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001、金丝雀 接到蔺时年的召见通知时,方颂祺正在某个酒店的房间内,盯着刚刚被她用防狼电棒击中的一个妄图轻薄她的男人。 肥头大耳,样貌猥琐,此刻紧闭双唇,脸色发青,表情痛苦,乍看之下像死了一般。 虽然仅有远远的一面之缘,但方颂祺认得他。 是她男朋友的顶头上司。 “冯总?!”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颂祺闻声抬头。 推门进来的周泽盯着倒在地的人表情惊诧,随后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对上她冷冰冰的眸子,禁不住一凛。 “阿祺……” 他不唤还好,一唤,几分钟前的不堪回忆就汹涌而来。方颂祺感觉自己所有的血液一股脑汇聚至脑门,冲击得她的太阳穴突突直疼。 霍地自床上一步跨下来,行至周泽面前,速度快得像箭,对准他的脸,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用我来交换什么?” 周泽捂着火辣辣的腮邦子,沉默片刻,回答:“市场部总监。” “杷——” 又一耳光紧随他的话音之后甩出,周泽的头瞬间歪到另一边。 “就为了这么一个职位,你把我给卖了?”方颂祺冷嘲,“我原来这么不值钱!” “对不起,阿——” “杷——” 再一耳光截断周泽的话。 “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方颂祺的目光里蕴满鄙夷,弯腰去捡地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泽忽然攥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按到墙上:“我没资格谁有资格?!方颂祺我忍够你了!自从我们在一起!你对我不是呼来唤去就是冷嘲热讽!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只是把我当成一条供你玩弄的玩偶!” “狗逗乐了主人还能被赏赐骨头!我呢?!”他的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眼睛血红,“连你的床沿都没有摸着!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吃素的和尚!你他妈不是不让我碰?那就让别的男人试试你究竟是处是表!” 杷——,第四次耳光,比之前的三次都要清脆!利落!果决! “我就算不是处,也是你配不上的表!”方颂祺撂话。 方颂祺眼神凶狠全是刀子,推开他直接走人。 正值盛夏,外面的日头烧得比她心中的怒火还要肆无忌惮,即便是站在冷气十足的室内透过落地窗看夕阳,也仿佛错觉皮肤和阳光之间,只差一把孜然粉,就能外焦里嫩肉香四溢。 自动门打开的刹那,扑面的热浪太强,方颂祺晃了晃,险些被撞倒地上。 “日了个狗!” 低声咒骂一句,她抬头望一眼万里无云的火辣碧空,戴上黑超遮住大半张脸,急匆匆拦下辆出租车,坐稳后掏出手机确认一遍消息的内容—— “蔺先生傍晚六点飞机落地。” 再瞅瞅现在显示的时间17:02,预计如果蔺大老板下了飞机后直接奔回五澜湾,那么她可以准备的时间差不多两个钟头。 两个钟头,就她目前的情况而言,算不上充裕,所幸也不至于太赶。 洗个香喷喷的澡,化个美美的妆,足以将自己捯饬齐落。 但方颂祺依旧忍不住在心底骂他老母。 要么几个月悄无声息,要么警察临检似的搞突击,偏生还挑今天她差点栽跟头的糗日子。他或许正儿八经当自己是古代的皇帝高兴来就来,她可一点儿没有冷宫妃子被临幸的惊喜。 噢,不对,得纠正一下。 是,有惊,无喜。 ………… “预计”的时间终是与实际情况偏离得有点远。 方颂祺忘记将下班高峰期的路况因素考虑在内,抵达五澜湾比平日多花了半个小时。 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楼盘,独层独户,全中央空调控制,一年四季二十四小时皆为二十五摄氏度,据说是最适宜人体的外界温度。 景观电梯直通三十三楼,方颂祺用右手中指摁门卡,门“叮”地一声打开。 蔺大老板不找她,她基本不会一个人住这,距离上一次,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三个月没来,入目的双层复式洋房,令她有一瞬间的陌生。 四面皆为通透的落地窗,整座城市的景色臣服脚下,一览无遗。夕阳金灿灿的光芒自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耀进来,巨大的开放式空间干净剔透。 这外人眼中最大的特色,恰恰是一直以来方颂祺不喜欢这套洋房的原因——太过透明,一点肮脏都掩盖不了。 即便每天都有家政公司的清洁人员以最高标准打扫。 但终归,表面一尘不染,内里藏污纳垢。 宛若在影射某种人生。 撇撇嘴,她抓起遥控器,摁下按钮,然后一路脱衣服一路丢,朝浴室走。 全部的窗帘于她背后自动缓缓拉上,方才一片亮堂的空间,霎时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洗澡期间她也没闲着,一遍遍地预演待会儿恭迎蔺大老板的方式,捏着鼻子学小太监的公鸭嗓,练习到最后,不小心把“圣上驾到”喊成了“皇上驾崩”,乐得她不小心呛了两口洗澡水。 别以为她好像对这位金主很上心,实际上,她的职业素养大大有待提高。 她不懂在他回来进门的第一时间将拖鞋递上去,不懂煲汤煮夜宵,不懂在他泡澡前备好烟缸在浴室,不懂在他的床头放一杯泡好的洋甘菊茶,不懂将电视调到他常看的那个频道。 同样是被.包,人家能从真实的生活经历提炼智慧,洋洋洒洒写一本《一只金丝雀的自我修养》,方颂祺就是看着书依样画葫芦,也描不出一朵花来。 不过蔺大老板貌似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每次过来的目的十分明确,直奔重点。所以她自觉领悟:是啊,能把人伺.候得酥酥麻麻,才是真功夫、真本事。 在距离她所估计的19:00只剩五分钟时,方颂祺的准备工作将将就绪,赶忙走去客厅,提两个高脚杯,盛上适量的红色液体,调节好灯光的暧昧度,最后坐回沙发,静静等待。 十分钟。 半小时。 两小时…… 时间顺利跳到21点整,方颂祺甩脚踢掉高跟鞋,整个人放松地扑倒在沙发上。 按照习惯,蔺时年今晚应该不会来了。 手机突然震动,进来消息。 分卷 002、又不是没见过更好的   「姐」。 方颂祺当即蹙眉,「怎么还没睡?」。 即便是文字,也充分体现出她的不悦。 「嘿嘿,马上,马上就睡」。 本来不打算再回复,脑中却忽然想起什么,方颂祺抿了抿唇,又打出一行:「是不是疼?」。 中断了约莫两分钟,短信进来:「姐,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字里行间能嗅出对方小心翼翼的乞求。 方颂祺抬手遮住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再说」。 发送完毕,手机随意一丢,她起身踱步至落地窗前,抱臂而立。 所有的窗帘又全部拉开了。城市辉煌灯火之上的夜空,像一匹黑蓝色的绒布,偶有微不可见的钻石光芒轻闪。 方颂祺翻出烟盒,抖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火的时候,掌心传来刺痛。 其实回来的路上就发现,那四个耳光太狠,甩得她的手掌到现在仍然泛红,甚至微微有点肿。 想起周泽最后那张血红与惨白交加的脸,她的眸色一深,含住烟,吸一口,然后倾身凑近窗户,缓缓地吐出。 烟雾于玻璃上缭绕,散去。 现在已经没太多感觉了,当下那个时候,她确实愤怒。 愤怒与周泽的背叛无关。若顺着周泽说过的话来比喻,那么就是,任谁被自己养的狗咬一口,都是会愤怒的。 四个耳光之后,两人算是彻底散伙。她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散了就散了吧,反正钓了他小半年,连个屁都没闻到,她的耐性磨尽了,再有时间也不带这么浪费的。 烦躁地捻灭烟头,方颂祺走回茶几前,左右手各端一个杯子,碰了碰,一口一杯喝掉。嘴里的薄荷烟味正浓,红酒一入口,整个胸腔都冰冰凉凉。 四肢大展地仰面躺在沙发上,她忽然生出一丢丢难过。 好像有哪位高人说过,即使不爱,狗养久了,也多少会生出感情来的。 方颂祺琢磨着,她的这一丢丢难过,大概就是由此而来。 思绪闪过,方颂祺添添唇上残留的酒液,脑袋一歪,直接睡过去。 不知多久,门卡轻轻“嘀”了一声。 她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动静,直到不绝于耳的淅沥水声打扰到她的好眠,她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向水声的方向。 自浴室打出来的亮白光线冲淡些许灯盏的暧昧。 打着呵欠抓了抓头发,方颂祺起身,踩上高跟。 “咔哒咔哒”和“哗啦哗啦”,默契般交织成曲儿。 高跟的“咔哒咔哒”停在门边,浴室里的“哗啦哗啦”同时止住。 浴室的门没关,大咧咧地敞开,看起来十分故意,像在无声地邀请她入内。 方颂祺望进去。 里面的那个在冲凉的果男也正望出来。 “这是先被哪只狐狸精勾走呆了大半夜,才转轴到我这儿?”由上至下,几个月没见,一见就见到他这样,依旧人模狗样一表人渣。 “好看么?”蔺时年反问。 方颂祺聚焦到他的黄金三角中心点,勾起细致描绘过的红唇:“又不是没见过更好的。” “就你养的那个小白脸?” 方颂祺捕捉到,问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晃过明显的不屑。 分卷 003、你要是有钱,还站在这?   周泽的存在,他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知道,知道她有自己另外交男朋友,而已。所以从这层面来讲,她踩着狗屎运——成为她的金主的第一天,他承诺过,“我只要你的身体,不参与你的生活。”   方颂祺笑而不语,抬高手臂斜靠上门,以最好的角度展示自己为迎接他所做的准备,终归不能白忙活一场嘛。   外面虚拢白色的衬衣,纤细的长腿勾出优美的弧度,至她脚上所着的酒红色高跟鞋。   他正抹着沐浴露,眼睛一瞬不眨打量她,须臾,看回她的脸。   更确切地说,是看她的头发。   “换发型了。”   “怎样?短头发是不是更火辣了?”方颂祺魅惑地撩发丝。  大概以为她是专门取悦他,蔺时年唇角有笑意,打开花洒,一边冲洗身、上的泡沫,另有意味问:“想它了吗?”   方颂祺挑挑眉稍,婀娜地走进去。   本以为他冲的是温水,结果是冷水,浇得方颂祺猛一个激灵。   蔺时年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阻止了她的退缩,结实的吻伴着花洒的冷水落下来,尝出她的味道:“薄荷红酒。”   她爱抽烟爱喝酒的陋习,他由始至终清清楚楚。他曾明确表示过,他不喜欢吻到一嘴的烟,唯独对她抽过薄荷烟后的气息特殊对待。   眼下,薄荷烟的清凉夹杂红酒醇香的唇瓣,似乎无意中给了他新的体验,所以他加快了进程,直接翻过她的身,将她扣上墙。 他一整,自然不是一次就能完事。   所幸方颂祺的体力算是比较好的,两人之间的战火燃烧掉了后半夜。   隔日早上,方颂祺是被手机锲而不舍的“嗡嗡嗡”震醒的。   她趴在沙发上,背上盖着条薄毯,脑袋空滞了五秒才恢复意识。   保姆在收拾从浴室到沙发前的狼藉,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物。   蔺时年自然早没了踪影,如果不是快要散架的骨头和残留的痕迹,以及茶几上放着的闪着金光的卡,她都要怀疑昨夜春、梦一场。   嗯,虽然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但蔺时年出手阔绰,每睡一次,还会额外再给她“零花钱”。   流血流汗挣来的,方颂祺先把卡抓进手里,才去抓手机。   “阿祺,你昨晚没回来?”   是杏夏。方颂祺目前和她一起租的房子。   “嗯,没回,怎么了?”其实一般两人并互不干涉彼此的行踪。   “我刚下夜班回来,发现周泽在我们楼底下等了你一晚上。”杏夏低声,“你和他吵架了?”   方颂祺恍然,不甚在意地打哈欠,“掰了。别理他。他爱等让他等。”   揭过这茬,她约杏夏逛街。   “你还是先起床来学校吧,一听就是把今天冯教授的课给忘了,得交期末课题论文的。”   听言,方颂祺舒懒腰的动作卡在一半,艹一声,连忙裹着薄毯从沙发上爬起。   硕士的课时剩最后一年,熬个毕业论文就能大功告成。平时懒散缺谁的课都好商量,唯独冯教授,一摞不信邪的人栽过他手里延毕了一学期甚至一年。   她可一千个不愿意!   尽管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学校,还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方颂祺路上打好了滴水不漏的借口,抵达后得知冯教授参加国际研讨会的返程飞机延误没回来,那就按原定计划去潇洒喽。   “阿祺,你看,漂亮吗?”   杏夏盯着橱窗里模特手里挎着的包,眸子晶晶亮,眼神有点飘,一看就是在想象自己拎上它的模样。   方颂祺瞥回那款女包。   与前两天在杂志上看到的图片相比,此刻在LED聚光灯的效果下,裸粉色的漆皮亮显得愈加魅惑。   价格自然也很是带感。   “太嫩”二字在齿间正要吐出来,隔着橱窗玻璃,方颂祺看到一个女导购员出现在模特旁边,状似尽职尽责地给模特拗出新的造型,斜斜瞟出来的目光蕴满鄙夷,分明在针对橱窗外的她俩。   杏夏的薄脸皮立即浮上尴尬:“阿祺,我们走吧。”   呵呵。   方颂祺无声冷笑。   “怎么就要走了?我们不是都还没进去?”   话一落,她清脆利落的高跟鞋叩响地板,带着她高挑的身形迈入店内。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另一名男导购员第一时间迎上前,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一眼后,脸上的笑容未减,但态度并不热情,语气多少带点公式化的敷衍:“两位女士,请问有什么能邦到你们的?”   方颂祺将墨镜推到头上,露出精致的眉眼。   “这个和那个,都邦我们包起来。”   她挑起高傲的下颔,除了杏夏看中的那款手提包,还要了另一只标注“限量版”的牛皮钱包。之后,“啪”地把金光闪闪的卡拍到台面上,对准先前的女导购员摆出一派颐指气使的架势,“快点吧,我赶时间。”   男导购员连忙悄悄朝女导购员递眼色。   POS机递到面前来时,方颂祺抓着电子笔龙飞凤舞,拿眼角睨女导购员不情不愿的表情,唇边挂出轻嘲的笑:“你要是有钱,怎么现在还站在这卖?”   “……”女导购员的脸色立马像刚咽下只苍蝇一般难看。   走出旗舰店,杏夏小跑着跟在脚步飞快的方颂祺身后,“阿祺,你又犯脾气了。”   “你没瞧见他们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方颂祺的脸依旧冷着。   “那更不能让他们一下赚了咱两笔钱啊!”杏夏心疼地摸了摸购物袋,“要不,我拿去退了吧,趁发票还热乎着。”   “退什么?”方颂祺拉回杏夏,豪气铿锵,“我送你的下个月生日礼物。”   杏夏吓了一吓,连声拒绝:“这生日礼物太贵重了!”   她本来打算再说“我把钱还你”,可想起是五位数,话便止在喉咙口。   方颂祺将墨镜拉下,挡住自己的眼睛:“行了,犯不着为我省钱。”   反正蔺大老板是土豪,财源滚滚。   禁不起念叨,她心下正嘀咕着后半句,土豪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目光左偏几厘米,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分卷 004、风情   女人盈盈笑,刚坐进车里,偏头与蔺时年讲述着什么。   蔺时年的侧容便是因此得以叫方颂祺窥见。   车子很快驶离,否则方颂祺铁定要上前打招呼的。   当然,打招呼的对象并非蔺时年,而是那个女人,毕竟比起蔺时年,她和那个女人更熟些。   扒拉下墨镜,方颂祺目送车子离开的方向。   “阿祺,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杏夏狐疑。   方颂祺敛神,唇角轻抿:“没什么,被一只狗男和一只狗女闪了眼。”   街还没逛完,自然得继续,进攻商场的另一块区域。   不过没多久,方颂祺还是因为Cindy姐的一通电话和杏夏分道扬镳了。   Cindy姐是“风情”的管事人,而“风情”是鎏城当地著名的风月场子,说不上最大最豪华,但不少达官显贵、商界巨擘、政界权要,在这里常年有包厢。   “风情”受到好评的最重要原因在于,圈子里盛传,“风情”里的小姐不仅漂亮,素质也上乘,百分之八十是大学生,这百分之八十之中,又有一半是再往上的高学历。   数字是否准确,方颂祺没验证过,但根据她所打过交道的几个姑娘来看,多数是吹出来的。   现在人讲究的就是脸面,即便漂小姐,那也不能放低标准,输于人后。   耍耍嘴皮子,口袋就能进一摞钞票,谁不愿意挣?反正吹嘘骗人不犯法,这和娱乐圈里的明星自己炒作没有本质区别。   一般情况下,没文化装文化的,私底下找几篇酸溜溜的文章,在客人面前背上一两句,行为举止稍微斯文矫情点,大概就能唬弄过去。何况Cindy姐手里头,确实有几个因为形形色色原因误入歧途的高材生。   她方颂祺当年就差点成为这“几个”中的一员,和Cindy姐的交情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熟门熟路,方颂祺进去后没几步,远远地,Cindy姐便摇曳生姿地冲她挥手:“小方!这儿!这儿!”   “先找个地儿给我补妆。”在她跟前随意习惯了,方颂祺一开口连问候的基本礼貌都省去,毫不客气地说明自己此刻的需求,径直往化妆间蹿。   没办法,妆容对方颂祺来讲,是比命还重要的脸面。时逢酷暑,天气太热,虽然是打车来的,但下车后走进来的这两三分钟,已经够她冒一把汗。   “啧啧啧啧,”Cindy姐一手夹着烟,一手掐腰,咂着嘴,绕方颂祺转一圈,从头到脚打量她,“瞧瞧你,全身的名牌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又贵重不少,看来他待你不薄啊。别吝啬,抽空给我这儿新来的小妹妹们传授点经验。”   刚刚提到的那“差点”,就“差”在,她遇上了蔺时年,阻断了她进军风月界的大好前程。方颂祺至今遗憾,她可自信着,以她的能耐,必然能玩得山转水转。   听闻调侃,她斜飞媚眼:“有你这个元老级人物在,哪里还需要我一个花拳绣腿来班门弄斧?”   “青春饭,我那一套早过时了。”Cindy姐笑出鱼尾纹,手指头往方颂祺身、上拨衣服,眼毒地摸到昨晚上战况激烈留下的印记,“你跟着现在这位爷有两三年了吧?看样子他还没腻。是有什么好苗头?或者你自己对以后打算了没有?”   “你指结婚吗?”方颂祺笑得把准备往脸上擦的粉都抖出来,“他愿意娶,本姑娘还不愿意嫁。就他那年纪,先不论多半家里早供着尊黄脸婆,就说他的体力比不过小狼狗,鲜嫩比不过小Nai狗——”   没戏谑完,一个人忽然推门进来。 分卷 005、万种   说“推”是客气,其实用“撞”字形容才更准确。   力道特别大,震得门板缝儿仿佛都抖落三层灰,“嘭”一声,携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撞进来后,他的身体扒在门上,张嘴便呕出一滩秽物,难闻的气味儿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哎哟喂!”Cindy姐哀嚎,但肯定不能指责客人,于是立刻冲外面大喊:“小兔崽子都躲哪去了?连洗手间也不懂给客人带个路吗?”   “对不起,Cindy姐!”服务员急匆匆跑进来,对Cindy姐连连躬身,道着歉,扶住那个男人。   那男人的身形虽然踉踉跄跄,倒是没有醉至不清醒的地步,擦了擦嘴,出去前彬彬有礼地留了句“不好意思”。   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正眼瞧方颂祺,所以并未发现她的存在,可方颂祺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周泽。   “啧啧,应酬客户给灌的吧?”Cindy姐咂嘴感慨,“现在的小年轻谋个前程也很不容易,不如人家张口一句‘我爸是李刚’就万事畅通无阻。”   毕竟浸淫风月场所二十余载,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Cindy姐的眼力劲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随便瞄一瞄,对方的出身背景、社会地位甚至祖上三代的情况皆能猜到七七八八。   方颂祺抿唇不语。   Cindy姐话锋一转:“不过,小年轻模样不错,完全符合小狼狗甚至小Nai狗的条件。”   她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活脱脱一直老奸巨猾的狐狸。   别以为她这是顺方颂祺刚刚的话,方颂祺可秒懂她真正的意思。   “风情”是个生意场所,怎么可能只卖小姐?如狼似虎的富婆和寂寞放荡的人、妻所拥有的市场潜力也是不可估量且与日俱增的。   噢,顺便提一句,Cindy姐曾提过,以后牛、郎生意如果另辟一个场子,就取名叫“万种”。彼时乍一听,方颂祺立马拍手称好——擦,内涵得真特么形象贴切!   有清洁人员进来收拾狼藉,Cindy姐“这里”“那里”地指挥。   方颂祺补完妆,这才切入正题询:“你不是说联络到我想找的人么?哪儿呢?”   她火急火燎赶来,可不是来和Cindy姐叙旧的。   “对对!人确实给你找着了。”回过头来瞥向方颂祺的脸后,Cindy姐蓦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让你补什么妆啊!太浓了,赶紧卸掉重新化!弄个清爽干净点的!”   “还有这身打扮,不行的不行的!”她显然忘记了自己不久前分明才惊羡地夸赞过,此刻一脸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戳了戳方颂祺,“去衣帽室找条修身牛仔裤,搭件棉质T恤儿,假发也找一顶来!得是长辫或者马尾!”   一番吩咐听下来,已大抵明白即将面对的客人是怎样的口味偏好。   方颂祺从Cindy姐手中掠过烟,狠狠地吸一大口,再缓缓地吐出,烟圈缭绕里,眸色又深了两分。   “怎么了?有难处?”Cindy姐似乎很好说话,“有难处直接和我说啊,我另外再找人。”   “有难处我还会一接你电话就过来?”方颂祺挑嘴角。本来就不是让Cindy姐白邦忙的,所以她同意今晚顺便救个场。   反正蔺时年似乎并不管她被他包的同时,有没有其他男人。这是方颂祺从蔺时年不干涉她和周泽的关系而判断出来的,虽然她其实根本没让周泽上过。   当然,Cindy姐和她说清楚了,今晚的救场并不出台。   十五分钟后,换了副模样的方颂祺站在二楼某个包厢的门口。   别以为这只是楼上楼下的区别,也别以为这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体现的是人生来的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之分,是再努力也逾越不了的无形的天然屏障。   服务员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推开,然后侧身让道给Cindy姐。   Cindy姐的职业笑容刚堆上脸,话尚未来得及讲,里头有人先一步嚷嚷:“什么‘风情’?完全虚名!净是一堆三流货色!”   听见这把略微耳熟的嗓音,跟在Cindy姐身后的方颂祺皱眉抬眸。 分卷 006、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对方的肥头大耳甫一映入眼帘,方颂祺的脚步滞住,心底猛翻白眼。   丫丫个呸!   她这两年堆砌的运气这一两天好像突然被狗啃了——周泽的那位猥、琐上司!   够坚强的啊!昨儿他的小JJ明明刚被电过,今儿就安然无恙能拎枪上阵……?   呵,看来她还是手软了,就该把电力往最高档开!   门就在身后,方颂祺正踯躅着要和Cindy姐说明情况,Cindy姐却已当先笑着道:“冯老板可别这么说,我都亲自出马为您挑了人来,合不合口味,总得瞅瞅再下定论,否则话虽无意,可以您的身份,一旦传出去,我们‘风情’往后甭指望继续做生意了。”   Cindy姐文绉绉起来,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其实无一不是奉承,但也并不过分阿谀,甚至有意无意地学电视剧里技院老、鸨的口吻,听着怪顺耳的。   边说着,她还不忘拉方颂祺一把,将方颂祺彻底暴露于冯孝刚跟前。   事已至此,方颂祺若直接甩手走人,只怕会给“风情”惹麻烦。   脑筋立马飞速地运转,她不动声色地扫一圈包厢内的情况。   二楼的装修自然精致,空间也大,外间套着里间,盛了不少雄性,各自身旁也都至少配备一位公主,各有各的娱乐,大部分人并未因为冯孝刚的挑剔受到干扰。   应该是个凑局的大场子,并且今天这里最大的主儿另有其人。   判断完毕,方颂祺眯了眯眸子,Yu图再往里间仔细地探两眼,Cindy姐却是又拉起她的手,像推销产品一般,对冯孝刚介绍道:“货真价实名校在读,要样貌有样貌,要才情有才情,保准不像某些小场子的丫头骗子,一张嘴就土得掉渣。”   “嗯哼——”,冯孝刚干咳一声,挺直脊背,没回答Cindy姐,而是看向方颂祺:“叫什么名儿?”   方颂祺的视线应声落回冯孝刚粗制滥造的脸面,心下讥嘲地冷笑。   昨儿在酒店的房里还猴急地想上她,今天她以小姐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他反而瞎了眼(方颂祺才不会承认,她妆容的巨大变化多半是导致冯孝刚瞎眼的主要原因)。   她不吭声,低垂眉眼,双手置于身前,指头绞着衣角,摆出一副局促忸怩的羞涩模样——进门前Cindy姐给她的角色定位,可不正是清水出芙蓉的女大学生嘛。   真别说,眼下她如此惺惺作态矫情斑斑地一装,周围原本不在意情况的数道目光当即如同雷达检测仪似的,迅速而准确地咻咻咻朝她射过来。   哪里不懂她玩的花样,Cindy姐不易察觉地露笑意。见冯孝刚盯着方颂祺,两眼发光发直,她心下是鄙夷的,面上是乐呵的,替方颂祺回答:“叫小方。”   “小芳?”立马有个一瞧就是小喽喽的角色吹了响哨,哼出首应景的曲子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滴大眼睛,辫子细又长~”   嚎得难听便也罢了,偏偏他到最后还走到方颂祺身边,凑近她,抓起她的双麻花辫,色、眯、眯地嗅了嗅,嗅完之后,脸上的表情享受又流连。   方颂祺倒不为自己被意Yin而恶心,毕竟类似揩油的事之于她眼下的小姐身份而言是家常便饭。她反倒为对方亟待充值的智商深感忧虑——不管是酒喝多了脑袋一时遭大肠杆菌严重堵塞,还是涉世未深不通人情,他已犯下越矩的大忌。   果然,冯孝刚面色异样。   “冯、冯副总!冯副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伴着急切的叫喊,包厢的门忽然又打开。   瞥见外头不顾阻拦硬要进来的人,冯孝刚的神色愈发难看:“你怎么还在?”   未见其人,先辨出其声。   方颂祺再度忍不住翻白眼,更加确信,她的运气不仅被狗啃了,而且被啃得连亲爹都认不出来了。 分卷 007、草踏马祖宗!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既然昨天她没被吃着肉,那周泽不仅如意算盘落空升不了职,十有八九连工作也难保。   果然,紧接着便听周泽继续叫喊:“冯副总,求你!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方才那个小喽喽模仿周泽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怎么像威胁?”   周泽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不敢不敢!我只是——”   “哟,声音还这么大,力气很足嘛,看来刚刚你喝得不够多啊!”说着,小喽喽转向服务生,“你们场子里都是吃软饭的吗?随随便便就让人打扰到客人!轰出去!快轰出去!”   “不要!冯副总!冯副总!”   Cindy姐最见不得“风情”名声受累,这又确实是守在包厢门口的两个小兔崽子未尽好职,拧眉打了眼色,示意赶紧把人弄走。   不想冯孝刚却在这时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再给你一次机会?”   冯孝刚肯搭理周泽,就说明了他的态度。原本拦着周泽的人会意,没再强行地拉他,见状,那小喽喽不满地嚷嚷:“爷儿,咱们没必要和他浪费时——”   “我要怎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冯孝刚忽略着打断小喽喽,又问周泽,“如果给你第二次机会,你要怎么补偿我昨天受到的伤害?”   补偿昨天受到的伤害……   周泽的表情变幻。   而方颂祺同样听出冯孝刚后半句话所表达的言外之意时,身侧的Cindy姐也悄悄扯她一把,并往冯孝刚的方向努嘴——冯孝刚的手指头正按在空酒杯上,眼睛则有意无意地瞟着方颂祺。   方颂祺并未因现下的情况拖泥带水,跪坐到桌旁,拿起酒瓶,给冯孝刚的杯子斟酒。   “冯副总,”沉默有一会儿的周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走上前两步,“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意外。我一定会让我女朋友服——”   话头戛然而止,周泽如同见着鬼一般:“阿祺?你怎么会……”   这个称呼,冯孝刚是记得的,循着周泽的目光瞅回方颂祺,正对上方颂祺风情万种的笑:“冯副总,给他机会,不如给我机会。”   冯孝刚终于认出方颂祺,指着她的脸:“你……你、你、你、你是——”   “冯总~”方颂祺娇滴滴地把“副”字省略,顺势将酒杯塞进冯孝刚手中,柔弱无骨般倚到他的腿上,语调保持在恰到好处的分贝上,“要是您同意,就喝了这杯酒,炒掉他,然后……我们……就我们俩,单独离开这里……”   艹踏马周泽的祖宗!卖一次不够,还想卖她第二次?!   冯孝刚的身子抖了一下,显然因她暗示性极强的话而兴奋,完全忘记了他的命根子差点断在方颂祺手里,来“风情”其实就是为了检验是否雄、风依旧。   周泽的身子同样抖了一下,却是僵硬的,不可思议而眼神复杂地紧紧盯住方颂祺。   包厢内,冷不丁有人笑了一声,极轻,可之于方颂祺来讲,简直振聋发聩。   麻蛋!为什么蔺时年也在……?! 分卷 008、鸡   别说这么个气音,即便蔺时年烧成灰的一根腿毛放跟前,方颂祺也认得出来。   笑声传来的方向,来自她方才窥探未果的里间。   音量不高不低,语气意味不明,时间点如此凑巧,突兀得很,让方颂祺很难不去猜测蔺时年是否在笑她。   反正冯孝刚手底下的那位自作主张的小喽喽认定了笑声针对他们,冒话质问:“谁?谁的声音?”   依旧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不过这次,冯孝刚明显默许了他的作为。   原本坐在靠近里间位置的一排人在这时忽然站起来。   见状,冯孝刚带来的人也不甘示弱。   虽然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仿佛相互碰撞着,滋出无数的火星,没准什么时候就引爆开来。   这场面……就像两大邦派即将交火前的沉寂。   鬼都瞧得出势头不对,可他们不动,包厢的公主们也都得了Cindy姐的眼色,不随便瞎掺和惹麻烦,静观其变。   方颂祺亦默默收回自己原本靠着冯孝刚的姿势。   站起身扭头时,她和周泽正正打到照面。与周泽的灼然相反,方颂祺任何表情没给,熟视无睹走回Cindy姐身侧,百无聊赖地弹自己新做的手指甲。   没两秒,里间出来个秃成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指向冯孝刚一众:“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之前也是你们吵吵闹闹?”   冯孝刚明显认出对方,一下站起,未及开口,没眼力劲的小喽喽再次用愚蠢耍存在感:“我才要问你们哪来的?这里有你和我们爷儿说话的份吗?滚滚滚,滚一边——”   “闭嘴!该滚的是你!”冯孝刚截断小喽喽,气红了脸,一臂将小喽喽摔倒旁侧,然后礼貌问候中年男人,“原来是季秘书在这儿?”眼睛往里间瞟,“那季叔叔不就也在?”   “冯家的?”中年男人打量冯孝刚,不太确定。   “对!我是冯二的儿子。”冯孝刚迅速点头,解释,“碰上你们家季老幺组局,他招呼我进来一起。”左顾右盼,“他出去接了快半个小时电话还没回来。”   “对不住,刚刚没认出冯少爷。”中年男人道歉,对冯孝刚客气起来。   “我才对不住,不晓得季叔叔在。”冯孝刚怪不好意思,记得被嫌吵的那回事儿,扭头轰人,“你们都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们!”   Cindy姐巴不得如此,一刻不耽误。   搂着公主的那拨人也循规蹈矩变回正人君子。   Cindy姐识相地不多问,作为妈妈桑,领着姑娘们抓紧时间离开。   方颂祺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听到冯孝刚问中年男人:“方便不?我进去和季叔叔打个招呼。”   中年男人似怕冯孝刚误会:“……是在招待朋友……”   包厢的门阖上,后面的话方颂祺没能再入耳。   蔺时年从头至尾未露面,可她非常确定就是他。那么蔺时年就是中年男人口中正在招待的朋友……?   蔺时年长期忙碌于大西洋彼岸,通过她不怎么刻意的观察,以为他在国内根本没熟人,每次回国只是纯粹的商务需要,顺便和她这只养在鎏城的金丝鸟打个炮。   方颂祺猜测国内的其他城市多半还有和她一样角色等待蔺时年的临幸,因此她虽被阻断了进军风月界的前程,但还是鸡,区别只在于从万人骑变成一人肏。   手腕猝不及防被握住。   “跟我来。”周泽表情严肃。   方颂祺捋他的手:“有何贵干?”   “我们聊聊。”周泽执拗不放。   “小方?”几步开外的Cindy姐不放心地回头询她。   方颂祺遥遥朝Cindy姐摆摆手,以示她自己能解决,随即看回周泽:“468包钟,868包夜。你要哪种?”   她笑容可掬建议:“包夜划算。” 分卷 009、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周泽眸光闪烁。   “怎么?给不起?”方颂祺撩拨发丝,“没钱就别来吃鸡。”   周泽印堂发黑,手上力道加重,一言不发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方颂祺一路都未挣扎,直到出来“风情”门口,周泽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才顿在原地不愿意动:“看来你是要我今晚出台?那就要另外计算了。刚刚报给你的只是陪聊的价格噢~”   表情人畜无害风轻云淡,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周泽咬牙:“是为了报复我吗?”   “噗嗤,”方颂祺忍俊不禁,眼角锐利,毫无柔婉,“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那是为什么?!”周泽吼。   方颂祺未答,摊手掌到他面前:“对不起,先生,接下来的聊天,该进入付费阶段。”   周泽额角爆出青筋,气势汹汹地从钱包里掏出五张毛爷爷,异常用力地拍进她掌心:“为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方颂祺慢悠悠收起钱,凑近周泽耳畔婉转低笑,“轮不到你卖我,因为我啊……本来就是个表子……”   她嘴皮子素来尖酸刻薄,如今倒是连骂自己都能张口就来不收敛,仿佛唾弃的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关之人。   明眸含露,难得对他笑得柔腻,周泽却觉她格外陌生,想起不久之前她依靠在冯孝刚腿上的模样,心里无比沉痛。   “阿祺,出什么变故了么?你为什么作践自己?”   他真是想不通,她虽寄养在她表叔家,但家世清白全是体面人,家底殷实并不缺钱,即便近墨者黑沾染陋习,一时好玩图乐子,也不该堕落成如此这般。   微风旋来,冲散少许盛夏之夜的燥热,未吹淡方颂祺漆黑眸底的朦胧雾气:“彼此彼此。能够一眼不眨地连卖自己的女朋友两次,你又高尚到哪里去?”   “噢,不对,不是女朋友。请你下一次在卖我之前,先通通脑子,早在昨天,我就已经和你毫无瓜葛了!”说着,方颂祺将之前的五张毛爷爷,用力摔回周泽脸上。   “阿祺!”周泽再次拽回方颂祺,没等话出,有人凶神恶煞喊:“那表子在那里!”   又是冯孝刚手底下的那个小喽喽。   之前被冯孝刚摔的那跤估计不轻,他一边拖腿走路,一边揉自个儿的臀,“嘶嘶”直吸气,带着三四名手下朝方颂祺和周泽包围而来。   “你们想干什么?”周泽下意识地展开手臂将方颂祺挡在自己的身后。   “哟,这个时候倒像个男人了?闪开闪开!”小喽喽蔑视,不耐烦摆手,“在包厢里怎么求我们爷儿给第二次机会的,这么快忘记了?想继续在公司干下去,就赶紧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起抓!”   “我……我……”周泽没让,犹豫转身,看一眼方颂祺,再回过头来,他咬牙,护住方颂祺:“工作我不要了!”   他的这一行为在他们眼中可笑至极,小喽喽根本不理会,转向方颂祺:“小Sao货,我们爷儿的怀抱还没焐热,你就让你男朋友回心转意了?是什么本事,要不让哥哥我也见识见识?”   几人哈哈哈哄笑。   “我说工作我不要了!”周泽重复,神情坚定,“你们谁都别想碰阿祺!”   “磨蹭什么?抓人!”小喽喽嚷嚷,几人捋起袖子扑过来。   周泽说男人就男人起来了,一夫当关抱住三人的腰。   “阿祺快走!不要管我!”   当然不会管!   方颂祺呵呵。   出租车师傅们不想惹麻烦,全部拒载。   她当机立断,两条腿拔开就跑,高跟鞋也不影响她的速度!   然而也当机得太立断,乱了章法,只下意识朝反方向飞奔,几百米后就被一条河横亘住了去路。   曾听Cindy姐说,当初老板就是看中了这条河,才决定买下这块不算热闹的地儿开了“风情”。二楼的好几个包厢,打开窗户就能见河面水光粼粼,加之精心设计的灯盏,夜晚的景色较之闹区毫不逊色,又比闹区取了数分静谧。   可眼下,方颂祺无心欣赏,只无比蛋疼。   一转身,真正有蛋可疼的那个小喽喽紧随其后追上来,台词是万年不变的老套:“跑啊!怎么不跑了?”   “跑~当然跑~谁说我不跑了?”方颂祺丁点儿没有逃命的狼狈和慌张,勾唇媚笑,体态优雅地左右腿各蹬一下,脚上的两只高跟鞋隔空直冲对方的面门飙去。   小喽喽的反应还算敏捷,立马躲开。   方颂祺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果决地“噗通”跳进河里。 分卷 010、好大一颗眼屎   即便跳河,她方颂祺也必须跳出优雅,一刹那的深思熟虑之下选用了Ru燕投林的姿势。   然,再精心也敌不过世事难料,盛夏归盛夏,河水并未因此就沸成温泉,凉兮兮的水流包裹浑身的瞬间她没能保持住风度,忍不住打哆嗦。   乃乃滴个熊……   半颗脑袋浮出水面,张望不远处几扇“风情”二楼包厢的窗户。   应该没人看见……   她水性好,适应得还算快,凭借对环境的熟悉,潜游躲藏,不在话下。   等了一阵,琢磨着那群瘪三找不着她人也该作罢,方颂祺才找位置上岸,悄无声息从后门回“风情”里头。   Cindy姐闻讯赶来得快速。   化妆间里,方颂祺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纠她脑袋上的双麻花辫假发扯下来,乌漆墨黑一坨丢地上,建议Cindy姐给场子里的姑娘们换批高质量的装备。   “你说得轻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Cindy姐长息,上下打量她,“你这是——”   “天儿太热,我到后头的河里泡了会儿澡。”方颂祺去拿自己之前换下来的衣服。   “我以为拉你出去的那只小狼狗才一小会儿就让你Shi成这样。”还没笑囫囵,场子里养的打手小弟来给Cindy姐递消息,压了Cindy的表情,“小方,你怎么得罪姓冯的了?到处找你呢,都上河里捞人去了。”   方颂祺手一顿,不过一秒,干脆利落地拎起衣服和包包:“Cindy姐,我走了,不留这里给你添麻烦。”   Cindy姐没假惺惺地拦她,把一张名片塞进她包里:“喏,你要找的人。”   “谢了~”方颂祺扭胯撞她,斜睨眼,满副江湖儿女豪情口气,“改天有好场子可以尽管再来找我救~我也顺便提前物色好下家~青春饭可没几年可吃的了~得抓紧时间捞足本~”   Cindy姐嫌弃她一身水,避之不及:“小Sao娘们,当年要是先留我手里调、教个把月,鎏城的男人随你挑~”   方颂祺又从后门溜出风情,翻出手机里昨儿通知她蔺时年召见的那条消息,拨出那串备注为“未必”的号码。   通是通了,无人接听。   呸!不接就不接!谁稀罕!   话虽如此,她的脚步却是往停车场加速。   到的时候,迎面恰好有辆车开出来。   方颂祺挥手拦。   车子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方颂祺一不做二不休,冲到车子跟前,大咧咧用身体挡住去路。   车子急刹,轮胎和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最后关头将将停住,目测车头距离她的身体约莫一厘米。方颂祺连个眉头都未皱,径直走向后座,弯腰,叩车窗。   车窗玻璃黑乎乎的,只映照出她的面容。   对方不给反应,方颂祺也不着急,以车窗为镜,悠哉悠哉地左偏偏头,右偏偏脸,风Sao地拨弄自己Shi乎乎的头发。   不消片刻,终是“啪嗒”一声。   唇角得逞一弯,方颂祺即刻拉开车门。   车内分明宽敞得如同一个移动的豪华包厢,某人却非得坐在紧挨车门的位置闭目养神,似乎完全屏蔽外界的动静。   哟,装是吧?   转了转眼珠子,方颂祺没有选择换去另一扇车门上车,而直接抬起右腿,自他的膝盖上方,跨进去半个身体,同时双臂分开两侧按上他的肩头,借力稳住自己的重心。   狭窄的空隙,她这样的姿势,几乎等于跨坐到他的身、上。   金贵的蔺大老板总算舍得睁眼。   两人霎时鼻尖相抵,呼吸相闻。   方颂祺上车的动作故意卡在这儿不动弹,保持自己胸前的两团与他的胸膛若即若离相帖,她一眨不眨凝视他,眼神于专注之中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抹疑似勾引的媚然。   要知道,她从河里游上来没多久,尚未收拾,白色的棉质T恤布料本就差,此刻更与透明无异,腰线紧致,Shi身诱或尽显。   车内不知熏的哪种香料,浮动的暗香类似天寒地冻独开一枝梅散发的霜气,凉凉的,格外沁人心脾,仿佛无意中与她刻意营造出的暧昧气氛相抗衡。   四五秒的寂然后,她的腰上,蔺时年的掌心终是抚上来。   方颂祺却是右手食指指尖一伸,直指他的左眼,大惊小怪:“哎呀,好大一颗眼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