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百鬼夜袭 客人   我一般都不清明节接待客人,每年这一天我都不会开店。一来是不想给别人找不痛快,二来则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当我看到站在我家门口的英俊男人时,我很是为难:“先生,你找谁啊?有事儿吗?”   走廊里的感应灯灯光昏暗,但这并不妨碍我将门口的男人定义为英俊。门口站着的男人身高能有185公分,中等身材。剪裁得体的西装,一看就不便宜。眉清目秀的长相,浑身都往外散发着阳刚之气……我想不通,这样正常的人为什么会来找我。   见我没有开门的意思,男人倒也礼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男人客气的说:“您好,您是白惠白大师吗?我叫谢一航,我是陶志远陶老先生介绍来的……我妹妹今天昏倒了,我想来请教您些问题。很抱歉这个时间来打扰您,陶老先生说您很厉害,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   “大师我可不敢当,”谢一航恭维的话我并不放在心上,而是冷淡的表示,“你妹妹晕倒了,你应该去找医生啊!我只是一个开香纸铺的,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呢?”   今天的日子特殊,要不是死人的急事儿,我真的不想破例。我正打算把门关上,谢一航突然用手撑住了门板。从一开始就淡定的男人终于不淡定了,谢一航有些许急切的说:“白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要不行了,你不救她她就要死了啊!”   我的天,还真是要死人的事儿。   谢一航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楼道里都是嗡嗡的回音。隔壁的张大妈推开门看了看,她好心的问我:“白惠啊,需要帮忙吗?”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但谢一航依旧坚持着没有把手抽走。我盯着谢一航的脸看了几秒钟,勉强的应付张大妈说:“大妈,没事儿的,一个……朋友。”   听我这么说,张大妈依旧很不放心。狐疑的退回到屋子里,张大妈家的房门缓慢的关上了。   “你也先进来吧!”我往后让了让,对谢一航说,“有什么事儿,咱们屋里讲。”   见我松了口,谢一航连忙把手抽了回去。连着对我三鞠躬,谢一航嘴里一直说着感谢的话。谢一航进去后,我仔细的把门关好。去厨房给谢一航倒了杯水,我带着他到客厅坐下。   在客厅鲜亮的光线中,我又上下打量了谢一航一次。迟疑了片刻,我还是把话挑明了说:“谢先生,你不信我为什么要来找我?”   被我说中了心事,谢一航整个人都有些错愕。可能是怕我把他赶走,谢一航结结巴巴的解释:“没,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   谢一航结巴的让我感到着急,我直接替他把剩下的话说完:“你只是不信鬼神,是吧?”   我把话都挑明了,谢一航反而镇定了许多。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谢一航说:“白大师,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   我完全理解谢一航,其实谢一航信不信我也并不是很介意:“我懂……别的我们就不多说了,你把你妹妹的情况说来听听吧!”   谢一航坐在沙发上,他脊背挺的直。不太自然的搓了搓手,谢一航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要不是陶老先生对我说您有特别的……不然下面的话,我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谢一航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男人。让正常的人接受不正常的事情,正常人难免会怀疑自己的不正常。   我挑挑眉,示意谢一航继续往下说。时间已经不早,越是耽搁下去也只是越麻烦。感觉出我的催促,谢一航深吸了口气:“那这样的话……好吧,我说给您听。”   谢一航今年27岁,他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叫谢一帆。谢一航是个商人,而他妹妹则是个画家。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他们一家人简直可以是堪称完美。   “大约在三个月前,我妹妹生病了。毫无预兆,猝不及防。”谢一航的两个手掌来回摩挲,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当时我妹妹正在外地的大学里做讲座,她突然昏倒在讲台上,学校的老师立马把她送到了医院……”   “然后呢?”   “然后,”谢一航微蹙的眉皱的更紧,“然后医生却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不仅她的身体没有不适,她的各项指标跟一般人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比一般人更健康。”   我点点头,谢一航继续往下说:“听完医生的话,我们都以为她的昏倒是意外。既然医生说她身体健康,我们也没太在意……可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妹妹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她不仅随时随地会昏倒,而且每次昏倒都是在很危险的地方。如果不是身边碰巧有人,她很可能就……三天前,我们一家人去墓地给外婆上坟扫墓,我妈妈并不想让我妹妹跟着一起去,所以就没告诉她。结果我们回家,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我用手支着下巴,问他,“你妹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谢一航摩挲的手掌停了下来,他表情凝重的回答了我:“是的,奇怪的举动,很奇怪,而且很疯狂……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我妹妹身上穿了一身的红衣。那身红衣是我爸妈结婚时候穿的,我爸妈结婚那会儿很少有婚纱,都是穿的那种西装样式的红衣。我们回到家,我妹妹就是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躺在床上。而且,她身体的左侧还放了朵红花。”   冥婚。   不出意外的话。   不想吓到谢一航,我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穿红衣,带红花……女孩子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不,你不懂,你不明白的。”我的不理解让谢一航整个人都很急躁,谢一航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断的在地中间绕圈,“我妹妹不喜欢红色的,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家看,她衣柜里一件红衣服都没有……我们看到她那个样子之后,她就看着我们笑。那笑容,很奇怪,同时又很陌生。我妈当时怕的要命,不断的叫着她的名字。可我妹妹笑了两声,她紧接着就昏倒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没有很好的表达自己感同身受,这直接导致了谢一航的情绪更加暴躁:“我知道我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但我可以发誓,用我自己的生命发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妹妹昏倒之后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去了!这次医生却说她的各项指标全都在骤减!医生还说,她的身体在迅速的消耗下去!如果不想想办法的话,以她身体消耗的速度,她活不过今晚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谢一航累的呼哧呼哧喘气。我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我的不紧不慢彻底激怒了谢一航,谢一航愤慨的一拍茶几:“你要是愿意帮忙,我会非常感谢你的!想要说少钱,你直接开口就好了!如果不愿意帮忙,那请你直说!你算是做做好事儿,给个痛快话!不要再耽误我妹妹的时间了!”   茶几上放着的茶具被谢一航拍的嗡嗡响,我都替他的手掌感觉疼。伸手挠了挠眉心,我也不是很有信心:“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这种日子……得了,不说了,你带我去医院。事情能不能解决,我现在也说不好。我要去医院,看看你妹妹。”   被我这么一说,谢一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拿好门钥匙,换鞋准备出门。谢一航站在我旁边,他满脸匪夷所思的看着我。直到我穿上外套,谢一航才再次开口询问:“那个,白大师,冒昧的问一下,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真高兴,”虽然现在外面没有太阳,可我还是把外套的帽子戴好。抬头看了谢一航一样,我不无嘲弄的笑说,“你终于问道问题的关键了。” 第一卷百鬼夜袭 妹妹   我是做什么工作的?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很难让大众理解的问题。   大众很难理解,谢一航肯定也很难理解。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谢一航是那种生活规矩到刻板的人。什么事情都要有理有据,什么事情也都想要刨根问底儿……可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去刨根问底儿,就会有答案的。   谢一航的问题被我忽略,我只是笑笑没说话。开门出屋,我率先下了楼。   今天是清明节,路边虽然不见火星,可暗黑的空气中都是隐隐的烧纸味儿。夜风吹过,皮肤上似乎都能感受到冥纸上的绒刺感。我和谢一航从楼里出来,凉气吹的我眯起了眼睛。我裹紧了大衣领子,忍不住嘟囔:“呵,今天晚上人不少啊……”   “人?”谢一航眉头皱紧,他漆黑的眸子左右看了看,“哪有人?”   “你看不到,不代表没有。”不想让谢一航觉得我是神经错乱,我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这车是你的吗?我们快点去看你妹妹吧!”   谢一航抿紧了唇,他眉头皱的都要拧在一起了。要不是急着去医院看他生病的妹妹,估计谢一航一定会拉着我问个究竟。   我们上了车,谢一航沉默的转钥匙发动。现在不算特别晚,但路上的活人已经不多了。路况还算不错,路上谢一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闲聊着。没有忘记刚才的问题,谢一航旁敲侧击的询问:“我听陶老先生说,街市上的香火铺是你开的?”   “嗯。”   “女孩子卖衣服鞋子的多,卖纸钱的可不多。”谢一航一直注意着看路,他并没有看我,“白大师为什么想干这行?”   “叫我白惠就行。”   “嗯,”谢一航执着的很,他又问了一遍,“白惠你为什么想干这行?”   谢一航的执着没有让我感觉反感,相反的,我觉得谢一航这个人挺有意思……我低头玩弄着外套帽子上的线绳,反问他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干这行?我要是不干这行,你今天要找谁来救你妹妹?”   “总会有其他人吧?”谢一航实话实说,“虽然医生检查不出我妹妹是什么病,可我还是不信她的病会和神鬼或者是魂灵之类的事情有关系。今天来找你,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干这样的工作或许会不太好。”   “生老病死,有人负责生,有人负责死。只是工作而已,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而且这一行,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我把手里的绳扣打了个结,笑道,“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是吗?如果不信的话,你为什么每年清明扫墓要烧纸呢?”   “只是尊重老人的习惯罢了。”   然后我们便都不说话了。   我是来帮忙“看病”的,我不是来做科普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谢一航有怎样的信仰,我并不是很介意。剩下的时间里我和谢一航都没说话,不管谢一航问什么,我都不再接话。车里的氛围渐渐变的无趣,谢一航也就不吭声了。   到了医院,谢一航带着我去了病房。谢一航迈大步往前走,我谨慎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谢一航经过一个又一个鬼魂,我都感觉不寒而栗……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接工作,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虽然是麻烦,可接了也就接了。要是能救人一命,苦点累点倒没啥。我跟在谢一航的身后,小心的避开以免撞鬼。没有看出我的异样,谢一航站在前面招手叫我:“白惠,我们可能要走楼梯上去了。”   晚上的病患不多,医院的滚梯已经停了。除了值班护士在的前台,有一半的办公室黑了灯。楼道里光线昏黄,只有我和谢一航两个人在。谢一航身上的阳气很足,很多小鬼自动自觉的避开了。   我和谢一航赶到的时候,谢一航的爸妈正站在门口哭。简单的介绍了下彼此,我就提出想自己进病房看看。   “那个……”谢一航的妈妈只是哭,谢一航的爸爸很犹豫,“白小姐,让一航和你一起进去吧!”   我知道谢家父母很不放心,但我依然很坚持。我可不希望等下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然后让人当成神经病一样看待。   谢一航和我接触的时间不长,他倒是挺支持我。帮我打开了病房的门,他留在外面劝说安慰父母。我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眯起眼睛在病房里看了看……很奇怪,这间病房里,一个鬼魂都没有。   清明节是鬼门打开的日子,很多亡灵都会在这一天回到自己死亡的地方祭拜。所以此时此刻的医院里,各个角落都挤满了鬼魂。可让我意外的是,谢一航妹妹谢一帆的病房里,却一个鬼魂都没有。   病房的监控仪器时不时的发出声响,屏幕上的数值看起来相当不乐观。瘦瘦小小的谢一帆躺在病床上,她的印堂上笼罩着一团黑气。精致的五官,纤细的身材……别说是鬼了,活人都会迷恋她的长相。   室内的温度不低,但却阴冷的厉害。我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走到床尾位置看了看谢一帆的身份信息,我瞬间了然:“原来是端午生的。”   五月初五端午,一年阳气最盛的日子。可就因为阳气最盛,这一天出生的人往往阴气最重。   我正打算上前检查谢一帆时,病房的门就被谢一航推开了。估计是受不住父母的压力,谢一航尴尬的进来:“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的,”我把手里的信息卡放下,说,“麻烦你出去帮我把门关上。”   “那个……”   谢一帆的话还没等说完,我脚踝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右腿像是失去直觉一般,我整个人站立不稳的摔在了地上!床下像是有一种吸力一般,我整个身体滑动着往床底下钻…… 第一卷百鬼夜袭 鬼夫   在完全被拉进去之前,我及时拽住了病床的床腿。身体的动作停了下来,床下的拉力却丝毫没有减弱。摇动的力气太大,病床都被晃的咯吱咯吱响。我奋力的往上挪了挪,艰难的用胳膊夹住床腿儿的铁柱。   我低头看了看,潜伏在谢一帆床下的是一个穿着明朝官服的男鬼。男鬼的脸色发青脸颊凹陷,瘦弱,力气却很大。知道我在看他,男鬼恶狠狠的瞪着我呲着牙。灰黑干瘪的唇开开合合,他好像在说,少多管闲事儿。   刺骨的凉意从脚踝往上蔓延,我半面身子都已经有些麻木。胳膊的力道渐渐变的松懈,我费力的咬破了舌尖。手臂刚一松开,我整个人都滑到了床下!   男鬼悬浮在我身体的上方,他对着我伸出了紫红色的长舌。寒意蔓延到全身,我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谢一航在门口不断的询问情况,可我一句话都回答不了。男鬼的舌头能有10多厘米长,他对着我嘿嘿的笑。   虽然他没有发声,可我还是清楚的听见他说:“狐媚畜生,也想着修仙吗?”   没有回答男鬼的话,我拼了命的对着男鬼吐了一口血水……男鬼瞬间消失不见,我吐的血水又掉在了自己脸上。   男鬼一走,身体便恢复了知觉。衣服里面满是冷汗,我哆哆嗦嗦的往外爬。谢一航和他爸妈站在病床边上,他们震惊的看着满脸血水的我从床底下出来。我勉强站直身子,说:“她的数值正常些了。”   “我的天呐!”谢妈妈激动的低呼一声,她摇晃着身子有些站立不稳,“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谢家爸妈高兴的忙着找医生,我随手从桌子上拿了张纸擦脸。脚踝隐隐的发疼,我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病房。到了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我小心的掀开裤腿儿……脚踝的位置,是个青紫青紫的手掌印。   “白惠?”谢一航没有留在病房里,他满脸茫然的出来找我。注意到我脚上的掐青,他惊讶的问,“你……怎么了?”   我把裤子放下,撇撇嘴没有说话。谢一航在我旁边坐下,他迟疑了片刻开口:“我刚才看到你被拉到床下了。”   “你眼神可真好。”我轻笑。   “我检查过了,床下没有人。刚才的事情,也不可能是你假装出来的。”谢一航扳正了我的肩膀,他不闪不避的看着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白惠大师,我请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妹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一航的眼神很复杂,估计他心里斗争的厉害。也就是谢一航的定力比较好,要是一般人看到刚才那一幕没准早就找医生给我转去精神科了……我推开他的胳膊,用手揉揉脸。深吸了口气,我说:“你妹妹被一个男鬼看上了,他想和你妹妹结婚。”   “男鬼?”谢一航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结婚!”   往椅背上靠了靠,我仰头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是的,一个男鬼,他想和你妹妹结婚。你家祖上有供仙的吧?幸好你家祖上积德,不然的话,你妹妹早就死了。你妹妹每次昏倒,都是跟那个男鬼有关。刚才,就是他把我拉到床底下的。我看到他了啊!穿着明朝的官服……我看不像是官服,他应该是一个官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给皇帝陪葬的。我算了下你妹妹的生辰,她不应该跟那个男鬼有牵扯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三个月前,你妹妹不小心冲撞了他……喂,你妹妹三个月前有去过皇陵之类的地方吗?”   我回头去看,谢一航脸上的表情呆呆傻傻。不用问,他肯定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正在说话的功夫,谢家爸妈也跟着出来了。谢一帆的病情有了起色,谢家爸妈对着我是又拜又谢。我不敢邀功,连忙扶住谢妈妈:“现在谢我早了点,你女儿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听我说问题没解决,谢妈妈以为我是要钱:“您放心,只要能把我女儿的病治好,我们一定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想要什么,您直接说好了。能给的,我一定给。给不了的,我倾尽所有也会给。”   我哭笑不得。   “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聊,行不行?”走廊里的阴魂太多,我总有一种被人偷窥的羞涩感,“我们去车里聊吧,好吧?”   病房需要家属陪护,我要求谢一航留下。他身上的阳气旺,有他陪着谢一帆能好很多。临走之前我千叮万嘱,一定要让他牵着谢一帆的手。谢一航很是配合,他郑重的对我点点头:“白大师,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笑笑,“我收费的。”   和谢家爸妈去了车上,我整个人都自在了不少。尽量不去看围在车周围的鬼魂,我一五一十的将谢一帆的情况告诉了他们。我说话的过程中,谢家爸妈频频抽气。等我全都说完,谢妈妈才干巴巴的开口:“白大师,你的意思是……我们家一帆已经和鬼结婚了吗?”   “现在还没有。”我据实以报,“不过快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谢家爸妈已经对我很信任了。听了我的话,谢妈妈整个人脱力似的哭着哀嚎:“我看过有关冥婚类的小说,很多女人就是和鬼冥婚之后,就一直被纠缠……像一帆这种情况是不是肯定逃不了了?白大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真话!那个男鬼是不是已经和一帆结过婚了?所以一帆的身体才会这么差?”   不知道谢妈妈看的是什么小说,在我听来完全是鬼话连篇。人鬼殊途,不管用什么办法,人和鬼都是不能结婚的。如果冥婚那么简单,男鬼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想要磨死谢一帆了。只有谢一帆死了,男女双方才能够进行冥婚……到那时,谢一帆才是真的逃不了了。   “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见我没有说话,谢妈妈又是一声哀嚎,“我的女儿要怎么办啊?白大师,求你一定救救她啊!我求求你啊,你一定帮我救救她啊!”   “现在谢一帆还没事儿。”我看了眼手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48个小时候之后,我就说不准了。” 第一卷百鬼夜袭 清明   谢爸爸仰头看着汽车的棚顶,他静默着没有吭声。而反反复复在大喜大悲中的谢妈妈已经彻底被击垮,她嘴里只是机械的问我该怎么办。   “你们听我的,你们带谢一帆回家。”今天的日子特殊,我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清明节是鬼门打开的日子,医院里的阴魂又多。谢一帆现在的身体非常不好,即便那个男鬼不来找她,她也很容易招惹上其他的脏东西。”   时间紧急,我们没有继续耽误。从车里出来后,我们三个分头行动。我回病房去找谢家兄妹,而他们夫妻俩则去找医生办理出院。   回到病房时,谢一航正听我话的握着谢一帆的手。见我进来,他情绪低沉的开口问我:“白大师,一帆的心跳很不正常……她还好吗?”   我走到病床边上,伸手探了探谢一帆的脉搏。就像谢一航说的,她的脉搏很不稳定……我皱眉,说:“你中间有走开过吗?”   “没有,我一步都没有离开。”听我这么问,谢一航很是紧张,“怎么了?我妹妹的情况不好吗?”   说不上不好,但也不能说是很好。谢一帆的脉搏忽快忽慢,总感觉……她身上好像有另一个灵体。   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灵体。   男鬼在谢一帆身边潜伏了太久,她身上的阴气太重,我很难判断出她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我探了探她的脉搏,又摸了摸她的动脉。两个位置两个脉象,我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护妹心切的谢一航就等不急了:“她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叫医生?”   我没有回答谢一航的话,直接翻身到病床上。动手扯掉了谢一帆身上的监控仪器,我伸手去摸她的心口。   监测不到心跳,监控仪器立马叫了起来。谢一航急的在地上不断乱走,可他又不敢阻拦我。暴躁的解开西装的纽扣,谢一航使劲的抓了抓头发。看我要动手扯掉谢一帆的氧气面罩,谢一航这才出言询问:“白惠,这个……”   “正常人生病分为两种,一是真的有病,需要看医生的,这种叫实病。”我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的说,“一是看上去有病,需要看我这类‘医生’的,这种叫虚病。”   在谢一帆身上摸了一圈,我还是什么都没摸出来。一边给谢一帆整理好衣服,我一边安慰谢一航:“你妹妹现在得的是虚病,而且是很严重的虚病。虽然很严重,但找对了医生,总会有办法治好的……我问你,你妹妹是不是养过小鬼儿?”   我话题转换的太快,谢一航脸上的表情一滞。不用说,他明显没听懂我在讲什么。   “她应该是养过小鬼儿,而且是最凶的邪鬼仔。需要按时供奉,还要用自己鲜血喂养的那种。”我半蹲在病床上,仔细打量谢一帆的面容,“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会招惹上明朝的鬼魂呢!原来都是这个小东西在搞鬼,你妹妹应该是没注意看使用说明书,她把小鬼儿惹怒招来了横祸……”   我自言自语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谢一航在看着我。我笑了笑,谢一航又问了我一次:“白惠,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咧咧嘴,“我是专门驱鬼的,你可以叫我驱鬼师。”   谢一航抿紧了唇,他好半天没再开口。   我这个驱鬼师,跟一般的神棍法师还不太一样。像是佛家没有驱鬼一说,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普渡众生。鬼怪的戾气和怨念,都会在佛家那里被化解。而抓鬼的是道家,比如说大家都知道的钟馗。修炼到一定的境界,这些小鬼小怪在他们面前都跟跳梁小丑一般。   非佛非道,我算是仙家一类的。我不渡魔,也不抓鬼,只是尽量将他们送走……而做这个行当,也是机缘巧合。   正如男鬼看到的那般,我是受狐仙庇佑。   说起和狐仙的渊源,还要追忆到我的小时候。八岁那年,我跟着刚离婚的妈妈去乡下外婆家避暑。那会儿小,什么都不是很懂。我妈天天拉着外婆哭诉,我跟着乡里的小孩儿到处乱跑。听说集市上有杀狐狸的,我也不知道害怕。从我妈包里抓了一把钱,我穿了一双不一样的鞋子就跑去看。   小时候的我也是很有同情心的,看着小狐狸关在笼子里要被杀,我是急的要命。胡乱的把手里的钱塞给猎人,我抢过小狐狸一路狂奔。跑到没人跟上的野地,我赶紧把小狐狸放了。像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我趾高气昂的回家了。   当然,这些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都是后来我妈告诉我的。我妈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则是因为当初我从她包里拿了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去买小狐狸。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妈的注意力很快从“为什么白战那个混蛋要和我离婚”转移到“我和白惠那个小混蛋下个月要吃什么”上来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真不知道算是幸还是不幸。   随着年纪的增长,年幼的“壮举”一点点被我淡忘了。我和所有人一样,规规矩矩的上学,规规矩矩的生活。直到十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我才再次记起小狐狸来。   我生病的情景和谢一航的妹妹差不了多少,总之也是很严重的虚病。躺在急救室一晚上,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好几回。医生也以为我没救了,可我在迷迷糊糊中梦完小狐狸后却奇迹般的活了。不仅活了,一夜之间我还多了很多的特殊技能。   比如说,读心。比如说,算命。比如说,阴阳眼。再比如说,驱鬼……为了报答狐仙的恩德,我也开始帮着别人看虚病。这一看,就看了8年。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白惠。   于是,便有谢一航看到的奇奇怪怪的驱鬼师。   这真是一个很有情怀的故事,可却不适合今天说。虽然谢一航一天之内问了我两次,我还是不想讲给他听。   监控仪器玩命的响,响的我有些焦躁不安。看的差不多,我试着从病床上下来……还没等我的脚掌沾地,冲进来的男医生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顿臭骂。   “你干嘛呢!”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医生发起飙来中气十足,他指着我的鼻子质问道,“监控仪器是你拔下来的?你这不是胡闹么!” 第一卷百鬼夜袭 医生   夜里值班的医护人员都比较年轻,冲进来的小医生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见到病人身上的监控仪器被拔下来,小医生是气的暴跳如雷:“你是谁啊!你有病吧!你是医生吗?你是病人家属吗?你和病人什么关系啊!谁让你碰仪器的啊!你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啊!”   小医生的火气和他的责任心一样大,我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走到病床前,小医生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拉了下来。我的脚踝本来就行动不太利索,要不是一旁的谢一航扶了一下,我直接就摔成了狗啃屎。   白大褂上的工作牌一晃……这个暴躁的小医生叫任平生。   “病人现在不能出院,她需要进行输液。”估计是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大吼大叫很没风度,任平生将矛头对准了谢一航,“我刚才也和你的父母说了,不管你们家有什么事儿,我都不建议你们带她离开医院。作为夜班医生,我不会同意签字的。”   谢一航看了看我,他的表情是左右为难。没等谢一航开口,谢家爸妈就推开了病房门。   谢妈妈已经没了章法,现在她整个人的逻辑都是混乱的。没有考虑到任平生的身份,谢妈妈开门见山的解释:“任医生,是这样的,这位白惠小姐是驱鬼师!她也是医生!她也会看病的!她看出有个男鬼在纠缠我女儿!她有办法救我女儿……”   “你开玩笑!”谢妈妈的话没说完,任平生立马炸庙了,“你们这完全是封建迷信!是要害死人的!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你女儿是病了,明天专家会诊后,就能确定她到底是什么病……不行,我不同意你女儿出院。现在让她出院,简直就和杀她一样。”   任平生转头看我,他的表情是无比的嫌弃:“我说你,你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长的盘正条顺的,你干什么不好?啊?怎么不学点好,非要学人家当神棍坑蒙拐骗呢?这个病患的病非常的严重,只要她离开医院,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还得送回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赔命的你知道吗?我告诉你,你要不是快点离开……我可就报警找警察了啊!”   医生急了,谢家爸妈也急了。任平生死活不同意出院,焦虑不安的医患双方立马吵了起来。   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越来越紧张。在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我拉拉任平生的袖子,说:“任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任平生心高气傲,他很是嫌弃的避开我,“你一个神棍,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医生?”   固执的相信医学和固执的相信鬼神,在我看来,这两者都是一种迷信。很多医学上解释不了的现象,其实是可以换一种角度看待……任平生是一根筋,解释的话他是一点都听不进去。他是一口咬定我是骗子,我是来害死谢一帆的。   一直这么吵下去,耽误的也是谢一帆的时间。我对着谢一航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的将其他的护士请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和任平生在,任平生不屑的轻哼一声:“想贿赂我是吗?我告诉你们,不好使!病人的安全,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在医科大读书的时候,解剖的第一个女尸是肝癌死的。”我没有想贿赂任平生,我只是说点不想让太多人听到的话,“你的学号是23,可因为老师喜欢你,所以解剖你是第一个去的。”   “你……”任平生瞪大眼睛看着我,他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抱着胳膊,接着往下说:“解剖的时候你太紧张,手术刀没拿稳扎在了女尸的手背上。当时你们老师还说,可惜了,这个病患生前是个钢琴天才。她的手长的很漂亮,她自己也很爱惜……好好的一双手,就毁在你的紧张上了。”   “你是谁!”任平生呼吸不稳的把手里的病历本合上,他有几分恼羞成怒,“你跟我一个学年?和我一个学校的?还是说,你认识我班的同学?”   任平生询问的同时,他身后渐渐显现出一个长发齐腰被开膛破肚的女鬼。似烟似雾,似梦似幻。除了我之外,屋里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在女鬼抬手的瞬间,我清晰的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伤疤。   “我没念过大学,高中毕业之后我就不再上学了。”我明白了女鬼的意思,轻笑一声,说,“她的怨念很深啊!毕竟她生前特别爱惜自己的手,每周都会固定去做保养。她说,今天晚上在你下夜班回家的路上,她还会继续绊倒你的……任医生,你经常摔倒吗?”   被我说中了心事,任平生的脸忽红忽白。沉默了片刻,任平生赌气的丢下一句:“不管说什么,我不同意她出院!你们要是想把她带走,以后有什么问题,就不要送她来了!”   “凭什么?”谢一航也很火大,“医院你家开的?”   我拉住谢一航,笑道:“你还真别和他抬杠,医院还真是他家开的……别人应该都不知道吧?你就是任院长的儿子?”   “嘿,”我不忘提醒任平生,“你要是不想再摔倒的话,你可以买副羊皮手套烧给她的……再烧一套衣服好了,她还穿着解剖服呢!特别的难看。”   任平生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呆愣愣的看了我好半天。气鼓鼓的甩了甩胳膊,任平生恼火的离开了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我的神神叨叨,谢家三口并没有对我怪异的言论举止有任何的讶异。任平生走了,谢爸爸倒是舒了口气:“白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环顾了一圈病房,男鬼离开后有不少孤魂挤了进来。谢一帆的身体虚弱的厉害,现在昏迷的她已经处于离魂的状态。躺在病床上的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有不少野鬼流着口水想要寄生进去。   “既然你们决定相信我,那么下面的一切事情你们都要听我的安排。”我挽起袖子,,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中间环节如果有任何的差错,不仅谢一帆要死,我们……也同样不能幸免。” 第一卷百鬼夜袭 邪门   灵魂和肉体之间,有着非常玄妙的关系。灵魂驱使着肉体,肉体会捆绑住灵魂。而某些时刻这种联系减弱,它们两者又会暂时分离。   像多数人在深度睡眠中,他们的灵魂就会处在游离状态。因为有肉体的牵引,在肉体醒来时,灵魂会自动依附……可此时此刻的谢一航,她昏迷的时间太长,灵魂已经走的远。肉体的召唤力减弱,灵魂根本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让谢一航先出去,他身上阳气重,稍微可以驱赶一下门口堵着的阴魂。扶谢一帆起来,我和谢妈妈一起将她推到谢爸爸的背上。不管我们怎么折腾,谢一航都像死人似的没有反应。不受控制的手臂乱晃,谢妈妈抓着她哭的是泣不成声。   “等下我走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绳,红绳的一端我系在谢一帆的右手上,“谢妈妈,你抓住红绳的这头,千万千万不能松手。一边走,你要一边喊她的名字,然后叫她回家。”   “喊、喊名字?”谢妈妈勇敢的拿住红绳,可她的手却怕的不断发抖。用袖子擦了擦眼里的泪,谢妈妈问我,“白小姐,我要怎么喊名字?”   怎么喊名字?这个问题以前还真没人问过我……我想了想,说:“怎么喊都可以,只要她听到知道是叫她的就行。阿姨你放松些,你不用太紧张。”   谢妈妈五十多岁的人了,她瘦的单薄。她不是太紧张,她是紧张的都要昏过去了。如果不是救女儿的意念支撑着她,恐怕她早就倒地不起了。   “这里有蜡烛吗?”问完我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算了,不用了。”   “蜡烛很重要吗?”谢爸爸问,“要不要去护士站问问?”   我拿出手机,打开上面的手电筒:“没关系,用这个也一样。”   留下一片狼藉的病房,我们准备离开。谢家人走在前面,我负责殿后。我挥挥手,驱赶掉想要尾随的野鬼。在谢妈妈带着哭腔的呼唤声中,我低声念叨:“谢一帆,你跟着我的灯光走。谢一帆,你跟着我的灯光回家。谢一帆,你听你妈妈在叫你。谢一帆,你顺着你的感觉回来……”   虽然谢一航走在了前面,但在病房门打开的瞬间,还是有无数的野鬼争抢着扑了过来。不过野鬼们并未顺利的进入到谢一帆的身体,红色的线绳如同结界一般,他们统统被挡在了外面。   谢家爸妈看不到,可我却感觉阵阵的凉气。脚踝骨的位置又开始刺痛的疼,我忍不住皱起了眉。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我和狐仙的联系也会减弱。我胡乱的挥挥手……在密密麻麻的鬼脸中,我没有看到谢一帆。   糟糕,谢一帆的魂,很可能被男鬼困住了。   谢一帆的肉体没死,男鬼就不能和她冥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她的肉身。不过谢一帆是活人,她的魂魄要是被困久了会吸太多的阴气。如果说在午夜之前她醒不来,即便她的魂回来了,那恐怕她不是脑瘫就是植物人。   当然,我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谢家爸妈。他们一把年纪了,能够做到现在的程度实属不易。我揉了揉眼,继续念叨着我的话。虽然一时半刻找不到谢一帆,可加强她灵魂和肉身之间的联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跟在谢家人后面,谢一航先去叫电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的缘故,现在一个等电梯的都没有。黑色的电路板上数字不断的变化,电梯是来了又走……一共六个电梯,没有一个停的。   谢一航咒骂了一句,他愤怒的拍打着向下键。我走到他身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真是够邪门了,怎么没有停的呢?”   这不是邪门,这是男鬼有预谋的。男鬼困住谢一帆的魂魄,同时又困住了我们。只要我带不了谢一帆的肉身回家,他就是胜利了。十二点一到,精气续接不上的谢一帆便会一命呜呼。到时候,他想怎么样,我都阻止不了了。   “要不我们走楼梯吧!”我指了下安全出口,说,“这里是十楼,有等电梯的功夫我们差不多也走下去了。”   保持最初的队形,我们爬楼梯往下走。八成是精神作用,我总感觉楼道里的灯光比刚才上来时要暗些。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谢妈妈默念的声响。奇怪的是,楼道里不仅没有人,连个鬼都没有。   不寻常,这也太不寻常了。   “白惠?”走在最前面的谢一航也感觉不对劲了,他不确定的回头看我,“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坐电梯吧?”   我摇摇头,说:“不行,我们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到时候不仅你妹妹的魂找不回来,我们的魂也会丢……你就往前吧!不是没几层了吗?你要是害怕的话,你就心里默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谢一航转身继续走,他皮鞋鞋跟敲的地面哒哒响。楼道里暗风袭来,是阴森森的凉意。从谢一航问完后我们接着走了五分钟,却还是没能下去楼。   医院的楼层举架比民宅高,这里一层相当于民宅两层的阶数。可要是算时间的话,我们现在下三十层楼估计都有了。我们一行人都没有说话,大家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往下走。又走了能有五分钟,谢一航再次停下:“白惠,你注意到没有……门没有了。”   我光顾着查看谢一帆的情况,要不是谢一航提醒,我根本注意不到墙壁上没有门了。原本应该是门板的位置,现在只剩下光溜溜的墙面。我趴到楼梯扶手上往下看了看……楼梯一直往下,根本看不到底。   “为什么这样?”谢一航跟着我一起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慌张,“这么走下去,我们不是要走到地心了吗?再说医院的楼梯、医院的楼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没有回答谢一航的话,而是拿着手电筒往楼梯下照了照。谢一航等不及的追问了一遍,我这才缓缓的说:“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会走到地心去的。下面这些楼梯都是幻觉,我们应该是被困在某一层出不去。”   “什么意思?什么叫困在某一层出不去。”   “通俗点,”我探了探谢一帆的脉搏,说,“我们是遇到鬼打墙了。” 第一卷百鬼夜袭 鬼打墙   所谓“鬼打墙”,就是人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老在原地兜圈子。多半情况下,这是被孤魂野鬼蒙了眼。所以有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叫做“鬼遮眼”。像是谢一航说他妹妹之前有几次差点意外死亡的事情,便有鬼遮眼的情况存在。   科学给出的解释是,鬼打墙不过是人在意识朦胧状态下的一种正常反应。因为环境因素,个人因因素,所以才会绕回原地……不过我想我们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用朦胧的状态解释。这么多的台阶,肉眼可是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硬币,对着楼梯的中间丢了下去。眼睛会骗人,但是声音却不会。在我默念了十个数后,硬币“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我估算了下,我们应该是离一楼不远了。   “不要怕啊,没事儿的。”我走谢一航前面,说,“大家拉着手,千万不要松开。你们闭着眼睛,我给你们领路。”   谢一航身上的阳气足,他的手掌心很热。我的温度冰凉,握住他时身体不自觉的打哆嗦。我们一个拉一个,排成了一小队。我举起手里的手电筒,眯眼睛看了看:“你们闭好眼睛,眼睛千万不要睁开。注意脚下的台阶,慢慢走,不要绊倒。”   由于时间和地点的特殊性,我同样看不透现在是什么情况。望着螺旋向下看不到头的台阶,我是阵阵眼晕。为了能够尽快走出去,我索性也闭了眼。   眼睛被迷惑后,身体的感觉相对真实。用脚试探着迈步,我心里默念着经文往前。走了不到三分钟,我便听到了医院走廊里的嘈杂吵闹。松开了谢一航的手,我说:“我们出来了,大家可以睁眼了。”   “我的天,”谢爸爸长出了口气,他脑袋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可算出来了,我们快点回家去吧!”   我倒不像谢爸爸想的那么乐观,即便能成功回家也只是第一步:“谢一航,还要麻烦你一下了。我现在需要点东西,可能要去你帮忙找一下。”   “没问题。”谢一航答的爽快,“要什么你直说好了,我去找。”   让谢家爸妈带着谢一帆先上车,我一边走一边嘱咐着谢一航:“我说的东西你记好了,千万千万不能出错……我要五谷,粟、豆、麻、麦、稻,一样要二两,不能多,也不能少。纯红的红布,要三尺,线头一定要剪掉。要一根超过四寸的柳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带绿芽的柳条……”   “带绿芽的柳条?”谢一航皱眉,“现在的天气柳树能发芽吗?”   我也知道我要的东西不好找,可是这些东西都是最基本的。想要救谢一帆的命,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妹妹要是命不该绝,就一定能找到。你不用想太多,尽力而为就好……对了,我还需要把菜刀,你家应该有吧?”   记好了我要的东西,谢一航开车去了。我带着谢家爸妈回家,我们四人是一路无话。   好不容易回了家,谢妈妈终于不用再念叨女儿的名字了。神经一直紧绷着,谢妈妈已经停不下来。跪趴在床边上,她满脸是泪。嗓子已经沙哑,她只是无力的动着唇。   用手摩挲着谢一帆的脸,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丁点的血色。我凑过去看了看,谢一帆的眼珠不断的乱晃滚动……我猜,应该是做了不太好的梦。   “你的呼唤起作用了啊!”我摸了摸谢一帆的脉搏,“她听到了你的声音,正在努力的想办法回来……不过很可惜,困住她的人太厉害了。她被困在帝陵里,现在出不来。”   “帝陵?”谢家爸妈急着问我,“什么帝陵?”   谢一航还没回来,时间也还来得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把得到的讯息告诉谢家爸妈:“你们女儿这一两年的创作不太顺利,所以她养了个小鬼儿。本来希望小鬼儿帮帮自己多有点灵感,可是没问清楚养小鬼的细节,结果反而给自己找了麻烦。”   听我说谢一帆养小鬼儿的事儿,谢妈妈吓的瘫软在地上。我渴的厉害,自顾自的倒了杯水给自己,接着说:“因为她没有定期给小鬼儿喂血,小鬼儿不满,就来找她的麻烦了。你们女儿三个月前去陵园游玩,就是被小鬼儿诱惑的……想也知道啊!正常人谁没事儿会去陵园玩?”   谢一帆去的不是普通的陵园,而是颇具规模的明朝帝陵。帝陵修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一般为了保证帝陵的隐蔽性,陵园修建完成后,修建陵园的工人全部都要殉葬坑杀……阴气重的地方再加上野鬼多,不招惹上身都是怪事了。   “谢一帆招惹的,还不是一般的野鬼。”我把杯子放下,说,“皇陵里有一条路,是专门供给皇帝升仙时用的。定期会有殉葬官员的鬼魂带好祭品,顺着这条路给帝陵里的皇帝送去。谢一帆走这条路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官员带去的祭品,没有祭品交差,小鬼官员自然就缠上了他。”   “那……”谢爸爸不明白,“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还些东西就可以了?”   本来是可以的,但现在麻烦的问题是那个男鬼看上谢一帆了。而且从目前的形势看,男鬼是非谢一帆不娶……我只剩一声长叹:“等下看看情况吧!”   “白小姐,你要什么时候开始救我女儿呢?”谢爸爸又问。   我看了看手表:“等谢一航回来就可以开始了,希望他能在十一点前赶回来。”   虽然我要的东西都不太好找,但谢天谢地,谢一航总算是在十一点前进了屋。外面下起了小雨,谢一航买回来的红布微微发湿。拿起几乎看不到绿芽的柳条研究了一下,我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谢先生,你也真是够神通广大的了啊!这种时候,居然能找到柳条……也真是你妹妹命不该绝。”   “哪里,”谢一航解开衬衫扣子,他用胳膊蹭了蹭额头上的雨水,“员工多而已……白大师,你是要开始了吧?” 第一卷百鬼夜袭 替身   准备的差不多,是该开始了。   我抖落开红布,卧室的吊灯闪了闪。屋子里静悄悄,没有人说话。谢爸爸将地上的谢妈妈搀扶起来,他们两个默默的到一旁椅子上去坐。谢一航拿毛巾擦头发,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这么多人看我,我实在是有些不适应。我尴尬的轻咳两声,指着卧室外面说:“你们留一个在这儿……就谢一航留这儿吧!叔叔,阿姨,你们两个就坐在玄关门口守着。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进来。”   “等下会发生什么呢?嗯?”谢妈妈不放心,她反复的问我,“白大师啊!我女儿会不会有事儿啊?啊?你会救好她的,是不是?是不是?”   谢妈妈的情绪激动,她抓着我的手来回晃,她用的力气太大,我碗里的五谷差点洒了出来。幸好谢爸爸及时带她出去了,不然的话,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卧室里只剩下我和谢一航在,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紧张:“我……我能做点什么?”   “你要做什么我会告诉你的,”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黄纸,问,“剪刀和菜刀,有吗?”   “有的,我去给你拿。”   谢一航刚一出门,床上的谢一帆就动了动。我一边叠着手里的纸钱,一边注意着……眼睛紧闭的谢一帆突然用男声发出一阵冷笑:“就这点把戏,还想赶我走?”   此时谢一帆发出的声音,和我在医院碰到的男鬼声音一模一样。我眯眼瞧了瞧,却怎么也找不到鬼影。知道我在找他,床上的“谢一帆”又发出冰冷刺骨的冷笑:“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好了。”   不管男鬼说什么刺激我,我脸上始终是无动于衷的表情。男鬼是故意的,他想让我动怒自乱阵脚。   马上要进行驱鬼,情绪不能起伏太大。不然怒火攻心,倒霉的是我自己。我仔细的折着手里的黄纸,对男鬼的话充耳不闻。谢一航推门进来,卧室里的冷笑声骤然停止。   不明所以的谢一航站到我旁边,说:“剪刀和菜刀我都拿来了。”   接过谢一航拿来的剪刀,我迅速的把手里的黄纸剪成铜钱样式。把纸钱放在一边备用,我把红布抖落开。剪刀递给谢一航,我说:“我要谢一帆的七根头发,还要她右手中指的一块儿指甲。”   “哦。”   谢一航很配合,他没有问太多,拿着剪刀就去了。收集完头发,又去剪指甲……还没等碰到谢一帆的手,她自己突然坐了起来!   我站在床的右侧,从这个角度看,谢一帆坐起来的姿势十分的诡异。谢一航的肚子先拱起,然后上半身才一点点的直立。而等她上半身完全直立后,她的脑袋更是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转了过来。眼珠大的突出,她一眨不眨的瞪着谢一航的后脑勺。   听到床铺的响动,谢一航无意识的抬头去看。见到谢一帆扭曲的脸,谢一航吓的连连倒退。不小心撞到了架子,上面的花瓶摇摇晃晃的摔在了地上。瓷瓶破碎的声音牵动了外面谢妈妈的神经,她虚弱无力的小声询问:“一航?你妹妹怎么样了啊!”   谢一航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无措的回头看我。我从他的手里拿过剪刀,自顾自的剪掉了谢一帆的中指指甲。用胶带将指甲和头发粘在红布上,我尽量平静的问谢一航家里地址。谢一航磕磕巴巴,他说了三次才把地址说全。   床上坐着的“谢一帆”,她眼神锐利的瞪着谢一航。不管谢一航站哪儿,谢一帆的视线都不曾离开他。谢一航虽然是个大男人,但目前的情景他也很是犯怵。等我把地址在红布上写好后,谢一航战战兢兢的开口:“白惠啊!我妹妹她……”   “她不是你妹妹,你妹妹的魂不在这儿。别管这个东西跟你说什么,总之你记住他不是你妹妹就对了。”我用红布将菜刀包好,说,“这个男鬼是认准你妹妹了,今天不给他一个新娘,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给你妹妹做了个替身,十二点前我们要在十字路口把替身烧掉。替身有你妹妹的气息和八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替身会代替你妹妹在阴间和男鬼冥婚。”   把替身放好,我点点头示意谢一航上床。谢一航看着床上坐着的谢一帆,他眉头皱的很紧……真是一点默契,我想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见暗示没有用,我只好明示他:“你去按住她,不要让她动弹。”   “按住?”谢一航显然还是有些懵。   “你按住她的肩膀,不要让她动。”我拿起装有五谷的碗,走到床头的位置站定,“你坐在她的肚子上按住她的肩膀,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谢一航笨手笨脚的脱鞋上床,我吩咐的姿势让他稍显羞赧。在他按住谢一帆的肩膀时,谢一帆大力的挣扎……我抓了一把五谷洒在谢一帆的身上,她反抗的力气立马松懈了。   “白惠!”谢一帆不动了,谢一航吓的立马松了手,“这是怎么了?我妹妹还好吗?”   我没有理会谢一航的话,而是将剪好的黄纸也洒在了谢一帆的身上。手里拿着一个铜钱纸,我从上往下撩过谢一帆的身体。嘴里念念有词着,我问:“五谷祭天祭地祭苍生,孤魂野鬼不要抢不要争。若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没请教,仙家住的是哪座庙?烧的是哪住香?”   谢一帆身上的纸钱没有反应,我也不着急。拿着纸钱又来了一圈,我继续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是要金银财宝还是要美女娇妻。只要你能离开这个姑娘,我保证一切都万事大吉。好言好语我们好话好说,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悔,那别怪我手下无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说的嘴都要干了纸钱还是没有反应。谢一航很好奇我在做什么,但是他却不敢问。我急的是满头汗,也没心情给他解释。可就在我问道“是否只有冥婚一条路”时,谢一帆身上的纸钱像是有了吸引力一般。一瞬间,所有的纸钱连成串的全都吸到了我手里的纸钱上!   谢一航看的是目瞪口呆,而与此同时,整个屋子里瞬间盈满了凄厉的哭声…… 第一卷百鬼夜袭 婴哭   哭声不是从谢一帆身上发出来的,而是从房子里传来的。哭声自壁纸的缝隙间溢出,我仿佛都能看到空气的震动。谢一航动作缓慢的从床上退下,他脸色惨白。屋外的谢妈妈微弱的声音响起,她慌张的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一帆怎么了?”   谢一航想回答妈妈的话,但屋里的哭声实在是太响了。嘤嘤的哭泣声不像是成年人,仔细去听,更像是婴儿。   清明夜晚鬼门关打开,鬼魂太多,到底是谁在搅局我已经分辨不清。我拿起刀具刺破中指,将中指的血液蹭在柳条上。当我准备拿柳条抽打谢一帆时,哭声忽然减弱了。   床上谢一帆的表情变的柔顺,她委屈的哭求:“哥!哥!你救我!这个女人是疯子!她要杀我!哥!你快帮帮我!别让她打我!”   “一帆?”见妹妹清醒了,谢一航笑着跑到床边坐下,“一帆,你醒了?你好些了吗?”   谢一航坐在那里,我根本无法抽到谢一帆。我恨的牙痒痒,忍不住动手推他:“你给我让开!她不是你妹妹!”   “白惠,我妹妹她醒了啊!”低头看了看“谢一帆”的表情,谢一航小心的将妹妹护在怀里,“是不是没事儿了?可以不用继续了?”   谢一航的话说完,我气的差点背过去。我举起手里的柳条,想也没想就往谢一航的脸上抽:“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说了,她不是你妹妹!再不把这个野鬼赶走,你再也别想见到你妹妹了!”   被我抽那么一下子,谢一航有些犹豫了。谢一航刚打算让开身,谢妈妈突然冲进了屋里。   见到妈妈来,床上的“谢一帆”哭的更来劲了。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谢一帆”委屈的求救:“妈!妈!快点把这个女人赶走!快点!妈!她要伤害我!妈!你快点救救我啊!”   看看床上哭的委屈的“谢一帆”,又看了看脸上沾了血迹的谢一航。谢妈妈那颗已经濒临崩溃的心忽然强大了起来,上前一把推开我,谢妈妈抱着“谢一帆”护着说:“你干嘛啊?把我们老两口赶出去,就是为了伤害我家孩子的吗?一帆不怕啊,妈妈在这儿呢!妈妈在这儿,谁都不敢伤害你的。”   躲在妈妈怀里小声的哭,“谢一帆”把自己身上盖的严严实实。拿着柳条无从下手,我站在地中怎么看都有些呆傻。后赶来的谢爸爸追进了屋,我无奈的对着他们两父子摊摊手:“你们快点想办法,替身要是不在十二点前烧完,一切都白费了。”   跟谢妈妈比起来,谢家两父子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估计也是被我一柳条抽冷静了,谢一航和他爸一起费力的将床上的母女分开。一时间,卧室里的哭声是撕心裂肺,我也分不清哭声到底是从何处来。在“谢一帆”的被子被扯开的瞬间,我眼疾手快的用带血的柳条抽在了她的腰上。   “啊!”   柳条隔着衣服抽打在“谢一帆”的身上,她却已经疼的快要气绝。血滴渗透到衣服里,她疼的用力在床上打滚。不管谢妈妈如何的咒骂苦求,我全都充耳不闻。一边默默念着咒语,我一边挥舞着柳条抽打。   在我抽打了七七四十九下后,床上的谢一帆不动了。房里的哭声停下,只有谢妈妈在呜咽的低声抽泣。   “叔叔,您看好她。不要让她出屋子,三天之内一步屋子都不能出。家里的窗帘也要拉好,三天之内她不能晒日光。”我拿好碗里剩下的五谷,招手叫谢一航,“身上有打火机吧?替身你拿好,你跟在我后面走,千万不要回头。等下不管后面有什么在叫你,你都不能回头,记住没有?”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谢一航完全呆滞了。听我说完话,他只是机械的点点头。   我拉开房门准备出去,虚弱无力的谢妈妈突然发了狂。平白多出一股狠劲,谢妈妈死命的冲过来要掐我的脖子。为了护好我碗里的五谷,我不敢跟她纠缠的太厉害。我弯腰一个闪身,谢妈妈一头撞在了柜子上,昏过去了。   “妈!”   “她没事儿。”我摸了下谢妈妈的脉搏,安慰谢一航说,“情绪太激动,只是昏过去了……快来不及了,我们抓紧时间吧!”   谢一航不放心,他眼神焦灼的流离徘徊。谢爸爸叹了口气,挥挥手,说:“你去吧!我会照看你妈的。”   我把五谷洒在地上,算是为我们回来时的路做记号。谢一航抱着红布跟在我身后,他很小心的亦步亦趋。从谢家出来一直到楼下,都还算太平……我们刚打算出小区院门时,身后又响起了哭声。   “一航,一航啊!”谢爸爸在我们身后追着喊,“一航不好了啊!这个女神棍是骗子!她骗我们的啊!你妈妈她刚才、她刚才撞死了啊!”   “什么?!”   在谢一航想要回头前,我及时的制止了他。谢一航愤怒的盯着我,他的眼珠黑漆。我们两个停了下来,身后的叫声却没有。“谢爸爸”再接再厉的叫嚷着,说:“一航啊!一航!你快回来啊!你妹妹,她也快不行了啊!你不要听这个女神棍的话!你快回来!我们抓紧把你妈和妹妹送医院去!也许她们还有救呢!”   “你想干嘛?”见谢一航想要丢掉手里的东西,我冷声说,“这个替身关乎你妹妹的性命,你就想这么丢了?”   没等谢一航答话,身后的“谢爸爸”又说:“一航啊!你把东西丢了吧!丢了!快点丢了!我们爷俩抓紧把她们送医院去!哎,我谢江山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一把年纪了,老婆孩子还要受这样的苦难!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   “爸……”   “啪!”   我打了谢一航一巴掌,力气不大,却让谢一航很是恼火。我踮起脚揪住他的耳朵,说什么都不让他偏过脸去:“拜托你不要坏我的事儿,你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如果后面的人真是你爸,那我们停下来这么久,他怎么没有追上来?” 第一卷百鬼夜袭 路口   “可是……”   谢一航的表情纠结,明显的,他已经被追来的鬼吼鬼叫糊弄住了。站着对望了片刻,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动作。见一招不成,身后的“人”又变了样儿。   “哥!哥!”喊话的被换成了谢一帆,她声音委屈的哭诉,“哥!你快点回来啊!你不要和这个女骗子一起!我们快点救妈妈!妈妈她要死了啊!要死了啊!”   女声的尾音尖利挑高,在黑漆漆的小区花园里不断的回荡。天上似乎下起了蒙蒙细雨,我提醒着谢一航说:“别理他们!我们必须马上去十字路口把替身烧了,不然……”   我的话没等说完,背后的苦求声便转化成了咒骂。从声音上听,咒骂的人有时候是谢爸爸,有时候是谢妈妈,有时候是谢一帆。谢一航看着我,他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说:“白惠,我们走。”   “好。”   我深吸了口气,撒着谷子继续往大门口去。可抬头一瞧,原本近在眼前的小区大门却不见了。   “门呢!”经过了一晚上的刺激,谢一航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有没有人!保安!擦!大门哪里去了!”   没有了大门,没有了保安,临近午夜,小区里只有我和谢一航两个人在。保安亭不见了,大门不见了,电动道闸不见了,连外面的车道都不见了。借着路灯的光亮勉强能看清,原本应该是门的位置,现在变成了没有缺口的铁栅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谢一航冲到前去,他单手大力的拉着栅栏,“这里应该是门的!应该是门的!我们家在这个小区里生活了五六年!这里就应该是大门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门哪里去了!”   我站在谢一航身后看着,随着他大力的扯动,无数黑漆漆的野鬼从栅栏上掉了下来。谢一航看不见,可我却看的清楚。看着那些野鬼翻滚着掉下,我是头皮发麻……大门是被野鬼们挡住了,我们出不去了。   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十二点了。再这样耽误下去,谢一帆肯定救不出来。我快步走上前,从谢一航的红布里抽出菜刀。在中指上划了个大些的伤口,我淋着血在地上画十字。   “你在干嘛?”准备翻墙出去的谢一航满脸惊讶,他不解的问,“白惠……用不用我的血?我的手指也可以割的。”   我摇摇头,劝阻谢一航说:“你不用试着翻墙了,这道墙并不存在,你是翻不出去的。”   “怎么可能?”谢一航用手摸了摸栏杆,“这里有砖头,我可以踩着出去。我出去后托着你,你可以踩着我的手掌……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要不要试试?”   我画好了十字,从兜里拿出黄纸纸钱。在血画的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垫上黄纸,我解释给谢一航听:“这道墙,后面的鬼哭声,还有之前我们在医院碰到的鬼打墙,全都是幻象,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能眼睛看到,你能用手触摸到,这都是幻觉而已。”我点着一张纸钱丢在空中,说,“幻觉欺骗了你的身体,所以你觉得这些都是真实的。”   我把红布从谢一航手里接过来,示意他可以回头了。可谢一航还是在看着身后的栅栏墙,他不信邪的上去踢了一脚……无数的冤魂野鬼掉下,冷的我打了个哆嗦。我不满的皱眉,呵斥谢一航:“你不要再胡闹了!这是鬼墙!你把它踢到了,我们都要完蛋了!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来帮忙?”   鬼墙不会被谢一航这个凡人踢倒,我说的这些话当然是骗他的。谢一航帮着我扯开红布,他还在盯着身后的栅栏墙看。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谢一航动作明显的打了个寒颤。我没有理会他难看的脸色,告诉他:“先把红布摊开叠在我画的十字上,然后你再把红布卷起来。将红布卷成一卷立在中间的位置,你就可以点火了。”   “在这儿?”谢一航四下张望了一圈,他犹豫着问,“这里是小区啊!点火会容易引起火灾吧?我们在这里点火,会不会被抓?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我们不是要去十字路口烧吗?”   是的,本来是应该在十字路口将替身烧掉的。人有人路鬼有鬼途,可在某些特别的时刻,人路和鬼途却是交叉重叠的。为什么清明节在十字路口烧东西,就是这么个道理。天黑之后的某些特定时刻,十字路口是可以连接冥界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变化,我们出不去小区,只能想些变通的办法。我用中指血画出一个格局,算是虚拟了一个十字路口。要是能在这里把替身烧掉,作用和去十字路口是一样的。   虽然我认识谢一航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挺能分清楚轻重缓急的。现在谢一航的话说完,倒是让我有几分哭笑不得:“我都不怕被抓,你怕什么?再说了,你妹妹的性命和被抓比起来,你觉得那个重要些?”   谢一航不再多话,他按照我的吩咐做。夜雨有变大的趋势,谢一航很是担忧:“我拿西装挡着点吧?不然红布是不是点不着?”   “没关系。”我抓了把五谷撒在红布周边,“点火吧!”   谢一航抬头看了眼天空,此时雨点已经变的有些细密。谢一航将信将疑的打着火,他弯腰去点地上的红布……呼的一下子,点着的红布火光冲天。   “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我点着纸钱扬在天上,为了打发那些拦路的野鬼,“大门就要关了,你们该哪儿去哪儿吧!”   随着我的话,不远处的鬼墙渐渐的崩塌。野鬼们纷纷争抢着天上的纸钱,一个跟一个的消失不见。谢一航站在我对面看着火光发呆,他阴暗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在火苗马上要熄灭的时候,一个河南口音很重的保安呼喝道:“你们两个干嘛呢!小区里不准烧纸你们不知道?”   看到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和车道,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晚上可真够呛,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