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鬼胎 二月刚过完年,男友突然和我说,要先生孩子再结婚,如果生的是男孩就马上结,是女孩就先拖着。 不用说,这又是他妈说的。 这个渣男!我毫不犹豫地和他分手了,可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叫李婷妹,今年二十三,二线城市的伪白领。前几天刚换的合租房,本以为换了一个大的房间,男朋友来时也方便一点,却发生了这事。 我发誓,我还没和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包括他,但这肚子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呢? 在室友小敏的劝解下,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小敏并不知道我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前男友充满愤怒。 “也许你在外面摩擦时,有小蝌蚪进去了呢。”我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又不是只有发生关系才会怀孕,除了你,我哪和其他男人亲热过!”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最后他答应第二天陪我去医院做检查。但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把我带去了一家黑诊所,他说这里花钱便可以验男女,如果是男孩什么都好说。 我不是没有主见,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任摆布了,女人在这方面总是弱势的。 那家诊所中所谓的医生允许他也进入B超室,总之一切都不像一个正规的医院应该做的。但检查了半天医生却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显像器越靠越近。 “怎么样?”前男友格外着急,“是男是女?” 医生疑惑地说道:“不像是个孩子,倒像个肉球,也看不到胎心。” 前男友冷笑:“不会是怀了个哪吒吧?” 我越想越气,孩子大不了不要了,或者就算我自己养,也不用在这里受冷嘲热讽。便从床上爬起来,招呼也不打,直接出了诊所,打车去了人民医院。 当我从手术台下来时,人已经有点恍惚,手术做得很成功,但我的心却空落落的。 手术室外,前男友指着我吼道:“你居然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旁边的小敏讽刺道:“你的孩子?不是说女孩你就不要吗?”小敏是被我叫来帮我在手术单上签字的。 前男友一愣:“那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漠然地说:“医生说不是怀孕,是个积胎瘤,不过正好长在子宫里。” 前男友显然不信,气冲冲地去找医生理论,我不想阻止,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远远地躲开这个男人。 可还没等离开,便见他从手术室中跑了出来,是边吐边跑的,他指着我喊道:“你生了个什么鬼东西?一个肉球里面有皮、有骨头,就是他娘的没有肉!” 我懒得去解释,用手机百度了“畸胎瘤”给他看,如果没有常识遇上畸胎瘤是会被吓到的。 一个网页上清晰地写着:畸胎瘤是种女性常见病,是卵细胞没有受精却发生病变而形成的,是个没受精但发育了的卵子。所以有时会长出皮肤,毛发,指甲,骨头,神经,只是没有肉,就像没长肉的胚胎一样。 他脸色惨白地走到远处去打电话,不用说我也猜到了,准又是问他妈去了。 一会儿工夫,便见他走了回来,犹豫了一下和我说:“我妈说了,你这是鬼胎,不需要男女结合便会生在肚子里,是被鬼受孕了,你不是喜欢看鬼片吗……” 我是喜欢看鬼片,而且喜欢被吓到的刺激感,但我的病和这看鬼片有什么关系,我越想越气,就气嚷道:“你妈说的,你妈说的,什么都是你妈说的,去和你妈过吧!”说完之后我就意识到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丢下一句“莫名其妙”便一个人离开了。 “直男癌!妈蛋!和他分手就对了!”小敏一边安慰我,一面对他破口大骂。 我也只能自认倒霉,暗自落泪。 因为手术的事,我已经向公司请了假,可以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在小敏的照看下,我很早便躺下休息了。 迷迷糊糊间,我见到一团黑影站在床边,黑影向我伸手,抓了我几次都没成功。 “妈妈,我痛!”黑影突然发出稚嫩的凄惨声音。 我吓得大叫,猛地坐起,不由牵动腹部刀口,又痛呼起来。 小敏可能已经睡下了,并没有被吵醒,我便挣扎着自己起来,左右也没了睡意,就去了客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毛发、皮肤、骨头一样样地从肚子里拿出来,就像拆解着一个生命,一想到这我便禁不住全身发麻。 虽然医生说畸胎瘤是常见病,不是胎儿,只是瘤,但还是让人还是心中犯嘀咕,真的不是胎儿,只是瘤吗?不由得我便想到了那个鬼胎的说法,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像真的。 夜已经深了,我偎在沙发里,一点困的感觉也没有。 我忍不住将手机拿出来打发时间,不知手指碰到了哪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吓得我全身一抖,赶紧把屏幕锁上,才想起这是我上次没看完的鬼片弹了出来。 我平时喜欢看鬼片,喜欢那种汗毛战栗的刺激感,但今天我却不敢再看,刚才的惊吓让我感觉到一片阴冷的气息从背后扑来,透体而入。 我无意中向墙边立着的大镜子看了一眼,却见到自己缩在沙发的身体上正趴着黑乎乎的一个人,正抱着我的腿做着诡异的动作。 我吓得大叫,手机也不知手甩到哪里去了。 再看镜子时…… 哪有什么镜子啊,客厅中的镜子应该在衣柜旁边才对,坐在沙发上根本就照不到。 “原来又是一个梦,最近的恶梦做得有点太多了,难道真的不能看鬼片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竟然发现自己半仰在沙发上,两条腿高抬着悬在半空,姿势说不出的荡漾。 我想不通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在配合着梦里出现的情形吧? 我越想越是害怕,从沙发上起了身,去找刚才掉落的手机,想快点钻回被窝去。 客厅很大,比之前我住的房子大多了,这是小敏新找的出租房,房租很实惠,房东也好说话。我自己选了个大房间,本来想着如果男朋友来的话,也方便一点,却不想到了如今这结果。 房子的东北角立着一个高柜,那是个佛龛,里面用红布包着一个神像,是房东留下的。还告诉我和小敏,将自己的八字压在下面,可以祈福。最近的怪事发生太多了,我看着那个用红布裹着的神像,突然觉得这神像阴森森的,即便被布遮住了也透着寒意。 莫不是这房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这么一想便更加害怕了。 我忍不住去敲小敏房间的门,敲了半天,她才模模糊糊地过来开门。 我正要把刚才的事告诉她,却见她晃着脑袋望向我背后,说:“婷妹,那里干嘛要吊着人?” 我吓得大叫,忙回头去看,小敏手指的方向正是那个神像。 我哆嗦地问道:“哪里?哪里?哪里吊着人?”回头看向小敏时,她正咧着嘴望着我背后傻笑。 她头发披散着,遮着大半边脸,只一排细牙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出颜色,人痴痴呆呆的,就像被控制了一样。 我和小敏的感情很好,这时也顾不得害怕,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快醒醒,快醒醒!小敏,你可不要吓我。”这么一摇晃,刚捡起来的手机,又被我甩了出去,不知还能不能用了。 手机落地的声音把小敏也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问我怎么了,我把刚才的事一说,她也被吓得够呛。 俩人窝在一个被窝里好容易熬到天亮,我便和她商量,请个大师来看看,不然心总不安。 正文 第2章 游魂线 等了半天,大师是被请来了,不过怎么说呢,是个有点小帅的年轻人,只是和我心中上了年纪的大师实在差得太远。这年轻人不仅话少,而且看着有点腼腆,看不出能有降妖伏魔的本事。 我心中奇怪,便把小敏拉到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小敏不好意思起来:“那些店里的大师好贵,张口就上万,而且听那意思,还不一定够呢。这个便宜,是在路边捡的。” “捡的?”我疑惑,大师还能捡? “嗯。他在路边和一个大师吵架,说人家这是看得不对,那里看得也不对。就像那种初出茅庐又不谙世事的人,说不定是有本事的。而且长得挺帅的……” 看着小敏的花痴相,我暗气她做事不靠谱,这是请大师还是相亲啊。便存了找个借口打发他走的心思,小敏说这人没江湖经验,那估计好骗。 那年轻人坐在沙发安静地喝着刚才我给他倒的白开水,把随身带的双肩包放在身旁。 “大师怎么称呼?”我问他。 “别叫大师,大师这名不吉。我叫张楚山,叫我小张就行。”那年轻人问一句答一句,不像是来抓鬼的,倒像是头次上门的新女婿。 “小张你看看,我们这房子最近总出怪事,这要抓鬼的吧?”我问。如果他回答得不让人满意,便找个借口请他走。 “抓鬼?”张楚山抬起头来,“我是阴阳师,不是法师,不会这个。” 上来就说自己不会抓鬼,这坦率程度大出我的意料。我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阴阳师不会抓鬼吗?” 张楚山语气有点愤慨地解释道:“阴阳师就是风水师,也叫地理师。我知道网文里好多瞎扯淡的说阴阳师是风水师加法师的结合,或者干脆指法师,其实在民间传承里只有风水师才叫阴阳师,看阴宅和阳宅的,别的师傅都不叫阴阳师。” 他说话小白且愤青,实在和我心中的大师没什么重合点。 可能小敏看出我的不高兴来了,便开口让张楚山先看下风水上有什么问题,闲聊的话过一会儿再说。人是她请来的,一进门就走总是不好看。 张楚山点了头,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红袋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方形的罗盘。他开始小声地念着咒语一样的话,我只听清有两句是什么“左居南斗,右居七星”。 然后他站起来在客厅转了一圈,便把罗盘靠在西面空旷的墙上,开始用大拇指拨动内盘转动。 “咦?游魂线!”张楚山皱起了眉头,“麻烦把这屋子里的电闸拉了,电磁对罗盘有干扰。” 小敏听话地到房外的走廊去拉闸,我则好奇地凑上前来看他手里的那个叫罗盘的东西。 “啥是游魂线啊?”我问。 张楚山指了指圆盘上压着的红色十字线。 我伸长脖子看了半天,只看到他手指的红线正压在“巳”和“丙”两字之间,别的也看不明白,那罗盘的字太多了,密密麻麻一圈套一圈。 小敏从外进到屋来,说是电闸已经拉掉了。 张楚山闻言点了下头,低头重新调正罗盘,但那磁针除了有点跳动外,和之前比并无变化。 “不是电磁干扰吧?”我又问道,见他不理我,继续追问:“啥是游魂线?” “鬼魂呆的地方。”张楚山头也不抬,却把我和小敏吓了一跳。 “凭啥说是鬼呆的?明明我们在住。”我和小敏都急了,心跳也不由加剧。 “鬼可不这么认为。”他开始丈量房子的尺寸,也不问我们,直接就推开我的房间进去量尺寸。 “火葬场全是游魂线,不管之前建造时是什么坐向,一开始炼人便全变成游魂线。”张楚山量了半天,似乎是找房间的中心点,又从背包拿出一个叫罗经杖的东西,我看着也就是个三角架。 “真的假的?”我和小敏虽然心中不大相信,不过他这说法也太吓人了,难不成我们天天睡在火葬场上? 张楚山根本就不理我们的话茬,感觉一进入专业领域他就换了一个人。他将罗盘放在罗经杖上,一下吊线,一下又查看罗盘上的字,越看越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抬头看着发傻的我和小敏,说道:“好了。” 我莫名其妙:“什么好了?” “哦,我看好了。”他说。 我心说,这回答真是奇葩,真是问一句答一句啊,于是继续问道:“那看出什么了?” 张楚山抬手指了指佛龛:“神像设在艮,也就是东北方。艮为外鬼门,神像在此惹邪祟。” 我心脏猛地一跳,这神像果然有问题,但听着先生的意思,只是放错地方了,那问题应该不大。 “厕在坤,也就是西南。西南为内鬼门,见水易招鬼怪。”他抬眼看向我,“艮坤一条线都反局,而今年是丙申年,正是应期。坤主母,主腹,应今年此宅中住的年纪最长的女性腹部生病。” 我着实被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向小敏看去,却见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她没有透露过我的信息。 “那我们要怎么办呢?先生。”我诚心请教,虽然他说的话我没全懂,但听懂的事全中了。 张楚山说道:“我给你们重新布下局,这间厕所先封了,不要用。神像我给你们择个吉,重新放在别的方位上。但是最好的办法不是怎么改,是搬家,搬了就万事大吉了。” 我和小敏都交了半年房租了,马上搬家是不可能的,这个方案一听就被我和小敏否定了。 我先向他道谢,然后又问:“还是重新布局吧。是不是那样就不会闹鬼了?刚才听你说什么游魂线,听着名就吓人。” 张楚山无奈地摇摇头:“风水上的事便用风水上的办法,但你这宅肯定不只风水上有问题。画符、用法术那是法师的事,我不懂。” 我不禁失望,看他有一说一的样子,说不懂那估计是真不懂了。 “最好还是搬吧,健康总比钱重要,而且罗盘上出现了灵针”,张楚山犹豫了一下又看着我说道,“在你的房间尤其明显,应该里面藏着东西,只是处理这种事我不在行,今天不敢动,要回去准备才敢出手。” 我已经不去研究他说的灵针是什么意思了,他嘴里的专业名词太多。 小敏却问道:“那你看风水要怎么收费呢?” 张楚山答道:“我师门传下的规矩,出手是十万起的。” 我和小敏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贵了。以为他便宜,想不到却是最贵的,也怪当初我们俩人都没问个价。 “不过”,张楚山突然脸红了,“我们都是必须改好福主的风水才收费的,你们这宅我改不了,就不收费了。风水上改善的方法,我也可以免费告诉你们。” 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把我和小敏折腾够呛,前一秒还觉得付不起,后一秒便不收费了。 小敏眉开眼笑:“那怎么好意思呢。那就一起吃个饭吧,钱不收,饭可是一定要款待的,我亲自下厨。” 小敏有意在帅哥面前显摆手艺,也不用我帮厨。 我便留在客厅里陪张楚山说说话,也趁机向他请求些心中的疑问。 这小伙子为人着实老实,基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遇上刁钻的问题全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一会儿工夫,我倒是被他普及了不少风水知识,只是太深奥难懂,我也没记住多少。 聊了一会儿,我便把心中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就是我的那个畸胎瘤到底是不是鬼胎呢,那鬼胎又会不会被除掉后怨念太重,出来报复? 张楚山笑道:“要是我叔叔在,说不定又要胡说八道,我就看不惯他这点,他一定会说你这是鬼胎,非让你付一笔钱给他做法事不可。如果让我说,我只从风水的角度分析,瘤就是瘤,风水原因造成的,你想多了。” 他坦率得让我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倒是塌实了许多。 一顿饭直吃到下天晚了下来,张楚山和我们熟了后,也渐渐能放开了,话也多了起来。 天黑我们便不留他了,虽说也想让他见识下闹鬼的厉害好拿出对策,但一个陌生男人留在家里过夜毕竟不放心。 小敏亲自送他下楼。但她兴高采烈地下楼,却神情沮丧地进屋。 我问她怎么了,还开玩笑是不是太直接了,向人家示爱被拒了。 小敏吭哧了半天,说道:“婷妹,我觉得他喜欢的是你。刚才他问我你的名字,多大了什么的,还管我要了你的电话。” 我口中说着:“不会的,你多心了,估计他只是想找到解决我们宅的问题后可以通知我们。”但心里也觉得这张楚山好像对我真有别的想法,以他那没有城府的个性,说不定要了电话,很快就打过来呢,那时可怎么办啊? 在这又害怕又有些期待的心情下,熬到了半夜,今晚我可不敢看鬼片了,怕睡下会又做可怕的梦。但睁眼却会想起张楚山说我这房间里有东西的事,便呆在客厅不敢进屋。 手机就这时响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慌忙接了电话,却不说话,怕响声惊动到小敏。虽然我也喜欢帅哥,但却不想和好姐妹抢。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紧门,这才小声地对着手机说道:“喂,是谁啊?” “是我,张楚山。打扰到你不好意思,你还没睡了呢吧?” “马上就睡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问一下,你明天有空吗?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我的心剧烈地跳起来,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老实人的爱也来得太直接了吧。 “明天怕是不行,我刚做了手术,身体弱,医生让多休息。” “就在你家附近就行,吃饭不合适,改喝茶也行。我叔叔想见你。” “见我?你叔叔?你叔叔见我干嘛?” “他,他想和你聊聊,看看能不能合作?” “合作?”我越听越莫名其妙,刚才还有些害羞的心也收了起来,“合作什么?” “招魂师你有兴趣做吗?” “招魂师是干嘛的?又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容易招鬼。” 正文 第3章 铜锣化煞 “你才容易招鬼呢!”我生气地说道,哪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啊,可一想到张楚山的老实程度,又怕起来,这人应该不会说瞎话故意吓我的,难道我真容易招鬼?可下午他刚说畸胎瘤不是鬼胎来着。 “我,我,我今天走时管小敏要了你的八字,你八字偏阴,应该从小就体质弱,这种人如果遇上适合的环境便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张楚山结巴了半天,终于道出原纬。 “那八字偏阴好不好?”我还是挺担心的。 “不好!全阴不好,偏阴也不好,命苦,一辈子婚姻不顺!”张楚山还是缺心眼式的单纯,说话一点都不含蓄。 我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作:“你才婚姻不顺呢,你全小区都婚姻不顺!”真是气死我了,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活该他挨骂。 张楚山好像被我骂愣了,半天才小声地说:“这是算命师这么说的,我们风水师可不觉得什么都是命注定的,能改……” 我也冷静下来了,可能他没有恶意,就是说话不中听,而且我在感情上也确实不顺,都要结婚了还莫名其妙分手了,说婚姻不顺也确实对的。气一消,我便说道:“要不你明天和你叔叔一起来我家吧,我现在不方便下楼,得在家养伤。你说的招魂师什么的,我也不懂,明天当面聊过再决定吧。” 既然我答应考虑,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于是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小敏过来敲门,问我怎么了,刚才说话声好激动。我便把张楚山明天和他叔叔要一起来的事和她说了。 “呵呵,怎么要见家长啊?”小敏开着玩笑,但好像又有点醋意。 我说怎么可能,刚才差点被你家那不会说话的帅哥气死,于是把他说的招魂师的事和她详细说了。 小敏自然也不懂招魂师是干嘛的。 既然她进了我的屋,我便拉着她不让她走,今晚就和我挤在一起睡。白天听到张楚山说我房间有东西,我已经不敢一个人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觉得有人推我。我迷迷糊糊地睁眼,见到小敏披头散发地站在床前,机械地一下一下地推我,那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揉面。 我被吓了一跳,轻唤道:“小敏,小敏,你怎么了?” 小敏不为所动,还是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我见她两眼空洞,涎水流得老长,有一滴还甩到我脸上。 我惊叫道:“你要干嘛?” 小敏用手一指对面的墙:“他要吃饭。” “谁要吃饭啊?别吓我,这屋里除了我们哪还有别人?”我站起来就想跑,却被小敏一把推倒回去,力量出奇地大。 我双手拼命在空中挥舞,阻止她再碰到我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没用,陷于疯癫状态的小敏异常灵活,我试了几次都没逃出她的魔掌。 “手机,对了,上次一听手机响动她便醒过来了。”我突然想起这个,慌忙在枕边乱翻,感觉手抓住了一个方形的东西便使劲向外扔了出去。 啪地一声响。 小敏的身体一下僵住。我试着推了推她。 她突然睁开眼睛:“干嘛?啊,我怎么站在这?” 我小心地问:“你醒了吗?快被你吓死了,你是被鬼上身了还是在梦游啊?” 小敏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刚才那个人要吃面,我揉了半天面团,正准备切手擀面呢,就醒了。” 我问道:“哪个人啊?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就那个,那个饮水机里。”小敏指着墙旁边的饮水机说道。 我松了口气,看来小敏刚才只是梦游,说的自然也是梦话。饮水机哪能藏人,每天都要喝水的。我打开台灯,扶她坐在床边,发现刚才她流的口水把衣襟全打湿了,她的嘴角还留着白沫呢。便又安慰道:“没事了,我给你倒杯水。”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低头加水。一想到全是误会,便觉得人又疲倦起来。水加满了,我把加水的开关向上一扶,眼睛顺便向水桶里向了一眼。 水桶中,一个大脑袋的婴儿正泡在水里,歪着眼睛向着我看。 我啊地大声尖叫,磁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那桶中婴儿的大头竟随着声响凹陷进去,身体紧跟着如泄了气的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转眼间只剩一张带着头发的皮在水里飘浮。 我跳起来拼命向床上跑,脚丫踩在破碎的瓷片上,扎得鲜血淋漓。 我紧缩在床角里,一个劲儿地哭,被褥上都沾满了血。 “怎么了?怎么了?”小敏看到我哭,也跟着哭起来。 “我看到孩子了,我生的孩子,在那个水桶里呢。不是瘤,就是孩子。”我连伤心带被吓,整个人已经情绪失控。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小敏哭着劝慰我,“那些都是鬼骗人的,千万别信啊。” “对,都是假的。”我一下想起了张楚山,只有他才能救我们。我跳下床,满地找丢出去的手机,全不管脚的疼痛,我走的地面都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 小敏追在后面哭着说:“婷妹,你干什么呀?你别吓我。” 我张着双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终于抓起了一个扁平的东西,一看真是我的手机。这手机连救了我好几次,如今屏幕已经裂了,好在屏幕还能显示。 我打开通讯录,颤抖着按了回拨。过了好久电话才被接听,对方口齿含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喂,谁啊?” “张楚山,快救救我。”我放肆地大哭,“我看到孩子了,他要取我命……” “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我看到他了,他就泡在水桶里,是没有肉的,就剩一张皮。”我语无伦次。 “先冷静下来,别慌!”张楚山严肃地说道,“照我说的做,别的什么都不管。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分神。” 我抽泣道:“我要做什么啊?” “竖箭指,以自己为中心,向床的四周画出先天八卦。先画乾,再画兑,然后是离、艮……” 我边哭边照做,却发现什么是箭指不知道,那几个卦也不清楚:“乾咋画啊?呜呜,三个横。那艮呢?呜呜,要先画兑啊。啥叫两个短横啊?上面两个是长的还是下面两个长的?呜呜,怎么离也是两个长的啊?兑我又忘了怎么画了。呜呜呜……” 张楚山快被我折腾疯了,他在电话里吼道:“这个别学了,笨死了,什么都学不会!现在去找个锣去吧,没有就找个铜盆,拿到神像前拼命地敲,一会儿就好了。” 张楚山为人老实,但这脾气可不本分。 “铜锣有的”,我情绪平稳了许多,“可我不敢到神像前敲,我怕他像鬼胎一样报复!” 张楚山耐着性子向我解释:“今年年五黄在东北,正好神像在的位置。敲锣可以暂时化解五黄,鬼的五行属木,也怕这个。敲锣能应付一下,起到震慑作用。你见过工人装修房子吗?都是先放鞭炮或敲锣的,和这道理一样,目的是为了化煞。” 装修前放鞭炮这事我倒见过,他这么和现实一联系,我便明白了。便抽搭道:“哦,知道了……” 知道了一出口,那边就挂了电话,连“年五黄”是什么之类的问题都没给我时间问。 应对的方案有了,我也开始感觉到脚掌的痛疼了,钻心一样根本不敢碰。我让小敏先不要管我,去墙边的箱子里把铜锣翻出来,然后扶起我,一起壮着胆子走到那个裹着红布的神像前。 “你敲还是我敲?”我感觉到神像上的阴冷气息向我压过来。 “我不敢,还是你敲吧。”小敏的胆子比我还小。 我接过铜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下去。便见神像前供水的杯子突然暴出个水花,那婴儿泡在水桶的景象一下便映在我眼前。我吓得脚更软,铜锣便跌在地面,发出咣当的脆响。 那种铜锣的回音仿佛具有魔力,一下穿透力冲破了眼前的迷障,我和小敏同时打了个哆嗦,脑袋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好像有用”,小敏说道“我觉得眼前都比之前明亮了。” 她捡起铜锣,发泄似的敲起来,连敲了十多下,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等停下来时,我俩发现外边的灯光已经亮了一片,接着便是各种开窗的骂街声。我俩赶快关了灯,挤进一个被窝里,蒙头装傻。经过这一番折腾我俩也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日上三竿。 待听到房门被敲得震天响时,我俩才一咕噜爬了起来。 “是不是房东来找我们算账?昨晚惊动了那么多人。” “那你去看看,他要是敢说我们,你就骂他给我们住鬼宅,让他退钱。” 一会儿工夫,小敏满脸通红地跑回来:“不是房东,是张楚山来了。” 我哎呀叫了一声,对着门外喊道:“等一下,等一下。”然后和小敏二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梳洗、打扮。 可睡了一觉后,我的脚痛疼感更加明显,我疼得脚不敢着地,更不敢穿袜,甚至不敢穿裤子。此时很想只裹着一个床单,再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最后套上了一件肥大的连衣裙,再用毯子盖着腿,由小敏扶着,坐到沙发上等待客人。 正文 第4章 初次招魂 我强打起精神,自认收拾了一番后还能勉强见人。 “怎么你俩都像熊猫似的,全是黑眼圈?”张楚山进门一见到我和小敏就楞住了。 看来我们的狼狈相不是那么容易遮住的。 “和鬼天天一起折腾,能保着小命就不错了。”和张楚山一进屋的还有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咦?”小敏指着老头说,“小张,这不是那天和你吵架的那个大师吗?” 张楚山的脸腾地红了:“他是我叔叔张九岭,是个法师,我看不惯他的江湖手段,所以常和他吵。那天在他的玄学馆前觉得他们法术界的手法不对,才大吵起来的,没想惊动了你。” 我和小敏恍然大悟,原来当时是叔侄俩意见不合,侄子不给叔叔面子当街吵架,小敏却把人家当成了新人出山不谙世事。 张楚山的手段我们见识过了,这老头是张楚山的叔叔,我们自然应该尊重他,但他的法术被张楚山瞧不起,那想来也只是个走江湖混饭吃的。 张九岭哼一声,对张楚山不讲情面的介绍很是不满:“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有你吃瘪的时候。” 张楚山对他的话也不在意,拿出罗盘端着便在房子里四处测试,不用说又是“灵针”、“游魂线”和“正神”、“零神”之类的术语。但当他进入我的房间时,却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是经历了怎样惨烈地战斗才会成这样的! “你们昨晚干嘛了?怎么满地血脚印?”他语气充满惊讶。 张九岭也被吸引了过去,他进屋查看了半天,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也吃不准状况。思考良久之后,他终于拿定主意,轻捋着山羊胡得出结论:“是个厉鬼啊!” “那血脚印是我的,昨晚被碎杯子扎破了脚。”我怕他们误会影响调房子,忙解释道。 张九岭一怔,马上补充道:“这我当然看得出,但若非厉鬼索命,你哪会玩命地满屋乱跑。” 我紧张地问:“大师,那该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我们也没命住在这了。” “你这是怀了个鬼胎啊,先做个法事超度一下吧。价格也不贵,你是楚山的朋友,我不会多收你。”果然如当初张楚山所介绍的那样,见面就开始推销他的法事业务。 张楚山鄙视地看了张九岭一眼:“超什么度!要我说,就搬离这个宅,什么风水作用都会消失。” 张九岭哼道:“宅是死的,鬼是活的,人离了宅,鬼可不一定离了人。冤孽不解,走到哪都摆脱不了!” 张楚山也振振有词:“鬼是跟着宅,可不是跟着人。鬼先占了地方,自然会对后进来的人不利,觉得他家被侵占了,可一旦离开他的领地他便不管了。” 二人互不服气,全不顾得叔侄情意,分别拿出法宝斗将起来。张楚山的法宝还是罗盘,张九岭则拿出了一个寻龙尺。张楚山测了半天,灵针都指向了床对面的墙上,更确切是指向饮水机。张九岭则手握寻龙尺口中念念有词,那寻龙尺随之滴溜溜乱转,最后也指向了饮水机。 “你先请吧。” “您老是法师,这种事适合您处理。” 张九岭点了头,拿起自己的法宝,便围着饮水机转了两圈,最后将它搬开。然后用手在后面的墙上左敲敲,右磕磕。 “这里声音不对,墙里有夹层。”他发现了玄机,便马上动手。 他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握着凿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块三合板从墙上取了下来。 众人忙围上前来察看,只见一片凹陷处贴满了符,符前一个粗坯的陶土坛子正摆放在那里,坛口用红布封着口。我和小敏不由惊呆了,这墙的后面果然有东西,而且紧挨着饮水机,难道接连发生的怪事都是这里引起的吗? “咳……”张九岭清了下嗓子,“闹鬼的原因已经找到了,要解决也不过是举手之间,只是请我的价格可不低啊。” 我真不敢接这茬儿,一个愣头青的张楚山都收费十万起岁了,他的叔叔岂不更是天价了。 小敏小心翼翼地问:“那是要收费多少啊,要是太多,我们都不如直接搬走,不要压金了。” 张九岭点了点:“嗯,五万是有点高了,看在楚山的面子,可以给你们当八折。” “原来只有五万啊?”我和小敏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叔叔的收费居然还不如侄子高。但转念一想,五万我们也拿不出啊,不由又愁眉苦脸起来。 张九岭倒一脸惊讶,仿佛想说,怎么五万要价低了吗,还让你们松了口气呢? 张楚山接话道:“算了,叔叔,虽说你那只是江湖口,可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婷妹她刚做过手术,拿不出钱。你这些吃腥饭的套路就别用了。” 这话一下触到了张九岭的逆鳞,他涨红着脸吼道:“我什么时候吃腥饭了,最多是腥加尖饭!你小子再敢胡说,看我不大嘴巴子抽你!” 张楚山便乖乖地闭嘴了。 看张九岭激动的样子,我们自然也不敢问什么叫“腥饭”,什么叫“尖饭”,只隐约知道形容张九岭的那话一定是极难听的。不过这话听着也耳熟,在徐克导演的‘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就说过一句“是尖是腥,我门儿清”,只是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张九岭见我们都不说话,便把他的那些套路都收了起来,直截了当地说道:“直接请我们给你净宅,估计你们也请不起。不如选另外一种方式,我们合作,你来给我们当招魂师。我们一个法师、一个风水师、一个招魂师,那就合作得天衣无缝了。如果你没意见,这次净宅就当是我们第一次联手,权当练习了。” 能和风水师和法师组成团队,我心中已有隐隐的小冲动,嘴上却谦虚起来:“我什么都不懂啊,真能帮上忙吗?” 张楚山点点头:“招魂师属于锦上添花、如虎添翼类型的,你什么都不用懂,只要肯配合我们做事便没什么危险,到时收益我们也会分一份给你。” 此时正是我有求于人时,哪敢说个不字,况且以后还有钱赚,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张楚山找来一张椅子放在夹层墙壁前面,又扶我坐在椅子上。然后张九岭拿出一根红线,一头系在我的中指根部,另一头则搭在陶土坛子上。他竖箭指端于胸前,先念了几段咒语,然后右手空中一抓,凭空扯出一道符在手中。 小敏一声惊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帅酷的手法。但我见张楚山却撇了撇嘴,想来这凭空抓符只是个魔术手法吧。不过也对,某位刚去世的伪大师还能凭空抓蛇呢,可比凭空抓符高明多了。 张九岭又手指一抖,符便突然自燃起来。他将余火尽数涂在红线上,二指轻压红线,口中念念有词。 “出来吧,聊聊吧。”张楚山说话可没那么客气,“都到这份上了,说说你想要什么?商量一下,你别闹了,到时自然有你一份功德。” 他这是在和谁说话?我听的头皮发麻。招魂师就是引鬼出来谈判吗? 我突然觉得有黑影扑到我面前,顿时觉得双眼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为什么看不到东西了?”我说话都是颤音,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瞬间便天地全都暗了呢? “别怕!”张九岭的声音响起,“这是鬼遮眼,只是让你看不到我们,其实我们就在你身边。我们看得到你,会保护你的安全的。只是你要安心照着吩咐做行,我们才能进行得下去。” 浑浊的气一阵阵向我袭来,直钻在我的嘴里,我一阵阵的恶心。开口欲吐,却发出了一串沙哑的声音。 阴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没人喂养,我要我原来的主人,我要喝他的血。” “谁呀?”我叫道,“为什么你从我的嘴里发出的声音。” “这个蠢女人,昨晚流了那么多的血,但她却不肯喂食我。我不甘心!”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啊啊!”我吓得尖叫。 “别怕,他没上你的身。”是张楚山的声音,“他只是借助你的嘴发出他要说的话,他不能伤害到你。” “我们有话好商量,有我这法师在这里,要消灭你轻而易举。”是张九岭的声音,“你别再喝血,我给你找个享受功德的地方可好?” 阴沉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可我不甘心,我原来的主人违背我们间的契约,他不供奉我了,还请来道士画符把镇在这里,我动不了也出不去。他欠我的,我要找他讨回公道!” 张楚山叹气:“唉,又是个自作聪明养鬼人,最后发现自己养不起了,又怕鬼报复,想出这馊主意来。这符又不是万能,又不能管一辈子。”接着对那阴沉的声音说道:“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以前和现在一定都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今天少废话,要不听话去享功德,要不就灭了你,你自己选!” 张楚山楞头青的气场果然足够强大,那阴沉声音只得乖乖就范:“好!你们两位先生联手,我斗不过你们,我答应不再闹了,不过这屋里可不只我一个啊,嘿嘿。但话要说清楚,我平时可以安静地享功德,但如果遇上我原来的主人的话,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们之间有契约,我这么做不违天理。” 张九岭说道:“嗯,你以前订下的事和我们无关,眼下的事先停下来再说。待我寻得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庙,带你去享受香火和功德。” 眼前突然变亮,还有些刺眼,口中浑浊之气也随之退去,我却忍不住恶心,开嘴便吐了起来,一滩滩黑水被吐在地上,水中散着浓重的腥气。 正文 第5章 鬼胎护体 我吐得吐无可吐,嘴中全是胆汁的苦味,还觉得没有吐干净。而房间里弥漫的腐败腥气却没见散去多少,熏得人阵阵犯晕。小敏捏住鼻子去拖地,张楚山去开了全部的窗户,我则顾不得脚痛,跑去卫生间刷牙。 当虚脱一样的我从卫生间里爬出来时,发现三个人已经穿戴整齐,准备离开了,这屋中的气息实在让人呆不下去,虽然房中还有一个诡异的神像需要处理,但那都是后话了,眼下先离开屋子,出去透透气才是正经。小敏也不管我伤势没有全好,帮我套了一身衣服,便搀扶我下了楼。 房门锁了,但所有的窗却是都大开着,大白天也不怕招贼,而且就屋里现在这味儿,贼从窗户外一探脑袋,就得熏掉下去。 张九岭说既然出来了,便找个饭店吃个饭吧,正好聊聊合作的事,于是我们就近找了家鲁菜馆,选了间靠里的包厢。今天一出手便把鬼宅的事解决了一半,大家心里都很高兴,张九岭证明了他的法术,张楚山证明了他的风水术,我也证明了自己有招魂能力。只有小敏有点小郁闷,她在张楚山长辈面前秀厨艺的想法是无法实现了。 张九岭也没谦让,拿起菜单来点了一堆清淡的菜,而且多是素的。我以为这是照顾我的手术后伤势未愈才不点辛辣的食物,聊天时才知,这是张九岭自己的忌口很多,怕别人点的全是他不能吃的东西,干脆自己来点。 “习法术不易啊”,张九岭感慨道,“自接了这个法脉传承后便和许多美食无缘了,尤其是肉类,太多不能吃了,无意中当配料加在菜里,吃了都可能破法,所以这些年来我很少在外吃饭,有时出外做法,饭点时无法回来,都是白水就馒头解决的。” 张楚山嘟囔道:“怕是法脉早破了……”被他叔叔瞪了一眼便生生咽下去后半截话。 张九岭果然只夹些素菜吃,而且食量很小,多数时候都在喝茶。 我对合作之事还是有疑问,借这个话题便提了出来:“张大师,您传下的法脉这么厉害,又有小张这么厉害的风水师相助,那还为什么要再找个招魂师呢,而且又是我这种什么都不会又不懂的人呢?” 张九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啜小口,才语露无奈地说道:“这是我这行的悲哀,强极易折,任何法术都有负作用,用得越多负作用越明显,对手太强还会法术反噬。所以想这行多干两年,多活几岁,就最好找个有缘的招魂师当助手。 招魂师其实只是起了一个和灵体沟通的媒介作用,万事以和为贵,如果能用沟通解决的事何必用强呢?就像今天和那坛子沟通时一样,我用法术也可以降服他,但免不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成功之后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许久才能恢复。但通过沟通威逼利诱之下,让他自愿就犯,这便省去了很多麻烦。” 我恍然大悟,原来招魂师是给法师当说客的,先礼后兵,将劝说便能解决的问题便劝说解决。 我思索明白后,又一个疑问便又生起了,可瞧着这叔侄不对付的关系,这问题一出口,肯定两人得吵起来。只这好奇心这东西,靠理智是压不住,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张大师,这法术这么伤身,怎么收费还不如小张多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挑拨他叔侄关系嘛! 小张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了,天下玄学中收费最高的就是风水术,无有出其右者。上至王候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只有风水助人的力量最强。” 张九岭满脸通红,这不是当众打他脸吗?手指着张楚山喊道:“你说,你说,你们风水师最怕什么?是不是法术?最不敢得罪的是什么人?是不是法师?你个小兔崽子,不呛着我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张楚山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低声说道:“时间长了就不怕,法术作用没有风水长。风水顺应天地之气,不像法术逆天而行……”见叔叔双眼圆瞪,声音越说越低,后来的话也听不清了。 小敏见叔侄关系紧张,不由暗自着急。我看在眼里,便轻碰了下她,她马上会意地叉开话题:“可为何你们选婷妹当招魂师呢?若说八字的话,我的八字是全阴的,而且我经常鬼上身,比婷妹还招鬼呢。” 小敏这话一出口,果然将二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我倒不会觉得小敏会羡慕我当招魂师,想想我在招魂结束后吐的那一滩黑水的情景,就是招魂再风光她也不会做的。 张九岭又捋起胡子:“你是八字全阴,她是偏阴,你若当招魂师被鬼迷住出不来时,我们没法保证你的安全。而婷妹是灵体借助她的身体表达思想,却上不了她的身,持而不迷,偏阴又不全阴,这样才合适。” 这样说来,招魂师还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而且安全只能指望别人。但我总觉的张九岭的话不尽不实,他捋胡子的时候不像是自鸣得意,倒让人觉得是在思索要拿什么话应对。我于是向小张投出水汪汪的求助眼神,这个雏儿就好对付多了。 果然张楚山胸膛一挺,说道:“老叔你心中最主要的那个原因没说吧……” 张九岭刚褪下的脸色又涨红了:“有另一个原因又怎么了?我怕说出来吓着婷妹。婷妹怀着鬼胎,这是个负担,同时也是个保护。有了这个鬼胎,别的鬼、妖之类的邪崇便不会来附她的体,沟通起来便不会出危险。” 我吃惊道:“可我已经做了手术,那个鬼胎已经切掉了啊,难道我身体已经有了免疫?” 张九岭微笑不语。 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鬼胎还在?还是鬼胎又起? 正要一问究竟时,张九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便借着这个理由去外边接电话,把这话题给叉开了。 我又去问张楚山,他却根本不信叔叔的那套理论,所以也不知道,但答应找机会帮我探听到内情。 张九岭匆匆从外回来,嚷道:“别吃了,有活了,一个老客户遇上了大麻烦!楚山,你快发动车,我已经结好帐了。小敏你扶着婷妹先回去休息吧,别的事我们下次谈。你们家中神像的事,也下次再做处理吧。” 我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我这一出来走动了一下,感觉伤势好多了,不会碍事的。” “不行!”张九岭断然拒绝,“这事太危险,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好奇:“你不是说我有鬼胎护体吗?那就不用你们来保护我了,说不定有我在,可以招魂,会少不少麻烦呢。” 张九岭好像对这个理由很动心,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早晚要一起合作的,便一起来去见识一下吧。不过到了地点,你只呆在车上,没有我的许可,千万不要下车。小敏就不要去了,那里太危险,你去容易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 小敏有些不情愿地一个人回家,我和张氏叔侄一起去了客户遇上大麻烦的地点。 一路上,张九岭好像都很紧张,我几次试探地问他鬼胎的事,他都不接茬,或者根本就没听到。 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车越开越远,越开越偏,此时已经离开我呆的那个三线城市很远了。 我忍不住地问:“还有多远啊?再开就到外省了吧?” 张九岭回过神了,回答道:“应该快到了,往常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楚山,你再开快点。” “老叔,我觉得不对啊。”张楚山说道,“你看窗外。” 我和张九岭忙看向窗外,刚才因为心中有事,都没大留意,此时才发现路上已经起了大雾,能见度不高,只能看清路边一米左右的景物,再远处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奇怪的是,前方的路却一直都能看到,就好像是在大雾中只现出一条向远方走的路,别的全隐在虚空中。 车还在继续向前开,但这情况一直没有改变。 “不对!楚山,你快停车!”张九岭吩咐道。 车缓缓靠边停了下来,前方和两侧的景物还是没有变化,就仿佛那些只是贴在车窗上的画一样。 “现在你俩听好了”,张九岭一脸凝重地看着我和张楚山,“每人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钱,无论大小,摸到什么便拿出什么。然后我们依次下车,你们都照着我的样子学,我做什么你们就要跟着学做什么。记住!从我开车门的那一刻起,谁也不许说话,直到我们离开此地。” 我和张楚山都连忙点头,眼前的事透着蹊跷,我也不敢问这是要做什么,只紧紧地把嘴闭上。 张九岭开门下车,慢慢走到车的前方,将手中的二十块钱展平,弯腰放在了地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回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再拉上车门。 接着是张楚山,他先从自己的钱包里摸出一块五十块钱,然后学着张九岭的样子,开车门,走到车头前,弯腰将钱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地回来,上车,关车门。 再接下来是我,我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一拉,便扯出一张一百块的钞票,我感觉心都痛了一下。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我也有样学样地开车门,下车走到车头前。弯腰时,我看到在右侧的车轮下,依次地摆放着二十元钱和五十元钱,我只得把手中的一百元钱排在五十元钱的后面,然后回到车上,关紧车门。 张九岭向张楚山点头示意了一下,张楚山便挂档加油门,将车开了起来,可以想像那车轮是从三张钱上压过去了。 车一直没停,速度也不敢开快。大概五分钟后,我们便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大变样了,前处的路能见度变低,四周也都黑了下来。张楚山忙把车灯打开,我们才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已经黑了。 张九岭舒了口气,说道:“刚才就叫买路钱。” 正文 第6章 鬼推车 我惊魂未定,刚才明明漫天白雾,每人扔下一张钱后马上就变成黑天了,肯定是遇上不异常的事。于是追问道:“张大师,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感觉陷入迷宫,又突然从里面跑出来一样。” 张九岭点点头:“这种事开夜路的车常会遇到,别的方向都看不清,只能看清前面的一条路,于是就只能照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却发现一直走不出去。这种多半是路边有冤死的鬼,或者路过了墓地,是他们在要买路钱,拿着钱在车轮下压上一圈便没事了。” 我不由又心痛起那一百块钱来,又问道:“那丢在那里的钱呢?” 张九岭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些钱,可能谁捡到便会代人受过,不过多数情况下不等被人捡到,便会被风吹走了。如果你们下次在路上好像好多散落的钞票,还是一张张分开的,不是重叠压在一起的,不可以捡起来去花,尤其是走夜路,绝对不可捡钱。” 张楚山边开着车边撇着嘴,看来对他叔叔的理由又有不屑。 张九岭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又忍不住开骂:“你撇啥嘴?说得就是你,自以为学了些风水术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告诉你,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 出了那个类似于鬼打墙的地方,我想离目的地便不远了吧。掏出手机查看时间,却发现我这个神器居然黑屏了,想来这两天连续摔手机,已经让它寿归正寝了。我只得向张楚山问时间,他拿出手机一看,却发现没电已经关机了。 张九岭得意地掏出他的诺基亚老年机:“瞧你们那个大板机有啥用,还是我这个好,充电一次能用一周,还不怕摔。” 他解锁了按键后,显示有十五个未接来电,不禁自言自语:“奇怪,怎么都没听到声音呢?”忙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催问怎么还没来,天都这么黑了。张九岭一边道歉,一边解释遇上点事,马上就到了,又询问了下那边的情况,安慰了几句。 “楚山,快点开,这都八点多了。”一放下电话,张九岭便催促。 张楚山答应了一声,向上加了个档,这种乡村间的路车少又不怕监控。 眼见又超了一辆货车后,我突然打了个冷颤,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由叫道:“小张,刚才你超的那货车是不是我们之前已经超过一次了?” 张楚山一愣:“不会吧?我没有注意啊,这种夜行的货车都一种款,看上去差不多。” “不是,我记得上一次超的车牌尾号是3520,刚才超的也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是套牌吧?”张楚山没心没肺地说。 张九岭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没好气地在他侄子后脑勺打了一巴掌:“你家套牌套四五次啊?还一个时间段在同一条路上套!”他低头静思,“难道我们的车还在原地转圈?楚山,再快点,留意下次超过的车。” 张楚山踩了脚油门加速前行,一会儿工夫见到前方又出现了那款蓝色的货运车,开到前面去时,看到那车牌果然还是3520。瞬间,我们都意识到出事了。 “楚山,快截停那辆车,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张九岭命令道。 张楚山按着喇叭向道的另一边压过去,将那辆货车别停在车边。 张九岭先跳下去,去敲那货车门,却敲了半天不见里面有声音。张楚山见状便下车爬上了那货车上面,趴着车窗向里看,左看右看,那货车里面却黑漆漆的看不清,他于是又回车取了手电向车窗里面照。 “奇了怪了,怎么没人!”他喊道。 我的心嘭嘭乱跳,没有司机的车会一直开?听说过幽灵船是这样的,船会照常行驶,但登上船后却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这是遇上幽灵车了吗?可车是被别停的,没司机又怎么踩的刹车啊? 张楚山好像什么都不怕,骂道:“他奶奶的,老子砸碎玻璃瞧瞧。” “别砸!”货车厢里突然有个声音叫道。 我被吓得一声惊叫,不由双臂抱紧了胸口,簌簌发抖。 张楚山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拍着车窗喊道:“什么人,快给老子出来!”便见货车厢里的灯亮了,一个脸色发白的中年人哆嗦着多车座后钻了出来,估计他刚才一直蹲在车座的后面。 中年人拉开了车门,颤抖着嘴唇说:“你们是人是鬼啊?” 张楚山看着他被吓的熊样,不由好笑:“我是人,我倒要问你是人是鬼呢?” 中年人继续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人为什么我明明看到你们从后面刚超了我的车,一会儿又从后再超过来,都连续五次了。” 张九岭闻言苦笑起来:“兄弟,我们这是一起遇上了鬼推车了,人遇上的叫鬼打墙吧,车遇上的就叫鬼推车。其实是我们两辆车都在这里绕圈,像行驶在体育场的跑道上一样,我们的车快,便一次又一次超了你的车。”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是幽灵车就好,至于是鬼打墙也好,鬼推车也罢,有一个法师、一个风水师在,我怕什么! 但那中年人却更怕了:“那可咋办?我早就听说这条路不太平,发生好多怪事了,怎么今天第一次走这条路就碰上了呢。” 张九岭说道:“我是法师,你要信得过我,我有办法带你一起出去。” 中年人点头如啄米:“信!叔,你说啥我都信,只要能出这里,让我天天供着给你烧香都成。” 张九岭于是说道:“每个人都将尿尿到自己的鞋上,别怕脏,再涂一些在自己的脸上。楚山,你还是童子吧?你去两个车的轱辘上都尿上一泡尿。” 张楚山涨红着脸,气道:“老叔,你能不能说话注意点,这车上还有女的呢。” 那中年男人可没空笑他,一听这话,马上拉下裤子向自己的鞋上尿去,不知是他吓尿了不是尿特多,尿了好半天,双只鞋都被淋得湿漉漉的。然后伸手在地上沾了沾往脸上涂去,那尿水在地上混上点泥土,涂在脸上不免出现一块块黑点,脸涂得和斑点狗似的。 我红了脸,打死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车外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开始忙碌,只是那中年男人已涂了满脸,张九岭只尿湿了鞋并没涂脸,张楚山则扭扭捏捏的没有按他叔叔的吩咐做。 张九岭见张楚山半天没动地方,就又开始骂他,这次张楚山却没有顶嘴。我打开车门说道:“还是让我来招魂吧。” 张九岭一愣,说道:“不行!太危险,而且没必要,这个方法很简单,照做就行了。” 张楚山小声地嘟囔:“哪里简单了?” 我坚持自己的意见:“您不是说我有护体的吗?我要试试,你的那个方法我可不做。” 张楚山马上支持了我的看法,并帮我拿了红线。张九岭虽然有点不理解,此时也只得同意了。他拿了红线分别缠住两车的后视镜,又接出一个线头缠在我的中指上,然后竖起箭指,画符似的空中比划了一阵,最后指尖向上一挑,手心中已经多出一道符纸。他用二指夹住,手腕一抖,符已经空中烧了起来,他将余火压在红线上,口中咒语连连。 那中年男人在旁边已经看傻了,要是当初张九岭自称神仙的话,估计他已经磕拜了。 一团黑气扑面而来,我感觉到那黑气是从货车上来的,我顿时闻到了一股臭味,嘴中也全是恶心的味道,但嘴中发出的却是个小男孩的声音:“给我功德,给我功德,不然谁都别想离开!” 我虽然被灵体借助来说话,但神智清醒,自己也可以说话,于是我用自己的声音问道:“什么是功德啊?” 张楚山对这些事有点了解,解释道:“就是念经、放生或者做善事的功德回向给对方。” 我嘴中又发出小孩子的声音:“我要功德,我要功德!” 张九岭说道:“我们不念经,给不了给你功德,但我可以烧点纸钱给你。我是法师,他是地师,这是招魂师,对抗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半天没有回响,突然我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开口哇地吐出一滩黑水。张楚山忙上前给我拍背,又帮我把红线扯掉。我干呕了一阵,才觉得好了一点,这滩黑水和上次一样的腥臭,只是没有上次吐的那么多了。 我接过张楚山递过来的矿泉水,连漱几口,才觉口中的味淡了。抬头时,发现那中年男人早吓傻了,指着我说不话来,大概我同时发出两个人的声音已经超出他的接受能力了。 而张九岭则点燃了三支香,插在路边,又在地上划了个圈,独留坤位一个缺口,这才烧了纸钱在圈内。 旁边的货车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车身向旁边倾斜了不少,货身上附着的一层黑雾也随之向空中散去。再看那货车却见它的一只前轮已经悬在盘山公路的外边,要是再往前非掉下山不可。不用说,刚才这车之所以能保持平衡,全仗一群小鬼托着,货车的行驶路线也是这个原因被控制了。此时众鬼拿钱走人了,车便跌回到路面了。 张九领对傻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说道:“兄弟,我们还有急事,就先走了,你顺着这条公路前行也就走出这乱葬岗了。” 一路无话,我们都觉得此行相见的客户遇上的麻烦不小,此事的征兆不好,太不顺了。但我们又不能不去,因为那客户说他在路上捡到钱了,而且是满地的百元大钞。 正文 第7章 包着纸灰的钱 我想这回是真的快到客户相约的地点了,因为路上的景色没有再出现重复的,也不再见到重复超同一辆车。 车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也无人说话,下面要遇上的事也许更具考验吧,大家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车厢的顶灯突然被打开了,只见张九岭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几道符来,轻轻地叠好,然后挽起袖子,将符小心地放在袖子暗格里,再轻柔地把袖子放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笑着说道:“今天连用了几道符,我再备几张以备不测,这次的事有点邪。” 他当着我的面做这些,一方面说明他对此行的重视,另一方面则无疑是承认空中抓符只是魔术而已。想来他的这套神奇的手法赢得了不少客户的崇拜,而如今居然就这么对我不避嫌,倒是让我吃惊不小。难道这是接纳我为自己人的表示吗?或者是对我招魂能力认可了?反正我总是往好的方面想。 我于是试探着问了刚才破除鬼推车时的一件事:“张大师,你刚才让那人在脸上涂尿是很必要的吗?还是其实涂不涂都可以啊?”他要是说很重要,我就准备问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涂。 张九岭笑着点头:“那家伙居然说要烧香给我,只有死人才受香火呢,除了我这大侄子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我不整他谁整他,这还是轻的。” 张楚山在鄙视地说道:“是,得罪谁也别得罪法师,法师最小心眼,两个法师要是相互看着不顺眼,非斗得两家都家破人亡不可。” 张九岭对他的话也不生气:“地师也好不到哪去,听说你们三元派的师傅只要福主有一点态度不恭敬,就改个错风水让福主家破人亡,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地师也就是风水师。 眼见俩人又要斗起来嘴来,我忙说:“你们都有本事让人不敢得罪,就我最好欺负了,不公平。” 张九岭微笑道:“你现在只是不会用自己的本领,其实你也是不可得罪的,你要整治人的话,手段会比我们还高明。” 我正要问其详情,张楚山却缓缓踩了刹车,说道:“到地方了。” 张九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这都十点了,大家行动快一点,早做完早收工。婷妹,你还是呆在车上,根据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招魂,你今天连续招了两次,再多会伤身的。” 我忙点头答应,折腾了一路,我也确实累了,于是按下车窗,静静地看着这叔侄处理客户的事。 外边很黑,路边停着两辆车,车灯都打开着。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对面的一个梳大背头的男人正情绪激动地和她说着什么。 张九岭下车后,离着很远便打招呼:“赵总啊,实在抱歉,这一路还真不太平,我这样的身手都拦下了好几次,差点赶不过来了。” 那大背头喜出望外,上前紧赶几步,握住张九岭的手说道:“张大师,你可算来了,再不来兄弟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到这里了。” 张九岭眉头一皱:“这么严重?赵总你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清,现在从头至尾你再详细给我说说。今天正好我这侄儿也在,有什么棘手的事也可以帮得上忙。”说着在张楚山的后背轻拍了一下,算是引荐给了客户。 那赵总只当张楚山是个跟着来学本事的晚辈,所以对他也没挂在心上,拉着张九岭的手,将这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赵总叫赵极,是个旅游发烧友,空闲时他喜欢邀几个驴友到还没被旅游景点开发的地方去爬山、野炊。今天一早他和两个生意上的伙伴相约来到远郊的山上宿营,三人都没带家属,只带了关系好的女伴,他那两个朋友一个带着一个嫩模,另一个带着一个女大学生,他自己则带了自己的漂亮秘书。 三人本来打算在野外痛快玩一会儿,放松一下,结果便遇上了怪事。车到这山脚下时,他们便见到了满地百元大钞。此处有路,但非常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前来,也不知这些钱晒在这里多久了。 三人按说都挺有钱的,但爱占便宜的毛病却谁都有,几人都说今天运气好,出门就捡钱,便和几个女伴一起下车去捡钱。还暧昧地约定,哪个女伴捡到的钱最多,今晚得到的照顾就越多。 几个人一时财迷心窍,也没去想这钱来路有多蹊跷。按当时那女大学生的说法,后来钱捡的都害怕了,不敢捡了。谁会大意到丢这么多钱而不自知呢?而且那些钱是每一张都散着放的,绝没有两张压在一起,就是不可能是拿着一摞钱向空中一扔而散落的,但如果是被人一张张在摆放在地上的,那就太可怕了,这么做也一定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嫩模在整理钱时发现有的百元钞票是叠起来又用细线缠上的,这样的钱她连续发现了好几张,这么一说,几个人才发现自己捡的钱中也有这样的叠起的。于是大家都把绑在钱上的线拉下来,展开钞票查看,竟发现钱中间裹着全是纸灰。 几人都被吓到了,这是什么纸灰?难道是烧给死人的纸钱灰不成?以前便常听说在荒郊野外会遇上有人很大方地向你买东西,结果等到家时掏出钱一看,却都是纸灰,而再去原处找那人时,只发现那里有座刚烧过纸钱的坟,别的什么也没有。 赵极平时和张九岭接触得多,一看就知这事不简单,说不定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呢。便急忙打电话给张九岭,让他务必马上来一趟看看究竟,这事透着邪乎。 张九岭当时虽然没有细听事情的原委,但嘱咐他在自己到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尤其不可擅自离开拾到钱的区域。 几个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张九岭赶到,两个朋友便执意要先离开,赵极苦劝不听,只得任由他们带着女伴开车回去。但他和二人约定好,如果在回程中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 眼见天色已黑,只有自己和秘书还留在这满地钞票包着纸灰的地方,二人越呆越怕,便不断打电话给张九岭,可总是听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语音。 没多久先行离开的朋友在医院里打来电话,说他们先走的两辆车都出了车祸,回程时莫名其妙地就撞到了路边的岩石上。另一个朋友和女大学生还在手术室中抢救,嫩模当场便不治了,他的伤势最轻,醒来第一件事便打电话通知他这事,告诉他那些钞票一定不寻常,让他在法师没到前千万别离开那个地方,哪怕是就在那里过夜。 赵极吓得要死,却苦盼张九岭的身影,可没想到张九岭没赶到,赵极的老婆却先到了。也不知她如何打听到赵极和某个小狐狸精去野外私会去了,她便带着几个人一路打电话追问,杀到了这个地方。 赵极的老婆是个悍妇,下车什么解释都不听,上来就追打那个女秘书,赵总拦了半天也用。 人恐惧过头就会愤怒,用佛教的说法,恐惧和愤怒都属于嗔心。赵极盛怒之下便甩了那婆娘一巴掌,赵极平日见了老婆便如老鼠见了猫一样,那婆娘如何受得了这委曲,便跳起来和他厮打,后来打累了就瘫坐在地上休息,然后张九岭的车也赶到了。 赵总说完这些后,指着他婆娘骂道:“这都什么时候,有没有命活到明天还不知道,她又来凑热闹,最可恨的是还把我儿子给带来了,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赵家的香火不就断了!” 那婆娘原本只是来抓奸,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此时才知自己鲁莽进入了险地,不由慌了神:“我,我也捡了那个钱,有好几张呢,这可怎么办?”说着从口袋把来时路上捡到的百元大钞都拿了出来。 他那胖儿子看着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明显的肥胖症患者,横着竖着差不多一样宽了,看着他妈拿出捡的钱,便高兴叫起来:“我也有,我也有,瞧我的都是系着线的。” 那婆娘一惊,一巴掌把儿手中的钱全打落:“这熊孩子,谁让你捡这个的?” 孩子受了委曲,哇地哭起来:“我看到你去捡,就跟着后面捡的,凭什么你能捡,不让我捡啊?” 赵极急了,指着自己的婆娘破口大骂:“你自己死不死的我不管,现在却把孩子都连累了,瞧你平时吃得跟猪似的,脑子也跟猪似的!” 张九岭看场面太乱了,便说道:“赵总,这些事以后再计较,我们先想好眼前的对策要紧。你把那有纸灰的拿给我看看,我们研究下这是怎么回事。” 赵极闻言止了骂,他婆娘也安静了,只有那孩子还在不停地哭。赵极从地上把一个绕着线的钞票捡起,递给张九岭。 张九岭将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去接的意思,说道:“麻烦赵总打开这钱给我看看,动作慢点,咱别谁都着了道,那可就真没辙了。” 赵极慢慢扯下绕钱的线,小心地展开折叠的钱,一片纸灰便显现在里面了。张楚山在旁一直拿着手电筒给照着,光线取的角度很好,可以清晰地看清那纸灰只有薄薄的一层,上面还隐约还有些扭曲的纹路。 张九岭惊呼道:“不对,这不是纸钱灰,这是一道符啊,这下可坏了!” 正文 第8章 纸片替身 钞票里包着的纸灰也是符?那幕后之人不是也是个法师吗? 赵极闻言惊得说不出话了,以前以为张九岭无所不能,因为他是法师,但今天不一样,他们遇上另一个会画符的法师。两个法师哪个更厉害?他心中没底。 赵极的婆娘也是认识张九岭的,见自己的丈夫和大师都一脸凝重的表情,便急着问应该怎么解决。 张九岭沉默了,思索了良久,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婆娘着急,又问:“大师,要怎么办呢?” 张九岭无奈地说道:“还没有办法。”抬头见到众人都变了脸色,忙又解释道:“是还没有想到破解的办法,这应该是一种代过符,捡到钱的人得了这笔意外之财,便要替人受过,对方也许是得了绝症,或许是命中当横死,又或者当破产,当大病等等,都由拿了这契约的人代他承受。你们看这里散落的钱不少,但比起他本应受的灾难,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赵极哀求:“大师,你可要救我,咱们平日的交情可不浅,只要你帮我度过这一难,多少钱我都愿意花!” 张九岭叹气道:“这回不是钱的问题,如果钱能解决,那幕后的人也不会在这散财化灾了,直接用这地上的钱拿去抵命就行了。这法术如果没有破解之法,那就只能斗法了,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到这一步必须死一个人,要不他的法力比较高,法术反噬,我死,要不我的法力比他高,法术反噬,他死!我总要想个双全其美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走这一步。” 我拿着张九岭放在车上的包走下车去,轻声地说:“张大师,给你包。你看看是否回车里画道符什么的?” 张九岭一愣,马上明白我是让到他车子里商量事情,如果真到没办法的时候,由我通阴与这附近的灵体谈判,或许尚有生机。 赵极看到我却颇不耐烦,感觉我是干扰了张九岭的思线,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看他的女秘书一样,也许在他心中,我这同车前来的姑娘,也只是个小三之类的身份吧。 张九岭点头同意我的提议,并叫上张楚山一同回到车里。并吩咐其他人不准靠近这辆汽车,他要静下心想解决办法,我和张楚山则是给护关的。 我们三人到了车上,关紧车门车窗,却未开灯。 我率先开口:“是否让我招魂来试试?” 张九岭坚决地摇头:“这件事太危险,不是只你危险,而是大家都危险。斗法之人哪会不知道自己的法术是被破了还是失效了,只要这边法术启动了,却没伤人,就是有人从中做了破坏,施法力的人一定会和对方一直斗下去,不死不休。” 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了,怪不得平时自满的张九岭会愁眉苦脸。我是无知者无畏,从来不拿自己当外行,马上又建议:“如果真的不能斗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抽身离开,或者我们做个假替身,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这里商量,我们再偷偷开车走。” “找个替身?”张九岭眼睛一亮,“对啊,就是这个法子!只要我为那些拿过钱的人都做一个替身,他们不就可以安全离开了吗?” 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不禁问道:“用替身不会被发现吗?” 张九岭笑道:“有你在便不会,这事还要借助你这招魂师的帮忙才能成功。”于是他把具体的做法和我细细地说过,然后又将下面要做的事进行了分工。 当张九岭把可以安全离开的消息公布出来后,赵极等人欢声雀跃,对他不断称谢。 “听着”,张九岭对众人说,“此事凶险之极,所以每人都要付出点代价,比方事后会得一场感冒之类的小病,你们可愿意?” 只要能保命,众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都异口同声称愿意。张九岭便将之前剪好的纸人拿出来,让捡过钱的人过来一人领一张,然后把纸贴在自己身上,直到汗水渗透了纸人后再拿出来还给他,他就用这个做替身,代替众人留在此地。 赵极对这还是有点不放心,提议众人分做两批,分两辆车坐,先由他老婆、女秘书和她老婆带来的三个人一行五个挤一辆车先走,如果没事的话,他和儿子再搭张九岭的车紧随着出去,另外一辆车就先扔在这里,以后再找人回来取。 他老婆自然不干,说道:“为什么我要先去探路啊,我也要坐后面的车一起走。” 赵极无奈地说:“大师这车已经有三个人了,只有我和儿子的位置了,你和儿子都这么胖的身材,就算我们肯挤,也挤不下你啊。” 他老婆平日霸道惯了,一指我说道:“让这女的坐前面的车,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后排。” 我当时就怒了,你以为我是你老公秘书呢,随便听你指挥,便说道:“想一家人坐一起,自己开车啊,没人拦着你,这车受不起你家三口人高贵的屁股,自己想办法吧。”说罢便钻回车里,坐在后排的座位上。 他老婆这才意识我不是打下手的,他向张楚山看了看,又说道:“那是你女朋友吧?你抱着她坐前面,让我老公来开车,这样也可以挤六个人。” 张楚山早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样子了,而且风水师向来高傲,自认掌握着给人造富贵的能力,根本不会有讨好有钱人的心。他手同另一辆车一指:“去那辆车上去,这车没地方。”看着她还要发作,又顶了一句,“不愿意坐就留在这里,没人拦你!” 赵极等人都吃了一惊,本以为我和张楚山都是听张九岭指挥的,却不想我俩比他的脾气还大,而张九岭却在旁看着,并不相劝,显然我们三人的地位是平等的。 于是一切还是按原来商定的继续进行,没人再提异议。女秘书的纸人先湿了,便拿出来递给张九岭,他拿出红线缠在纸人上,让女秘书扶住红线中间,另一头则丢进车里。我把红线再拿过来绕到自己中指上。 张九岭用魔术手法将符纸点燃,我在车里便来了感觉,我将精神外探,果然如张九岭所说,寻到了女秘书身上的一团团黑影。 张九岭刚才在教导时告诉我,人有三魂七魄,魂不可以离体,离体人就会痴呆,但魄其实却常离开人体,短期内人只是觉得不适,却不会造成大的伤害。有时我们身在此地,心却总想另一个地方,其实便是魄停在了那个地方。他方才将传承中拘魄的方法教给了我,让我将每个人的一个魄拘在替身上,便会让施法术的人产生捡钱的人一直留在原地没走的错觉。 魄只是暂时寄身于纸片之上,几日后也就会自行回到主人那里,不会造成多大危害,最多是小病一场。张九岭不是招魂师,所以他的这套方法也只会理论,自己却没实践过,此时教给了我让我边做边摸索。 我寻得那女秘书的一只魄,用心一引,那魄便乖乖地离体,附在了那纸片上。我松了一口气,这拘魂之法比我想象的要容易,第一次出手并没出什么差错。于是对车外说了一句:“好了,下一个。” 张九岭便剪断红线,让纸人贴在一块大石之上,然后让女秘书去车上坐着,换下一人上前做法。另外三人也进行的颇为顺利,最后轮到了赵极的凶婆娘上前。 凶婆娘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来,她没想到这换替身的重头戏会在我身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说道:“你行不行啊?可别出什么差错,我的命金贵着呢。” 我将红线向旁一丢:“这么金贵的命,我可帮不了,另请高明吧。” 她有些不服气地去找张九岭,依她的想法,我这么年轻的姑娘都能做的事,张九岭那样本事高超的法师不可能做不了,自然不用求我。 张九岭黑着脸说:“您这是较得什么劲啊,我好容易想到这个可以离开的方法,现在在场的人里只有婷妹能施展出这移形换身的法术,她要不给你施法,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她大吃一惊,犹豫了半天,终于扭捏地走到车窗,哈下腰说道:“妹子,你和我年轻时真像,都和小辣椒似的。我越看你越是喜欢,你看姐姐来时匆忙都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下次见面我准送件礼物给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就见好就收了,便拿起红线说道:“那开始吧。”我将红线又绕上中指,精神力向那婆娘身上一探,却发现比之前更清晰地分辨出她的七个魄来。我记得张九岭说过人的第三魄叫除秽,管人体除去内秽的。我便引这一魄入了纸人,又用张九岭所教的固魄法连上了几道锁。我心中暗笑,此魄几日不回来,你就等着大小便失禁吧。想想这凶婆娘每天早上都尿床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开心了许多。 法师不能得罪,地师不能得罪,这回我也要人知道,招魂师也是不能得罪的。 正文 第9章 配冥婚的神像 送走第一批的五个人,我们剩下的五个人便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什么时候接到第一批人的电话,说已平安出山,我们便会紧随而去。 赵极在车外叼着烟来回踱着步,不知是等得不耐烦,还是心中不踏实,烟抽了一半,又被丢在地上。 他干脆拉开车门,就挨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对这人没有好感,忙向一边挪开,没想到他却又向我这边移了一屁股,说道:“妹子啊,你真有本事,我家那个凶婆娘,我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想到你能降伏她,哥哥就服你。” 他嘴里的烟油臭气喷到我的脸上,让人阵阵反胃。 赵极好像浑然不知,还继续向我这边凑:“妹子,老张是你什么人啊?他在我这每年都能赚到去二三十万,不过我看你的本事不比他差,你要跟着我,赚得肯定会更多。” 我真的被这自以为是的色男恶心到了,他那话里话外要把我收做二奶的想法太露骨了。 此时张楚山也在车里,估计他也被恶心到了,赵极或许以为老张的侄子必然会给他面子,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却不知道张楚山连他叔叔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他。 不过我却没给小张发作机会,因为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于是抢先说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事了,现在我要给你做替身,你到车外去。” 只有赵极和他儿子两个人还没造替身,所以也容易办,张九岭很配合地用红线缠上纸人,让赵极压住红线中段,另一头甩给车内的我,我拿起来绕在中指上。 那边张九岭燃符作法,一切按部就班,我的精神力外放,摄入赵极身上,看到和他老婆的身体差不多的情形,我从他身上的七个黑影中分辨出六魄阴雀,催动拘魄术将此魄引到纸人上,然后连加了十道固魄锁。 阴雀在七魄中主管人的生殖功能,此魄被拘长时间不归体,人就如被骟一样,没了正常的性能力。 我忍不住偷笑,这个超级色狼过几天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一个隐形太监,而外表又看不出有什么毛病,让他空有色心没有色力,而且还说不出口。 一想到他正和某个浪女亲热时发现自己不行的大窘样子,我就觉得心情舒畅无比,我要让人知道,以后宁得罪法师、地师,也别得罪招魂师。 赵极的电话响起,是他老婆打来的,他接了电话,正是那边报平安的,看来替身起作用了,张九岭暗松了口气,吩咐大家都上了车,马上离开此险地。 赵极的内心最为高兴,因为替身真的解决了,他也不用再担心了。 一路上他都有意向我搭讪,我都扭头不理,倒不是我高傲,是因为我犯恶心了。拘人魄时并没有和鬼类沟通时那种吐黑水的情形,可能人的魄要干净,但这赵极的魄给我的感觉却是界于两者之间,不像鬼类有那种腐败的气息,但也有恶心的臭味。 赵极突然隔着他儿子把头探过来:“妹子,你微信多少,咱俩扫个码呗。”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顿时一股腐味瞬间就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拍着窗户让张楚山停车。 冲下车后,我就哇地吐出一口黑水,接着便是胃中的食物也喷了出来,见其他人也下车来看我,我忙用脚踢了些土将还露在外的黑水盖住,说道:“没事,没事,只是有点晕车。” 再上车后,大家知道我难受,便也不打扰我了,我却在心里想,这赵极怎么会这么臭呢,莫不是他命不长了?我心中存了这个疑问,只待日后观察。 一路颇为顺利,在市中心时我们与前一辆会合了,赵极和他儿子上了之前那辆车,女秘书和另三个人则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家去了。 我和张楚山在车上等,张九岭去了赵极的车上商量事情。 “你叔叔为什么对这姓赵的这么牵就?”左右没事,我便和张楚山聊起了天,有些事我也想向他打听打听,“我感觉这姓赵的可能命不长,当然只是感觉,他的魄很臭,和死人差不多。” 张楚山闻言一楞,旋即释然:“你上手还真快,居然能分辨魄了,现在你反倒有点法师的味道了。唉,说起来现在就我叔叔最可怜,顶着法师的名却没法力,不讨好赵极这些的酒色之徒又怎么养家糊口啊。” 我大吃一惊:“没有法力?不会吧?他的本事很强啊,这一路不都是他出手解决的麻烦吗?” 张楚山的表情有点难过:“他以前法力很强,但后来破了法师的戒,一个法师只要破一次戒便终身用不了师门传承下的法力,他现在其实只有法术的理论,借助道具和他从师兄弟那里借来的法器走江湖。” 我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想不到张九岭会没法力,更想不通,他这侄儿为什么要和我揭叔叔的老底。 张楚山接着说:“所以我虽然看不惯他的许多事,却还是在他的身边呆着,就是怕有一天他玩过火了,自己收不了场,可我只是风水师,法术涉及得有限,有些事也没法做,于是我又急着帮他找招魂师,便遇上了你,就是让他的法术理论可以通过你来实现,这样便会安全多了。” 我不解道:“今天这一路他可没少用法术啊,我没看出来他不会法术啊?他还说要和那用钱包着符灰的人斗法呢。” 张楚山叹了口气说道:“好多都只是包装过的江湖手段,我们所说的吃腥饭的,红口白牙,没有本事却开口喝血。他哪有什么法力和别人拼啊,如果真的斗起法了,他一定不敢插手。他这一路上用的手法,多数只是法术理论,还有些是靠的魔术道具,他的法器都是借来的,符则是我吴师伯帮他画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声音低沉地说:“他最近心气越来越高,总要去接些危险的工作,可吴师伯画的符所剩不多了,法器也得还给别人的,之所以和你交底,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信任,希望你能不揭穿,和我一起护着我叔叔。”那一刻我才发现,大男人的眼中也是会有泪花的。 我们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却见张九岭兴高采烈地跑回车内,此时已过凌晨,我们也都该回家了。 张九岭高兴地告诉我们,赵极刚才一次性打给他十万块,过一会儿就可以到帐,之前赵极说张九岭一年能从他那里赚二三十万去,现在一次就给了十万确实不少了。 十万块扣除一万交天课钱,剩下的九万,张九岭自己留了四万,给张楚山三万,我也出力不少,给了两万。 但我突然觉得这老人挺可怜的,就说钱不拿了,当是给我们住的房子请走坛子和神像的费用吧。 一提净宅的话题,张九岭笑得全是褶子的脸瞬间凝固了:“婷妹,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我记得你说过曾把八字压在那个神像之下了,依我所见,你是无意间被人配了冥婚了,所以你才会怀上鬼胎。” 我吓了一跳,但马上又气愤起来,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早告诉我,现在说起时还说不知当不当讲!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鬼胎源自冥婚,冥婚不解除,鬼胎不断,虽然你刚做了手术,但我猜想你的肚子里已经被种下了第二鬼胎了。不过反过来说,你招魂的能力是来自这个鬼胎的保护,如果没有鬼胎,你也就不能再招魂了,吃不了这行的饭了。” 我吼道:“我不要怀鬼胎,也不稀罕当招魂师!”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你们想骗我当招魂师,可以替你们施展法术是不是?我不要做了,我要当正常人!” 张九岭叹气道:“我并没有害你的心,只是解除这个冥婚并不容易,能附在神像的灵体绝对不简单,我尚没有把握对付,之前没说就是怕吓到你,而当招魂师其实可以不断消耗鬼胎的灵力,让他不能长大,再没解除冥婚前,这些反倒对你有好处。” 我哭着说:“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和鬼结婚。” 经过今天的各种冒险,可能叔侄俩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见我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也就柔了。 张九龄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就厚着脸皮再去求一次吴师兄,这事一定给你解决!在此之前,你也有一个办法暂时骗过那冥婚背后的附像灵,以你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做到。” 张九岭告诉我,回家之后不要发一言,先走到那神像前,将下面压着的八字取出烧掉。然后写上一个假的八字,再从别处拘一只魄来,锁在这纸上,再压回到神像下。 此法短期有效,附像灵将分不清哪个才是他冥婚的妻子,当可骗得一时,待他吴师兄前来收了那灵体,则大功告成,一了永了。 张楚山将送到小区门口便开车回去了,我边走路边将张九岭交待我的步骤在心中模拟了一遍,不知不觉已到我家的楼下。 奇怪,家里的灯怎么亮着呢?现在得半夜二三点了,小敏难道还没睡吗? 我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却见小敏听到声音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带着哭腔说:“婷妹,你可算回来了,咱家被盗了!” “啊?什么东西被偷了?”我瞬间就把张九岭不能说话的交代抛之脑后了。 “值钱的东西倒没有,就几件衣服,还有那个神像。”小敏手指着空空的佛龛。 正文 第10章 神像背后的房东 那是个实木的佛龛,上面本来有个裹了红布的神像,说来可笑,我和小敏从来没想过扯开红布看看那是什么神。 张九岭告诉我,这神像上附的灵体和我配了冥婚,而如今,这个神像却被盗了,连带着下面压着的八字一起从这个房子消失了。 我刚才在路上曾反复告诉自己回家时不可以说话,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无法再换上假八字了,张九岭的师兄就算请来也找不到神像解除冥婚了。从今往后,我是不是都要背负着这段鬼道的婚姻呢?还有我肚子里真的又有鬼胎了吗?会不会打掉一个就会再生出第二个? 我瞬间就懵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小敏被我的表情吓到了,小心地说:“我回家看到时便给你打了电话,可是你总不接,后来还打给张楚山,他的手机也关机了。我就报警了,可又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他们也不会重视的。” 我心中犯苦,要是只是偷点钱就好了,可为什么要偷这个神像呢? 对了,手机!我应该打电话给那对叔侄,但我马上就意识到我的手机黑屏了,张楚山的手机没电了,张九岭的号码我没存。 我不得不借用小敏的手机给张楚山发了短信,让他开机马上给我回电话。 这一夜就这样无言地度过了,天亮时我也没有睡几个小时,张楚山的电话也没有来,我便把小敏叫起来,让她和我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路上把配冥婚的事和她说了一下,她被吓得不轻,因为她的八字也压在那神像下面的,会不会也怀上了鬼胎而不自知呢? 路过小区旁的手机店时,我顺便买了个像张九岭那样的按键板机,然后换上自己的手机卡,给张楚山又发了短信,把神像被盗的事也一并说了。 我来医院只是复查,手续比较简单,而小敏则要去挂号排队。 “奇怪,你这怎么畸胎瘤又复发了呢?”医生扶着眼镜看着我刚拍出来的B超单,“这才几天啊!” 我心中冰凉,果然让张九岭说中了,一个鬼胎刚没,另一个又接踵而至了。 医生又说:“但你刚做了手术,我不建议你现在再做手术,等身体恢复一下的吧。” 我现在当然不肯做手术,就算他这样建议我也不敢做的,冥婚没解除前,打掉一个便会再来一个,那不是得不停地做手术吗? 小敏到B超室检查,我在走廊长椅上等待时,张楚山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听说我在医院,便说和他叔叔一起来医院接我。 过一会儿,小敏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但很奇怪的是,她除了有点周期不稳定外,什么毛病都没有。 为什么都把八字压在神像下,只有我被配了冥婚呢?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是哪点比较好,让鬼对我这么情有独钟呢? 这一天来,我觉得我的疑问太多了,为什么是我?偏偏是我?直到坐上了张楚山的车上我也没有想通。 “叔叔、小张,今天到我家吃饭吧。”小敏殷勤邀请,“上次你们来帮忙,都没请你们吃上一顿,今天我下厨,我有好几样拿手菜呢。” 张九岭说道:“这件事不急,还是先处理神像的事吧。婷妹,你现在有两条路走,一条是马上找到神像,然后和我一起去请我的师兄,让他帮助解除冥婚;另一条是,抑制住鬼胎的生长,目前比较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招魂,用招魂来消耗鬼胎的能量,让他没法继续发育,但不论那条路,在解决前你都不合适再做手术了。” 小敏因为自己没有怀上鬼胎,心情比较轻松,便说道:“可这小偷别的不偷,只偷这个神像,说不定这是个古董呢,那我们去古董或旧货市场找找可能有线索的,只是我们连那神像外裹着的布都没打开过,真遇上了也不敢认啊,这可怎么样呢?” 我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这小偷真是是随机作案吗?我倒觉得他是直奔神像而来的,我放在枕头旁的项链、手表都没被动过。” 张楚山说道:“不用分析了,我们直接去找房东,是他教你们把八字压在神像下的,若说他和这事无关,我是不信,而且他也有你们房门的钥匙,要去盗一件东西好像不难。” 大家都觉得此话有理,张楚山便直接开车杀到房东家所在的小区。 这房东有几套房子,他家住在旁边的小区里,我所在的小区里的房子则用来出租。 张楚山让我和小敏不要给房东打电话,以防他做了准备,隐藏起什么线索,于是我们经过几次问路后,总算找到了房东的家门。 但不论我们如何敲门,屋内都没有动静,好像里面并没有人一样。正敲着门,旁边的一户人家大门开了个缝,一个大妈从里探出脑袋:“你们这是找谁?” 我们便说是这家的房客,邀好今天来给他送房租的。 那大妈闻言便就去了疑心,说道:“那别敲了,他家出事了,这家的男人不知为啥上吊死了,挺好的人,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咋就这么想不开呢,唉……” 我吃惊不少,忙问那大妈:“您知道他这是什么事想不开了吗?” 大妈干脆从自己家里出来和我们说话:“也不知道因为个啥事,我向小区里的王二婶也打听过了,连她都不知道内幕。不过这家人很倒霉的,听说他家在隔壁小区也有个房子,以前他家就住那边,但后来有人在他家上吊死了,一家人就又在这里买了房子,搬到这边来了。也不知这是冲犯了什么,在这新房子里,自己又上了吊。唉,人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活到头了,想想都觉得伤心……” 我们知道这种小区大妈是超能唠嗑的,所以也不敢再和她说下去,问清了这房东家人正在开死亡证明,便一车的人又杀回了医院。 在太平间的门口,我们遇上了房东的老婆,一个看起来本分的中年女人,我们向她说明来意,只说是房客,今天也来医院检查身体,知道了他家出事了,便过来看看。 那女人一面哭一面向我们道谢,女人和女人说话要方便一些,我便搂着她的肩劝她节哀,又有意地向她套话,但发现她也什么都不清楚,直至现在也想不通老公为什么要上吊。 我又试探地说:“上次和他说话时,听他提到有一个很喜欢的神像,他人都去了,你不如让这心爱之物一起随他而去吧。” 女人抱怨道:“他就喜欢那神像,上次这神像旁吊死一人,我觉得不吉利,搬家时不让他拿,前几天他还总说要把那神像拿回来,他有大用,结果心愿还没呢,人就没了。” 我故做惊讶道:“不会吧,他昨天傍晚去把神像抱回去了啊,怎么你没看到吗?” “啊?昨天傍晚?”女人一下止住了抽泣,“他就是昨天傍晚上吊的。” 房东的尸体现在就停在太平间里,要三天后才可以提出来送火葬厂。 在这之前,医院会开死亡证明,家属拿了这证明再去公安局消户,以及去保险公司领保险金,说起来烦心的事一大堆,两人又一直没有儿女,所以没有人给他们帮忙。 于是我们帮她跑前跑后,忙了许久,最后又开车送她回家。 由于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我们都被请进了她的家里,她的家里很大,但也很乱,各种木料和瓷片堆的到处都是。 二人平日是分房睡的,房东多数时间都把自己锁在工作室里面,一忙就是一天,有时连饭都不出来吃。 经过她的允许,我们和她一起进了房东生前的工作室,发现里面更是乱成一锅粥,木屑到处都是,刻刀、凿子、锤子铺了满桌,靠里的小床上也被堆放了各种雕像的半成品,可是我们将整个工作室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裹着红布的神像。 唯一线索现在又断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看着那个望着自己老公满床半成品兀自发呆的可怜女人,也不由感叹,这个女人和老公生活了大半辈子,但好像根本不了解老公,也不知他在忙碌什么,追寻什么。 我走到她的面前,真诚地说道:“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谁也无法挽回,不过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上吊吗?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们可以帮你。” 女人惊讶地看着我,说道:“想啊,当然想啊,我这大半辈子都和他活在糊涂中,这临了时,我真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于是表明了张九岭、张楚山和我的玄学身份,对她说:“他死的不明不白,我们不想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人,我们可以替他招魂,亲自问他在死前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要你的配合,没有他的尸体,我们没法和他沟通。” “是要盗尸吗?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说要我怎么做吧。”女人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