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时值初春,正下着毛毛细雨。   夜流火躲在灌木丛里,等待着即将路经此地的一辆马车。那是侍御史王泽深的马车,夜流火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今天终于要来了!   黄昏后,官道上空无一人。没过多久,视线尽头有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出现。   夜流火准备好弓弩,已经选好伏击角度。   那是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红木朱漆,车窗上绢绘着洁白若雪的兰花,马车四角的銮铃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   树林里光线很暗,夜流火紧紧盯着马车,看着它缓缓靠近。赶车的马夫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汉子,太阳穴高高突起,一看就是个外家高手。等到马车进入射程范围内,夜流火的弓弩早已瞄准马车内的人。   嗖、嗖、嗖——   三箭齐发,一道剑光从马车内霍然炸开,叮叮叮,三声激响,将所有箭矢弹开。赶车的青年汉子还未动作,一名身材高挑的青衣汉子从马车里钻出来,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站在马车上。   夜流火立即更换伏击地点,从另一个角度,又是三箭齐发。那青衣汉子武功极高,夜流火一连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没能冲破他的防御。夜流火有些恼火了,从树林里迅速绕到马车后,抽出背上的红缨刀。   长刀化出寒芒,直劈马车后的小窗。   嘭!   车窗碎裂,一把寒刃却无声无息的刺向夜流火的小腹。夜流火一惊,连忙回刀相挡,却见持刀者竟然是个面色惨白的绝美男子。王泽深的画像夜流火是见过的,绝非眼前病容锦衣之人,她心里暗叫糟糕,等了这么久,竟然搞错了!   这时,那青衣汉子与赶车人已经冲杀过来,并且大喊:“大胆刺客,纳命来!”   夜流火与二人杀了几招,瞥见锦衣男子伏在破碎的车窗上,不知是患病还是受伤。周围又有脚步声朝这方靠近,为防变数,夜流火一刀挑开赶车人与青衣汉子的夹攻,纵身跳上了马车,一把抓住那锦衣男子的手臂,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爷——”青衣汉子焦急大叫。   “你要追来的话,我立即杀了他!”   “勿伤我家公子爷!”   赶车人与青衣汉子不敢再有动作,夜流火点了锦衣男子的穴道,架着马车就开跑。   大约跑了五六里路,夜流火抱着锦衣男子从车窗跳进一旁的密林里,教青衣汉子等人继续追那马车。   夜流火又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在确定不会有人追来之后,才停下来歇一口气。   这时天已黑尽,锦衣男子也早已昏迷,夜流火十分郁闷,上次任务因为大姨妈突然造访而宣告失败,这一次又要失败,连续失败两次,她金牌杀手的地位将不保。   她盯着树下眉峰微蹙的锦衣男子,如刀削一般的面容真的很养眼,只是夜流火此刻没有心情欣赏,她在忧伤怎么回暗门交差。   突然,夜流火惊觉一道杀机,本能的拔刀向危险砍去。   叮!一声激响,锦衣男子手中的匕首被红缨刀打飞,原来他早已醒来,只是装昏迷而已。夜流火还没来得及发火,又听见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到地上。   夜流火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子摔到石头上,四分五裂。夜流火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   那瓶子里装的不是普通药粉,而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媚药。原本夜流火是准备用来对鬼医的,那家伙常年与毒物作伴,五毒不侵,唯有此药不在五毒之列,但是现在……   夜流火不敢运功,运功只会加剧药性发作。眼前的锦衣男子原本就十分羸弱,再吸入药粉,哪里抵挡得住药性!他眼神迷离,轻轻地哼了一声,夜流火的心咯噔一跳,也不受控制的想向他靠近。夜流火猛地甩甩头,转身就要逃走!可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唯有阴阳相合,与其在药效发作之后不知与哪个男人相合,倒不如趁着清醒的时候选择一个顺眼的。想及此,夜流火又回到树下,目光灼灼的盯着锦衣男子。   “你、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锦衣男子还未完全失去意识,既惊恐又羞怒。夜流火把心一横,一下子抱住他,“自然是能让人逍遥快活的好药!”   “你……”   “来吧,美人……”   锦衣男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夜流火看见他薄唇一张一翕,性感的要命,情不自禁的就凑上去吻住他的唇角。这一吻,便是天雷勾动地火。   两人缠吻了好一会儿,夜流火忽然松开了锦衣男子,那锦衣男子正受着烈火焚身之苦,追着夜流火的嘴唇,又吻了上来。夜流火还有几分清醒,觉得在树林里干这事实在太……   她抱起锦衣男子,迅速钻进树林深处,寻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    正文 第二章 长乐华夜再相遇   半月之后,昭阳城,长乐坊。   一袭红衣妖娆的夜流火轻倚窗前,化着时下最流行的梅花妆,摇身一变,成了昭阳城最炙手可热的第一舞姬。   她左手托着香腮,右手拿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把玩着,玉佩正面是一只螭吻,反面用刻着两个古篆——云川。这应当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吧?自从那一夜姻缘之后,夜流火总是时不时的想他,谁叫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呢,而且还是自己活了这十八年来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只可惜这样完美的男人,只有一夜的缘分,叫人嗟叹!   “唉哟,我的好姑娘啊,你怎么还在这里?人家王大人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你真是要气死妈妈……”   荆水秀甩着手帕走进来,嘴上说着气,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拿起梳妆台上的水粉盒子,给夜流火原本就已经十分完美的妆容又添了点粉,使得她更加妖冶夺目魅惑众生。   夜流火心中冷笑,什么王大人,不就是刚刚回京的侍御史王泽深吗?让他多活了半个月,夜流火直接损失半年的赏金不说,还挨了一顿鞭子,到现在身上的鞭痕还未散去。   “妈妈,人家才连跳了两支舞,不想去见王大人。”夜流火轻轻的一跺脚,扭捏的摇了一下身子,活脱脱一个美貌任性的花魁。   荆水秀急道:“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折磨妈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大人的身份,你若不去,我们长乐坊还怎么在昭阳城经营下去!”   夜流火又扭捏了好一会儿,才道:“唉,好吧,容采蘩收拾一下,稍后便去。”   祁采蘩是夜流火在长乐坊的化名,她才进入长乐坊不过十天,就已经名动昭阳,更一举摘得昭阳城教坊舞姬的魁首,成为新一届舞魁。   王泽深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夜流火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曲笙歌,红袖舞霓裳,舞尽繁华千秋。   她一出场,便惊艳四座,红绡彩绢纷纷往台前的竹筐里投去。每一段红绡代表一两银子,而一朵彩绢代表十两银子,红袖一舞,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进长乐坊的账房里。   化身祁采蘩的夜流火,妖孽冶艳,眉目间万种风情,她只需轻轻的一抬眸,就会有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绯红的霓裳下,甘愿去亲吻她的脚尖。   一曲舞尽之后,有伺者递上酒杯。夜流火不着痕迹的将鲜艳的指甲往酒水里沾了一下,随即摇曳生姿的往首座上的中年男人走去。那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就是她此次要刺杀的对象——侍御史王泽深。   “奴家采蘩,仰慕大人风采已久,一杯薄酒,聊表敬意。”   柔软的声音,带着丝丝若有似无的情意,眉梢眼角,尽显风情。王泽深本就好色成性,哪里经得起美人钩引,当即握住夜流火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摸了摸,然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夜流火嘴角露出笑意,轻轻地推开王泽深即将迎上来的拥抱,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大人别急嘛,奴家再陪大人对饮三杯如何?”   “好、好……”王泽深一连两声好,一双眼睛已经燃起火焰,恨不得立即扑将上去,将那绯红的霓裳都撕成碎片。   待三杯美酒饮罢,王泽深又拥上来,揽住夜流火的香肩。夜流火身子一扭,如灵蛇一般逃到王泽深的怀抱外。   “大人请稍后,容奴家先行回房,稍作准备!”   王泽深两眼通红,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又一连说了两个“好”,夜流火便先退了下来,弱柳扶风般的转到内堂去了。   那王泽深心里还想,都说长乐坊的新花魁是个还未破身的清倌客,原以为有多清高,看来也不过如此,浑不知危险已然来临!   这边夜流火转入内堂之后,才走到花厅的回廊前,就看到一位白衣翩翩的浊世公子伫立花下。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红的粉的,将他的面容衬托的更加白玉无瑕。夜流火微微一惊,那白衣公子缓缓转身。若非暗门长久以来的严格训练,恐怕夜流火此时已经惊骇地尖叫起来!   眼前的白衣公子,不正是半个月前与她意外相欢的锦衣男子吗?   这里是长乐坊,他来这里难道也是来找相好的?想及此,夜流火心里就像堵了一道墙,闷闷地,非常的不开心。   夜流火正想借着花魁的名头上去打一声招呼,却见长乐坊的前任头牌柳如媚穿着淡粉蛱蝶的曳地长裙,迈着灵巧的步子快速向白衣男子走上去。   “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身子不好,让媚儿伺候您回房歇息吧?” 正文 第三章 本王说滚   白衣公子的笑容如沐春风,十分温暖,他一把搂住柳如媚纤细的腰肢,贴在她的耳边柔声道:“此间风景独好,媚儿就陪本王花间饮酒、对月抚琴如何?”   柳如媚如何能不答应,满心欢喜的回房去拿美酒和瑶琴。   这白衣公子就是当今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临王梁长殷,小名云川。夜流火原以为云为姓川为名,不曾想竟然是小名,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竟然会是梁长殷,有着大齐第一美男子之誉的梁长殷。   柳如媚走后,梁长殷抬起头,朝回廊的角落看了一眼,夜流火早已登上屋檐,消失得无影无踪。梁长殷心中有异,他明明感觉到有人注视,怎么会没人呢?   回到房间后,夜流火的怒火直往脑子里冲,暗暗叫骂,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个男人长得好看又如何,一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尤其是他搂着柳如媚时的宠溺眼神,他怎么能在她夜流火的面前,对别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眼神?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   夜流火越想越气,摘掉累赘的珠钗,又怒气冲冲的往柳如媚的房间走去。   另一方,王泽深见采蘩久久未归,将老鸨荆水秀大骂了一顿,径直往采蘩所住的小阁楼走来。   夜流火潜入柳如媚的小院,贴着窗户小心观察屋中情况。房间里香烟袅袅,叮叮咚咚的琴声如高山流水,十分悦耳动听。梁长殷双眸微闭,坐在椅子上,一手在桌上轻轻敲着节拍,正全心全意投入到这首乐曲。   待柳如媚一曲弹毕,拿了一杯酒,就坐到梁长殷的怀里,柔情万千的喂梁长殷喝了一杯。眼见着两人就要吻到一起,夜流火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哐啷一声踹门而入。   “啊——”   柳如媚失声尖叫,借机蜷缩着躲到梁长殷的怀里。   夜流火柳眉紧蹙,愤愤不平,又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的沉不住气,若是暴露了暗门杀手的身份,就大事不好!   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柳如媚这才看清楚来人,发现竟是夺去自己头牌舞姬之名的采蘩,当即叱喝道:“祁采蘩,你来做什么?惊扰到王爷,你吃罪得起吗?”   夜流火才不管什么吃罪得起吃罪不起,她来这里就是要扰乱柳如媚的好事,教她攀不上高枝,变不成凤凰。   “临王英姿飒飒器宇不凡,小女子采蘩,一直以来都非常仰慕王爷风采,故特来拜会。”夜流火屈膝行礼,眉目间极尽温柔,又继续说道,“只有琴音悦耳,恐略显不足,不如让奴家一舞助兴如何?”   梁长殷将怀里的柳如媚轻轻推开,饶有趣味的打量起夜流火,噙笑道:“良辰美景,有佳人舞乐,尚不辜负此间夜色。”   柳如媚的琴艺,配上夜流火的舞技,曲曰天籁,舞称倾国,自然是非同凡响,令人如痴如醉。   梁长殷晶亮的双眸盯着夜流火曼舞的身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流火心里十分矛盾,既害怕被梁长殷发现,又担心他真的一点也认不出自己。当日执行任务时,夜流火戴着人皮面具,与现在的容貌千差万别,更何况当日的梁长殷身受重伤,气息奄奄,应当是认不出来才对。可当梁长殷真的没认出来时,夜流火心里又道不尽的失落,舞姿就不免落寞起来。   叮!   琴声戛然而止,二女俱是一惊。   梁长殷忽然按住七弦琴,冷冰冰的说道:“采蘩姑娘心绪不佳,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夜流火诧异的盯着梁长殷的举动,略微怔愣了一瞬间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似乎太犀利了,如小鹿般惊恐一点,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看看人家柳如媚,已经无限娇柔的握住梁长殷的手,将脸颊靠着他的手背上。   “王爷嫌弃采蘩的舞姿?”夜流火垂下眼眸,显得委屈极了,柔弱的声调还带着哭腔,任哪个男人听了都忍不住怜惜。   梁长殷皱着眉头,低喝一声:“滚!”   夜流火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是现在还不宜与他硬碰。   “采蘩告退!”   夜流火福了福身,退出房间后,又迅速爬上房顶,继续观察屋中情况。   柳如媚心中窃喜,没想到一舞倾城的采蘩竟会被梁长殷喝退。“爷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柳如媚堆满了柔美的笑容,妄图倚到梁长殷的怀里。岂料梁长殷霍地起身,一把推开柳如媚,喝骂道:“本王说滚,你没听见吗?”   “爷……”   柳如媚两眼含泪,楚楚可怜,着实不知哪里冲撞了梁长殷,惹得他大怒。但大好机会,如若就这么放弃了,教她如何甘心?   柳如媚拾起掉到地上的七弦琴,“媚儿再为爷抚琴可好?”   一句话还未落下,梁长殷突然一掌击碎了七弦琴,拎起柳如媚的衣襟,就将她丢了出去。 正文 第四章 将她丢远一点   躲在屋顶上的夜流火看到柳如媚被丢出房间,心中惊喜,她看上的男人,自然不能对别的女人好!   梁长殷觉得有些乏了,脚步略显虚浮。他朝屋顶上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沉下目光。   夜流火悄悄摸下屋顶,一道黑影从高墙上一闪而过。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走水啦……”   火光冲天,正好是小阁楼的方向。夜流火想起王泽深,暗叫不好,赶紧往小阁楼奔去,才走到花厅,就见荆水秀惊慌失措的冲过来。   “唉哟,我的祖宗哟,你居然在这里,王大人呢?可有和你在一起?”   夜流火双眸迅速蒙上眼泪,惊慌道:“王大人没有在前堂吗?”   “王大人不是与小李一同去找你了吗?”   “没有呀,采蘩从阁楼出来后没有碰到王大人!”   “我的天啊!”   荆水秀失声尖叫,一头就往地上栽下去。夜流火连忙扶住她,掐了好几下她的人中,才教她苏醒过来。   “妈妈,王大人不会……”夜流火指了指火光冲天的小阁楼,荆水秀惊呼一声又晕了过去。   长乐坊意外失火,新上任的侍御史王泽深无辜失踪,长乐坊所有的姑娘都到昭阳令的大堂上走了一趟。面对审问,一群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在公堂上调戏起衙役来,惹得昭阳令家的母老虎大发雷霆,家中 的搓衣板又被磨平了些许。   三天后,终于有人在城北郊外一栋废弃的荒宅内发现了王泽深的尸体,脖子下的剑痕还十分新鲜,明显才刚死不久。如此,就再没有人将长乐坊的那场大火和王泽深的死联系在一起,长乐坊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   就在城北荒宅偏南三里的长亭中,杂乱的春草漫过栏杆。夜流火注视着亭中的黑衣男子,清俊的面容配上冷若冰霜的眼神,整个人都散发着孤傲冷绝的气息,他才是天生的杀手!   “你已经失手过一次,还想失手第二次?”质问的语气,表现出他对夜流火的不满。   夜流火解释道:“上次是意外。”   “意外?流火,你应当清楚,暗门不允许有意外!”   夜流火轻轻地叹一口气,“你当我想啊!”尼玛不仅失手,还失身!谁想要这样的意外?   黑衣男子冷哼道:“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首领解释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下次会注意的。不管怎样,这次多谢你。”夜流火露出一抹笑靥,没错,杀死侍御史王泽深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个黑衣如墨的冷傲男人——仓庚。   “我请你喝酒!”说着,夜流火就取出一小壶江南春,献宝似的递到仓庚手上。   嗜酒如命是仓庚唯一的缺点,还好,他从未因这个缺点失手过。反观夜流火,加入暗门七年来,一直改不了急躁的毛病,好不容易升至金牌杀手,却因连续两次任务失利,不仅面临降级的危险,此次任务拖延许久,恐怕又要领罚。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郊外响起来,官道尽头再次出现鲜艳华丽的马车。夜流火微微皱眉,对仓庚说道:“你先离开,我有事待办。”   仓庚大概也认出了梁长殷的马车,并未多言,三两个起落,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夜流火摘掉脸上的人皮面具,脱去斗篷,将其扔到一旁的草丛里,露出一袭红衣,十分妖艳。   马车渐渐靠近,赶车的正是当日与夜流火交过手的青衣汉子,今日仍旧穿着青衣。夜流火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上前,假装不识梁长殷的马车,十分娇弱的哀吟一声:“唉哟,我的脚!呜呜呜……”   马车缓缓驶过夜流火的身边,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夜流火立即抓住马车边缘飘落的绸带,并用内力震慑马儿,令其无法行动,“大哥行行好,奴家不幸扭伤了脚,呜呜……”   “东流,停车!”   梁长殷的声音冷静而清冽,夜流火心头微动,她喜欢听这个声音。   东流歪过头来轻蔑的瞥了夜流火一眼,对马车内的人道:“爷有何吩咐?”   “将她丢远一点。”   握草!对待美女这么残暴,好歹也一夜夫妻百夜恩啊!   夜流火心中怒骂,东流已经下了马车,抓起她的手臂,就将她拖到官道边的小树林。东流一松手,夜流火就立即跳起来,冲到马车前,摘下发簪就往马臀上狠狠的扎去。   马儿吃痛,扬起马蹄痛苦长嘶,如狂风迅雷般朝前方直奔。东流脸都吓白了,慌忙施展轻功追上马车,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烈马。   “爷您无恙否?”   东流跪到梁长殷面前,吓得胆战心惊。所幸梁长殷在马儿撒疯之前就跳下马车,并无大碍。待梁长殷转身回望,夜流火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五章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华灯初上,光怪陆离。入夜之后的长乐坊,汇聚了大齐所有的酒色和美色。女人的娇笑和男人的胸膛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斑斓迷醉的画卷。   嘭——   一声巨响,长乐坊的大门轰然崩碎,十来个清一色锦袍劲装的男人冲进长乐坊,直奔台上正翩翩而舞的夜流火。大堂里的姑娘被吓得惊惶尖叫,甚至有不少客人连滚带爬的逃出长乐坊。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到长乐坊来捣乱!”身为老板的荆水秀不得不站出来,盛气凌人的指着这群人的头头,其实双腿早已吓得直打颤。   这群人根本没有理会荆水秀,抓起夜流火就往外走。夜流火又哭又闹,也如其他姑娘般惊恐万分,大叫着“妈妈救我”。其实在劲装男子冲进长乐坊的瞬间,夜流火就已经识破他们的身份——临王府的侍卫。不然夜流火也不会任由他们抓走。   砰!一声闷响,夜流火被结结实实的摔倒坚硬的地板上。   漆黑的房间里突然亮起火光,四方的油灯瞬间点燃,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梁长殷屏退左右,房间里就剩下夜流火与他二人。   “你在故意接近本王,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梁长殷居高临下,冷厉的语气令人胆颤。   夜流火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直言道:“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梁长殷没想到夜流火竟然会这么直接,但是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个教坊舞姬来迷惑众人,造成临王不务正业,沉迷美色的假象。   “本王就给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此事若成,本王会为你赎身,许你一个侍妾的位置。”   侍妾?呵呵——   夜流火微微一笑:“既然要变凤凰,自然就要最好的,临王妃的位置不是还空着的吗?”   梁长殷愠怒,抓住夜流火的衣襟,“一介贱奴,也敢肖想王妃之位,本王现在就能杀了你!”   夜流火丝毫不惧,她轻轻地掰开梁长殷的手指,抚平衣襟上的褶皱,依然保持微笑,“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爱上我!”   “狂妄之极!”梁长殷冷笑,心中却惊叹自己竟然没有动手杀掉这个女人,“本王倒想看看,你要如何让本王爱上你!”   “临王殿下就请拭目以待,不要太快的爱上我哦!”夜流火轻轻地许给梁长殷一个飞吻。   与梁长殷做好约定后,夜流火回到长乐坊。第二天,梁长殷就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长乐坊。外人都道临王沉迷酒色,被祁采蘩的美貌迷了心窍,另外几个蓄意争宠的皇子也渐渐对他放松警惕。   “王爷尝尝奴家新酿的梅子酒。”   望月楼上,夜流火拿着白瓷酒壶,迅速倚到梁长殷的怀里。梁长殷也早已习惯了她的投怀送抱,不仅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她的气息似曾相识。   “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酿酒!”   “奴家会的可多了,过些时日,王爷就会慢慢发现。”身为金牌杀手,各项技能点都必须点满,酿酒又算得了什么?   梁长殷浅酌了一小口,发现味道还不错,“将这梅子酒的配方卖给本王如何?”   夜流火柳眉微挑:“王爷出价多少?”   梁长殷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万两!”   夜流火忽然咯咯咯的笑起来。梁长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莫非嫌少?”   夜流火止了笑声,也伸出一根水葱似的玉指,“一个晚上。”   梁长殷霍地站起来,强悍的内力骤然迸发,将夜流火猛地弹开。夜流火并未用内力抵挡,哐啷一声撞到红木圆桌上,桌上的酒壶酒杯的叮叮咚咚的碎了一地。   梁长殷颇为惊讶,她不是会武功的吗,怎么连这小小的招数都躲不过?   夜流火的眼眶里早已溢满泪水,却愣是没有哭一声。她扶着痛彻入骨的腰背艰难的站起来,牙齿痛得直打颤,内心又无数个握草奔腾而过。“王爷想杀了奴家吗?给奴家一刀便是,不必折磨怒奴家!”   梁长殷探出手掌,一把抓住她手腕的脉门,一股阴寒的内力从他的掌心发出,冲进夜流火的经脉,直探气海。夜流火心里有些发慌,他若是在此时一掌震碎她的气海,她的一身武功将毁于一旦。   夜流火紧张万分的盯着梁长殷的动作,还好,内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周后就被梁长殷撤回。   梁长殷心里十分纳闷,竟然没有发现丝毫内力,难道她真的不会武功?那数日前在长乐坊窥视他的人又是谁?   夜流火暗暗松一口气,她修炼的天魔舞能将内力尽数纳入经脉,而不必存入气海。当梁长殷的内力冲入经脉时,她将内力藏于气海,等到梁长殷的内力探入气海,她又将内力化入奇经八脉,饶是梁长殷功力深厚,也没有发觉其中关窍。   “你到底是什么人?”梁长殷一把捏住夜流火的下巴,力道之大,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鲜红的淤痕。 正文 第六章 奴家要做王爷唯一的女人   夜流火抓住梁长殷的手,用力想将他的手甩开,却没有甩掉,“奴家不过小小的风尘舞姬,就是希望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王爷想奴家是什么人?”   梁长殷眼中晦暗不明,他紧紧盯着夜流火精致美丽的面容,看见她唇角犹带血色,鲜艳得好死天边最艳烈的红霞,竟然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   这一吻,仿佛就要天荒地老,天崩地裂、山河倾斜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梁长殷扣紧夜流火的纤腰,夜流火吃痛,用力的掐了一把梁长殷的背,梁长殷却将她搂得更紧了。夜流火腰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身子微微发抖。梁长殷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拥着她一路吻至里屋的雕花大床上。   雪白的床帏才刚刚放下来,一道极细的破风之声突然来袭。   夜流火突然翻身,将梁长殷重重的扑倒,一把飞刀刺破床帏,掠过夜流火光洁的背脊,留下一抹鲜红后,叮的一声,钉在了床头上。   “啊——”   夜流火惊慌尖叫,立即裹着被子往床里边滚去,给梁长殷让出位置。   嗖嗖嗖——   又是一连串的暗器之声,梁长殷随手扯起一件衣服,在空中急速挥舞,刷刷刷几下,就将偷袭的暗器统统裹进衣服里,而后抖手一震,十几把飞刀又尽数原路奉还。   哐啷!   门窗撞碎,冲进来七八个黑衣劲装的蒙面杀手。   一群杀手还没有碰到梁长殷的衣角,临王府的暗卫陡然杀至,如狂风扫落叶般无比迅猛的将一干杀手悉数解决。   “留下一个活口!”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蒙面杀手突然咽气。   东流扯掉面罩,发现该杀手的面容惨不忍睹,嘴角边犹挂着剧毒的黑血。不仅是他,其他杀手的面罩摘下之后,无一能认出本来模样。   “爷,他们的牙缝中藏有毒药,都是被毁去容貌的死士。”东流禀报道。   梁长殷披了一件雪白的外袍,对东流轻轻的挥挥手,东流再无多言,与其他暗卫退出房间。   梁长殷忽然将躲在被子里的夜流火拉起来,将她搂在怀里,轻嗅了一下她发间的幽香,问道:“怕吗?”   夜流火战战兢兢,好似真的十分害怕的样子,她连连点头,道:“怕!”怕个鬼,真正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门夜叉,就是她本人!   梁长殷挑起她的下巴,嘴角浮现一抹轻狂的微笑:“想成为本王的女人,就必须时刻面临被人杀死的危险,你还想做本王的女人吗?”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本来就已经是这种关系,叫夜流火再去找第二个男人,她做不到。   “奴家不是要做王爷的女人……”夜流火捧起梁长殷的手掌,放到脸颊边微微厮磨,“奴家要做王爷唯一的女人!”   梁长殷皱紧眉头,他是大齐的二皇子,惠帝亲封的临王,与太子梁长兴一母同胞,身份尊贵至极,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哼!”梁长殷愠怒,毫不怜惜的一把推开夜流火,迅速穿好衣裳离开了长乐坊。   就在梁长殷离开之后,房间的阴影里悄然无声的走出一个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黑衣青年。   夜流火扯过长袍披在身上,遮掩住呼之欲出的迷人春色,问道:“你来做什么?”   仓庚拉下斗篷上的宽大的帽子,露出清冷俊逸的面容,“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他可是临王!”   “临王又如何,我看上他了!”夜流火道。   仓庚眼神犀利,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夜流火,“组织不会允许你离开,背叛暗门的下场你十分清楚!”   “我可从未说我要背叛,我会向首领禀明一切!”   仓庚身影一晃,突然就冲到夜流火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你真的爱上他了?难道你忘记了燕回风是怎么死的?”   夜流火皱起眉头,挣开仓庚的手,不悦道:“你就不必担心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仓庚沉着脸,眼中流露出深深地担忧。   燕回风是怎么死的,夜流火当然记得清清楚楚。曾经的金牌杀手爱上了一个青楼花魁,甘愿为她隐姓埋名退隐江湖。按照暗门的规矩,所有要离开的人都必须受七根附骨钉,再通过一百零八名杀手组成的幽冥阵,燕回风就是在最后一道阵前气空力竭,被人一剑穿心。   那一日血流成河,鲜血染红白裳,比天边红霞还要艳烈。   “但也有人成功了不是吗?你看长孙无暇,他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夜流火说道。   “可是长孙无暇所付出的代价……”   “没关系,我承受得起!”   夜流火十分坚定,在暗门这七年,杀了多少人她自己也数不清,总不能当一辈子杀手吧? 正文 第七章 杀手不配谈感情   昭阳城东郊的随遇园早在惠帝登基之前就已经荒废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园,如今成了暗门杀手的地下分舵。   今夜无星无月,夜黑风高,随遇园内安静地可怕。   绕过芍药亭外残败的花圃,来到假山后的密道,触动机关,一路行至暗门内部。夜流火一袭黑衣,一张金牌面具掩住精致绝美的容颜,只露出一张艳烈如火的娇娆红唇。   “属下夜流火参见首领!”夜流火匍匐跪拜。   黑暗地宫的高台上站着一名穿红袍的青年,戴着狰狞的蚩尤面具,手里却拿着一把折扇,扇子上的字画每一次都不一样,今天,扇子上是一副杏花微雨图,配上杏花烟雨江南的题词。这个红袍青年就是暗门最贵的杀手——诸葛云。   “流火,你加入暗门也有七年了吧?”诸葛云缓缓转身,声音透着几分慵懒。   夜流火答道:“七年三个月零三天。”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属下不敢忘却。”   诸葛云垂下目光,轻轻地瞥了夜流火一眼,“组织派你潜伏长乐坊的目的,你应当十分清楚吧?”   “是,组织命流火潜伏长乐坊,是为掌握昭阳城的王公大臣和名门贵胄的一举一动,方便暗门今后行事。”   “既然清楚,那为何你只监控临王一人?”   夜流火慌忙俯下身,匍匐着解释道:“临王乃惠帝第二子,文韬武略均在太子梁长兴之上,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掌握住他的一举一动,对暗门有百利而无一害!”   诸葛云慢慢地走下台阶,手中的折扇挑起夜流火的脸颊,迷人的声音充满魅惑,“你是暗门最锋利的刀,本座不想失去你。”   夜流火皱紧眉头,这话的意思,是首领也察觉到她对梁长殷的不一般吗?这可不是好消息!看来首领是不会放她离开了!   “首领,我……”夜流火有些犹豫,但此时若不告诉首领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后只怕会更难开口,“首领,属下恐怕无法再做暗门最锋利的刀了……”   “嗯?”诸葛云拉长声调,脸上狰狞的面具不怒而威。   夜流火着实有些害怕诸葛云,每当他拉长声调说一个字的时候,就是危险的信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属下想去看一看长孙无暇!”言外之意,就是她想效仿长孙无暇,挂剑归隐。   嘭!诸葛云震怒,霍然一掌,虽然只是贴着夜流火的头顶掠过,但是强悍的掌风就已经将她掀翻,凶狠无匹的内力波动震伤肺腑,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诸葛云握紧拳头,怒喝道:“这一掌若是击中你的天灵,后果如何,你可知晓?”   夜流火爬起来,跪在诸葛云的脚边,道:“头骨碎裂,经脉俱断,却还留有一息尚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然知晓,还想再去见长孙无暇吗?”   夜流火深深地闭上了眼,浑身颤抖着,这是要叫她放弃梁长殷吗?想起他嘴角噙笑的面容和热烈灼烫的亲吻,要放下谈何容易?   诸葛云继续说道:“你大仇未报,现在退出,不怕遗憾终身?”   夜流火眼里亮起一缕光芒,“如果属下大仇得报,首领是否愿意放属下去探望长孙无暇?”   “夜流火,离开暗门你以为你就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吗?”诸葛云怒不可遏,若是旁人,敢言离开,只怕早已丧命在他掌下,但她是夜流火,他悉心栽培了七年的利刃,他舍不得她走,更舍不得她死。   “流火,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杀手是不配谈感情的!”   是吗?夜流火想笑,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当感情来临时,如狂风巨浪,根本就无法抵挡!   从随遇园出来之后,夜流火行走在空旷孤寂的天地间,心中迷茫。黑暗无际的天空又淅淅沥沥的飘起小雨,像极了她与梁长殷初遇的那一天。她摘掉面具,娇艳的红唇失去颜色,细细密密的雨丝浸湿红裳,   夜黑尽了,荒野漫道,寂静无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外的双月湖边。   站在湖边朝城门望去,城门紧闭,高高的城墙上,鲜红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摆动。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夜流火闪身躲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后,十几匹清一色的黑骏马霍霍然从湖边奔腾而过。为首的是一名年岁不超过十八的翩翩少年,一袭黑衣,骑马的姿态十分潇洒。这个人夜流火刚好认识,当今太子梁长兴唯一的儿子——皇长孙梁文翊,梁长殷的侄子。   这么晚了,什么事能令梁文翊马不停蹄连夜赶回昭阳城?夜流火戴上人皮面具,迅速追了上去。 正文 第八章 你给本王下什么药   马蹄踏破长街,东宫大门敞开,十几匹黑骏马霍剌剌的奔入朱漆大门。夜流火躲在东宫对面的小巷子里,不一会儿,梁长殷的马车也出现了。夜流火惊讶万分,难道是太子梁长兴出事了?   大齐太子梁长兴自幼体弱多病,在太医的静心调理之下,原本也无甚大碍,自从三年前病情突然急转,长久不痊,梁长兴就极少出现在人前,虽然朝廷极力掩饰此事,但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强墙。半年前还听说赛扁鹊曾为梁长兴诊治,病情有所好转,现在看来,大概是又复发了吧!   夜流火在东宫外观察了好一阵子,迟迟不见梁文翊与梁长殷出来。黑夜将尽,夜流火不便在外久留,暂且退回了长乐坊。后来听长乐坊的客人闲谈,说梁长兴子夜咳血不止,差一点就过去了。   疏雨潇潇,这一场春雨居然下了三天三夜,还不见有半点停歇的迹象。长乐坊内依旧歌舞升平。   黄昏时分,正是长乐坊生意高峰期的开始,夜流火跳了第一支舞。长袖飘飘,恍如寒宫仙子般清秀妩媚,看得人如痴如醉。梁长殷忽然出现在长乐坊的大门口。   他独身一人,看上去萧条且落寞。夜流火一曲舞罢,推开了所有迎上前来邀酒的名门公子,快步走到梁长殷面前。   “爷,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夜流火想摸一摸梁长殷的额头,看看他是否是病了,刚伸出手,就被梁长殷打开。   “爷,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梁长殷抬头看了夜流火一眼,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一路疾行到望月楼。   “爷您慢一点,您抓疼我了……”   夜流火挣扎了几下,感觉手臂都快断了,若不是她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较好,教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被这样蛮横的拖着走,一条手臂非脱臼不可!   嘭!雕花木门被狠狠的关上。   梁长殷双手抵在门上,正好将夜流火圈在自己的双臂间,两人的面容仅在咫尺,鼻尖几乎能碰到鼻尖。男人炽灼的呼吸喷在脸上,夹杂着他独有的如丁香般淡淡的气息,夜流火竟然有些紧张。   梁长殷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夜流火看了许久,最终,却没有任何动作。   “陪本王喝酒!”   梁长殷忽然拉着夜流火坐到屋中的小桌旁,桌上正好有一壶还未喝完的梅子酒。   梁长殷直接舍了酒杯,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夜流火见状,立即夺过酒壶,梁长殷皱紧眉头,低喝一声:“给我!”   夜流火将酒壶抱在怀里,道:“不是说好叫奴家陪王爷饮酒吗?王爷怎能一人独饮?”说着,就拿了两个酒杯,并将酒杯斟满。   梁长殷心有郁结,一连喝了好几杯,不一会儿,一壶梅子酒就见了底。   幸好只是普通的果酒,并不是很烈,否则这么急就一壶酒下肚,非喝醉不可!   “王爷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不妨说与奴家听听,奴家一定守口如瓶。”   梁长殷喝完最后一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拿酒来!”   夜流火又拿了一壶果酒,但是梁长殷觉得果酒喝得不过瘾,又叫夜流火换成白酒。夜流火偷偷的往酒里掺了点迷药,梁长殷才喝了第一杯,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凝望着梁长殷平静美好的睡颜,夜流火轻声叹息,早就听闻太子与临王兄弟情深,以前夜流火一直不相信,身在帝王家哪里会有这般深厚的兄弟情谊,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傻子啊,这么容易就被我的迷药迷倒,若换了旁人,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长夜逝去,东方既白,当太阳跳出云层的刹那,万张金光,洒满天地。   梁长殷醒来时,手微微一动,就触碰到夜流火温暖而柔软的纤手。她伏在床边还沉沉的睡着,大概是因为睡姿不好的缘故,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另一只手还拽着被角,看上去十分可爱。梁长殷伸手想摸一摸夜流火白净的脸颊,手伸到一半,又蓦地停住,犹豫了一小会儿后,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梁长殷披衣起身,下床的时候,衣摆还是不小心扫到了夜流火的脸。   “嗯……”夜流火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睁开眼睛,梁长殷已经穿戴完毕,站在床头默默地凝视她。   “王爷醒了,奴家去拿醒酒茶!”   说毕,夜流火就起身要走,梁长殷却一把拉住她,双手捏紧她的肩膀,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给本王下了什么药?” 正文 第九章 为你受伤我甘愿   夜流火的心咯噔一跳,她用的迷药无色无味,也没有任何副作用,用在酒里,寻常人只会认为自己喝醉了,没道理会被他发现呀?   只听梁长殷又继续说道:“为何本王总想见到你?你会蛊术吗?”   夜流火心中长长的松一口气,看来他并没与发现,他说他想见到自己,这是个好消息。   “奴家也时时刻刻想见王爷,不知王爷是否也会蛊术,将奴家的一颗心都勾了去?”   梁长殷送开夜流火,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对夜流火产生了感情,这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的交易罢了。   梁长殷已经准备离开,夜流火忽然慢悠悠的说道:“听闻鬼医聂长风近日会来昭阳城,王爷若有需要,奴家可以去求医,以解王爷心愁。”   梁长殷霍地转身,“你认识鬼医?”   其实也算不得认识,因为夜流火从没见过鬼医的真面目,就算见过了,大概也会以为他带着人皮面具,不知道哪张脸才是真正的他。   “奴家曾为他献舞!”夜流火笑道。   梁长兴病重,宫里的御医都不管用,若能请到与神医赛扁鹊不相伯仲的鬼医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事不宜迟,梁长殷立即带上东流与夜流火一同来到城西郊十里外落风谷内的雁回庄。   雁回庄是昭阳首富百里无双的庄子,庄内聚集了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聂长青会出现在雁回庄也就不足为奇。   初夏时节,阳光暖好。落风谷的谷口外有一片石林,几人在林中兜兜转转的绕了好几圈,眼见着就要到达石林的彼端,等到走出石林时,才发现居然还处在入口。   “爷,这片林子有古怪,是否发信号让东离率人增援?”   梁长殷道:“我们是来请人,不是来抓人的!”   东流垂首,“是属下失言。”   夜流火扶着一根石柱,朝石林内张望了几眼,说道:“奴家曾听闻有些秘地的磁场能干扰人的判断能力,进入磁场的人,认为自己是往东行走,实际上却是往西行。这片石林应当也是这样吧?”   “磁场?属下从未听闻过!”东流对梁长殷说道,对夜流火的判断颇为不屑,在他看来,夜流火一个低贱的教坊舞姬,根本不配与临王同行。   梁长殷剑眉微皱,磁场之说他也从未听闻,但奇门遁甲之术他倒是略通一二。雁回庄中一定有奇门遁甲的高手,梁长殷对此术涉猎不深,要顺利通过,恐怕并不容易。   “既然从林中走过不去,那就从石林上方过去,倒要看看那所谓的磁场是否还能迷惑本王!”   说罢,梁长殷一把揽住夜流火的纤腰,一跃而起,飞上临近的一根石柱。   嗖嗖嗖——   锋利的飞刀绵密如雨,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夜流火害怕地尖叫起来,梁长殷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剑,一连挽出好几朵剑花,只听叮叮咚咚一阵激烈交响,无数飞到贴着夜流火的身边掠过。梁长殷脚掌往石柱上猛地一踏,又飞身而起,落到石林中间位置的一根石柱上。   尖锐的破风声再次来袭,一张黑色大网从天而降。梁长殷的轻功也着实了得,眼看就要被黑色大网笼罩,居然被他贴着石林上方的狭小空间给冲了出去,令黑色大网扑了个空。   东流比梁长殷晚飞上石林,一直追在梁长殷身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这位爷任性惯了。若是梁长殷有个好歹,他也不必苟活于世,只得以死谢罪了。   还有四五丈就能飞出石林了。   梁长殷左脚往右脚上一搭,原本已呈下坠之势,又借力高高跃起。如果没有夜流火这个“拖累”存在,以梁长殷的功夫,飞过这四五丈的距离绰绰有余。眼见着就要飞出石林,梁长殷忽然力量不继,必须再借力一次。   当梁长殷的足尖触碰到临近边缘的一根石柱上的时候,一支黑箭无声无息。夜流火大叫一声“小心”,更有成百上千支黑箭密密麻麻的从石林中朝上飞袭。梁长殷挥动短剑,挽出一道雪白的剑影屏障,将飞来的黑箭根根打落。却仍然有一支漏网之鱼!   “王爷小心!”   夜流火挣开梁长殷环抱住她的手臂,不顾一切的将他往石林外推去。   只听啵的一声,夜流火紧紧皱眉,发出一声闷哼,身子轻飘飘的向石林下倒去。   “采蘩——”   梁长殷猛地暴喝,探手发出一道吸掌,强大的掌力将夜流火往梁长殷的方向吸去。   “采蘩、采蘩,你坚持一下……”   夜流火拽进梁长殷的手,眼泪婆娑,道:“爷,好痛,好痛……”   梁长殷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你坚持一下,本王这就带你去找鬼医!”说着,就抱着夜流火发疯似的往落风谷内奔去。 正文 第十章 鬼医聂长青   房间内有点黑,大概是没有开窗的缘故。当夜流火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申酉之交,太阳还没落山。   她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她忍不住要吐槽,这个聂长青,难道是看她带了俊美男过来就不肯给她医治吗?连个止痛药也不肯多用一点。   就在与卧房相连的外间,一袭锦衣华缎的梁长殷坐在客座的首位,骨指分明的右手捏紧交椅的扶手。主座位置空着,一名青衣潇洒的俊秀青年坐在客座次位上。那青年大约二十五岁上下,比梁长殷还年长一些,在他右边眼角下有一颗极淡的泪痣,使得原本刚毅的线条染上几分柔媚之色,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太子殿下的情况草民也略有耳闻,连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没有办法,只怕草民医术浅薄,也无能为力。”   梁长殷道:“鬼医之名人人皆知,只要你能治好本王的兄长,任何条件,本王都能答应。”   聂长青轻轻一叹,“非是草民不肯,而是草民无力为之,王爷还是请回……”   嘭!里屋与外屋之间的小门被推开,夜流火扶着门框,十分虚弱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梁长殷霍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夜流火身边,扶住她的肩膀,责备道:“你出来做什么?受了伤就该好好休息!”   夜流火心中一暖,看来在梁长殷的心里自己还是有位置的。   “奴家不要紧。”夜流火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梁长殷的心里却一阵阵发痛。他拥着夜流火转过身,道:“回房休息,小心伤口裂开……”   夜流火轻轻拍了一下梁长殷的手背,好叫他不要紧张,“奴家真的不要紧的。”   说毕,夜流火又抬起头,目光温婉的盯着聂长青说道:“奴家祁采蘩,多谢聂先生的医治。”   聂长青轻哼道:“你一介弱质女流,也敢来闯落风谷,胆子不小,可惜本领不大。”   夜流火微微一笑:“鬼医之名,如雷贯耳,奴家在坊间早有听闻,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嗯?”聂长青沉着脸。   夜流火继续说道:“听说早在半年前,赛扁鹊就曾为太子殿下诊治过,连赛扁鹊都无法根治的病症,鬼医要推脱也属情理之中。”   “姑娘此言何意?”   “奴家没别的意思,鬼医的医术本就在赛扁鹊之下,太子殿下的病情连赛扁鹊都看不好……”   “住口!”聂长青暴喝,他霍地站起来,握紧拳头往茶桌上狠狠一拳,浑身迸发出慑人的寒气。   “谁说鬼医的医术在赛扁鹊之下?”聂长青怒道,与赛扁鹊的医术之争,一直是他的痛处,经不起一丁点刺激。   夜流火道:“赛扁鹊是天下第一神医,连他都跟治不了的病症,鬼医若是能治好,自然能向天下人证明,鬼医的医术在赛扁鹊之上!”   “看来这一趟东宫之行,在下是非去不可了!”   梁长殷心中惊讶,没想到聂长青就这么简单被说服。   “聂先生何时出发?”梁长殷问道。   聂长青道:“事不宜迟,容草民收拾药箱,即刻随王爷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