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最后的墨者   街市之上,洋溢着平和的氛围。自从晋皇帝司马炎结束三国乱世,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之后,似乎和平真的回到了这片大地上。只是平和中,少了些生气。偶尔有一两个女子来到街市上,和小贩们讲一讲价钱。商贩们在慵懒的阳光下,甚至连叫卖两声都懒得去做。惟有一人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那是个精壮的汉子,黝黑的面庞写满了沧桑,似乎曾在无数的旅途上痛饮骄阳,饱偿人世的各种喜与哀。腰间悬着修长的环首刀,木质的柄已经十分圆润光滑,看得出,这把战刀曾陪伴他经历过不少次争斗。周遭的商贩与行人看着他,都觉得有些可怖,也便自觉的离他远一些。他也是目不斜视,直愣愣的向前走着。突然,他停下脚步,向着四周张望。口中暗暗骂道:“那些人难道全是缩头乌龟吗?”   “你!过来!”他转过身,大声唤来一个卖甘蔗的小贩。   那小贩战战兢兢地靠近,他不知道那汉子突然唤他,要做什么?“请问,您……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满脸堆笑,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认为有什么危险就要临头了。   “我来此,只为找一个人!我且问你,你可知最后的墨者身在何处?!”   “最……最后的墨者?”那小贩被他突然一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是什么人?”   “我听说,他就在你们这里。他是个剑术高超之人,总是着一身黑衣……”   “黑衣?”那商贩寻思着,眼珠乱转,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用手向不远处一指,道:“您看,那边房上那个,是不是他?”   那是个翩翩少年,慵懒的微风吹动漆黑的衣角,凌乱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在这风中时不时颤动一下。他坐在屋顶,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无聊地摇晃着一支狗尾草,百无聊赖的望着街市上的每一点变化。   “喂!你就是最后的墨者吗?”那汉子大声喊道。   “啊?”那少年往下看去,见一大汉在自己脚下咆哮。他轻轻一纵,从房顶轻盈跃下。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揉着眼角略有些下垂的双眼,一边问道:“你找最后的墨者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最后的墨者?好,我听闻你剑术出众,”说着,他的手已紧紧握住了刀柄,慢慢将刀抽出,金属迎着太阳,光芒越来越长,“我今天就是来会会你!”   “要决斗是吧。”那少年依旧是那幅懒散的口气。他没理会那大汉,反倒走到了那小贩身边,微笑着说道:“老板,麻烦砍两段甘蔗。”   那汉子握着刀,冲那少年大喝道:“喂!小子!”   那少年却也不理,来到甘蔗堆边,用手比量比量,说:“嗯,这么长就成了。”他接过甘蔗,回身,将其中一段扔给那个大汉,另一段自己拿在手中挥了挥,觉得差不多,便说:“成了,来吧。”   “小子,你在戏弄我不成!我是来和你决斗的!”那大汉无法忍受少年的戏弄,怒吼道。   “对啊,决斗啊,就用那个,来吧。”少年依旧是一副懒散的腔调。   “小子,你不要说笑!男人之间的决斗,那是要赌上光荣与性命的!”那大汉怒喝着。   “哎哟,这么麻烦呐。”少年皱着眉挠了挠头,说道:“我可没心情跟你下这么大的赌注,要是非要赌的话……”他思量片刻,眼前突然一亮,说道:“这样吧,两根甘蔗,输了的付帐,行了,来吧,等不了了!”   大汉被这个无聊的少年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收起刀,拾起那段甘蔗。猛地向那少年攻过去,双手握柄,对着那张可恶的脸狠狠的劈了下去。那少年既不躲闪,也没有硬接,只是将甘蔗斜在背后,轻轻迎住来势,那势不可当的一击便顺着势偏离了目标。大汉见一击击偏,忙急转身形,回锋又一横斩,那少年再次接住他的攻击。那一斩力道极大,少年的力量接它不住,那少年却也不较力,借着那力道,腾空一跃,从大汉的甘蔗上翻跃而过。那大汉频繁发动猛烈攻势,却都被少年巧妙的破解。不多时,大汉已累得气喘不止。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擦一擦额头的汗珠,说道:“听闻墨家以非攻为念,墨者皆善守,今日观你的剑术,果然不错。”   少年轻轻吹了声口哨,用那甘蔗在自己的肩膀上敲了敲,顽皮的一笑,说道:“过奖了,这么说你准备要付帐了?”   “切!小子,你先别得意,只守不攻的话,你永远别想赢!”   “那难说哦,把你累得没力气再打,我不就赢了。”少年依旧顽皮地笑着。   “好!”那大汉咬着牙,再次亮出了架势。他右手紧握着柄,左手轻轻托着底部,架在自己的耳畔,笔直的指向那少年的方向,一双眼睛漫溢着杀气,狠狠地对少年说:“我这就叫你笑不出来!”他咆哮着,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少年感到他身上凌厉的杀气,也认真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的“刀尖”。   “接我的最后一招吧,贪~狼~闪!”那人冲到少年近前,猛地一刺。左手在后猛一推,使得这一刺威力倍增。甘蔗挂着烈风,由下至上,猛地向少年的头颅刺去。少年略一低身,手中甘蔗向上轻轻架住对方猛力的一刺,略一用力,将那攻击架开。那大汉攻势不停,他左手继续力推,自己的兵器已高高扬起。他大喝一声:“受死吧!”猛地一击,以力劈华山的气势向下砍去。   那少年暗道:“不妙!”   贯注全力地一击,势不可当。隐约中,听到甘蔗断裂的声音。呼啸的风声过后是一阵荡起的烟尘。大地之上都因这一斩,留下了伤痕。只是,那大汉并没有击中任何人的感觉,他心中暗叫不好。就在此时,耳边飘来一阵顽皮的笑声。   “嘿嘿!”是那少年的声音。大汉明明记得自己刚刚击断了对方的兵器,不知何时,那少年竟躲过了自己的攻击,绕到了自己的身旁。说时迟,那时快,少年手中断裂的甘蔗已经高高举起,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兵器猛地挥下,狠狠地打在大汉手上。大汉的兵器当时撒了手。少年大喊了一声:“认命吧,接招,墨剑·绝杀式。”大汉心中说了声:“完了!”闭上眼睛,等着那夺命的一“剑”。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墨门师徒   “墨闲!”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隐约中,一阵破空之音疾驰,接着,只听那少年惨叫一声。那汉子只感到头上被轻轻的敲了一下。那汉子不明所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少年正抱着头,蹲在自己身旁。   “墨闲!你又出来惹事!”那老者走上前。狠狠地教训道。   “您是?”那汉子越来越糊涂,问道。   “鄙人闻人仲,这个不成器的是蠢徒墨闲,年轻人不懂礼数,得罪壮士了。”那老者倒很谦和,深施一礼,当作赔罪。   “闻人仲?”汉子叨咕着那个名字,“您就是‘最后的墨者’?”   “倒也有人这么称呼鄙人。”老者淡淡一笑。   “这么说你不是?”汉子回过头,看着墨闲。   “我也没说过我是啊!”墨闲不耐烦地答道,他还在抱怨师父那一击。“你说的那个是我师父!”   “壮士,找鄙人有什么事情吗?”闻人仲依旧谦恭地问道。   “在下本是来寻先生决斗的。”那汉子回答道,“不过现在不用了。在下桓辉,只是一介兵勇,因为有些勇力,因此想投身行伍,立些军功,创一番功业。不想武皇帝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自此我丢了饭碗,成了无用之人。为了找些事做,也因为不想放弃当初的梦想,于是我踏上旅途,打算找四方高手切磋,也想证明自己的力量,因为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要让桓辉之名响彻天宇。不客气讲,当今天下,我未见什么高手,我只服一个人,那就是鲜卑剑客独孤天。我败在他手下,欲拜他为师。他却不收,说我求胜之心太切,因此反倒偏离求胜之道。他让我去找一个人,也就是您,最后的墨者。起初我不服,便想和您一决高下。今日败给令高足,也是咎由自取。”   “桓壮士言重了。”闻人仲依旧谦和地说道,“鄙人并非什么高手,桓壮士寻求的力之道,鄙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有缘一见,也算幸事。如果壮士不弃,请到舍下一叙。”   “战败之人,哪还有脸去讨扰。在下告辞了。”桓辉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冲着老者一抱拳,便转身离去了。   “切,又打不赢!还在这装什么彬彬有礼?”墨闲还在发着牢骚,突然他想起什么,冲着那大汉的背影喊道:“喂!你别忘了付帐啊!那两根甘蔗!”   “住口!你这劣徒!”闻人仲狠狠骂道,他揪着墨闲的耳朵,生生把他拽起来,“你忘了我们墨者的戒律了吗?又参加这种无意的争斗!子墨子是怎么说的?”   “师父你轻点!哎哟哎哟,我知道了……”墨闲一边挣扎着,一边阴阳怪气地背起了《墨经》,“子墨子言:‘贼爱其身,不爱人,故贼人以利其身……以兼相爱,交相利之法易之。……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   “明明什么都清楚,可怎么就是无法恪守?争斗,争斗,就那么有趣吗!”闻人仲指责着。   “可是是他来挑衅,墨者非攻,但不非战啊!别人都来挑衅了,难道认栽吗?即便是我不对,师父你也不该用石子打我啊!您做到爱我之身如您之身了吗?”墨闲不服,争辩道。   “还敢顶嘴,再说,你怎么能用那种态度诵读《墨经》,心中没有半点崇敬吗?”   “可是,子墨子离现在多少年了,师父总说他们的理想如何伟大,他们的理想世界如何美好。可现在,一点也没实现啊!”   “放肆!你懂什么,那样伟大的理想哪是几代人就能实现的!子墨子仙逝还不到千年,他的理想是需要无数代墨者为之奋斗的!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可现在还有几个墨者!”   “不是还有你吗!”   师徒两人一路喧哗,向着居所走去。简陋的房舍,几乎是徒有四壁,显得十分清苦。进到这屋子里,两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了。每当走进这屋子,他们都会感到缺了些什么。闻人仲长叹一口气,轻声问道:“墨闲,你师兄离开多久了?”   “皓阳子师兄离开我们,整整五年了吧。”墨闲也沉静了下来,顽皮懒散完全烟消云散。   “墨闲,去看看你的彤云姐姐吧,皓阳子就这么不见了,她一定比我们更难受。”   “嗯!”只有在这种时候,墨闲才会痛快地答应师父。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兵乱   彤云的家就在不远的邺城。彤云本是皓阳子未婚之妻,皓阳子离去之后,她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守在邺城的家中,好在,墨闲时常回来看她。这位小兄弟也帮助她排解了不少寂寞的日子。   墨闲已有很久没到这里来了,每当来到这里,墨闲的心中都会有些复杂。在他面前的彤云姐总是在笑,笑得很甜,很快乐。可是他总能注意到,彤云姐的脸上始终挂着两道淡淡的泪痕。离愁究竟是什么,十五岁的墨闲还无法理解,不过他知道,那是种永远的哀伤。   走入邺城,眼前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家家慌忙的关门闭户,街市上人们飞快的奔跑,尘嚣中,总是传来士兵的叫嚣。墨闲忙问身旁的行人。   “喂,这里怎么了?”   “小伙子,快走吧。你不知道吗?正在抓丁呢,万一被抓了,那可就惨了!”   “又是抓丁!”墨闲咬着牙抱怨道。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年,五年前,就在楚地,他们的小舍。那一天,正是师父收留他满一年的日子。就是在那一天,师兄皓阳子在他们眼前被抓丁的官人带走了。那一幕他永远忘不了。现在,他只想着一件事,他要赶紧跑到彤云家去,他要确认彤云是否安全。   “大人啊,我家就我一个男丁,你若抓了我去,叫我家妻儿老小靠谁活着啊!”   “你这下等人!而今国家有难,你不思为国报效,就只考虑你家的那点蝇头小利!我大晋怎么养育了你们这种愚民。”那为首的军官没好气地骂着。   “只希望大人体谅小人……”那汉子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   “少废话!”那军官一声断喝,回首叫着周围的兵士,说:“快,拉他走!”   一旁的幼童看着自己的父亲即将被人带走,哭号着,紧紧抱住父亲的臂膀不送手。   “小崽子,滚一边去!”那军官抄起枪杆,猛地就向那孩子打去!   “住手!”一声喊喝,阻住了那军官的行动。他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朴素的罗裙,长发如瀑布般泻在柔滑的肩头。朴素的着装难掩灵秀的气质,一双明眸,绽放着愤怒与坚强。   “为什么打孩子?”那女子愤怒的说道,“这些人辛勤的劳作,奉养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你们却一点不体谅他家的难处!你们到底要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才肯罢休啊!”   “看来你倒挺体谅他的啊……”一边的士兵*笑着,出言挖苦。   “你!”   “小丫头,强出头,想装英雄吗?什么奉养不奉养,体谅不体谅的,去和上面那些大人说,跟我们说不着。我们只知道上命差遣,必须带人回去!你要想救他们,成,只要你跟我们走,我们便放了他。”那军官发了话,又引起周遭士兵一阵*荡的笑,“对,头儿,让这小娘们跟咱们一起走,让她也体谅体谅弟兄们”   “你们!”那女子被众兵士无礼的玩笑羞红了脸,他愤怒的骂道:“你们这群禽兽!”   “这会倒害羞起来了?别装了吧!”这时,士兵们*笑着,步步近前,将那女子围在了当中。女子无助地闭起眼睛,小声地重复着一个字:“皓!”   “闪开!畜生,把你们的爪子放下!”不远处,传来一声断喝。士兵们刚刚回头,已见一道黑影疾冲过来。紧接着,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击打。打得众兵士东倒西歪。那黑影已拦在了女子与兵士之间。那是一个黑衣少年,不知何时捡起了一截树枝,他回头对那女子说:“彤云姐,别慌,我来保护你!”那少年正是墨闲。   “你这小畜生!坏我们的事!”士兵们爬起身来,拿起兵器,愤怒地一拥而上。   “就凭你们,”墨闲微微一笑。只见他手中木棒疾挥,众兵士在这攻势下,兵器纷纷脱手,那木棒重重地打在了他们的手腕上。那军官看着士兵们狼狈的样子,暗自咬牙,骂了声“废物!”,便举起了手中的枪,猛地向墨闲刺去。墨闲正忙着应付那些士兵,并没有注意这一枪。眼见那枪挂着风声,一点寒星直奔墨闲的胸口驰去。   一阵金刃破空之声,那枪锋飞上天空,摔在了地上。   “谁?!”墨闲与那军官同时问道。不知何时,有一人冲到了两人之间,以利剑斩断了军官的长枪。那人收起剑,大骂了一声:“放肆!”   就这一声,令那军官惊恐起来。他忙陪着笑脸,一边后退,一边施礼:“天……天章殿下,小的有眼无珠,不知……不知殿下您至此。”   “哼!你真是丢尽了大晋军人的颜面!要道歉,莫向我说。”他回过身,伸全掌指向墨闲等人,厉声说,“你应该向他们道歉!”   “我堂堂大晋军官,要向这些……这些贱民道歉?天章殿下,这……”那军官支吾着。   “休要多言!快!”   “是!”那军官不敢违命,只好极不情愿地向着墨闲他们施礼,带着那些士兵灰溜溜的离开了。   “就是有太多这样的人,我们的晋才会落得如此啊。”那高官叹息道。   那高官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他身着华丽的官服,腰间还悬着装饰华美的利剑。那少年面目清秀,长发飘摆,那回望的双眼中流露着些许与他年龄不符的忧郁。他转过身,抱拳深施一礼,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怪下官管教不严,让诸位受惊,下官在此向各位赔礼了。”   那汉子一家感恩戴德般拜谢一番,躲到屋中去了。只剩下墨闲与彤云。彤云翩翩万福,谢过司马律的相救之恩。墨闲却满脸的官司,他的木棒在肩头轻轻的敲着,斜着眼看着那年轻官员,轻轻地哼了一声。   “下官司马律,字天章。看来下官虚长几岁,不介意的话,唤你一声小兄弟。还未请教小兄弟和这位姑娘的名姓。”他依旧彬彬有礼地问道。   墨闲依旧不理不睬,彤云见墨闲失礼,忙上前答道:“小女子彤云,这位是舍弟墨闲,年幼不知礼数,司马大人勿怪。”   “不碍的。”司马律这高官倒很谦和,他走到墨闲身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面对他人危难却能挺身而出,其勇可嘉。以一敌众,也足见武艺出众,实是难得之才。”   “切!你这么捧我,以为我就会高兴吗?”墨闲顶嘴道,可他脸上已露出难掩的欣喜。   “下官实际上是想邀请小兄弟与我一同出征。”司马律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出征?”墨闲没好气的问道,“你无非就是想抓我的壮丁吧!”   司马律没有回答。   “你是这邺城的官吧!”墨闲想了想,问道:“我可不会跟一个武艺还不如我的人去打仗,这样,你和我比一场。如果我输了,我跟你去打仗。如果你输了嘛。”   “那下官便不再讨扰。”   “没那么便宜。”墨闲打断司马律恭敬的回应,想了想,他说,“如果你输了,你就得答应,保护彤云姐姐。别让你手底下那些虾兵蟹将再来欺负她!”   “这没有问题。”   “那好,接着!”墨闲又捡起一根木棒,扔给司马律。不想司马律接过木棒,便直接扔在了地上。“这可是关乎你未来的决斗,岂可这般草率。来!”他唤过两个亲兵,从他的腰间拔出一把佩剑,扔给了墨闲,说道,“用这个!”   “用就用,受伤了可别怪我”墨闲扔下木棒,捡起了那把剑。真剑的重量压得他有些不适应。   司马律解下自己的佩剑,交给身边的亲兵,说:“下官的‘獬豸’乃是名家打造的利剑,下官不愿以利器赢人。”接着,他也从亲兵腰间拔出一把佩剑,转过身来,摆好了架势,大喝道:“如此一来便公平了,来吧!”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两个人的路   墨闲与司马律各自持剑,两人相持很久。墨闲只感觉眼前这翩翩少年身上有一股摄人的气魄,心中不禁有些发毛。就在此时,司马律看到了空当,猛地冲上前,挥剑便刺。那剑速度极快,宛如一道闪电。单就招式的速度而言,远远超过那个桓辉的贪狼闪。不容墨闲多想,一道寒星已然飞至。墨闲挥剑格挡,勉强将那一剑挡开。额头已渗出了汗水,这真剑用起来,却不似木棒那般应手。墨闲心想,“如果久战下去,自己一定无法支撑。一定要速胜。”司马律又一剑已经刺来,墨闲慌忙格挡,他用力推开司马律的剑,想要借他失去重心这一刻迅速回击,一击致胜。不想那司马律接着他方才一推的力道,急转身形,一剑向他横扫而来。墨闲的回击尚未发出,却不得不改换招式,挡住司马律新一轮的攻击。   久战之下,墨闲渐渐不支,招式开始散乱起来。他渐渐感觉自己开始握不住手中的那把剑了。   “小兄弟,看来你是第一次握真剑吧!”司马律一边进招,一边问道。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自信的微笑,仿佛自一开始,对自己的胜利便没有丝毫的怀疑,“没握过真剑的,可算不得真武士!”   “要你管!”墨闲勉强地抵住司马律的一击,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大喊道:“受死吧,墨剑·绝杀式!”他双手握剑,猛地回身,用尽全力将剑劈了下来。映着天光的清风在空中划出了一弯弧月。这一击看似力道很猛,却毫无章法。司马律轻挪脚步,避开这一斩,接着,照着墨闲的剑锋猛力的劈下。墨闲手中的剑被硬生生压在地上。   “小兄弟用的应该是墨家剑吧。下官对墨家剑也有些了解,只是不曾听说里面有什么绝杀式,想必是小兄弟自创的吧。小兄弟,每一种剑术,背后都是一种信念。墨者非攻,墨家剑的奥义也在于以守为攻。小兄弟,你放弃了自己剑中的信念,难道还想赢吗?!”   “少罗嗦!”墨闲想抬起剑再发动攻击,但司马律压在他剑锋上的剑却仿佛山岳,沉重得令他再也抬不起那柄剑。   “礼尚往来,告诉你,下官用的乃是法家剑。”说着,司马律剑锋疾转,顺着墨闲的剑锋疾驰而上,直扫墨闲的双手。墨闲暗道不好,忙扔下手中剑,向后跃去。不料司马律的剑并未顺势斩去,而是在中途戛然而止。他一翻手腕,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手中剑再次以疾电之势刺出。   那剑尖停在了墨闲的咽喉前,剑锋已轻轻地点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滴顺着脖颈流下。司马律就这么指着墨闲,说道:“方才我以剑削你的手,你若有宁死也不放下武器的信念,或许还有机会。可惜,这机会被你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我法家剑的信念,就是心怀正义,所向披靡,永不退却!”他收了架势,右手一甩,手中剑狠狠地插在了地上,“小兄弟并非输在剑上,是输在了信念上。”   墨闲跌坐在地上,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死之将至的恐怖。   “司马将军,你就这么把他带走吗?”彤云见状,忙拦住司马律问道,“你们已经从我身边带走一个人了,带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这次,你们连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也要带走吗?”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司马律从亲兵的手中取回自己的佩剑“獬豸”,端正地悬于腰间,说:“而今国家危难,诸王作乱。我等必须速去洛阳勤王。若非如此,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下官并不强求,是去是留,全看这位小兄弟自己的意思……”   “你不用多说了!”墨闲答了话。他似乎已经从恐惧中走了出来,爬起身,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只问你一件事!五年前,你们抓丁时,带走了一个叫做皓阳子的人,你可知他现在在哪。你们同在行伍,应该知道。”   “皓阳子,这个人下官倒没听说过。只是,如果真在军中,那现在,他应该还在洛阳。”   “你们的军队就是往洛阳去的,是吗?”   “正是。”   “好,我跟你走!”   “墨闲!”彤云喊住他,她怕再失去一个可亲的人,“你就……就这么走了?”   “彤云姐,”墨闲回头,顽皮地一笑,说道:“你再等些日子,我这就去把皓阳子师兄带回来!”   “墨闲!”轻轻叫着这个名字,彤云的眼中已经充满泪水。她轻轻地说道:“答应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   墨闲的身影已远去。司马律向着彤云深施一礼,也转身离去。空空的街头,只剩下一个女子和她的泪水。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权变   晋的千秋和平之梦,伴随着他的创建者司马炎的逝去,也一同烟消云散了。而今的晋,早已不见了和平的景象,有的只是不息的内乱。贾南风,一个把持朝政,滥杀宗室的女人。而今,她已死在了曾经的亲信,赵王司马伦的手中。   不知何故,司马炎这样的权谋家,竟生下了一个白痴儿子。他就是晋第二代皇帝司马衷。而今,这个白痴皇帝也成了赵王司马伦手中的棋子。“与其让一个白痴占着天下之颠的宝座,倒不如由我来坐!”恐怕谁都会这样想,但是,在那个年代,这种想法只可以停留在脑中。司马伦刚刚有一点行动,便成了众矢之的。河间王司马颙、,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秦王司马冏,晋王室的四位亲王马上起兵,要阻止他把那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想法变成现实。   墨闲就混迹在这军中。行军的这段日子,给了他一种以往从不曾有过的冲击。手中握着真实而沉重的兵器,眼前尽是飞溅的鲜血和倒下的尸骸。清早刚刚结识的伙伴,也许晚上便已魂归他乡。心中那个尚不坚定的墨者信念,几乎被眼前残酷的现实撕碎。   “杀!”   一声号令,他们就不明所以的冲入了京城。将篡位的新皇帝司马伦置于死地。   原本以为,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忠臣,拥立皇帝,维护晋的大好河山。可是,好景不长。   “律,没想到,你也来了。”司马乂没想到,当年那个傻傻的小司马律而今英姿勃发的与自己在战场上重逢。他拍着司马律的肩膀,满心欣慰,“不错,已经是个足以担当大任的好男儿了。”   司马律也不多说,只是亮出了那条丝绳,精美的石头依旧闪着美丽的洁白光芒。司马乂也只回以一笑,无需多言,他已明其意。“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这样珍视约定啊!”司马乂不知为何又伤感了起来。   “兄长,莫非是指那齐王冏的事?”司马律问道。   “正是,他居然开始动司马伦那样的脑筋。”   “或许,当时起兵时,就已有此打算了。”司马律思考着。   “是啊,或许真是这样。现在,真心为国家着想的人已经不多了。一个个都包藏祸心,长此下去,争斗不息,这国家几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啊。”   “兄长,现在,我真的理解你当初的话了。平静这东西,的确是这世上最为珍贵的。”   “记住!”司马乂的拳轻轻点在司马律的心口,语重心长地说,“千万不要忘记。尽管我们现在还不得不挥舞刀剑,但只要心中还有着和平的种子,我相信,先帝梦想中那伟大的时代,总有一天会到来。”   “律谨记在心,只是兄长,我与父王离开后,兄长独自在京,万事都要加个小心啊。我只怕那齐王冏会对兄长不利。我的这支军队,就留在兄长身边吧。”   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三王不满齐王冏的倒行逆施,已密谋要粉碎他的野心。   不久,河间王颙再次起兵,要讨伐逆臣司马冏。那司马冏此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最令他恐惧的便是身边的司马乂。如果此时,身边的这只卧虎反咬过来,与那司马颙的大军里应外合,那自己决非对手。而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先下手为强。   一声令下,洛阳城瞬间变为了战场。齐王冏的军队和长沙王乂的亲兵就在这洛阳城中混战起来。   “如果齐王冏趁乱刺驾夺权,一切就完了!”司马乂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于是,率军拼死冲入皇宫,保护皇帝。这支军队保护着皇室一路打,一路退,退到了城楼之上。这时,齐王冏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的士兵向着城楼上一齐放箭……   “齐王司马冏造反啦,他居然对着陛下放箭!”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顿时,这话语弥漫开来。最终,连皇帝都颁发了齐王冏谋反的诏书。司马乂的军队仗着这气势,越战越勇。而齐王冏则完全陷入了被动。   “快!把所有部队都调来!”司马冏大声呼喊着,他无法相信,以自己的力量,竟然奈何不了那样小的一支军队。   双方激战三天三夜,也未分出胜负。这时,城门外一阵嘶喊,一支劲旅踏着烟尘杀入城中。领军的正是司马律。他担心城中有变,便向司马颙要了一支轻军,率先杀了过来。最终,在两支大军的夹击下,齐王冏的军队一败涂地。   得胜的司马乂成了新的太尉。司马律被封为大司寇,朝堂之上重赏有功之臣。而在一旁的禁军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新近加入禁军的战士们,正在策划着另一个阴谋。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逃兵   墨闲倚着廊下的栏竿,百无聊赖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远方。由于在这次兵变中的功勋,他们也被编入了禁军营。他的身边,几个同样百无聊赖的人在放声谈笑着。   “喂,没想到咱们也进了禁军营了!”   “你高兴什么!而今天下最危险的的地方就是这禁军营。”另一个反驳道。   “此话怎讲,禁军把守大内,又不用外出征战,哪里有什么危险!”   “这你还看不出,而今天下,这么多战争,里面又有多少真正的对外征战。还不都是他们司马家的内讧!动不动就杀向洛阳,杀进皇宫。到时候,这禁军营可就是送死的啦!”   “切,我看是你太杞人忧天了!我看这次的长沙王爷是个英明人,今后我们的日子就该好过了吧!”   “看吧,但愿,谁知道呢。”那个满心忧虑的人还是有些含糊。他们的话吸引了不少人,这些新编入禁军的人都很关心自己未来的命运。   “切!你们这些小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在这里唧唧喳喳!”一个很浑厚的声音斩断了众人的喧哗,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那是个高大的男子,面相看上去憨憨的,一副可怜相。可人们却不敢轻视他,他的身上有一种这些新兵缺乏的戾气,那只有杀人无数的狂徒身上才具备。他分开人群,来到大家中间。大声喊着:“走走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很多人便知趣地走开了。却也有些不开眼的。方才争辩不休的那二人,便走上前,问道:“方温大哥,你说,将来会怎么样?”   “怎么样?还用说!继续打仗!你们不知道吗?长沙王跟那个河间王已经闹翻了。连河间王那个儿子,就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司马律,也险些跟他家老爷子决裂。而今就等着这两个王开打吧!到时候,我们肯定是被扔在阵列最前方的送死鬼!”   “喂!小鬼,你怎么看!”墨闲的样子看起来很从容,另一个人便向他讨主意。   “我嘛。”墨闲没精打采的回道,“我倒觉得,为了他们家族的内讧送命,很不值。”   “看看,你们两个家伙,见解还不如个毛头小子!”方温鄙夷地呵斥道。那两个人也没敢顶嘴。   “若真像你们说的,那我们该怎么办?”旁边一人见没人支声,便上前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办?”方温瞥了他一眼,道,“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逃?做逃兵可是死罪啊!”   “不逃在这,早晚也是死。你们几个,过来!”方温压低了声音,将几个人聚拢过来。   众人听着方温的讲述,频频点头。最后,众人都紧紧握着方温的手,说道:“方温大哥,一切都靠你了。”   “你们真的要逃?我还不能走,我要留下来找我师兄。对了,他叫皓阳子,你们有没有人见过他!”   “哎呀,自己的命都不保了,还找什么人!”旁边一人抱怨道。   “何况晋的军队抓了那么多兵勇,分属皇室,诸王,还有各地的封疆大吏,你去哪找一个人?”   “可是。”众人极力劝阻,但墨闲仍不想放弃,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从军的。   “若在这丢了性命,你就永远找不到他了!和我们一起走吧。”方温拍着墨闲的肩头,说道。这一说,倒令墨闲安心了。   是夜,一行人趁巡夜之际,偷偷溜出了洛阳。不想,却被他人发现了行踪。   逃出了洛阳,逃进了远离城池的小道,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天已大亮,众人跑了一夜,此时又累又渴。一个矮个子逃兵说:“咱们在这歇歇吧。我去寻些水来。”   “快去吧,矮子!”众人纷纷赞许,瘫坐在地上,拼命地扇动自己的衣襟。   那矮子去了许久,不见回来。   “这矮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咳!个子矮,腿短,哪那么快就走回来了?”另一人调侃道,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但方温却眉头紧锁。   “别笑了!也许我们有麻烦了!”他压低声音,说道,语音中充满了焦急。   几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快!照我说的做!”此时方温的脸变得狰狞可怖。众人马上照着他的指示行动起来。   那矮子带着伤,挣扎着爬了回来,他的腿上,还插着一竿长枪。他看到几个伙伴还穿着号坎,留在原地。忙用虚弱的声音喊道:“不好,有……追兵。”而等待他的,却是同伴们一顿乱刃。   不久,一小队的骑士跟了上来。其中一人打马上前,拔出那竿枪,向着为首一人报告道:“将军,这家伙已经死了。”   为首的,乃是一蒙面大将。魁伟的身姿,端坐在骏马之上更显威严。手中的长枪,映着日光,好似身边有一颗流星陪伴。整个脸庞,被兜帽与风巾围在阴影当中,在神秘中透着些恐怖。他打马上前,大喊一声:“别躲躲藏藏的,快滚出来!”   几个晋兵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将军,我等……我等在此发现了一个逃兵,我们已经将他处决了。听到远处的马蹄声,以为是敌军,怕敌……敌……不过,就躲了起来。不想,被将军足下发现了。不过既然是自己人,也就没什么事了。”其中一人上前吞吞吐吐地答话。其余人也在一旁附和着,眼神中满是恐惧。   “哦?那你怎么知道这人是逃兵呢?”那蒙面将军冷笑着问道。   “这……将军您不正追着他吗,所以……”那人慌了神,胡乱地应付道。   “原来如是啊!”那蒙面将军一阵狂笑,这笑声令那些人更加胆寒。“你刚刚不还把我当成敌军吗?”   “这……”   “我们就是敌军,因为,你们几个就是真正的逃兵!”说着,蒙面将军手中枪猛地一挥,枪竿狠狠抽在那人身上,将那人打出老远。其他骑士一拥而上,几个人当时化为枪下之鬼。   “将军,跑了一个!”逃跑的正是方才那答话之人,他忍着伤痛爬起来,奋力奔逃。那蒙面将军只是冷冷一笑。他扬起手中长枪,猛地掷了出去,正好贯穿那人左腿。那人应声倒地,哀嚎不止。众骑士围上前去,那人见逃脱无望,只好告饶道:“将军,饶小的一命吧!”   那蒙面将军打马上前,拔出了那人腿上的长枪,当时鲜血喷涌。他盯着那人痛苦的面庞,冷笑道:“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同伴都杀,你这种人也有脸乞命吗?”说着,反手一枪,狠狠地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小道上,方温等人慌忙赶路。   “方温大哥真是高啊!让我们脱下号坎,那些人装做官兵,蒙蔽追兵的眼睛,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得救!我们能活命,还真是多亏了你了!”一边赶路,一边有人赞扬着。方温却毫无反应。   “只是,这么做真的能瞒过敌军吗?这种骗局很容易被识破的啊。”墨闲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不安。   “哼,放心吧。”方温冷笑一声,“交给那几个蠢货,肯定会被识破的!估计现在,他们几个已经变鬼了吧。”   “那你……”   “至少能拖延点时间,那群白痴也就能做到这个了!”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一同出来,难道不是患难与共的同伴吗!”墨闲愤怒的争辩道。   “少废话!想活命就跟着我来!”方温咆哮道,众人也不敢支声了。   “将军,在那里!”那群骑士已经追至。   “不好,快,进那片树林!”远处有一片葱郁的树林,在林地中,骑兵行动不便,一定能够避开他们。方温这么想着,发出了命令。   那蒙面将军一挥手,数支长枪已疾飞而至。墨闲忙回身,挥剑挡开一支枪,此时,他的双目与那蒙面将军相对。那蒙面将军不知为何,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小子!赶紧走!”方温大声喊着愣神的墨闲,他慌忙跟上。这时,又一支长枪向方温飞来,他不及躲闪,便拉过身边一人做盾,挡住了那一枪。   “方温!”墨闲见此状,愤怒地大吼!   “小子!有时间责怪我,还不如快点逃命!”方温同样以咆哮般的声音吼道。   渐渐,众人隐入了深林。众骑士拾起枪,继续追赶,却纷纷在树林前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那蒙面将军问道。   “禀将军,这前面就是……就是那鬼哭林!彪下不敢再进了。”   “鬼哭林?就是那有来无回的诅咒之林吗?”   “正是!”   “算了吧,回营!让这鬼哭林去收拾那群逃兵吧!”   冲入森林,众人送了一口气。偷偷望去,那队骑士已掉头回转。   “总算是安全了!”一人长出一口气,道。可是,他话音未落,林间便回荡起鬼哭般恐怖的声音。 第一章 八王纷扰残梦破 鬼哭之林   “这,这是什么声音?”那声音弄得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声音如泣,为命运而悲戚;如诉,诉说着孤独。如钢针,直刺人心灵的深处,似乎要把所有人拉入凄凉的深渊。   “听说洛阳郊外有座鬼哭林。所有进入森林的人都无法出去!”   “难道说……”   没人说出,但他们都知道,而今他们已深陷这座诅咒的森林。迷失其中,寻不到道路。   而且,恐怖的不止这森林而已。还有那个男人——方温,现在众人认清,这是个为了自己,不惜牺牲任何人的男人。还不知何时,自己也将成为他的盾牌。   “别慌!在这林子里还不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们先在这寻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再想想有什么办法出去。”方温说罢,起身便离开了。众人虽然怕他,却也只得跟着他,而今,在这森林中,要活命,只能乖乖地跟着他。不然,不是独自迷失在森林里,便是活活被那方温打死……   众人就这么跟着他,那令人战栗的声音继续回荡,不过众人渐渐适应,也便不那么恐惧了。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指引。他们一路穿越密林。不觉间,竟发现他们已置身于密林中的一大片空地。这里被淡淡的青光笼罩,细细的风绕着众人飞舞,把彻骨的寒冷送进众人的血脉。   “看来,这里应该没事了。”方温松了一口气,找了一棵树,倚树坐下。其他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这时,方温咬着牙说:“一定是有人出卖了我们,不然那群骑兵怎么找到我们。”他一边说,一边用拳捶着地,一双怒目环视四周,在每个人双目中寻找叛逆的信息。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墨闲的脸上,“小子,是不是你!说!”   “我……”   “对,一定是他,当初就是他一个,不愿和我们一起来!一定是他!”旁边一人附和道。   方温站起身,握紧了刀,向着墨闲走去,一边狠狠地说道:“就是你,害得我们如此!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们。”与当时那温柔和善的面容截然不同,那狰狞的面孔令墨闲恐惧。其余众人也拿起了兵器,围拢过来。他也握紧了刀,准备防身。就在此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为吾留下一滴血,吾当竭力侍汝愿!”   那诡异的声音重复着这句不明所以的话。   “这是什么?是恶鬼吗?”一人惊恐地胡乱挥舞着战刀。   “别慌!蠢货!”方温断喝道。“先看看怎么回事!”说罢,他握着刀,慢慢地四下搜寻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战战兢兢地找起来,但他们心中都希望什么也找不到……   “有了!你们几个过来!”方温不知在哪捡起一块石头来。那石头圆润精制,全然不似天然的石头。石中隐隐绽放着青色光芒,似乎这片空间的颜色便得益于这石的照耀。石头拿在手中,方温似乎可以感到他轻轻地脉动。“一定就是他了!”方温得意地笑着。众人也围拢上来,欣赏着这美石。   “为吾留下一滴血,吾当竭力侍汝愿!”那话语再次响起,更加急切。方温一惊之下,扔掉了石头。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   “‘为吾留下一滴血,吾当竭力侍汝愿!’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旁边一人不解的问。   方温思索良久,说道:“我看,这说不定是什么恶鬼,它一定是在寻求祭品,而那祭品就是人的鲜血。”   “那该怎么办?”   方温想了想,突然狂笑起来。众人不明所以,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这说不定是件好事!”方温说着,一双凶瞳再次盯紧了墨闲。“你们几个,把那个小崽子抓过来!”这个完全吓慌了的孩子已经无力抵抗,被几个穷凶极恶的士兵硬生生抓起,扔到方温的眼前。方温猛地抓起墨闲的手,用刀划破他的中指,将血滴在了那美石之上。   血,滴入石中……   石,光芒夺目……   光,缓缓升起……   石已不再是石,似乎已化作了一滴绽放青芒的血。突然,那光之血疾飞而起,穿过墨闲手上的伤口,进入了墨闲的身体。接着,墨闲仿佛昏厥一般,身体瘫倒在地。   方温站起身来,慢慢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观察着,猜测着这里将要发生什么变化。只是,什么也没发生。   突然,墨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好!你们几个!快!快压住那小子!”方温大喊道。几个人惊惶失措,只好按方温的指示去做,将墨闲的身体牢牢压在地上。就在这时,那诡异的青色光芒从墨闲的体内溢出。光越来越浓烈,简直便是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鬼火。那鬼火间,仿佛有一双青色的巨翼正在展开……一定是那恶鬼破印而出了,方温暗道不好,加快了退却的脚步。这时,只听见墨闲口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   狂风呼啸!   ……   血,模糊了视线,方温只感到浑身被无数利刃切开一般。眼前,那几个同行者,早已被狂风的利爪撕成了碎片。幸好自己退得远,才侥幸没有立毙。眼前,只剩下墨闲,他静静立在那里,在他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青鸾,正在挥舞着宛如垂天之云的羽翼。方温抬起手,他紧紧咬着牙,拿手够着墨闲渐渐模糊的身影,想要一把扭断那少年的咽喉,手臂尚未抬起,两眼一黑,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狠话;“小畜牲,我决不轻饶……” 第二章 山隐越人歌 辉瞳   当无数的突变已经编织成一条习惯的丝绦,时间也便恢复了往昔的速度,继续向前流淌。也不知他流了多久,因为那些日子,总是一成不变。   纷乱中的小城更加萧索。也许是纷乱的缘故,热闹起来总让人担惊受怕,静下来却又令人感到乏味的很。这小城连风都不愿光顾,它静得可怜,就连虚市都难见热闹的景象。只有几个小混混不时的喧嚣能让这座小城显得还有些生气。   “喂,讨饭的!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连个人影都没有,你在这讨什么?”那几个混混围住街角一个落魄之人,放肆地取笑着。在这萧条的小城,即便是他们,想找些乐子也是不容易的。   “人影……”那落魄之人声音十分虚弱,他无力的抬起头,一双无神的双眼盯着那些人,问道,“你们不是吗?”说罢,脸上露出一副挑衅般的笑容。   “你!”那为首的混混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猛地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抓了起来,同时,咬着牙狠狠地骂着。“你这狗一样的东西,还敢笑!这里是本大爷的地盘,赶紧给我滚!”   那人也不反抗,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只是不知何故,在这无风的天气里,他破碎的衣角却在胡乱地飘摆,似乎是在表达着愤怒。不过,那人脸上那令人生厌的笑容并没有一毫的消退。   “杂种!我让你笑!”那混混举起了拳头,他的拳头已握得咯咯作响。周围的混混们起着哄,喊道:“打,打死这个杂种!”   狠狠地一拳打在脸上……   那混混被打得飞了出去。那个落魄之人也被甩了出去。不知哪里来了一个衣着怪异的青年,正在一边笑着,轻轻挥着拳头。   “哪来的野种,在这撒野!”混混们怒不可遏。那青年身形并不高大,混混们打算一拥而上,教训教训这个冒失的小子。他们呼喊着,各自攥紧了拳头,准备向那青年冲去。其中一个,怪叫着,使出浑身力气,猛地一拳打去。本想着,这一拳就废了那青年,却不料,那青年只用一只手便阻住他的拳势。   “你说谁是野种?”那青年的语调也怪怪的,不过更可怕的还是他手掌的力道。只是一握,那混混便觉整只手好似要碎裂一般。“凭你的能耐,也敢出来耀武扬威,回去再练练吧!”说着,那青年飞起一脚,猛地踹在那混混的小腹上,当时踢得他倒地不起。其他人见状,怒号着一拥而上。那青年活动活动手腕,道声:“来得好!”便冲进了他们的阵势中。只见他闪转腾挪,拳打脚踢,乱阵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不久,那些混混已被打得不敢上前。   “废物,等什么!上啊!”那为首的混混大骂道,不知何时,他已醒转过来,加入了战团。   “那就上了!”那青年纵身一跃,飞身跃至那头目跟前,高抬脚,猛地劈将下来,重重的击在那人肩头。那人一个趔趄,跌到在地。此时,那青年又是一脚,狠狠地踏在那人胸口。   “要打,也该先让他把我放下来吧!”那落魄之人晃晃悠悠的爬起身来,说道:“没死在他手上,倒插点死在你手上。不知道你是救人,还是杀人。”他一边说,一边掸着身上的土。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青年。   那青年的样貌怪异至极。散乱的头发,却在耳根处被齐齐斩断。身着黑色的坎肩,上面绣着的图案叫人完全无法理解。健美的肌肉袒露在外,身上还布满了怪异的纹身,象眼睛,又像是鳞片,更加怪异的是那纹身的颜色,左蓝右红。细看那张脸,倒也俊朗,只是不知为何,鳞甲般的怪异花纹要弄得连脸上都是。那双眼却是有些骇人,右眼瞳孔,绯红如火,左眼瞳孔,苍蓝若波。   “鬼……鬼啊!”那混混头目的目光不小心撞上了那对诡异的眼睛,不禁失声叫了出来。他的手下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你已经没事了?”那青年的脚还在不停的踩踏着那个混混,时不时狠狠的撵上几下。他看到那落魄之人已站起身,便关切地询问道。   “还好,万幸,没被你失手打死……”那人全不感恩,反倒有些埋怨。   青年对此倒不在意。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样子像个鬼!”那人继续问道。   “奇怪吗?”青年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我们越人都是这般打扮啊。对了,我叫辉瞳,因为我的眼睛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你这个别扭人叫什么?”   “墨闲!”那人有气无力的答道。   “对了!”那青年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你也是拥有封魄之人吧!”   “封魄?什么是封魄?”   “你难道不知道?”辉瞳惊异地问道,“方才与他们对阵的时候,你不是使用了封魄之力吗,不然怎么你身边会有风在飞?”   “风?哦,你说的封魄是不是就是块发光的石头?”   辉瞳轻轻点头。   “那是这样的……”墨闲把自己的经历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听罢,辉瞳咬了咬牙,笑道:“那就没错了!”辉瞳再次握紧了拳头,墨闲感到此时的他身上又撒发出一股斗气。只见右身的红色纹身淡淡的发着光芒,他的右拳上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墨闲暗道不好,忙摆架势准备应敌,却突然两眼一黑,又栽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辉瞳正一脸无辜地拍着他的脸,喊着:“喂,醒醒,我还没打呢。”   墨闲爬起身来,问道:“你也是那个,什么来着?封魄!你也是封魄之力的使用者吧,我见你的手刚才还在着火。”   “猜对了!”听到这里,辉瞳满脸的自豪。他得意地说道:“没错,寄宿在我体内的封魄就是伟大的九婴!”   “九婴?这封魄难道还有名字?”墨闲不解的问道。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了解啊!”辉瞳有些鄙夷地看着他,“我也解释不清,这样吧,危难中相遇,你我也算有缘。干脆你和我一起回我们的部落,我们部落中的大巫什么都知道,封魄的事全是他告诉我的。听他讲讲,你就明白了。”   “随你吧!你要是让我好好吃一顿,不管去哪我都跟着!”   “好好吃一顿拳头吧你!”辉瞳轻轻一拳打在墨闲的脸上,接着,两个年轻人相视大笑起来。 第二章 山隐越人歌 山越   山越的部落,隐在一片幽静的群山中,仿佛是天神赐下的一座与世隔绝的乐园。这里居住着与世无争的山越之民。他们把自己禁锢在这群山环抱的家园,绝少与外界有纠葛,为的只是永远守住这片绿色的平静。纵有少数象辉瞳般走出群山的越人,最终也始终不能离开这片家园。   一路之上,墨闲就听着辉瞳不停地叨念着他们山越部的美丽祥和,山越人的勇敢质朴。他自己只是并不在意地时不时应和一声。心中却一直在顶嘴:“能好到哪去!”他的脑中,还是无法挥去方温那张狰狞的脸,还有,晋人内讧的战场杀无休止的烽烟。师父说,子墨子教人们要互相关爱。可是,这世界上,又有谁爱着谁呢?那不过是书本上无聊的词句,也许本就不是真的,至少,当今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快!进来,马上就到了!”辉瞳兴高采烈地带着墨闲穿过一道狭道,眼前出现的已是另一番天地。   山风袭袭,草木葱葱。群山环抱间的天空便好似清澈的湖泊,载着乱云之舟,悠然飘荡。山间散乱的,是越人的房舍。不规则的石头相互堆砌,为这些天地之子搭起了遮蔽风雨的空间。墨闲方才心中一切的不满,似乎都被这清新的风吹散了。这样的环境,让墨闲忍不住想大喊一声。   “怎么样!不是信口开河吧!是不是想不顾一切地大喊一声?”辉瞳在一边问道,他享受着这里清纯的风,不等墨闲回应,便自顾自地大喊了一声。   那声音中带着愉快,在山谷间回荡。墨闲虽不知道辉瞳喊的是什么,却觉得那声音变得很空灵,就在这空间中不断地回荡,很有趣。   “你喊的是什么?”墨闲问道。   “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山越的语言。我是告诉大家,我辉瞳回来了!”   此时,这件那如繁星般散落的石屋中走出了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幼,他们看到辉瞳,都欣喜地交谈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干脆迎上前来。一股温馨的氛围油然而生,连墨闲这个外人都能感到一股暖意。他心中生出种感觉,子墨子所描绘的兼爱世界,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可当山越的人们注意到辉瞳身边的墨闲,那欣喜的劲头却一扫而空了。   “辉瞳,你为什么带个晋人回来?”一位大汉走上前,用质问的口气对辉瞳说。当然,他们用的是山越语言,墨闲是听不懂的。   “那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辉瞳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们的家园,不容晋人踏足!”那大汉斩截地答道。   “喂喂,晋人有很多,不都是恶人。铁狂,你就别那么较真了。”辉瞳笑着,轻轻捶了捶那大汉的胸膛。   “铁狂,等着,我去教训那个晋人!”这时旁边又闪过一个大汉,他向铁狂交代了一下,便拔刀在手,向着墨闲走去。   “喂!辉瞳,这么半天,你们都在说什么?”墨闲轻声问道,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墨闲已感到了氛围的变化。   辉瞳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墨闲无奈地笑笑,将自己肋下的佩刀扔向了墨闲。墨闲慌忙接住刀,问道:“喂!你这是干什么?”辉瞳指指那怒气冲冲的壮汉,说道:“马上你就知道了。”就在此时,那大汉已经怒号着,挥刀猛力斩来。   墨闲慌忙向后跳开,抱怨道:“你们山越的待客之道真是稀奇。”他抽出辉瞳扔来的刀,刀鞘与寻常的晋人佩剑等长,抽出来得却是柄短刀,墨闲不得不再次抱怨道:“这刀也够稀奇的。”这时,那大汉的刀又斩将过来,墨闲手中短刀并不硬接,而是斜着格挡,架刀的角度与来刀几乎平行,那一刀顺着势头,偏离了目标。“不过倒是够用了。”墨闲轻轻一笑,道。   眼前大汉,若论力道,要比桓辉强得多,不过在墨家剑法巧妙的格挡防守下,他每一记猛力的攻击都偏离了方向。那大汉有些急躁,一柄战刀更是没了准头。墨闲一边交手,一边谈笑着。军旅的生涯,不仅已令他习惯了真刀真枪的对决,沙场的乱刃丛中,他也将自己的墨剑磨炼得更加纯熟。此时,一个山越莽勇的猛击,他应对起来已是轻松自如。   “那天杀的晋人小子,分明是在戏弄我山越的勇士!”一旁观战的人看到那大汉狼狈的样子和墨闲脸上可憎的笑颜,都忍不住这般咒骂道。他们不能容忍自己的族人受辱,那就和侮辱他们自己一样,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山之子民,是一家人。辉瞳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尽量躲避着自己同胞的目光。他分明感到,身后有无数愤怒的双眼在盯着自己。   “看来时间的细流可以磨平野兽的利爪,也会磨平勇士的技艺啊!”铁狂不由叹息道。   那大汉的刀由下至上,猛地一撩。墨闲用短刀格挡。那一击力猛异常,墨闲只觉抵挡不住。他纵身一跃,顺着那力道,被大汉抛起在空中。墨闲在空中猛一转身,左脚借助回转之势,猛地向那汉子的肩头劈去。就在此时,又一刀狠狠的向墨闲斩来。身在空中的墨闲无法回避,只好以短刀格挡。猛力的一刀被墨闲架住,没有伤到他分毫,即便如此,那沉猛的力道仍令墨闲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翻滚着摔到了地上。他心说:“这个人和刚才那人相比,力道不知要大多少,而且,他的腕力出众。方才那汉子的刀总是顺着他架刀的方向滑偏。而方才那一刀,竟然始终的保持着自己的轨迹,硬生生的将墨闲的刀压得偏离了预设的方向。他爬起身,准备再战,刚刚支起上半身,已经有一巨大的刀锋冷冰冰地直指他的眉心。而那挥刀的力士,正是铁狂。   “晋人小子!我要杀了你!”另一个大汉被墨闲戏弄了很久,恼羞成怒,挥起刀就要结果眼前可恶的晋人。   “杀了他!杀了他!”周围的越人见本部的勇士战胜了晋人,都大声呼喊起来。辉瞳此时为了难,不知如何才能解围。   “都住手!”一个老人一声大喝,令所有的越人都静了下来。   那老人拄着手杖,走上前来。   “还不把刀放下!我山越的勇士,几时沦落到向着毫无抵抗之力的人挥舞刀剑的地步了?”他狠狠地责骂着那大汉。那大汉被他说得有些愧疚,忙放下了手中的刀。   “还有你?自允常王立业以来,我越人勇士哪个不是以一当十?你们,竟然倚多为胜,你心中的勇士之魂难道也堕落了吗?”铁狂被那老人这样一说,也只好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大巫!”老人的出现,解决了辉瞳的难题。他欣喜若狂,冲上前来,兴高采烈地用越人礼节对大巫深施一礼,道:“大巫,你帮了我大忙了!这个晋人是我的朋友!铁狂他们太固执了……”   “来人!”未及辉瞳将话说完,大巫便又开始下达新的命令。这个身负着知识与威望的老人便是这青青山谷间的王。“把这个晋人拿下!”老人一声令下,越人们一拥而上,将墨闲缚住。   “大巫,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怎么连您也……”辉瞳不解,原本以为来了救兵,却不想这救兵马上又站到了自己的对面。   在越人们的欢呼中,墨闲被抬走了。辉瞳有些急躁,他大声地问道:“大巫,您究竟为何这样做!我已说过,这晋人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   “辉瞳,看来你还不知。”大巫将部落的近况一一告诉了辉瞳。山越部近来遭到了晋军的攻击,山越众人拼死抵抗,才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可是看来,那些晋人依然贼心不死。“辉瞳,也许你不满我们慢待你的友人,但而今,我们不得不对那些晋人多加防范啊。”   “晋军?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我们这山间有什么?他们来攻打我们又有什么意义?”辉瞳不解的问道。   “封魄!”大巫口中吐出两个字,“也许,他们是为此而来。”   这时,一个越人来到大巫身旁,低语了几句。大巫边听,边不时地点一下头,面色凝重。他回头看了看辉瞳,叹息着说道:“辉瞳,回去磨砺你的刀刃吧。当弯月再登天际,那些晋人便要来了。” 第二章 山隐越人歌 往昔的旋律   石牢之中,墨闲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躺着。盯着屋顶石板间的缝隙,试图看出些什么新的花样来。远方传来了悠扬的歌声,墨闲虽听不懂那歌中唱的是什么,可他却能感到那歌中透出的淡淡哀伤。一只虫子在他的眼前飞来飞去,墨闲伸手去扑,却总能被那虫子巧妙地躲过。墨闲无奈,也便由着他滋扰了。那歌依旧在耳边回荡,哀伤而优美的音调让墨闲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   数年之前,晋的开国皇帝逝去,不息的内乱自那时开始。这些大事,寻常百姓们倒也不会关心。那些攸关生计的小事却令他们记忆犹新。内乱开始,解散了全部军队的晋又要开始征兵了。各家各户一下子陷入了抓丁的恐惧之中。一个汉子就那么被官员们生生拉走,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不知为何,墨闲在这居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事,那个孩子,就是自己。   是师父收留了他,那简陋的墨家小屋就成了他温馨的家。那里有慈祥的师父,有热心的皓阳子师兄,体贴的彤云姐姐……只是,这个家也被硬生生的撕碎了。不息的战火几乎摧毁了他每一个栖身之地,那火焰在灼烧着每一个亲人的心房。那个已没什么印象的父亲在他脑海中只留下了一张苦苦哀求的脸。师父的无奈,师兄的背影,彤云姐的眼泪,还有自己这一路上种种的煎熬……就这么想着想着,墨闲坐起身来。他似乎受不了这么多悲伤的记忆在同一时间刺痛他的心。   监牢中,对着些废旧的木头,墨闲拣起一块,端详了一番。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件玩物。那是个小小的木头哨子,可以吹出悦耳的鸣叫。那是师父为了安慰年幼时终日啼哭的他所做。“虽不惊人,我也姑且一鸣吧。或许,这一声也能传到师父和彤云姐那里呢。”   他拔出辉瞳的短刀,开始精心地削起来。那虫子此时也不再飞舞,它停在墨闲的肩头,静静地看着这年轻墨者展现精巧的技艺……   辉瞳摸进石牢,悄悄地打开了石锁。就在此时,宛如鬼哭般的一声嘶号惊得他一身冷汗。   推开牢门,战战兢兢探身去看,并无异状。只是墨闲手中正拿着个木头哨子,紧皱眉头端详着它。   “你这倒霉鬼,在这做什么呢?”辉瞳擦擦汗,走进屋来。他盯着墨闲手中那个精美的小哨子,笑着问道:“这是你做的?没想到啊,你这晋人还有这等手艺!”   “这个嘛,”墨闲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的哨子,眉头舒展开来,淡淡地笑着,“当年,我小时候,家师总是用这样的哨子哄我开心。而今,不觉想起他,便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只是这声音不太对……”   “难道……”辉瞳回想起方才那无比凄惨的声音。   “对了,你听听窗外,那歌声。还是它勾起了我的回忆呢。”   “那是越人歌。”辉瞳回应道,“当初我们越人的国家灭亡,听大巫说,这歌就是那个时代产生的。是那些越人们怀念故国的歌谣。”说着,辉瞳不禁也哼起了那美丽却又忧伤的调子。   “对了,你们山越还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本来是个平静的地方,可是你们的房舍外却都挂着些狰狞可怖的鬼面。真是没法理解你们的趣味。还有,你看这个家伙。”那虫子已爬上了墨闲的指尖,“我在外面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虫子。”   “咳!你啊!你们晋人太没见识。那不是什么鬼面,那叫斗神之颜,是英勇的象征。对于我们这些勇敢的越人来说是最好的装饰,不仅挂在房前,祭典的时候,我们还要带着他起舞呢。至于你说的那虫子,它叫做山流萤,只有我们这才有。现在看他不起眼,等到了夜晚,它便会绽放出美丽的苍兰之光。每到夜晚,成千上万的山流萤拖着光芒飞舞,你们晋人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那么美的景色!”提起自己的家园,辉瞳的话语中总是有着无尽的自豪。   墨闲却似乎并未理会辉瞳的得意,他只是笑着问道:“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犯了家法,他们把你跟我关在一块?”   “呸!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不怕你的同族不答应?”   “现在他们没空管你!有一支晋军盯上我们了,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已经跟他们打了好几仗。听说今晚他们要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只怕这次,我们未必顶得住。这是我们的事,没必要连累你。趁他们没打进来,你快走吧!”辉瞳一改方才嘻笑的语气,十分严肃地说道。“抱歉了,我的族人并无恶意,与晋人交战之际,这一切也是出于他们的防范之心。快走吧。”   “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我的恩人,你有难,我不能不管。而且,我们墨者的信念也不允许我就这么逃走?”   “墨者的信念?那是什么?”   “非攻!所有挑起战争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行了!我不懂你们的什么飞攻爬攻的?你个晋人,赶紧滚吧!”辉瞳有些焦急。   “如果我能帮你们取得胜利,你还赶我走吗?”墨闲笑着问道,一贯懒散的双眼中少有的充满了斗志。   “你能帮我们取得胜利?”辉瞳有些惊喜,却又将信将疑。   “我只问你一件事,除了咱们入山的那条狭道,还有没有其他入口可通你们山越部?”   “没了”   墨闲听到此,轻轻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此刻,夜色已降。肩头的山流萤绽放出了他的光辉,那好像一小团火焰,苍兰的鬼火。墨闲轻轻笑道:“山谷狭道,那回声,你们的面具,这破哨子,还有着山流萤。万事俱备了!”那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令辉瞳摸不透,这个晋人伙伴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