盈突然愣了一下,秀眉微蹙,不解地问:“夫人?我吗?”   “是啊,从今日起,您就是少主名正言顺的妾室,自然要唤您夫人的。”   “可……可是,我才十六岁,你这样的叫法会让我以为我已经三十六岁了。”   “序凌山庄的规矩是这样定的,况且……为什么一声‘夫人’会让夫人一下子老二十岁?”   “……”她无语望天,“总之,以后除非必要场合,否则不要叫我夫人!”   “那……要叫什么?”锦瑟皱起眉头,似乎被她的要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就叫我流盈好了。”   “……”可以忽视吗?要是被刘总管知道她胆敢直接唤主子名讳,一定会死得很惨。   “不然,叫我姐姐,玥姐姐,盈姐姐都可以啊!”玥流盈两眼放光,觉得这些称谓倒是不错得很。   “……”她似乎还年长夫人三岁。   玥流盈见她一直摇头,只好妥协:“那就叫小姐好了,如果连这个也不行,下次你干脆直接叫我‘喂’好了。”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无论如何自己是无法接受锦瑟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夫人”,“夫人”地叫唤,实在太有违和感了啊。   锦瑟抬头,见玥流盈正静静地盯着她,只好无奈地微笑道:“是,小姐。”   “恩,这就对了嘛!”玥流盈拉起锦瑟福在身前的手喜笑颜开。   这个锦瑟,明明才十几岁的年龄,说话却总是一板一眼的。   和她一样的花样年华,就应该多说多笑。   快乐一点,阳光一点,洒脱一点,活泼一点,任性一点……   偶尔……也可以野蛮一点……呃,无耻一点……   哎,所以说封建社会残害了多少少女脆弱的心灵。   哼,夫人?她十六岁的大好青春,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夫人呢。   在前世21世纪白领赵天琦,如今槿国富商之女玥流盈的认知里,被佣人天天唤作“夫人”的角色一般是三四十岁的富家太太。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素来不喜欢豪门大家。   因为,她就是那所谓豪门里争斗的产物。   一个被母亲想用来换取父亲宠爱,却不被父亲认可的……   她从来不曾得到过母爱,更妄论是遥不可及的父爱。从五岁开始,可能是因为不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她就被母亲送给一对膝下无子的老人抚养。从此,她的生命里就不再有爸爸妈妈,只有收养她的“爷爷”、“奶奶”。   不过,她从来不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而非满怀怨恨。   她懂得知足,也懂得感恩!   爷爷奶奶待她如亲孙女一般,教她读书写字、伦理道德、处世原则。让她觉得自己一直被关怀着、爱护着。这样简单的幸福,已经让她感觉三生有幸。   想想越是大家族,里面的尔虞我诈就越厉害。   就算是现代的一夫一妻制,也阻挡不了小三的层出不穷……   更何况是男尊女卑的古代……   她才不想当一个像母亲一样为了权势,活得失去了自我的可怜女人。   正所谓:“勿忘勿助,日乾夕惕,温养十月,换去后天爻卦,脱去先天法身,我命由我不由天矣!”   女人当自强!  正文 第四章:哎,真伤脑经   冬日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玥流盈放置了张贵妃榻在庭院里,躺在榻上,闭着双眼假寐。脸颊因为太阳的照射有些泛红,为原本就脱俗标致的容颜更添了几分娇美。身上盖着的茶白色织锦雪狐斗篷使她与院中之物融为一体,没有打破景致的素雅,反而添了些生气。   画面显得那么宁静而唯美。   只是——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锦瑟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明明是白雪皑皑、寒风冷冽的季节,她的额头竟出了一层薄汗。   玥流盈睁开双眼,将被风吹散的几缕秀发拨至耳后,兴奋地问道:“是不是后院的哪个小三上门挑衅了?”   “不是”摇头。   不是?   在她看来,古代的皇宫大内也好,豪门大家也罢,后院都该是整天鸡飞狗跳的模样。比如说今天甲姨娘打了乙姨娘,明天丙夫人阴了丁夫人,后天戊己庚辛小妾们相约聚在后花园里争相攀比——谁谁谁才华横溢,谁谁谁青春貌美,谁谁谁秀外慧中……   妻妾们的那些争斗可以说是小妾生活的唯一调剂品,玥流盈早就做好了要迎战的准备,可是……   这么多天了,她是等得望眼欲穿也不见一位闲得发慌的小妾上门挑衅,让她怎么不暗自郁闷,淡淡忧伤。   凌齐烨商业有成也就罢了,怎么连后院也管理得如此风平浪静。   “那……你是被野狗给追了?”锦瑟正想开口,玥流盈又抛出一个奇怪的猜测。   “不是”摇头。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继续摇头。   “咦,不对啊!”玥流盈摇头晃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我和你看起来都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你除了脸色差了点外,生活顺风顺水,似乎……没有什么不好啊?”   锦瑟本想解释,玥流盈忽然从榻上跳起,脸色咋变,“啊”的一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该不会是我那传说中的相公突然到访了吧?”   “……”锦瑟焦急的情绪被她如此无厘头的猜想冲淡了些许,且不说少主从不在白天踏入各个夫人的院子,就算真的破例到访清盈苑,又怎么可能还会有时间让小姐在这说一通的废话。   “小姐,你想太多了吧!”   “这就好。”玥流盈明显松了一口气,“嘿嘿,只要不是凌齐烨大驾光临,其余的事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如果在平时,锦瑟一定会疑惑地刨根问底:“小姐,少主怎么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呢?”   只是如今她忧心忡忡,顾不上询问,“咚”的一声跪在玥流盈面前:“小姐,求求你救救陈伯吧,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   她被锦瑟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微愣过后赶紧弯下身子扶起锦瑟,柔声问她:“站起来好好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有陈伯……是哪位?”   “回小姐的话,序凌山庄共有两位总管,刘总管管理山庄内部事务,陈伯则负责管理山庄外的产业。婢子两年前落难京都,食不果腹,已经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恍惚间冲撞了陈伯的马车。陈伯怜悯,非但不怪罪还将婢子带回了序凌山庄,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听及此,玥流盈也不再玩笑,神色一下子认真起来:“陈伯出事了?”   锦瑟点头:“前几日如意斋的雪花露被贼人掺杂进一些不明物体,导致三个女子肌肤过敏,为此大闹。少主就把如意斋的主管降了职,还把陈伯关进地牢反省三天,以示惩戒。”   原来如此这就形同是面壁思过,不算重罚。这丫头估计是当局者迷,担心则乱吧!   “锦瑟你听我说,凡成大事者,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会用人,做到任人唯贤,赏罚分明。我想这雪花露必非凡品,自家的东西被外贼动了手脚,损害了序凌山庄的声誉,作为总管自然是要负责任的。你且放宽心,不会有事的。”玥流盈难得正经地为锦瑟分析。   “不是,不是,地牢阴暗潮湿,就算是健硕的成年男子进去超过五天也会湿气入体,染上大病的。虽然只有两天,可……可是陈伯已经年过半百,他会受不了的。”说到后面,锦瑟的话语中已明显带有哭腔。   不会吧?年过半百还不让人退休。哼,果然是罪恶的资本家,专门榨取廉价的劳动力。   想想果然还是现代好啊,交通信息化,管理制度化,社会法制化,国家民主化……   不过话说回来,陈伯虽有过失,但以凌齐烨的能力,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按理说……应该不会这般狠啊!   可是……看锦瑟心急如焚的样子,说的话肯定不假。   真是奇怪,难道……凌齐烨是个残暴无情的人?   根据理论而言,他能在短短六年之内把序凌山庄做大做强,从名不见经传到如今的富可敌国,响彻四方,想必应该是一位极具魄力的领导者。她好歹是在大型企业里工作过的人,对内部的体制情况算有所了解,一个企业的诞生远不如一个企业的稳步发展来得困难。六年时间要想把影响力扩充全国,不仅需要领导者自身长远的眼光,强硬的手段,摄人的魄力,还需要充分利用人才,实现管理和运用的多元化。   自古以来,哪位上位者不是借能人之力方可有万里之疆、千金之库。   如若凌齐烨轻罪重罚,残暴无情,显然不合常理。   锦瑟忽然一脸希望地看着她,两眼放光:“小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玥流盈轻勾唇瓣,没好气地身子前倾敲了她一下:“你跟着我不足一月,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会有办法。况且,我现在无权无钱无势,勉强算一枚新任小妾,能有什么主意。”   玥流盈边说边躺回榻上,表示自己似乎有心也无力,忽又揶揄一笑:“难不成你让我去找庄主大人谈判?”   不过,就算她愿意如此,凌大庄主只怕也不会接受。相反,说不定一怒之下也将她关入地牢之中,去享受那湿气入体之苦。   锦瑟连忙跟进:“虽然小姐平时懒懒的,喜爱搞怪,可是婢子总觉得小姐好像懂得很多很多。婢子人微言轻,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小姐你了。”   玥流盈一手支着额头侧身躺着,沉吟不语。   陈伯是锦瑟的救命恩人,而自己早已经把锦瑟当成是好姐妹。   似乎……还是应该帮一下的。   只是这个任务有点难啊!   凌大庄主是什么人,自己除了占据一个小妾身份,其余什么也没有。无交情可言,更无感情可说。   哎,真伤脑经……  正文 第五章:一封匿名信   “少主,有您的信。”书房内,千暮将刚刚收到的信递给正在看账本的凌齐烨。   “谁的?”头也不抬,语气冷淡得不透一丝表情。   “信上并未署名,门口护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送的,什么话也没讲就跑掉了。”千暮答道。   “哦——”凌齐烨放下手中的账本,接过信,“庄主亲启”四个字随即映入眼帘。   字体行云流水、飘逸灵动,再细看之下,笔画骨气洞达、逸虬得水,有如沙划痕、笔走龙蛇之感。这般的字迹,倒是难以辨认写信之人究竟是男是女。   不过,能写出这般舒畅又大气的字,想必非庸俗之辈。   千绝立在一旁,盯着他手中的信,正色道:“少主,会不会有古怪,还是让属下来拆吧!”   “不用”他摆了摆手“伤不到我。”   语气依旧低沉,却流露出一种慑人的气势。   千绝默然,区区一封信,即使有名堂,确实也无法伤到少主。   静静地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桃花笺上写的只是一首诗——   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   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   舍长以就短,智者难为谋。   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   凌齐烨抬头,将信交给身旁的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玩味:“我今日才刚罚了孙管事和陈伯,没多久就有人送来求情信。”   千暮接过此信,小声将其念出声来。在欣赏此人字体和才情之余,不免疑惑:“只是这人是想为谁求情呢?”   千绝无语,千暮的武学造诣虽比他高,心思却总落他一拍:“你再仔细看看这诗。”   千暮复又将诗默读一遍,才恍然大悟般地开口道:“竟是为陈伯求情?”   想想又觉得甚是奇怪:“若是为孙管事求情还情有可原,可是特地写匿名信为陈伯求情,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啊!”   千绝也觉得奇怪,确实没有理由。   主位上的凌齐烨早就一切了然于胸:“此人应该不知道陈伯晓武。”   点到为止。   凌齐烨说出关键,两人自然醍醐灌顶。   陈伯若是不懂武,又是高龄之躯,关进地牢两天一定会染上湿气,届时年迈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得起这般折磨。   看样子这个人与陈伯关系并不密切。   陈伯会武之事不是什么秘密,年轻时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六年前投效凌齐烨,运用其非凡的经商才能协助他打理凌氏产业,若是有心之人或是陈伯近身之人都应该知道他有武在身。   而且少主命令刚下,求情信就送至门口,显然极有可能与庄内的人有关。   或许是哪个承了陈伯恩情的人吧!   凌齐烨暗自沉吟,写信之人且不说其字,光是那首诗就足以令他震撼。   “舍长以就短,智者难为谋。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该是位颇有见地,气质才能出众的人吧!   若是被玥流盈知道,自己已经被序凌山庄庄主定位为“颇有见地,气质才能出众”估计不仅心虚还会附带肾虚……见地?21世纪的女权主义、自由平等观算不算见地?才能嘛,作为新时代的女性白领,多多少少会一些事业技能。至于气质,不好意思,她两世为人,都没有附带这玩意……走气质路线,能打牌搓麻将?能尽情吃喝?能耍无赖?能边吃早点边冲到公司打卡上班?   至于那首诗,百分百是华夏先人前辈们留下的宝贵财富。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凌齐烨毫无理由会这么残忍地对待陈伯,怕是内有隐情。可是又不忍锦瑟忧心忡忡,一番深思后决定写这封信送去,一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希望诗中道理能让陈伯提前出地牢。   千绝、千暮见自家少主抚额沉思,自觉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不过半响,凌齐烨又接着低头看账本,只是在要翻账本时冷声吩咐道:“千绝,找出此人!另外,通知各处管事:断绝与夏芷坊的一切生意往来,限期一个月,将其所有产业转为凌氏,让那位当家主知道他的行为有多愚蠢。”   “是”千绝领命退出。   少主既然未曾提到陈伯,就表示一切照常。   从一开始他就料到结果,少主绝不会因为这样一封信就随意改变主意。   即使陈伯真的不会武功!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绝对服众的理由。他高高在上,却从不自大自负,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果断决绝,正如胆敢在雪花露上动手脚的夏芷坊。但绝不会随意轻贱任何一个忠于他的人的命。   这些,他懂,千暮懂,陈伯懂,凌氏所有忠于他的人都懂。   **********************可爱的分割线飘过*************************   玥流盈来到异世以来第一次感觉两天的时间如此漫长。如她所料,那封信没能改变陈伯在地牢里反省两天的命运。虽然知道这件事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不晓得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可是锦瑟那破小孩,两天来满面愁容,食不知味。连带着她也觉得天不那么蓝了,云不那么白了,风不那么柔了,院子里的阿花阿草不那么惹人怜了,她的人生暗淡得只剩下吃和睡了……   哎……   不过,她倒是挺欣赏锦瑟的。知恩图报、善良大方,把曾经几乎救她一命的陈伯当成亲生父亲一般地去关心,是一个心地很好的姑娘呢。   两天如期而至,陈伯安然无恙地重回岗位上班。   让锦瑟宽心的同时,也让玥流盈欢欣鼓舞,终于又可以在小院里活蹦乱跳、开怀大笑了,哈哈。   可是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开心到想高歌一曲,有人却郁闷到吐血三升。   玥流盈显然属于前者,后者则是此时正向凌齐烨复命的千绝。   他派人去询问了那名送信的小男孩,说是一位比他大上几岁的小姐姐送的,却忘记具体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大概轮廓。待他费些时间找到那位八九岁的小姑娘时,小姑娘又说是名体重臃肿的大叔吩咐的。   等他把所有可疑的胖子调查了一遍后可悲地发现,没有一个符合小女孩所说的身高、年龄、外貌等特征的男人。   居然……查无此人!   后又询问了一下山庄四周的隐卫,前门、后门、左右侧门、偏门……凡是所有能进出山庄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可以的人物,甚至……连翻墙的人都没有。   还有一点让他很郁闷的是:陈伯人缘极好,山庄中受过他恩惠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许久以后,当千绝想起这件气死人的差事,好奇地询问玥流盈当时是否有通天遁地之异能时,玥流盈的回答让他抓狂地想拿块豆腐砸死自己。   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   亲们知道玥流盈用的是什么办法吗?~(≧▽≦)/~猜猜看哈,答案后几章会公布哦O(∩_∩)O  正文 第六章:任重而道远的“任务”   自陈伯一事过后,一连几天玥流盈同学的小妾生活可谓是顺风顺水,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没有传说中的恶婆婆的刁难,只是偶尔几个隔得近的小妾闲着无事来串串门,磕磕瓜子,闲话家常。   女人似乎天生就比较喜欢谈八卦。玥流盈前世就常与朋友聚在一起谈论娱乐新闻、星座运势、旅游心得……也会在一起切磋专业技能,甚至军事要闻……   可是,这群女人……   整天聚在一起谈的是刺绣的手法、样式和线条,胭脂的成色、质量,以及赏花时伤春悲秋的感慨。   甚至相互交流扑蝶的……乐趣?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她们法律上合法的丈夫——序凌山庄庄主凌齐烨。   夫人甲:“今日路过花园,远远地看见少主在逸水亭里与林公子谈话,少主今儿个穿了身黑色锦衣袍,戴的是白玉螭龙簪,外束紫金镶玉冠,简直俊美得人神共愤。”   ……你确定是路过么?   夫人乙:“昨晚轮到我侍夜,这次少主比上次多说了三句话呢。”   ……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夫人丙:“少主果然英明神武,上次夏芷坊使阴招想嫁祸我们如意斋,如今被少主整得就快倾家荡产了。”   恩恩,侧面反映了凌齐烨是个腹黑的主。所以说跑路的计划须三思四思五六思,慎重行事,远离少主,珍爱生命!   夫人丁:“少主简直就是神一般的男人,能嫁给他也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呃……或许是你前世不断回头扭断了脖子修来的。   …………   诸如此类,虽然内容健康无不良倾向,但听得多了总觉得……头皮发疼!   为了不再受如此无聊话题的荼毒,她决定发扬国粹,传承华夏民族古来的益智游戏。让锦瑟托人打了一副麻将,拉上陶然居的云然,伊水斋的若水,再加上锦瑟,正好凑够四人桌。   自从麻将诞生那日起,云然与若水就每天坚持到清盈苑报到。   待到玥流盈吃完早膳后,四人就开始桌上厮杀。   玥流盈因为许久不曾玩而手痒痒,恨不得大战三百回合。其余三人确是因为头一次接触麻将,感觉新鲜而刺激。   于是四人一拍即合,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临近午初时刻,午膳时间已到,云然和若水不得不回到自己的院子用饭,玥流盈打了近三个小时的麻将,这回也觉得饥肠辘辘。让锦瑟收拾了桌子,命人去准备午饭后,就坐在椅子上先吃些糕点垫垫胃。   “锦瑟,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可好?”   锦瑟收拾完麻将桌,走过来道:“小姐要办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恩,这件事任重而道远,需要充分发挥你的语言表达能力,随机应变能力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   锦瑟咋一听,似乎是个极重要的任务,随即露出严肃的表情,颇有些舍生取义的气势。   “小姐,请吩咐吧。婢子一定极尽全力办好。”   “恩”玥流盈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方道:“我想让你去秘密调查凌齐烨的日常生活作息安排。”   “小姐,你终于相通了。”锦瑟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婢子就知道像少主这么优秀、这么完美的人,小姐怎么会不心动?”语气颇有几分安慰。   玥流盈见她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顿时起了逗弄之心。   “是啊,少主丰神俊朗,英明神武,文武双全,气质出尘,可堪与日月争辉。霸气而不失沉稳,卓然中彰显睿智,真真是一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十佳好男人!”   用余光瞄到旁边的锦瑟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玥流盈忽又语调一转:“只可惜落花也无意,流水亦无情,两两不相爱,何必强求在一起。”   “呃?”   忽然想到以后少不了要她帮忙的地方,提前告诉她也好。于是开口:“锦瑟,你如此聪明伶俐,应该知道越是富裕、强权的家族,人事物就会越复杂,心也会活得很累。人的一辈子是很短暂的,我不希望我以后的人生活在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之中。在序凌山庄里没有自由、平等,待凌齐烨娶妻后,日子只怕会更难过。如今只能想法子摆脱去这身份,或是逃离山庄,才能真正活得快乐。我们虽然只相处了一月,但以我识人的眼光来看,你是真心为我好的。不过因为你是凌家的丫头,我只问你一句:愿意跟着我吗?哪怕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锦瑟的眼眶早已盈满了泪水,“扑通”一声跪下地去:“小姐,你从来没有把锦瑟当作下人看待,像是对待亲人一样。是锦瑟……锦瑟太肤浅了,少主纵然是万里挑一,却也是妻妾成群。小姐这般好,可爱善良,性子又洒脱,本就该有一名男子全心全意地疼着、爱着。”   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又道:“婢子懂了,以后一定帮着小姐摆脱了这‘盈夫人’’的身份,或是……呃……逃之夭夭。只是……只是婢子已经……已经是举目无亲,求……求小姐……不论去哪,一定……一定要带着锦瑟。”   双手将她扶起,用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锦瑟,我就知道你懂我。哈哈,你真是我的知己。”   锦瑟稍稍抚平心中激动的情绪:“可是,少主那么精明,身边的人都是忠贞不二,想调查少主的日常作息,恐怕不是易事!”   “不对不对,我并不是要你仔细地查清他每时每刻的动静。若是如此,怕是你还没有动手就直接被送去见圣母玛利亚了。”   “圣母玛利亚是何人?”   “呃……是佛祖他家亲戚。”   “……呵呵,小姐这说法真逗。”   “言归正装,你只要粗略地掌握他大概什么时候在府里,什么时候出府,大致去哪,这样就好了。”玥流盈拍了拍锦瑟的肩膀,一副予以重任的表情。   “哦——”锦瑟突然恍然大悟,“小姐你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无法逃跑,但又闷得慌,所以……想偷溜出府去玩。”   “好孩子,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真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啊!”玥流盈激动地紧紧抱住锦瑟,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小……小姐,你再……不放手,婢子就真……真的去见佛祖他……亲戚了。”  正文 第七章:一只逃跑的猫   是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碧蓝澄净,颜色蓝得纯粹又有些透明,看着多了几许梦幻。地面上落雪铺地,冬日的雪景壮丽无比,绵绵白雪,琼枝玉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蓝的天,白的地,让人看着有种心中舒畅的感觉。   玥流盈此时的心情就如同今日的天气一样,好到心花怒放,笑而不拢嘴也!   根据锦瑟同学几日来小心翼翼地远距离观测,与门卫大哥时而聊天时而“不小心”的套话以及与她这个主谋偶尔为之的“蹲点”行为所取得的结果来看——情况非常乐观……   乐观到她好想跳起来大喊:“事业型男人万岁!”   凌齐烨这厮早上一般在书房处理公务,下午可能去巡视产业,也有可能外出与商业界的朋友谈论合作事宜。当然也有留在栖凌轩中,听说会练练剑,看看书……   本着小心为上的宗旨,她与锦瑟不敢查得太紧,这些安排也只知道个大概。不过……   以她们辛勤的观察结果来看,早上的这段时间绝对安全又可靠。   凌齐烨早上呆在府上,白天又从不踏足后院各个夫人所在的院子,只要赶在午饭前回来,两人碰面这种事简直比嫦娥爱上猪八戒还不靠谱。   哈哈,太开心了,真是太开心了! 圣母玛利亚,观世音娘娘,希望小女子我能早日脱离苦海,恢复单身,永远保持这样好的运气和人品。   为了出门,玥流盈不敢再睡懒觉,重生异世后破天荒头一回自觉在辰初时刻起床。主仆二人快速吃过早饭后,就准备着男装出门。   看着镜中自己的男装扮相,端的是俊美如斯、清秀非常。当然,她与锦瑟面容清秀、唇红齿白、细皮嫩肉,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女孩子家上街游玩。只不过如此这般做法,多多少少会比着女装少来些麻烦。   带着锦瑟来到清盈苑的小后院,在东南方靠墙的三棵梅花树前止步站立。   锦瑟像是顿时明白什么似的惊呼:“小……小姐,这么高的墙我们不行的啦。”   “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啊。”   对哦,小姐那么聪明,她想得到的小姐肯定也想得到。   但当她转头看见小姐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锦瑟忽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你不会想通过爬这棵梅花树翻越墙头吧?”   玥流盈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咧着嘴问道:“那你要爬吗?”   “……”拼命摇头,这几棵树太瘦小了。   “这不就完了”   在21世纪的大城市,高楼大厦似汗牛充栋,树木一般都种在公共场合,从小到大她还真没爬过树。   倒不是不会爬,主要是这梅花树那腰细的,安全感指数实在太低,摔下来不残也会屁股开花吧!   “来来来”玥流盈朝锦瑟勾勾手指,露出一副诱拐良家少女的可疑模样,顿时让锦瑟寒颤不已。   小姐看起来温温柔柔,一副美人胚子面容,可骨子里古灵精怪。这会锦瑟还真不知道除了走后门、偏门、侧门和爬墙,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偷跑出府的危险降到最低呢?   跟着玥流盈走到梅花树后顺着她指的方向往下看去,锦瑟的眼睛一下瞪得极大:“狗……狗……狗洞?”   “不不不”玥流盈摇着小脑袋忙纠正她的措词:“应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通道!”   “小姐,怎么会有这个……呃……特殊的洞的?”   “不知道”她耸了耸肩“有一日我心血来潮,看见梅花飘落满地,覆于白雪之上。无聊之下,便想着学林黛玉葬花,选了这墙角后就开始挖雪埋花。结果挖着挖着……就发现这个洞了。”   “小姐,林黛玉是谁?槿城的哪位千金小姐吗?”   玥流盈抚额:“拜托,这不是重点好不好。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紧把那层薄雪清扫干净,不然待会钻的时候,一定让你透心凉!”   “小姐,这样……不太雅观吧,有碍观瞻。”   “见鬼的雅观,现在又没有旁人。”玥流盈凑到锦瑟身边轻声说道:“悄悄告诉你,上次给凌齐烨的求情信,我就是从这传说中的狗洞中钻出去找人送的。”   锦瑟见自家小姐都肯放下身段,自己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于是两人迅速扫清积雪,从洞中钻了出去。   玥流盈不知道的是,她这般误打误撞,不能爬树而被迫钻狗洞的行为对她而言算是一件幸事。   序凌山庄处处都有暗卫盯着,因为后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暗卫人数相比前院少了很多。另外,山庄与外界相隔的墙都有人在等高度监视,防止有人蓄意闯入。   可惜因为墙高的问题根本注意不到底下的状况。   所以说,运气好的时候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玥流盈和锦瑟两人就这样从守卫森严的序凌山庄中无比顺利地溜了出来。   **********************可爱的分割线飘过*************************   走在大街上,玥流盈的眼睛就变得雪亮雪亮。   当今圣上四年前登基,到现在也不过才24岁,算得上是少年天子。且不说别处怎样,端看这京都风貌,倒也是治理有方。放眼望去,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来人往。不同行业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向过往的行人兜售自己的物品,有七八个小孩手拉着手在一家酒楼前玩笑嬉闹,尽显稚儿天真浪漫之性情。走了一段路,没有见到电视里那类似卖身葬父、恶霸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狗血桥段。就如此看来,倒是一番民顺祥和之景。   玥流盈好奇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方面觉得新鲜极了,另一方面也不禁感叹古代手工艺品的奇妙。虽然不及现代机器制造的那般精致,却平添了几分真实和个性,不似后者所出品几乎一模一样。   此时,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支白玉梨花簪,簪体呈鹅黄色,簪钗处雕的是一朵盛开的白色梨花,雅致清新,简简单单,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卖首饰的妇人见这位男装扮相的姑娘把簪子放在手里笑吟吟地端详,立刻吹捧一番。   “这位客人真是好眼光,这支白玉玲珑簪色泽清新,配上您这神仙般的模样,更是雅致脱俗,恍若天仙下凡尘。”妇人见她的衣着,不知该唤作公子还是小姐,索性就直接称呼她为客人最为妥当。玥流盈心知这位大娘夸大了说词,自己姿容中上,说是美人倒还符合,但距离天仙的程度还差得远了。   只是这簪子她是真心喜欢,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让锦瑟付钱买下了。   不过,若是她知道几日后这簪子给她带来的后果,她怕是再怎么喜欢也绝不会买的。  正文 第八章:赴宴正阳佳节   “小姐,我们已经逛了一个时辰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一个时辰?这么说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   经锦瑟这么一说,她似乎还真的有点累了。   “好吧,不过现在离午饭时间尚早,我们去茶楼坐坐好了。”玥流盈指了指前方的一座茶楼,看着门面挺是阔气,倒不知里面是何等模样。   走进仙茗居,玥流盈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座茶楼装饰简约,大气高雅,给品茗的人一种舒适温馨的感觉。大厅墙壁上挂着许多名家画作,文化底蕴极为浓厚。墙角处辅以雅致花草悬挂,让人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中,修身养性。   环顾了下大厅的客人,多是些文人雅士在一起吟诗作对,谈论古今中外大小事。抬头看了看二楼,想必那些权贵之人都处在雅间吧!   走到大厅里空余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侍者上前服务。   “两位客官想用些什么茶?”   玥流盈在所有茶中偏爱乌龙和君山银针,略微一想后开口道:“冻顶乌龙”   侍者应了声“两位稍坐片刻”便退下备茶了。   主仆两人这厢静静地等着,邻座三人的谈话声自然一句不落地被听个正着。   “听说昨日皇上任命煜王爷的二公子为正三品的通政史,在大殿上赞赏他年少有为,非池中之物啊!”   “萧二公子才二十出头,却已是文武双全,相貌俊美非凡,煜王府怕是要轮到他当家了。”坐在他旁边的蓝衣男子应道。   “胡说,萧大公子才是煜王爷亲定的煜世子,至今也未曾改变,亲王之位自然是由大公子承袭了。”最初开口的那名胡子男出声反驳。   旁边又一位着襦衫长袍的老者开口:“哎,这萧大公子自从六岁因病送到别处修养,至今已经18年过去了,却还是不见踪影。说句不敬的话,怕是生死难料啊!”   “不管怎么说,两位公子都是人中之龙,煜王爷真是有福气。”   …………   冻顶乌龙已经呈上,玥流盈不再听那与她不相干的闲事,专心泡起茶来。   她是个爱茶之人,略懂泡茶之道。乌龙用茶量颇大,但她本身偏喜较淡口味,是以放入茶壶五分之二的茶量,随后再加入沸水润之。   古语有言:“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所以说用何种水来泡茶是决定茶是否甘、香、醇的重要因素之一。她看向一旁的沸水,侍者说是取自甘醇的山泉水,能使茶芳香四溢、去浊留精、茶色鲜亮。现下看杯中茶叶舒展开来,三沉三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茶楼果然不凡。   锦瑟听了倒是极感兴趣,凑近了些问:“小姐,你说这萧二公子会不会像少主一样是个翩翩佳公子啊?”   玥流盈手下动作未停,语气更是平平淡淡:“不好意思,你家小姐我至今还不知道凌大庄主是个何等模样,更妄论那什么天马行空的萧二公子,这个问题太虚幻了。”   “哪有,这个问题很现实啊!”   “恩”   就在锦瑟以为她家小姐很是配合地准备进行再深入探讨时,却不想玥流盈将茶杯缓缓放下,满足地眯着眼笑道:“真是好茶。”   ……锦瑟挫败   两人又随意地扯了几个话题聊着,眼见午时将至,也不再久留,遂起身离去。   只是刚走出仙茗居没多久,玥流盈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不露痕迹地靠近锦瑟,低声提醒她:“锦瑟,待会无论我与你说什么,你都要保持冷静,继续向前走知道吗?”   见锦瑟点头,才又开口:“我们似乎……被人跟踪了。”   锦瑟吓得差点停住了脚步,想到玥流盈的吩咐又立刻稳了稳心神,假装没事一般继续前行。   她压低声音:“小姐,跟踪我们的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我也不清楚,我们朝人多的地方走,一定要甩掉他们。”   两人达成默契,专门往人潮涌动的地方走去,然后又七拐八拐走小巷子,确定没人后才从原来的地方挪开草堆钻了回去。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柔柔的光线透过窗户倾洒在地面上。   玥流盈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支着头正在想早上跟踪自己的人与之前下毒谋害之人是否有关联时,锦瑟托着一件浅绿色衣裙走了进来。   “小姐,快来试试今晚要穿的新衣服。”   “晚上洗洗就睡了,穿新衣服作甚?”有点不解。   “小姐!!!”锦瑟轻皱眉头,佯怒道:“你是不是忘了婢子前天与你说今晚要过正阳节的事了?”   正阳节?对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她好像在神游,听得一知半解。   “好锦瑟,你再与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锦瑟无奈,就知道她家小姐是这般淡淡的性子:“这正阳节是咱们槿国特别的日子,白日里每家每户的主人家都要净身焚香,上告天地,下祭宗祖。到了晚上就是家眷们观烟火、吃合家饭的时候了,各府的妻妾都要着新衣依礼跪拜自家夫君,说些吉祥如意的话。”   听起来似乎与中秋节很是相似。   “衣服不用试了,直接拿过来给我穿上吧。”   “是”   玥流盈穿上后才发现,是件极普通的衣衫。不张扬,不俗气,不艳丽也不会太素净,这样的衣裳放到人群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看点。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转头向锦瑟挑挑眉,竖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没办法,小姐这么聪明,婢子只好边机灵点,免得以后小姐浪迹天涯的时候把婢子只身一人丢在清盈苑里孤孤单单。”   说话间把玥流盈带到梳妆台前,熟练地为她绾起长发,用几朵珠花固定,再辅以一个小小的水晶发钗修饰。   “小姐,正阳节太素净了可不行,再选支簪子吧!”   她望了望流光溢彩的首饰盒:“恩,就戴那支白玉玲珑簪便好。”   梳整完毕,玥流盈决定起身赴宴。   越早去,才越不会引人注目……   只是玥流盈没有想到,她这般早来,竟已有五六个莺莺燕燕在琦影楼内小声交谈着。因不想引起注意,便默默地寻了个偏的位置坐下静候了。   不多时,琦影楼聚满了形形色色、各具风情的美人,原本冷清的楼阁因着这些人的到来变得奇吵无比。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三十多个女人聚成堆,实在是热闹过头了。   好在一切的噪音随着一声“少主到”戛然而止。  正文 第九章:你,喜欢梨花?   她扭过头将目光投向信步走来的男子身上,果然如传闻所言剑眉星目,神明爽俊。墨发束起,套入一个华贵的羊脂玉冠中,身着一身乳白镶冰蓝色缎子衣袍,更显得丰采高雅。只是浑身散发着冷峻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见男子踏入二楼,玥流盈与众人一道福身行礼:“少主安好!”   凌齐烨脚步未停,“恩”应了一声向主位走去。   凌大庄主位于主位,坐上首,其余妾室分两侧依次排坐。玥流盈不愿招摇,选了右侧尾端坐下。   刘管家站在凌齐烨身旁,高喊一声:“正阳节至,焰起——”   随即,数朵烟花冲飞上天,“嘣”的一声向四周发散开来,色彩绚烂。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七色于夜空中组成一朵朵色彩缤纷的花儿,在闪烁的星星映衬下,像是被簇拥的鲜花,刹那间绽放万千风华。   那四散开来的花瓣好似丝丝细雨飘落,不待人们留恋多看几眼,又瞬间消失在璀璨浩瀚的星空。   琦影楼共分两层,二楼宽敞奢华。令玥流盈惊讶的是二楼竟是露天的楼阁,两端立着巨大的汉白玉华表,上有雕镂的细致花纹,是从一楼直插上来,甚为壮观精美,让她叹为观止。内墙呈淡黄色,周边有珍珠、水晶装饰的帘幕,给整个二层的楼阁增添一分雅致大气。汉白玉华表上各镶嵌着一颗拳眼大的夜明珠,发出淡黄色光辉,美轮美奂。   坐在二楼,抬头即可看到满天绚烂的烟花盛景。在场的女子多激动不已,惊喜万分,一个劲地拍手鼓。或与身边的夫人、丫环相指示意,共道佳节喜庆。   看惯现代的灯红酒绿,霓彩闪烁,这样的烟火还不足以让玥流盈露出惊艳的目光,反倒是桌上的吃食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梨络糕、芸豆卷、沙米糕、松黄糕、双色马蹄糕、糯米凉糕、椰子盏、糖芋酥酪……个个精致,样样色香俱全。   趁着大家看烟火的时间,赶紧偷吃一两块填填肚子。   唔,香甜爽口,酥皮入口即化,口齿留香,真是美味至极。   约一刻钟后,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的烟花终于接近尾声。刘管家又喊了声:“现在请各位夫人进礼。”   听到这话,玥流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咽下嘴里的醉桃酥,用帕子胡乱抹了抹嘴,整了整衣袖,等前面的挨个见过礼后再出场。   各位夫人皆是妆容精致,笑意连连。想来是对这能接近凌少主的机会渴望已久,恨不得早些轮到自己,以解多日未见的相思之苦。   她道这进礼环节实在是有些无趣,每位夫人到了凌大庄主面前都羞红了脸,一个个眸含春水,霞扑双颊。吉祥的话一句接一句,似是没完没了,不知是为了多看凌齐烨一眼还是为了凌齐烨能多看她们一眼。   原本有这个言吉传统是想讨个好彩头,欢欢喜喜,让人感受到节日的喜庆,可被这么一拖,听的人不厌烦,底下等的人也是倦腻。大抵也就只有正在呈言的那位夫人才会觉得心生欢喜吧。   等的时间实在过长,心里不禁编排:该死的凌齐烨,没事娶那么多小妾做什么,数量庞大得都快赶上皇帝的后宫佳丽,光是这进礼的时间都够她吃上一顿饱饭了。   凌大庄主也着实冤枉,他向来不喜不贪美色,后院的所有小妾皆是各大家欲与序凌山庄联姻的结果。素来是闺阁千金自愿嫁入凌家,正如她的前身一样,对凌齐烨是爱慕非常,非君不嫁。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玥流盈想着待会随意扯几句话草草收场就好。   莲步轻移,甩帕福身:“妾身玥氏流盈,道贺少主正阳之喜。愿少主福泽绵长,英姿立世,序凌山庄必当万商云集,骏业日新。”   许久未听到“起”,玥流盈低着头皱眉,自己这番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浮夸,不拖沓,不冗长,没有天花乱坠,也没有粗俗不堪。在她看来,简直是进礼言吉的最佳典范。   前面的夫人们具体说了什么她没有太清晰的印象,只知道往好处了说便是对的。“福泽绵长”、“英姿立世”、“万商云集”、“骏业日新”这些都是很平常的吉祥话语,不可能有犯忌讳的可能性。   转念一想,难道要说:序凌山庄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还是要说:愿少主八路进宝,四方来财?   猛地瞪大水灵灵的双眼,凌齐烨该不会是喜欢这个调调吧?   忍不住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凌大庄主正盯着自己的额头上看,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   原来竟是发间那支白玉玲珑簪惹出的祸端。   “你,喜欢梨花?”语气淡得听不出是喜是怒。   玥流盈心下一惊,有人喜欢梅花,冷艳高雅;有人喜欢莲花,淤泥而不染;有人喜欢兰花,洁静雅致;有人喜欢牡丹,高贵娇滴;有人喜欢芙蓉,芳艳清丽……却极少有女子喜欢花色洁白的梨花。   在槿国梨花并不常见,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有这种花的存在,即使见过也不知它唤作什么名字。正如那个卖簪子的大娘,雕得出这梨花,却将其命名为“白玉玲珑簪”。   想不明白他话意为何,只好照实回答:“所有花中,妾身对梨花最是偏爱。”   又是一阵沉默。   待玥流盈福身的姿势几近僵硬,心中早已把凌大庄主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时,他终于大开尊口:“起吧,明日就由你代为出席!”   晴天霹雳!!!   她已经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冰冷的眼刀了。   开什么玩笑,明日是正阳节后的小阳节,凌大庄主的意思是让她出席小阳节?   小阳节是槿国由来已久的传统节日,在各家各户团聚一堂、喜迎正阳的次日,由各家主携带一名女眷参加各自圈子的活动。可以带妻子,也可带女儿,当然像凌齐烨这种还未娶妻育女的就会选一名妾室共同前往。   听说往年凌大庄主都是闭着眼睛随手一指,指到谁就选谁去参会。   玥流盈无语望天,她……可以拒绝么?     正文 第十章:戏码   序凌山庄于六年前平地崛起,经营规模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大,涉及的产业有酒楼,衣坊,银楼,瓷器,珠玉,水运,布行,药行……名下商铺遍布全国各地。   凌齐烨作为槿国的第一富商,与之聚在一起参加活动的自然是槿国有名望的贵家大族。   在西江阁前,人流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华贵轿子在阁前停下,轿中走出的不是当今的显赫之人,便是娇滴滴的如花美眷。   男人们见面无不是相互寒暄几句,谈论如今的事业发展,家庭管理,交流交流心得体会,然后便是前者一阵阵的互相吹捧,后者摇头晃脑地跟着笑道:“哪里哪里。”   真是做作得很,玥流盈鼓起双颊,撇了撇小嘴后收回目光,再不愿看这些人停在外面虚伪应酬。微一转头就看见凌齐烨钻出轿后不做停留,施施然地走进了西江阁内。   她收回心绪,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听锦瑟述说,西江阁临江而立,每年夏天,江水冰化,不少名人雅士、千金贵女在此泛舟游玩。届时莲花满湖,有的含苞待放,含笑娇羞;有的风华初绽,小巧玲珑惹人怜爱;有的片片花瓣舒展开来,任清晨的露珠在上面翻滚打转。虽是炎炎夏日,却总有清风拂面,凉至心田。西江阁内更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宛若一片花海世界。绿意扑眼,身心舒爽,叫人真真是一番感叹美景如此。   “景晨鸣禽集,水木湛清华。”于此,水木清华之景色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如今寒冬时分,倒是见不到这般生机之景。   不过,阁内沿路两旁依稀可见几株红梅傲立,长得可比清盈苑那三棵细腰红梅好看多了。一路上慢慢走着,似有暗香袭来,真应了古人所说“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阁内景色精致而不失大气,不远处的假山面积颇大,一块块石头垒砌起来,错落有致,形态各异。假山下有一小洞,众人沿着蜿蜒的青石小路走进洞去,拐了数次,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注清流沿着花藤缠绕的石壁从高处下沁,“哗啦”一声落在莲花池内,荡起一圈圈巨大的涟漪,四散开来。   玥流盈浅浅一笑,果然是巧夺天工,在这般寒风凛冽的冬季还能见到这样小型的瀑布景致。   正欣赏着,玥流盈忽然感觉到眼前被一道阴影遮住,还未抬头便传来一阵冷冽而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惯有的疏离感。   “你先随女眷们去百色湖,我等谈完话再过去。”   是凌大庄主。   她抬起头,挂上标准的微笑,轻轻福了福身:“是,妾身明白。”   出门在外,最缺不得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   凌庄主挥挥衣袖施施然转身离开,玥流盈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又挤眉弄眼地做了几个鬼脸,小脸皱得跟泛黄的苦瓜似的。   “哼,还不如让我待在清盈苑里发霉呢。”   带着锦瑟慢慢地踱步来到百色湖,入眼除了那烟波浩渺的湖水,还有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胚子,来来往往晃得她头晕。   “锦瑟,我们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吧。”   “小姐,那有个位子。”锦瑟眼尖,一下就看出东南方向有几个石椅,因为离中心场地的外沿,人流量少了许多。   “小姐,那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食过来。”   “恩恩,现在好饿。”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语气显得极为委屈。   锦瑟哪里不知她的馋性,掩嘴偷笑着向厨房方向走去。   看着锦瑟走开,她也往石椅处轻移莲步。   只可惜她的位子还未坐热,又是一团黑影笼罩上方。   “你就是凌庄主这次带来的小妾.”来人将“小妾”两字咬得极重。   玥流盈很不高兴,她最不喜欢被人俯视着问话。   继续将手放在石椅背上支着小脑袋斜侧着,懒懒地头也不抬:“唔,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女子显然被她如此散漫的态度激怒,语气凶横了不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暗忖着,这位女子想必是凌齐烨的爱慕者吧!   哎,桃花多不可怕,就怕朵朵都是烂桃花。   尤其是朵只晓得为难女人的女人花。   很不幸,这种情况让她给碰上了。   呜呼哀哉!   “哼,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嚣张的气焰丝毫不减。   她秀眉微蹙,听这语气和装扮,应该是个刁蛮千金。她最讨厌的就是和这样的女子打交道,遂默不吭声,打算扭头就走。   万浅霜见她不予理睬,甚至转身正欲离开,连忙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怒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本小姐问你话,不晓得回一句吗?”   玥流盈停住脚步,也不回驳,就这样浅笑地静静看着她。   礼貌?像这么蛮横无理的千金小姐也会懂得如此珍贵的东西?   不觉得很可笑吗?   万浅霜被她盯得心头有点发虚,正准备再次出声之际,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这位小姐难道不知道在问别人名字之前,最基本的礼貌就是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你……”万浅霜一手握紧拳头,一手用食指指着她,心里早已被气得不行。   玥流盈静静地站在那儿,面容平静无波,其实心中早已把凌齐烨祖宗问候了遍。   如果不是凌大庄主,此时的她应该是慢悠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坐在暖洋洋的清盈苑中,吃着热腾腾的黑米粥,享受着冬日早上美美的风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面站着一株开得极艳的桃花,指着她毫无淑女形象。偏偏自己还得尽职尽责地扮演好温文尔雅的盈夫人角色。   淡定从容,落落大方。   她正想着,那厢万浅霜却忽然抿嘴一笑,走到湖边。   眉头微皱,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不是口头占不到便宜,便想着上演一出苦肉计吧?   哼哼,玥流盈微微嘟起小嘴,眼里充满了戏谑的笑意。   她就不信她真的敢跳。   眸中的笑意还未散去,就见万浅霜望着湖面,作势就要跳入湖中。   她方才反应过来,不是吧,真的要跳?   眨眼间赶紧伸出手去,拉住万浅霜的衣袖,打算将她从湖边拉回。   却不想,天旋地转的一瞬间,她伸出拉衣袖的手被人握住,强势一扯,人就从后面猛地转到前面。再被狠狠一推,重心不稳,就这般毫无预料地掉下湖去。   掉下去的那瞬间,玥流盈极度无语。   这推人下水的戏码怎么这么狗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