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无耻之徒 晚上九点多钟,正是中海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龙鹰酒吧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觥筹交错,低沉的舞曲震天价响,无数寂寞男女用力扭摆身体,尽情发泄白天工作的压力。 角落的一桌,两盏蜡烛火苗跳跃,边上五六支歪歪斜斜的空啤酒瓶,两个正在玩梭哈的男人,似乎没受到酒吧狂热气氛的影响。 廖学兵叼着烟头坐在中间,眉头紧锁,烟雾缭绕中脸色有些阴郁。叹口气,抓起酒瓶往嘴里猛地咕咚灌了一大口。 廖学兵就读于中海大学中文系四年级,临近毕业,这是他实习工作的第二个礼拜。 在学校廖学兵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校招时副校长亲自打招呼,把他推荐到事业单位中海晚报社,不知让多少同学羡慕。 不过,社会和学校可不同,刚上了半个月班,他就被社会狠狠操了一次。 那个五十多岁、孙子都上了小学的副社长老头子,屡次骚扰一个实习妹,廖学兵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拳砸破那老头子的鼻梁,然后就自觉卷铺盖走人了。 工作丢了,心情本就不太好,正好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死党叶小白打电话喊喝酒,于是出来散散心。 “喂,小白脸,叫牌。”廖学兵手指头敲敲桌面,语气很不耐烦。 面前五张扑克牌,有四张翻开,分别是黑桃K、黑桃Q、黑桃J、黑桃10,最后一张盖住。 对面,叶小白桌上同样有五张牌,三张A和一张梅花6,底牌也是盖着。 不过他注意力完全不在牌局,目光不断飘向不远处,前方那张桌子上,有个推销啤酒的姑娘。 那卖酒妹似乎还是个学生,第一次参加工作,表现十分青涩。 穿着大红色的紧身旗袍显得很不自然,时不时伸手拢住大腿的高开叉处,可惜一双大白长腿显露出来,怎么也掩饰不了。 她带着单子四处乱窜,向客人推销啤酒说话结结巴巴的,受到醉酒的客人调戏几句,俏丽的小脸蛋儿刷的便红成苹果。 叶小白虽然年纪也不大,不过却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了,看到这种涉世未深的学生妹,略带三分醉意的眼神中,不由现出兴奋的光芒。 听到廖学兵的话,叶小白转过头来,瞟了一眼桌面,看到牌面:“老廖,我不信你真能玩出个同花顺来。” 廖学兵眉毛一挑:“怎么,你有四条A?” “我还真有四条A。”叶小白在烟灰缸摁灭烟头,吐出一股轻飘飘的白烟,说:“敢不敢跟?” 廖学兵用手背掩住牌面,轻轻的掀起一角不让对方看到,那张盖牌是方块3,与之前四张牌无论如何也组不成一副同花顺,远远比不过对手牌面的三条A。 见他眉头皱着,叶小白心中越发笃定,嚣张笑笑:“兵哥,瞧你那萎样,不行就丢,事先提醒你,这把输了,今晚就该你买单了啊。” “怕你啊!跟了!” 廖学兵叫了一声,手垂至桌下,悄悄伸到裤子口袋。 正准备开牌,两人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只见那个卖酒妹轻轻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羞涩笑容,笑成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她约莫十七八岁,娥眉弯弯,明眸善睐,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尤其是此刻,身着紧身旗袍,发育良好的身材被凸显的更加玲珑。 “呃……两位帅哥,打扰一下,我们金泉冰爽啤酒正在做促销活动……” 四道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左边的帅哥目光灼热也就罢了,右边的那个,眼睛直如刀子一般锋利,上上下下的看着,竟似要把自己全身衣服剥光一样。 女孩脸色蓦然红了,不敢与两人对视,微微低着脑袋,紧张地背诵广告词:“金泉冰爽是金泉酿酒厂最新推出的啤酒,口感醇和,风味独特。呃……现在是推广期间,买二送一,开瓶有奖,中奖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糯软轻灵的声音,倒是很让人心生好感。 白纸一样单纯干净的小姑娘,来酒吧这种混乱的场所,无异于小白兔进了狼群。廖学兵笑笑,不由自主的就想调戏两句。 他还没开口,叶小白早已抢先说道:“买酒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陪我们喝,你喝一杯,我就买一瓶,你觉得怎样?” 女孩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两步,笑容中有些僵:“对,对不起,我……我不会喝酒。” 叶小白嘿嘿笑着,像詹姆斯邦德一样晃动手里的啤酒瓶,道:“不会喝正好学么,卖酒的不会喝酒哪成?今儿哥哥心情好,免费教你,来……” 看这两人流里流气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女孩儿咬着嘴唇,眼神有些气恼,准备转身离去了。 她来酒吧卖酒,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可不是来给这帮荷尔蒙上脑的男人占便宜的。 廖学兵淡淡吐出一个烟圈,说:“等等。” 毕竟顾客就是上帝,犹豫一下,女孩的脚步还是停住了,转身问道:“先生,你要买吗?” 廖学兵点点头:“你这金泉啤酒多少钱一瓶?” “二……二十,您要几瓶?” 在酒吧这种高消费场所,啤酒二十元一瓶其实不算太贵,有些劲爆的夜场,生啤一杯就得四五十元。 不过,对于正在推广期间没有任何知名度的金泉啤酒来说,显然定价有点高。 女孩儿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顿了顿,打起精神说道:“先生,我们金泉啤酒获奖几率很高的,最高奖再来十瓶。” 廖学兵表情十分严肃认真:“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来一打吧,不过,你要留下名字和电话号码,等下中了奖,找你兑换。” 听到廖学兵这么说,女孩儿脸上又是一片绯红,想了想,有些艰难的点点头:“我……我叫徐贞妍,电话……呃,我写给你吧。” 她在单子背面刷刷刷写了一组数字,双手递给廖学兵。 “行了,先来我来十……”廖学兵满意说着,从兜里掏钱。 徐贞妍充满期待的看着这位大豪客。 只见廖学兵手掌停在口袋里,脸色呆滞,片刻后四处翻兜,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都是一元五元的面额,还有十多枚硬币,乱七八糟堆在桌上,数了数,三十九块五毛。 连两瓶酒钱都不够。 叶小白哈哈大笑,丢出个五毛钢蹦,却是暴发户似的挥手,豪气干云的说:“来两瓶!” 见两人这副做派,徐贞妍颇为无奈,填写好单子:“好的,您请稍等,啤酒很快送到。” 她刚走出两步,叶小白急急凑向廖学兵,问:“哥,不错嘛!电话号码呢?快给我。” 廖学兵瞪了他一眼:“先来后到懂不懂?哥二十几年守身如玉,你以为这手机号码是替你要的?” “喂,不是吧?”叶小白顿时相当郁闷:“这妞可是我先发现的!你识相的就赶紧让出来,你有我长的帅吗?” 廖学兵冷笑三声,说:“长的帅有个什么用?两瓶酒钱我出了三十九块五,你只出了五毛,有资格跟我争?” 叶小白哑口无言。 “好了,少啰嗦,开牌,你赢了就把电话给你。” “当真?” 叶小白眼神一亮,翻起底牌,啪地甩在桌子上,得意洋洋道:“老廖,看好了,我偏偏就有四条A!你输了!” 桌面上果然是整整齐齐的四张A,赫然醒目。 “等等,我还没开牌呢,你着什么急?” “开!开呀!不怕你不开!” 轻轻叹一口气,廖学兵轻轻翻开牌面,叶小白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廖学兵翻开的竟是一张黑桃A,和先前四张牌,合成一组梭哈规则中牌面最大的“超级同花顺。” 廖学兵吸了一口烟,淡淡道:“行了,就这样吧,我欺负一个傻子也没太大意思。” 叶小白猛地跳起来,面色无比激动:“不对!我明明已经有四条A了,你怎么还有一张A?是了,你出老千!这局不算!” 廖学兵眼神似笑非笑,慢悠悠道:“我出老千?呵呵,小白啊,不要输了就大喊大叫。输不起你可以直说嘛,你的A是A,老子的A就不是A了?说我出老千,要拿出证据!” 叶小白跳脚大骂:“老廖,想不到几天不见,你这脸皮厚度又有所增加,老子当年真是瞎了眼,竟然和你这么个无耻之徒当兄弟!” “咦?敢骂我,想不想要电话了?”廖学兵捏着纸条,好整以暇。 叶小白脸上立即堆起讨好的笑容:“老大,老大,我开玩笑呢,我就想活跃一下气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兄弟这一次,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今儿我买单,就这么定了!” “这才对么。” 在叶小白热切的眼神中,廖学兵小心翼翼的叠好纸条,装进自己上身的衬衫口袋,然后拍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白啊,就算知道错了,电话号码我也不会给你的。” “我……” 叶小白满头黑线,正想发飙,廖学军指指远处笑道:“好了,快看,美女来了,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大哥是怎么泡妞的。” 提着两瓶散发白雾的冰镇啤酒,穿过跳舞的人群,徐贞妍轻快走来。 “等下再和你理论!”叶小白整了整头发,目不转睛盯着漂亮的少女。 正文 第2章 啤酒小妹 几秒钟后,两人眉头同时皱起。 只见一个穿黑色POLO衫的红头发男子,拦住徐贞妍的去路,笑嘻嘻的说着什么。 徐贞妍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似乎想绕过去,小青年不依不饶的横跨一步,又挡在她身前。 隔着太远,加上音乐刺耳,廖学兵没听到那小青年说的是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红头发小青年嬉皮笑脸,还去抓徐贞妍的手腕,她使劲挣扎,啤酒瓶掉在地上,哗的一下炸裂,玻璃渣子洒了满地,澄黄的液体喷涌而出,全淋在红头发裤子上。 舞池气氛顿时一冷,人群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过来。 “老大,上不上?削死这鳖孙子!”叶小白眼睛眯起,顺手抓起个啤酒瓶。 廖学兵嘴里叼着烟头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舞池中,有三个年轻男孩分开人群匆匆赶来,身上缠着“金泉啤酒促销员”字样的红丝带,见到舞池中的一幕,眼中都是带着怒火,将徐贞妍护在身后,与红头发推搡理论。 红头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轻蔑笑笑,任由他们面红耳赤的叫嚷,朝身后挥了挥手。 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金泉促销员左边,反手勒住最近一人的脖子,猛然往后扳去,咚的一下,便把他狠狠摔在地上,手法干净利落,绝无半分拖泥带水,似乎受过相当程度的擒拿训练。 摔倒的促销员顿时痛得大叫,好一会儿才狼狈的爬起身来,看到对方健壮的身份,已经变得畏畏缩缩,再也不敢说话了。 徐贞妍站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眼泪在眸中打着旋。 这么一闹,人群纷纷散开,舞池中间,空出中间一大片场地。 闹哄哄的音乐骤然停住,所有人耳膜还在嗡嗡嗡的响着。灯光啪啪啪打开,现场由昏暗转为明亮,大家不禁用手遮住眼帘。 酒吧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匆匆赶来,刚想说话,红头发随手抓起个啤酒瓶,狠狠摔在地上:“滚远点,盛元武馆办事,其他无关人等退后!” 盛元武馆! 保安们听到这个名字,都惶恐的对看一眼,缩缩脖子,一声不吭。 人群中则是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在这条大街上混的人都知道,盛元武馆的名声有多显赫。 馆主盛存德,原是江湖“九花门”的弟子,一身强悍无比的横练功夫,早年参加全国青年武术大赛,凭借其出神入化的“九花连环掌”拿过一届冠军。 后来,他自立门户,开了一家盛元武馆,以教授武术为业。 二十多年来,盛存德亲自授徒百余人,其他徒子徒孙更是多不胜数,影响力越来越大,武馆也越开越豪华,甚至在各国军队、美国黑水公司也有他的徒弟。传说越南书记黎竹的贴身保镖就曾得过他指点,受益匪浅。 但凡在这条街开业的娱乐场所,老板无不主动去向盛馆主纳头献礼,寻求他的庇护,获取他的首肯,才得以在这条街上找一碗饭吃。 龙鹰酒吧在这条街上营业,保安早就对盛元武馆威名如雷贯耳,这时见是他们的人,谁敢啰嗦半句? 酒吧经理看着红头发,看了十几秒,眼睛忽而一亮,似乎是想到什么,局促不安的搓着手,赔笑道:“阳少,原来是您啊,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人群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这看上去非主流的红头发,竟然是盛存德的独生爱子盛束阳,怪不得如此蛮不讲理。 “没怎么。”盛束阳倒背双手,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淡淡说道:“我正好好喝着酒,这小妞儿就把啤酒瓶摔在我的脚上,吓死爹了。现在的姑娘,真是野蛮。” 几个急于讨好的保安大声应和道:“可不是么,现在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没家教,竟然惹到阳少头上了,还好您大人大量,要是我,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经理瞪大眼睛,怒视徐贞妍:“你!我让你们金泉酒厂进来推销啤酒,没叫你们肆意妄为侮辱客人!惊扰了尊贵的阳少,你那一点点保证金赔得起吗?” 徐贞妍听他们颠倒黑白,再也忍不住泪水,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低着脑袋,轻声辩解道:“吴、吴总,不,不是这样的……是他非要过来拦住我……” 盛束阳冷笑不止,说:“我姓盛的什么身份?会去拦你一个小小的促销员?” 一个促销员气愤难耐,叫道:“明明是你想非礼小徐!大家都看见了,不信你问问大伙?” “谁看到了?站出来?”盛束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脚下仿佛生了根,谁也不敢上前一步,更有人直接买单走人。 酒吧经理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用力咳嗽一声,冷冷道“让你们金泉啤酒来酒吧推销,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没想到你们还敢闹事,从现在起,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几个促销员脸上都是充满悲愤和怒火,徐贞妍脸色也是煞白,这个酒吧是公司费了好大力气才谈下来的,却没想到就这样丢了,自己还受了这么大委屈。 擦了一把泪珠,她心情差到极点,心底深处,却是蓦然生出几分硬气:“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都看到了。今天是我被欺负,以后也有可能是别人被欺负。这样一个酒吧,以后请我们来,我们也不来了!” 说着,她用力搬起一箱啤酒,大步朝外走去。 听到这话,人群都沉默下来,十几秒后,竟是有一部分人,都选择了离开。 大家都不瞎,自然知道刚才的事情真相,转念一想,这小姑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徐贞妍还没走出两步,便是又被红头发拦住了。 红头发高高昂着头,鼻孔朝天:“你想走就走啊?先赔了我的裤子和鞋子。” 徐贞妍面无表情的反问:“多少钱?” 红头发青年得意洋洋道:“裤子和鞋子都是阿玛尼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包括关税一共花了两万块,我是个厚道人,穿了半个月,有点旧了,就给你们算个八折好了。” 徐贞妍旁边的促销员一下子吼了出来:“一条裤子两万块,你当我们是傻子呢!给你两百块,爱要不要!” 徐贞妍据理力争:“这裤子又没破,要不我拿回去帮你洗干净了,再送回来,可以吗?” “洗干净?哈哈,她说两万块的阿玛尼洗干净就可以了?”盛束阳笑了起来,说:“要不,你陪本少爷洗个澡,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要小徐陪你洗澡?去死吧!”男孩儿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向对方直冲过去。 可惜没等冲到跟前,那名静立一旁的大汉已然出动,精准无比的抓住他手腕,往后一狠狠一扭。 咔嚓一声。 男孩的手臂被反到背后,身子不由自主反向挺起,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脑门上钻出一层白毛汗。 盛束阳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浓痰,道:“哟!小子还挺横的嘛!在爷爷面前还敢舞拳弄脚?给我打!” 壮汉点点头,一把左手捏住男孩的后颈,足尖往他腿弯一踢,男孩便不可控制的被摁得扑通跪倒,脑袋被压在地上,朝盛束阳形成跪拜叩头的姿势。 这擒拿之法看似简单,其实却包含了九花连环掌的大量技巧,包括力量的控制、肢体的运用、时机的把握在内,让人看起来就像轻轻一捏,男孩就俯首叩头,正所谓举重若轻,这才是高手。 还剩一个促销员早已吓破胆子,不住向盛束阳鞠躬作揖,恳求他放自己一马。 几个保安指着那促销员笑得前仰后合。 徐贞妍手足无措,茫然站在原处,不住向周围人群投去求助的目光,却根本无人理会。 “在这块地面上,别人敬我三尺,我便敬人一丈。若是他不识抬举呢……”盛束阳得意洋洋,发出胜券在握的笑声:“嘿嘿嘿……” 笑声戛然而止,盛束阳的红头发被人从后面抓住,一下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不识抬举,那便是这个下场。”廖学兵接过盛束阳的话头,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声音清脆响亮,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盛束阳差点摔倒,脸上火辣辣的痛。 还没回过神来,叶小白手中的啤酒瓶在他脑门顶上轰然炸裂。 盛束阳一屁股坐倒在地,脑袋上鲜血汩汩而下,流满了脸庞。 他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只觉脑子里浑浑噩噩,仿佛有台电锤震荡搅动,怎么也平衡不了身躯,扑通一声又坐了回去。 “阳少!” 壮汉大叫一声,扑过去将他扶起。 盛束阳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气急败坏的推开壮汉,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壮汉急忙把他扶住。 盛束阳总算站稳,咬牙切齿盯着廖学兵,叫道:“你是谁!敢打我?” 廖学兵深深抽了口烟,吐出两个烟圈,奇怪的看着对方,道:“你长得这么丑,我怎么不敢打你?”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我、我丑?”盛束阳简直不敢相信。如果说刚才挨打只是脸痛,现在可就是完全出离愤怒了,吼道:“说我丑,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正文 第3章 初生牛犊 几名急于拍马屁的保安纷纷叫道:“就是!你这獐头鼠目的样子,也敢说阳少长得丑?瞎了眼吧!” 廖学兵瞅瞅周围,再看看盛束阳,发出一声嗤笑。众人都被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停留在盛束阳的脸上。 只见这红头发的小子眼睛眯缝狭小,牙齿凸出半分,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那几个保安所说的“獐头鼠目”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盛束阳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冲保安大吼:“滚!都给老子滚!” 几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保安立即闭嘴。 盛束阳激动过甚,气血冲脑,眼冒金星,脚步趔趄又要摔倒。 身边的大汉迅速扶紧,说道:“阳少,别说话。”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子,飞快拔开瓶塞,倒出两枚黑漆漆的药丸,一枚塞入盛束阳口中,另一枚用力捏碎成粉,均匀洒在他头皮上的伤口。 盛束阳嘴里嘶的一声,痛得紧锁眉头,勉强说道:“给我打断他两只手!” “阳少,你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 壮汉小心翼翼的将盛束阳扶到一旁,大步走到廖学兵面前,拳头捏得嘎嘣嘎嘣作响,大声道:“在下丁啸天,九华连环掌门下第十九弟子,敢问尊姓大名?” 这位名叫丁啸天的壮汉可没敢小瞧眼前的年轻人。 虽然之前廖学兵的出手没有任何套路,完全就是街头打架斗殴。但街头的小混混有几个听到盛元武馆的名头还能站得稳脚跟的?这人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深藏不露。 多年的武术训练让他不会做出低估对手的低级行径。 廖学兵抬了抬下巴:“本人尊姓廖,大名学兵。你替那个丑男出头,是他孙子还是他儿子?” 眼前的年轻人说话相当无礼,丁啸天只听得怒气不可抑制,沉声道:“打伤阳少,戏弄于我,我要你两条胳膊!” 酒吧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自动清出一个空地,都在紧张的注视着两人动静。 廖学兵正待说话,却感觉到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少女清秀的脸上挂着担忧和不安:“别,你别和他比,我……我赔他两万块好了。” 廖学兵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摔在地上,砸出一串火星,朝徐贞妍一笑,说:“别紧张,就打个架而已。像这种不长眼睛的小瘪三,我没见过三百个也见过二百五十个了。” 丁啸天面皮又是一黑。 徐贞妍无奈,见两人非动手不可,只好退开,低声道:“那你小心点,可别给伤着了。” 之前她以为这个没什么钱的男人无非是个穷极无聊的酒鬼罢了,而现在,当她被阳少调戏而所有人袖手旁观的时候,只有这个酒鬼伸出了援手。 徐贞妍忍不住抬头看向廖学兵,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不算帅,却是棱角分明,线条硬朗,耐看之极。 廖学兵根本没有注意到徐贞妍的表情,朝前跨出两步,和丁啸天面对面站着,彼此相距只有半米,互相瞪着对方虎视眈眈。 廖学兵眯起眼睛道:“你们盛元武馆在这一路上蛮横霸道,欺辱良家妇女,劣迹斑斑,今天老子就要替天行道,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不管怎么样,先把大义给占住了。 周围人群听到这番话果然很是激动,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丁啸天看向周围,见到西边角落放着一张宽大的台球桌,伸手一指,道:“到台上,跟我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廖学兵跟着他朝台球桌走去,围观群众也跟了过去。 这是一张正宗的斯诺克台球桌,六只脚,长约三米五,宽约一米七,高约八十五公分,木质笨重结实,表面贴着薄薄的一层绿色绒布。 丁啸天膝盖微屈,腰间轻轻一动,潇洒无比的跃上台球桌,一脚站在边缘,一脚斜斜搭在前方,说道:“就在这台子上比,谁被打下台子谁就算输。” 就一个简单跃起的动作,便能看出他平日苦练不辍,下的功夫极深。 保安们鼓掌叫好,脸上满是硬挤出来的崇拜之色,仿佛丁啸天站在了世界巅峰。 廖学兵也跟着登上台球桌,只是动作远没有丁啸天的挥洒自如,气势逊色许多。 两人各据台球桌的一角,相互对视。丁啸天中等身材,肩膀十分宽阔,肌肉结实健硕。相反,廖学兵面容清瘦,身形单薄,两者看起来不是一个体量级别的,似乎还没开打就已经胜负分明了。 众人在下面屏息静气,紧张的关注着台上局势,眼神发亮。 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先不提廖学兵打抱不平的英雄戏码,免费欣赏到一场精彩比斗也是不错的。大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大,自是希望打得越惨烈越好。 “请!” 丁啸天一掌拍向廖学兵面门,风声赫赫,隐带几分雷鸣。那是九花连环掌练至深处的境界。 观众们眼中顿时充满十足十的期待感。带有雷鸣的劈掌平时只在影视武侠作品才可以见到,现在竟然发生在眼前,怎不叫人兴奋? 廖学兵正欲侧头避开,脑海里却是蓦然一痛,仿佛有针在脑子里攒刺似的,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失神之际,丁啸天化虚为实,翻掌砍中他的胸膛,廖学兵唔的一声,胸膛剧痛传来,急忙侧身后仰,险些一脚踏空。 丁啸天的攻击如影随形而至,又是一记手刀击中他的右下腹。 嗤的轻响,廖学兵踉跄退到桌角,身上衬衫被撕开一个大洞,里面肌肤淤青乌黑,指印无比清晰。 徐贞妍目睹这一幕,只当廖学兵敌不过对方,紧张得两手全是汗水。 叶小白没看出盛元武馆亲传弟子的身手有多强大,只是站在边上用手指抠鼻屎,不满的叫唤:“喂,老廖,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让老子来!” 只两招便试出了对手的虚实,丁啸天心头大定,暗想看来这小子气势十足,原来只是银样镴枪头。再说自家阳少实力太弱,他是师父幼子,从小受到万千宠爱,功夫不如别人也是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丁啸天再无半点担心,龙行虎步,迅猛抢攻,想要速战速决,台球桌不过一米多宽,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失足摔下台面,情形十分凶险。 又一声轻响,廖学兵衬衫再次被撕破一个大洞,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一爪绝对会生撕下一块肉来。 国术是真正的杀人术,和那些表演的花拳绣腿,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九花连环掌,以花为名,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着很清新脱俗的名字,但其中蕴含的威力,却着实是恐怖到极点。 草木无情,这门掌法处处都是杀招,不给人留半点活路。 一念至此,丁啸天上前抢攻,左手虚按,笼罩对方下丹田要害;右手抬起,打向对方的太阳穴。 台球桌不过一米多宽,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失足摔下台面,情形十分凶险。 廖学兵用力摇晃脑袋,那个鬼魅般的声音已经停止。忽觉劲风扑面,仓促不及细想,急速下蹲,同时右拳高高举起。 丁啸天双手大开大合,像苍鹰似的猛扑,只差一公分便会拍中对方。廖学兵瞬间下蹲,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时收不住势子,就那么直挺挺的被拳头砸到了鼻子。 在别人看来,就像他主动把鼻子往敌人的拳头上送一样,令人大大出乎意料,姿势又无比滑稽。好几个人忍不住一笑。 “哎哟!”丁啸天鼻端两股鲜血直流而下,情不自禁伸手去捂。 这时廖学兵似乎没注意到形势,贸贸然的站起,脑门狠狠碰了一下他端起的手肘。 丁啸天的手指刚伸到鼻端,受这么一撞,食中二指扑地插进了鼻孔。 他们在高台上比斗,灯光十分明亮,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叶小白再也按捺不住,捧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连同徐贞妍也忍俊不禁,眼角还挂着泪花,却扑哧笑出声音。 丁啸天狼狈不堪的拔出手指,在衣襟上擦了两下,一脚撩向廖学兵裆部。这脚含恨而发,直取人体要害,心中已是怒极。 廖学兵站在台球桌角边上,左右闪避路线已被封死,若强行退让,就得下台;若不肯下台,只怕会身受重伤。 这是个两难的局面。 危机关头,廖学兵奋力一跃而起,长长的手臂舒展开来,抓住天花吊顶下悬挂的音响器材电线。 酒吧大厅比较宽阔,天花板设计得较高,大概有五米上下,上面有简约的吊顶,再加装钢架,布满了线路和各式灯具,并用塑料绿叶装饰起来。 时间长了,未免会有一些线路松垮垂下,与地面约有四点五米距离,廖学兵所站的台球桌接近一米,他本身有一米八的高度,原地起跳,堪堪能够抓住线头。 钢架剧烈震颤,上面长期积存的灰尘纷纷扬扬落下。 丁啸天一脚便踢了个空,稍稍定住身形,提掌上冲。 廖学兵拉着音响线路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急忙深吸一口气稳住重心,向丁啸天的手掌踢了过去。 丁啸天艺高人胆大,瞬间化掌为爪,抓向他的脚踝,势必要将敌人扯下来狠狠摔打一番。 说时迟那时快,廖学兵腰部用力提起,双脚往上一转,一左一右如同毒蛇似的绞上了丁啸天脖子。 正文 第4章 秋水美人 众人惊呼声中,廖学兵双脚勒紧丁啸天,向左边使劲,这位亲传弟子跟着歪倒。 廖学兵又向右边一拧,丁啸天的脚步便踉跄虚浮,下盘无法稳扎,急忙伸手扶住对方的小腿,才没让自己悬空失据。如此来回几次,竟像是拿他来当做耍乐一般。 丁啸天左支右绌,脖子被紧紧夹住,脸庞涨成一团猪肝色,太阳穴青筋根根浮现,双眼暴凸,始终没能脱离双脚的控制。 下面的观众早就目瞪口呆,盛束阳蹭地站起,叫道:“阿天!阿天!打他啊!你发什么神经呢!” 叶小白等人就在他们的对角,中间隔着一张台球桌,当下不甘示弱,用更高分贝的音量喊道:“兵哥!搞死这个败类,不要给我面子!” 盛束阳狠狠瞪了叶小白一眼,道:“你瞎BB什么?不准说话!再说老子叫你在这条大街上没法混!” “你装牛逼是吧?”叶小白从台球桌下面的台球袋里掏出一颗白球,朝他砸了过去。 盛束阳总算没残废到瘫痪的地步,急切低头躲避,白球准确无误的砸中了吴经理脑门。 狗腿子经理身形一晃,脑袋撞出个大包。 标准的斯诺克台球,一颗起码有三两多重,是用塑料所制,质地坚硬光滑,挨了一下好不厉害。 盛束阳在芍药街上嚣张了二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等人物,不由怒火攻心,同样从面前的台球桌袋取出一枚黑球,对着叶小白的方位抡了过去。 他刚挨过廖学兵的一巴掌,脑部受到轻微震荡,眼睛无法正确对焦,那枚黑球扔是扔到人了,可惜却是飞到丁啸天的后脑勺上。 丁啸天咬牙闷哼,看不清楚是被何人偷袭。 砸在他后脑那“咚”的一声,在场人人听得一清二楚,想来疼得要命。 叶小白笑得前仰后合,盛束阳来不及替师弟痛惜,叫道:“你找死!” 一名机灵的保安飞快的掏出四五颗台球子,捧到面前,阳少拾起连续扔向叶小白。 一时间台球漫空飞舞,无辜遭殃的观众个个捂着脑袋惊恐的望向天花板。 他们台下正在进行台球大战,台上的比武格斗也不含糊。 廖学兵双脚越收越紧,丁啸天渐渐感觉到窒息,胸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紧要关头,他手掌摸索着,五指勾成鹰爪死命的抠廖学兵的膝盖骨。 廖学兵大喝一声,夹着他的头颅往上提。 “哗啦!”天花板的螺丝钉再也支撑不住而崩脱,廖学兵手上带着一截钢架,脚下夹着丁啸天,沉重的落回台球桌面。 漫天的灰尘扬起,围观人群捂嘴咳嗽个不停。 丁啸天打了个滚,趁机脱出双脚绞杀,不料窒息太久导致脱力,险些滚下台去。 两人重新站回原位,相互虎视眈眈。 丁啸天气喘吁吁擦掉嘴角口涎,又摸摸后脑的肿包,一直猜不到这一下是怎么挨的。 “好小子,功夫不错嘛!我不会再对你留手了!” 廖学兵眉毛一挑:“你还嘴硬?” 丁啸天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再次挥舞双掌展开攻击。 廖学兵掰开钢架,一手一根U形钢,朝他直抽过去。 丁啸天猝不及防,手腕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急忙缩了回去。廖学兵手里的U形钢仿佛钢鞭似的,毫不停留,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身上。 先是手,再是手臂,然后连身、腿都躲不过两条钢鞭轮番抽打。避开了手,腿上挨了一鞭;跳起了脚,又挨了拦腰一鞭。只疼得在台子上活蹦乱跳,四处窜来窜去,口中哎呦连声。 数次想要反击,手掌刚抬起来,就被钢鞭直接给抽肿了。衬衫和休闲西裤被打成碎布条,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露出滑稽的红色内裤。身上一道又一道口子,有的伤有的肿,有的皮开肉绽。 “小兔崽子,爷爷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懂中海道上的规矩了。” 廖学兵越打越是兴起,每次钢鞭甩出,便从丁啸天身上带起一蓬鲜血。 “砸破我订的世界顶级啤酒不赔,还这么嚣张?” 廖学兵又是一鞭,丁啸天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抱头蹲在台球桌中间,语音隐带几分哭腔,应道:“我赔,我赔还不成吗?” “就你这个鸟样,还想要我一只手?只怕一根毛你都要不到。” 廖学兵的U型钢条已经打折,往地上一扔,抬脚就往丁啸天身上踹。 盛束阳早已停止了可笑的台球之战,眼前一幕令他脸色煞白,心脏砰砰乱跳,根本无法言语。 那丁啸天什么人?年仅七岁便在盛存德门下练武,基本功极为扎实。十四岁时代表盛元武馆参加全国青少年武术大赛,荣获少年组季军。 盛存德对这孩子十分喜爱,授艺不遗余力,让他跟着儿子混,除了稍差火候以外,已是得了九花连环掌的七成真传。 平日里但有其他武术门派上门踢馆,丁啸天也曾代表出马,五战四胜一平,声势惊人,被师父评为全市武术界最有前途的青年之一,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如今又是怎么一副光景?这位盛存德口中“盛元武馆二十年后的中流砥柱”被打得屁滚尿流,毫无反抗之力,就差没趴在地上哭着找牙。 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廖学兵高高站在台球桌上,踏着丁啸天的脑袋,说道:“记住,我叫廖学兵,如有不服,欢迎来搞。” 一脚踢开丁啸天,跟着跳下台子,离他较近的围观人群立即如潮水般后退,留出一大片空地。 盛束阳完全丧失勇气,双手双脚如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始终难以动弹一步,就那么呆愣愣看着廖学兵,眼中写满惊骇。 那些个围观群众、保安经理不理解武术内涵的,只道是廖学兵占尽了U型钢条的便宜,才能把丁啸天打得如此狼狈。只有盛束阳久在武馆耳濡目染,才知道双方看似你来我往的比斗,其实廖学兵几乎呈现碾压对方的实力。 要知道师弟丁啸天前几年被某道馆数名弟子围攻,双腿折断愣是没吭过一声。如今功夫已经大为精进,心性也更加成熟稳重,却被对方打得痛哭流涕。这是怎生一种状况? 徐贞妍连忙迎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伸手为廖学兵拭擦额头以便表达感激之情。突然发现对一个陌生人来说,自己举止过于暧昧,想把手缩回又觉得不妥,表情顿时变得很僵硬,脸蛋儿慢慢的红了。 叶小白冲过去揪住盛束阳衣领,保安急忙在旁边拦住,叫道:“你他妈找死吗?连阳少也敢动?” “滚。”叶小白从裤兜摸出一柄折叠小刀啪的打开,就往保安的大腿扎了进去。 保安捂着腿惨叫跌开,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染红了半条裤子。 那柄小刀刀身狭窄,刀柄十三公分,刃长约莫十二公分,非常尖细锐利,捅过去就是一个血窟窿。 剩下的保安为他气势所慑,谁也不敢说话。 叶小白抓住盛束阳的衣领照着脸噼啪就是两个大巴掌,道:“服了么?” 盛束阳先前脸庞已被打肿,这时歪着嘴痛上加痛,却哪有胆子敢分辨半句废话?忙说:“服了服了!我是真的服了!” “服了就完事了么?我们点的世界顶级白金奢华窖藏八十八年金泉啤酒被你砸碎了怎么算?要不你留下两只手这事就算了。” 叶小白说着,折叠小刀在他手腕上比来比去,作势欲插。 盛束阳浑身汗毛倒竖,叫道:“别!别!哥!要多少钱我赔你!” “不多,五万。” 叶小白刚说完这句,廖学兵赶过去推开他,满脸荡漾着义正词严的神彩,满眼都是道貌岸然的光辉,大声道:“谁要你的臭钱了?我廖学兵秉承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坚持奉献社会的决心,发扬建设和谐街道的风格,一天不知扶多少个老太太过马路,缺这区区几万块钱吗?老子只是要为被你欺压的无辜群众讨还一个公道而已!” 徐贞妍只觉这男人高大无比,不禁充满了敬仰,连带着腰杆也挺直了,秋水般的眼光盈盈的望着他。 至于其他围观群众,风向早就转了,人人交头接耳低声赞叹,不外是说廖学兵如何如何的俊朗,怎么怎么的帅气。 其实他一下巴胡渣,面容苍白,眼球还有熬夜过度的血丝,看起来十分疲惫,身上穿着磨破了毛边的旧衬衫,跟帅气二字怎么也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廖学兵转向叶小白低声道:“你傻子啊!把这垃圾拖到没人的地方再管他要钱。这么多人的,喊什么喊。” 叶小白甩掉额头无奈的汗水,说:“兵哥,你这样就不地道了,故意拿我来衬托你的高大上,顺便泡妞,好玩么?” “没什么不可以。下次遇到好的货色我再装怂衬托你的霸气。” 叶小白还是不太满意:“拜托,这样的美妞下次上哪找?” “那我连续装怂三五次,直到你满意为止。” 叶小白脸色总算稍稍缓和,道:“一言为定。” 廖学兵扭住盛束阳往地上一摔,说:“给这位受到你欺凌的女士道歉。” 盛束阳啪的一下,直摔了个大马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滑了过去,撞到台球桌脚才停下,几个台球在他身边滴溜溜的滚动。 正文 第5章 何方神圣 徐贞妍手足无措,忙说:“算了,算了,不用了。” 盛束阳回头一看,只见叶小白拎着小刀好整以暇的剔指甲,当下不敢有违,颤抖着声音说:“对、对不起……”说完又回过脸去看廖学兵的反应。 “一句话对不起就完了?你开什么玩笑?”叶小白马上冒出一团火,怒冲冲的过去摁住他的头,抓起一枚台球就往他嘴里塞:“吃下去,才算是有点诚意!” 球体太大,盛束阳拼命张嘴也塞不进去,只有客人们边上又是心惊又是好笑。等他被羞辱够了,廖学兵慢吞吞的说:“行了,不过一个蠢货,跟他计较什么?” 徐贞妍这时已平复心境,微笑道:“先生,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呃……呃……”说到一半,清纯的女孩又有些结巴:“要不,我、我请你喝酒,我们金泉今天搞促销,带了整整一百箱啤酒过来的。” 廖学兵颇为无语,说:“恐怕你们要马上走人了,芍药街一带产业都有盛元武馆的影子,得罪他们不是什么好事。” 徐贞妍醒悟过来,急忙说道:“那,那我马上走。呃,以后我能找你吗?” “我记住你的电话号码了,下次你请我喝酒,可以么?” 徐贞妍点头不迭,可爱的马尾辫随着脑袋来回晃动:“当、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 廖学兵道:“以后小心,别来这些乌烟瘴气的场所搞啤酒促销了,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徐贞妍吐吐粉嫩的小舌头,笑道:“还好有你。以后我都不会再做这份工作了,这次只是体验生活而已。” 叶小白负责平息事态,吩咐酒吧经理赶走不相干的人群,从盛束阳和丁啸天身上摸出三千余元现金,扔了一千给那个和徐贞妍同来的受伤促销员,算是给他的医药费。促销员推托一阵,终于千恩万谢的收下。 另外几个促销员也都过来分别表达了感激之情,然后告辞离开。他们有一辆带尾箱的皮卡车停在外面。 当然,叶小白还从酒吧经理手上弄了小小一笔“精神损失费”,做狗腿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 半个小时后,四辆银灰色面包车才姗姗来迟,停在龙鹰酒吧门口。 车子被重重拉开,十几个神色彪悍的男人跳下来,个头有高有矮,体型有胖有瘦,身穿却是穿着统一式样的黑色白边定制唐装,左襟绣有“盛元”两个行草。 一群人气势汹汹往酒吧里冲。 “师弟!师弟!” 为首一个秃顶男人一脚踹开酒吧门,此刻整个酒吧已经是空无一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别说是客人,就连保安们都走了。 盛元武馆威名在外,向来蛮横跋扈,发生这种事,他们追究起来,在场的保安都没好果子吃。 片刻后,在舞池一个角落,终于见到肿成猪头的盛束阳和遍体鳞伤的丁啸天。 “师兄!”盛束阳在恐惧中等了半天,终于见到武馆的师兄弟们,仿佛寒冬腊月盼春风,夜半三更盼天明,一时激动无比。 秃顶男人急忙冲过去,叫道:“阳少!” “谁干的!”“敢动我们阳少!到底是谁?”“滚出来!老子饶你不死!” 见到两人的惨状,众人气愤难耐,扯着嗓子乱叫。 阳少是师父最宠爱的儿子,丁啸天则是师门冉冉升起的新星,而现在两人却成这副凄惨模样,简直令人忍无可忍。 盛元武馆在这条大街上屹立了几十年不倒,哪里吃过如此大的亏?若是被人宣扬出去,师门威风扫地自是不必再提。 见到师兄弟们来了,盛束阳再也克制不住,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哽咽道:“宇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差点被人打死!” 这位宇哥是盛存德的首席大徒弟,名叫秦宇,已经三十多岁了,行事成熟稳重,深受师兄弟们爱戴。 秦宇制止了师弟们的躁动,弯腰检查两人伤势,沉声道:“小阳,不要紧,有话慢慢说。老八,去车里拿药箱。” 一个青年飞快跑了出去。 一边为为两人包扎伤口,秦宇一边问道:“谁干的?是不是浅草道场埋伏偷袭?他们有多少人?” 盛束阳勉强摇头。 “不是藤田那小鬼子?”秦宇眼神一动,沉吟道:“那是谁?” 浅草道场,是这条街上另一条过江猛龙,由日本柔道名家藤田英树开设,主要教授柔道,是盛元武馆最大的竞争对手。 两家经常互相派人上门踢馆,积怨深重,秦宇一见两人被打成这样,第一反应就是老对手。 盛束阳仔细想了想,说:“应该不是藤田的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那武功套路跟柔道差得很多。” “不是藤田又是谁?”秦宇继续追问。 盛束阳眼中的羞辱之色愈发浓烈,有些不敢抬头,低声道:“他们两个人,真正动手的只有一个,叫、叫做廖学兵。” 秦宇不禁愣住了:“廖学兵?只有两个人?你确定没搞错?” 盛束阳哭丧着脸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跟我差不多年纪,手特别狠,我怀疑他练过什么功夫。还有个小白脸似的跟班,下手特别重。” “廖学兵……”秦宇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脸上笼罩着一层严霜,起身看看手下的师弟们,大声说:“给我查,查查这个廖学兵到底是何方神圣!” 盛元武馆的学员们纷纷应道:“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敢动我盛元武馆的人,我要他半条命!” …… 又一个清晨。 廖学兵撩开被单,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得屋子里一片亮堂。 这是一个将近三十平米的房间,一张大床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地盘,地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瓶和泡面盒子,角落放着几根铁棍。 这是他在中海市租住的小公寓,位于偏僻的蔷薇街六巷,每个月房租只要八百块。 随手摸出根烟叼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廖学兵缓缓吐出道白雾,看向窗外。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隔壁阳台晾着几条黑色蕾丝内裤,楼下车马如龙行人如织,廖学兵感觉总算返回现实世界,昨晚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幻象。 洗漱完毕,简单吃个早餐,照例是难以下咽的美味,红烧牛肉面配易拉罐啤酒。 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肚里,床上的一九九九年产诺基亚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廖学兵不敢怠慢,赶紧拿起接听。 一个陌生的号码,听筒中是个女人声音,倒是颇为清甜:“廖学兵是吧?你的简历通过我公司的初步审核,现邀请你于今天上午十点来我公司面试。” 廖学兵精神一震,忙问:“请问您是哪家公司?” 女人声音顿了顿,透露出几分冷淡,说:“中昊体育。” “哦哦,我想起来了,请问您贵姓?” 廖学兵马上回忆起这家公司的资料,是中海一家规模不小的体育用品公司,不仅开了十几家门店,还承包不少体育场馆,专门用来培训学员。 “我姓陆。” “好的,谢谢陆经理了,我尽快赶到。”廖学兵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回答,耐心等对方先挂了电话,飞快换上一套白衬衫黑西装。 在镜子里照了照,脏兮兮的镜面映出了廖学兵的面容。 胡子拉渣,两眼无神,皱巴巴的衬衫,没有领带,西装也有些旧,还有几处脱线。 用肥皂水涂了涂下巴,廖学兵取出一把老式剃刀开始刮胡须。剃刀已经很钝,刮在下巴的胡渣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好不容易刮干净胡子,廖学兵面貌一新,自觉年轻了不少,看看手机,已是将近九点。 对这次面试他很重视,必须赶紧找一份工作,不然下个月就要买不起泡面了。 出门上了公交,倒是很幸运的有个空位,廖学兵瞅瞅左右无人,一屁股坐了进去,闭上眼睛养神,想着待会儿面试可能问什么问题。 经过几个站台,哗啦啦一大群人涌上公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在人流中艰难的保持着平衡,司机大声提醒:“哪位给老人家让个座!” 廖学兵站起身来:“老人家,坐这里吧。” “哎,谢谢,谢谢,谢谢小伙子。”老人不住感谢,颤颤巍巍坐下。 到下一站又有一大波人潮水般上车,整个车厢憋成人肉罐头,廖学兵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勉强站立,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被挤得苦不堪言。今天去面试,穿的是西装,本来就不齐整,现在越发雪上加霜。 “臭流氓,挤,挤你妹啊挤,死远点!”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入廖学兵耳中,艰难扭头一看,背后的姑娘正在朝自己怒目而视。 她扎着个清爽的马尾,脸蛋也是清秀,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倒是颇为有料,上身运动T恤,下身短到大腿根的热裤,一双修长的美腿骨肉匀称,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还看!看你妹啊,信不信本姑娘把你两颗眼珠子挖下来泡酒!” 廖学兵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在骂我?” “装,还装,装的还挺像,有胆做没胆认啊?” 听到这话,廖学兵一下火了,虽然她长得是有那么一点漂亮,但车上人挤着人,谁占谁便宜根本说不上来。 不过类似这种情形,人们总会偏向于女性乘客。一时间便有不少人朝廖学兵投去不善的眼神。 廖学兵不想耽误面试要事,忍着气道:“我没挤你。” 正文 第6章 艳福不浅 话音还没落地,前方司机忽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人流如波浪般翻滚,这女人顿时不由自主扑向廖学兵,结结实实撞进他的怀中。触感柔软而不失弹性,一波洗发水的清香袭来。 廖学兵急忙伸手向上,以示清白,说:“你看,我真没挤你,是你主动扑上来的。” 旁边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乘客便笑道:“小伙子,有前途!” “干得漂亮!说不定姑娘对你有意思呢!在一起吧!” 女人脸上飞起一丝红霞,手撑在廖学兵胸口,和他稍微隔开,用力抿着嘴唇,实在无话可说。毕竟公交刹车属于人力不可抗拒的事件。 和她面对面站着,距离不到十公分,廖学兵又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居高临下,顿时看到这女人脖颈下方。 一条纤细的红绳系着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雕成一尊坐佛的造型,外观很是精美。 廖学兵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直勾勾的眼神在她胸口停留了好一会儿。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女人猛然抬头,捕捉到这个眼神,只觉对方格外不怀好意,怒道:“臭流氓,还看,我让你看!看你妹!” 就在说话时,公交车又是一个急刹车。 顿时,她身体再次不由自主的前倾,以一个乳燕投怀的姿势,撞在廖学兵胸前。 刹那间,廖学兵也呆住了。 自己的一双手下意识的朝外撑,好巧不巧的按在她胸前,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那细腻温滑而又充满弹性的乳鸽。 女人脸色一下子殷红如血,尤其是廖学兵手掌传来的热力,让她全身都隐隐有些酥麻,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廖学兵满脸享受的猥琐表情,她顿时回过神来。 女人又羞又怒,膝盖狠狠抬起,用力撞向廖学兵胯下。 察觉到她的动作,廖学兵瞬间脑门冒汗,这一击要是打中,绝对逃不过鸡飞蛋打的下场。 情急之下,廖学兵双腿使劲夹紧,将她白皙修长的美腿夹在自己双腿中间。 “你干什么?”廖学兵声音冷了几分。这幸亏是自己,要是旁人,早断子绝孙了。 “你过分!臭流氓!”女人更加恼怒,不屈不饶的用力顶下膝盖,却被廖学兵死死夹着,纹丝不动。 女人气得七窍生烟,自己从小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情急之下,她忽然一把抓住廖学兵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含怨下嘴,用力极狠。 廖学兵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属狗的?” 女人狠狠咬住他的手掌,毫不松口,颇有点不咬下块肉来决不罢休的意思。 廖学兵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住她的下颔,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早把她满嘴牙打掉了。 女人吃痛不住,总算是松了口,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神色倔强,毫不示弱的狠狠瞪着廖学兵,眸中却是有些波光盈盈。 “变态!色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不会放过你的!”女人说着说着,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廖学兵道:“说起来只是个误会,你这样不依不饶的,还真想占尽人间便宜了?等下我还得找诊所打狂犬疫苗,又该找谁说理去?” 人群一阵哄笑。 女人心中气愤已极,正好公交到站,扒开人群,一头冲下车,还不忘回头,朝廖学兵比了个中指:“败类,祝你早死早投胎!” 廖学兵道:“呵呵,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若非世界太过宽容,恐怕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女人气得头顶冒烟。 公交车开走,她站在原地,咚的一脚踢在垃圾桶上,怒火像是火山爆发般熊熊燃烧。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早晨出门跑步,把手机钥匙钱包通通锁家里了,开不了车,这才挤公交上班,没想到车上竟然被人非礼。 如果还有机会见面,非整死那个流氓不可。 …… 摇摇晃晃大半个小时,廖学兵到了。 中昊体育用品公司位于市中心繁华的办公区,规模不小,租下一座写字楼的整整一层,面积十分开阔。 廖学兵整理一下衣领,深吸口气,大步进门。干净整齐的办公区,一眼望过去,大部分位置上坐的都是女人,其中不乏姿色出众之辈。 想象一下,以后若是在这公司上班,和前台小妹谈人生,和办公室女郎聊理想,和火辣女同事谈未来,那感觉怎是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公司前台是个妆容精致的瓜子脸美女,标准职业装,黑丝高跟。见廖学兵站在前面,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叫廖学兵,是来面试的,您是陆经理吧,我们之前通过电话的。”廖学兵挤出个灿烂笑容,温和的回答。这笑容挤得太过用力,看起来就像是苦笑。 “哦,等等。”前台小妹翻了翻通讯记录本,说:“是你啊,稍等一下吧,我们Boss还没来,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杯喝的,要water还是coffee?” 前台说着把他引到边上的沙发坐下。 廖学兵忙说:“不用不用,我不渴,怕等下紧张上厕所。” 前台小妹笑笑,重新返回原位操作电脑。 众人都在忙碌,廖学兵便感觉有些无聊,习惯性的摸出根烟,刚想点燃,想到这是办公场所,自觉收了起来。 看到前台小妹正在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廖学兵笑着搭话:“陆经理啊,我问一下,公司老板叫什么啊?还有,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等下面试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前台小妹头也不抬的说:“我们老板叫苏影洛,呃,苏总脾气有点不太好,等下你说话注意点。” “苏影洛?女的?” “是女的,苏总刚留学归国,对了,你英文水平怎么样,用英语交流的话,肯定会加分不少。” “Me的English水平……”廖学兵咳嗽一声,情不自禁的就要吹牛,正色道:“好说好说,刚过了八级考核,前一段时间学校里有个America的考察团过来,由本人全程英语接待,双方沟通圆满,非常Beautiful,得到学校领导的交口称赞。还有,巴尔扎克的作品《悲惨世界》也是由我主持翻译,还获得了茅盾文学最佳翻译奖……” 前台小姐奇怪的说:“巴尔扎克的作品不是法文吗?再说,《悲惨世界》不是雨果的作品吗?还有,茅盾文学奖有最佳翻译奖这个奖项吗?” “哦!哦!这个……巴尔扎克是雨果的笔名。”廖学兵挠挠头,胡诌道:“我说的是他的英文版本。” 前台小妹白了他一眼,看到前方,突然飞快站了起来,脸上充满微笑:“苏总来了,现在让你过去。跟我来。” 廖学兵跟着前台直奔总经理办公室,整整衣领,抬头挺胸推门进去。 一个靓丽的身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马尾辫散落在白嫩的后颈上,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脖子上挂鸽蛋大小的红宝石吊坠。 廖学兵险些生出拔脚而逃的冲动,下意识抖起衣袖遮住脸。不正是刚才公交车上那个女人吗?所谓冤家路窄,再也巧合不过。 此刻这女人已然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职场装,正弯腰低头,兴致悠然的泡功夫茶。 前台小妹恭恭敬敬的说:“苏总,这是来面试的新人,廖学兵。” 苏影洛头都没抬,轻声道:“好的,你先出去吧。廖先生,坐,我们聊聊。” 廖学兵一只脚伸到门外,苦笑道:“呃,还……还是不聊了吧……对不起,我走错了。” “你不是要面试的吗?”办公桌后苏影洛抬起头诧异的问,脸上陡然变色,惊呼出声:“是你!给我站住!” 廖学兵装模作样道:“我?哎,苏总,你认识我吗?我们见过吗?” 苏影洛眉头一紧,正待大骂,想到这是在办公室,暂时忍气,强作自然的摆摆手说:“小陆,你先出去吧,把门给我关上。” 前台小妹见到苏影洛怪异的表情,只道他们之间必有内情,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转身出门。 苏影洛似笑非笑的看着廖学兵,脑袋高高扬起,露出精致圆润的下巴,和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意味。 廖学兵心知此事无法善了,勉强笑道:“好吧,我认栽,这份工作肯定计是没戏了。” 苏影洛无比得意,心头充满报复的快感,说:“你求我啊,求我说不准我就让你通过。” “求你?”廖学兵不太确定的问。 “对,求我,求到我满意为止。”苏影洛的下巴几乎要抬到了天花板上。 “怎、怎么求?” “那就是你的事了。” 听了苏影洛的话,廖学兵惶恐难耐,嗫嚅着说道:“呃,那个……关于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 苏影洛表情越发清冷高傲。 不料廖学兵腰杆一挺,话锋一转,满脸严肃的说:“关于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我必须批评你几句。小苏啊,你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板,有事没事去挤公交,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恶意挤占公共资源,和普通人争抢公交位,故意袭击他人,威胁公交车安全,影响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有违于我国和谐社会的宗旨。记得,以后别干这么没谱的事儿了啊,行了,我走了,拜拜。” “廖学兵!你给我站住!”一个高八度的声音从喉咙迸出,苏影洛简直被气疯了。 正文 第7章 美人有难 这什么人啊?到这个时候了,还敢教训自己! 苏影洛再也无法克制,抓起茶杯狠狠摔了过去,怒道:“廖学兵,你必须道歉!不然我保证今天你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廖学兵轻轻松松接住朝自己脑门飞过来的茶杯,说:“我大老远跑过来面试,浪费可贵的生命、消耗巨大的精力,损失非常惨重。要不把交通费和辛苦费给我报销一下?要求不高,随便给个七八百块钱就行了。” 苏影洛瞪圆了眼睛,满头黑线。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男人。 放在平时,苏影洛看都不愿意多看这种男人一眼。 不过,就这么让廖学兵走的话,心头终究不甘,必须把这个仇报回来。 苏影洛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重新坐回办公椅,一本正经说道:“好,你说面试,那我们就面试,请坐,廖先生。” “没兴趣。”廖学兵回答得直截了当。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女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先不说面试过程中的刁难,就算被招进公司里工作,绝对是要穿小鞋穿到地老天荒的节奏。 苏影洛见他转身欲走,倒是有些急了,忙说:“等等!站住,不许走!” 廖学兵停住脚步:“给报销吗?” 苏影洛仔细打量他的穿着,皱巴巴的西装早已褪色,脱了皮的人造革皮鞋,磨出毛边的旧衬衫,想来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不由心生一计。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本公司的普通员工,基本上能拿到五千左右的月薪。” 廖学兵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上,五千块钱能干什么?” 苏影洛见对方不肯就范,咬咬牙道:“如果你水平够的话,月薪可以给到八千,优秀员工最高拿到过三万,另外公司每月报销一千块房租,五百块伙食补助,三百块交通费和两百块电话费。哦,对了,公司鼓励内部员工谈恋爱,每成一对,两人都会获得五千块的恋爱基金。” 这个条件开出来已是相当的优厚。 廖学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出个小学生听课的姿势,恭敬的说:“苏总,我吃苦耐劳,什么都会干。” 苏影洛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水性笔敲敲桌面,道:“姓名。” “廖学兵。” “年龄。” “二十三岁。” “性别。” “咳……”廖学兵不由咳嗽了一声:“男,24K纯爷们。” 苏影洛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冷冷说道:“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不该说的别多嘴。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有什么才能是我们公司需要的。” 我会什么? 廖学兵傲然道:“本人早年在瑶台市求学,博览群书,后来又在中海大学师从于赵令铉、俞之慎、顾然行、谢锐钢诸位名家,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与国学大师谈佛论道,和学者教授纵论古今……” “行了。”苏影洛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这么大的才学,来这里面试什么?我们是体育用品公司,不需要那什么乱七八糟之乎者也的。” “这个……”廖学兵愣住了。 苏影洛满脸揶揄之色:“读书还读成了猪脑子,诗词歌赋能挣钱吗?琴棋书画能上班吗?就算是文员,我们要的也是财务会计、公文写作、电脑操作、档案整理等方面的人才,你啰嗦个半天,有一样对得上?” 她越说越是畅快,冷冷看着廖学兵手足无措的衰样,感觉心里惬意无比。 廖学兵无可奈何,道:“请问苏总需要什么方面的员工?” 苏影洛有意整他,冷笑道:“其他部门人都招满了,还剩一个后勤名额。” 廖学兵心想只要工资高,后勤也不错,便说:“也行。” 苏影洛等的就是这句话,大声道:“后勤呢,主要内容就是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清理厕所,这些方面你行不行?行就干,不行拉倒。” “清、清理厕所?” “是的。”苏影洛骄傲的抱臂胸前,双手相互挤出了一道深深的乳沟,笑道:“如果可以,你现在就开始上班。” 廖学兵道:“抱歉,我没兴趣。” 正推门要走,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早上一顿泡面可不够他吃的,撑到现在早就饿了。 苏影洛继续冷笑个不停:“真的没兴趣吗?月薪八千,公司还包午餐晚餐,午餐有丰盛的鸡腿、蘑菇汤、排骨,米饭管够。至于晚餐呢,什么鸡蛋、牛肉、猪排,应有尽有,你好好考虑。” 廖学兵的脚步迈不动了,满脸严肃的道:“这个嘛,我觉得扫厕所也挺好的,社会工作不分贵贱,无论搞科研做研究,坐办公室人模狗样,还是掏粪扫大街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苏影洛总算把他留在公司,一时胜券在握,脑子里兴高采烈的盘算着今后怎么整治这个恶人,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小陆,你给我拿一份佣工合同过来。” 转脸看见廖学兵还在傻乎乎的站着,立即换了一副神色,吼道:“你已经是本公司员工了,还站在这里寻死吗!?过来给我擦桌子倒茶!” 表情之狰狞,脸色之激动,即使相隔三米多远的距离,她的口水也喷在了廖学兵脸上。 “好好。”廖学兵心想吃饭要紧,犯不着和泼妇计较太多,转身去寻找抹布。 苏影洛存的就是寻衅滋事的念头,又嚷道:“愣着干嘛!赶紧啊!你是不是想被开除?” “我、我找抹布,在哪里呢?” “蠢货!在厕所里!自己不会动脑子吗?你怎么就这么笨?是不是脑子被门夹过?!”苏影洛好一顿畅快的破口大骂,见他被自己骂得不敢回嘴,只觉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苏影洛所在的是一间独立办公室,面积宽阔,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休息室。 廖学兵左右观察,便快步往卫生间,暗忖不与泼妇一般见识,等中午吃饱了好饭好菜再理论不迟。 苏影洛心满意足,一屁股坐进大靠背椅,心中打起了如意算盘,是等这混蛋屈辱的擦完桌子倒好茶再叫他滚蛋,还是留着他好生折磨一段时间再说呢?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上,惊醒了苏影洛的美梦。前台小妹脸色有些煞白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纸质合同,紧张兮兮的说:“苏总,剑鱼安保公司的人又来了!” 苏影洛吃了一惊,刚刚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说:“让他们先等着。” “都说不用通报了,我和苏总是老朋友了,还非搞得这么隆重么?”就在这时,几个男人推门而入。 为首的男人穿着条纹衬衫,身材又矮又壮,短短的板寸头型,眉毛浓黑,眼睛精光四射,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后面一个吊儿郎当的跟班,嘴角斜斜叼着烟,同样的面目不善。 苏影洛心想来者不善,摆摆手道:“蔡总请坐。” 和整蛊廖学兵比起来,眼前的事才是公司的大事,也是一桩让苏影洛焦头烂额的烂事。 进门的两个男人是剑鱼安保公司的人。剑鱼安保公司,名义上是安保公司,实质上却是捞偏门的,通俗点说,就是打着安保的幌子四处收保护费。 整个公司一百来号成员,都是街头的小混混小流氓,当然也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敢打敢拼敢砍人,虽然才成立两年,却已经是闯下不弱的名声。 本来和剑鱼安保公司没什么交集,不过最近中昊承包了一处跆拳道场馆,花去大几十万费用搞好装修,选个良辰吉日开张营业。 鞭炮刚刚放了三卷,剑鱼公司十几号人腋下夹着钢管铁棍施施然的过来收“管理费”了,张嘴就要每个月五万元。 苏影洛拖了一个礼拜,想找各方面关系解决这件事,效果却微乎其微。 她能找关系,剑鱼公司也能找关系,说话比苏影洛还好使。 而且剑鱼公司很是狡猾,只是派一些小混混聚集在跆拳道馆大门口,见客人来了就轰走,说不上犯什么事,但这样一来中昊体育的生意也做不成。 到目前为止,跆拳道馆登记的会员不到一百人,其中有一半是公司的内部人士,每天都在亏损。 板寸头男人毫不客气坐到苏影洛对面的椅子,端起茶杯哧溜吸了一口,大喇喇的说道:“好茶,好茶,苏总真会享受。可是苏总在办公室里喝茶吹空调,兄弟们却是在外劳苦奔波,这不合适吧?” 苏影洛脸色冷淡,说:“蔡总,你们的要价太高了,我们无法接受。跆拳道馆才刚刚开张,你们就要五万块的劳务费,这样下去我们生意很难做的。” 板寸头眼神阴沉下来,沉默片刻,道:“苏总,你还年轻,不要这么任性,拿下那块地,花了不少钱吧,得好几百万吧,我们要求不高,每个月五万块,大家都好过,你觉得怎么样?” 苏影洛冷冷看着他:“不怎么样。” “呵呵!”板寸头把茶杯用力顿在桌子上。 身后的小混混立即跳将而出,指着苏影洛的鼻子大声嚷道:“臭婊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找几个兄弟轮了你!” 正文 第8章 滚刀狂人 苏影洛对于剑鱼公司的行径早有心理准备,这时仍感到紧张,用力抿着嘴唇。 旁边的前台小妹花容失色,差点叫出声来。 这时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叫道:“苏总,从哪里开始擦?”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廖学兵左手提着红色塑料桶,右手拎一块洁白的毛巾,衣袖裤脚高高挽起,正走出厕所傻乎乎的四处张望。 苏影洛差点跳起来,怒道:“廖学兵!我让你拿抹布,你干嘛拿我擦脸的毛巾?” “怎么不早说?我已经用来擦过马桶圈了。你的马桶还挺脏,里面全是屎,幸好被我用你擦脸的毛巾仔细擦干净了。”廖学兵那股认真的表情令人想起淳朴的工人形象。 苏影洛差点想过去打人,好一阵无奈,省起剑鱼公司的人还在,忍着气应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谈。” “不行,我廖学兵既然身为公司员工,就应该好好做事。”廖学兵直接把勤快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板寸头男人嘿嘿冷笑道:“苏总,我和你说正事,你让这么个小赤佬出来插科打诨,是不是不想谈了?” 苏影洛怒道:“廖学兵!我让你出去!”向板寸头男人又换了一副神色:“蔡总,这个是新来的临时工,您别见怪。” 板寸头伸手便把茶壶用力掼在地上,哐啷一声摔成粉碎,里面的茶水扑洒而出,冷笑道:“谁管你招的是不是临时工,总之每个月五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苏影洛吓了一跳,忙说:“蔡总误会了,他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临时工。” “滚蛋!”板寸头喝道。 看廖学兵还在磨磨蹭蹭,板寸头身后的小混混便是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嚷道:“小子,你找死?” 苏影洛连忙摆手说:“喂,你们有话好商量,千万别动手打人。” 在她心目中,廖学兵虽然是个人渣,不过好歹还能勉强交流,而眼前这两个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坏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手上肯定沾过不少血。 廖学兵身子后仰,道:“我只是个清洁工,你们要打人可以直接找我们苏老板,其他事情通通与我无关。” 板寸头蔡总笑道:“苏总,你的员工很不错嘛,领着你的工资,转个身就把你给卖了。” 苏影洛气得浑身颤抖,怒道:“廖学兵,你被开除了!” “苏老板,我替你教训一下你的员工,不收费。”小混混说着抓住廖学兵的头发,扬手往他脸上扇去。 “不好意思,我还没领到工钱。” 廖学兵反手一扭,一把摁住小混混的脑袋,便往厚重的红木办公桌角狠狠磕了过去。 “哐!”的一声,小混混脑袋像被踢了一脚的皮球,反弹回来,脑门瞬间肿起个大包,隐隐有血丝渗出。 “就凭你也想教训我?”廖学兵一松手,小混混直挺挺的倒下,已然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干净、简洁、直接,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情势瞬间转换,凶神恶煞的小混混昏死,在场观众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苏影洛完全没想到他前一秒钟还在微笑,后一秒钟已经把小混混的脑袋磕成了破西瓜,说翻脸就翻脸,简直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苏影洛直直盯着廖学兵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端倪,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犹如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始终平静且淡然。 手下兄弟被一招秒杀,板寸头大吃一惊,噌地起身,一脚踢翻椅子,死死瞪着廖学兵,神色隐含戒备与忌惮。 “小兄弟身手不错啊,本人姓蔡,是剑鱼保安公司的业务经理,江湖上朋友给面子,都叫我蔡刀,交个朋友?” 蔡刀混号有些滑稽,不过在这条大街上算是有几分名气。 前几年的一场街头混战,蔡刀一柄尖刀连续捅伤十四个人,随后以故意伤人罪入狱三年。出来以后,名头比从前更响亮了。 “武功再高,也怕蔡刀。”这是不少人嘴边挂着的话。 蔡刀对此颇为自傲,自认朝廖学兵伸出手后说出自己的名头,对方一定会非常吃惊。 果不其然,廖学兵脸色登时变色,紧紧握住蔡刀的手好一阵点头哈腰,谄笑道:“哦哦哦!原来是刀哥!久仰久仰,小弟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模样,比翻译官见到太君还要亲热。 蔡刀愣了一下,旋即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原来还以为是哪条过江猛龙,没想到是只小虾米。 对这种前倨后恭的小混混,他不知见过多少,恶狠狠说道:“你打伤我的兄弟,就想一走了之?跪下。” 见到这一幕,苏影洛眼神一黯,嘴唇动动,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以为廖学兵是个人物呢,没想到也是个花花架子。 廖学兵更为惶恐,笑眯眯的取出香烟双手递上:“刀哥,你抽烟,抽烟,哎呀,小弟能见到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太荣幸了,今儿有空没,请您喝喝酒,刀哥给个面子呗……” 蔡刀伸手大喇喇的接过。这小子很是上道,身手也相当不错,不如收为小弟日后也好方便行事。至于那被打晕的家伙,过后补他几个医药费了事。 苏影洛怒火万丈,大声吼道:“廖学兵,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你跪舔别人的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地,宽敞的办公室中,陡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蔡刀。 廖学兵手中滚烫的烟头,直接塞进蔡刀的嘴里。烟头烫在口腔的黏膜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扑!”蔡刀用力喷出烟头,怒气如火山熊熊爆发。嘴里像是塞满了辣椒,热辣无比;又像是被人拿刀子在嘴里捅了一下,疼痛难耐。 一时不慎,竟然着了这小子的道。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蓝色铝合金刀柄的折叠小刀,嗒地打开,尖细修长的刀刃闪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老子今给你放放血!” 锋利的刀尖照亮了眼睛,像是一道闪电,狠狠扎向廖学兵小腹。 廖学兵眼疾手快,一把拧住对方持刀的手腕。 蔡老肥用力抬手,手腕好似被铁钳钳紧,竟是纹丝不动,面皮一下涨得通红。 “刀哥,就这点力气,还敢玩刀子,不专业哪。来,我教你。” 说着,廖学兵胳膊上的肌肉急促颤抖几下,顿时将蔡刀的手腕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咔嚓一声,骨节已然断了。 蔡刀再也握不紧手指,刀子朝下落去。 廖学兵伸手一抄,将那刀子拿在手中,旋即轻轻一插,锋刃深入蔡刀胳膊上的肌肉好几公分,被骨节卡住。 蔡刀不由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脑门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中却是凶光闪烁,仿佛要吃人。 虽然嘴里痛得要命,却不妨碍他口出狂言:“小子,你死定了!我保证,你死定了!敢和剑鱼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混江湖最要紧是耍狠,只要比谁都狠,那么你一定能赢。刀口上舔血的事情,可以不会武功,可以脑子迷糊,但一定要狠。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 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怕,才能镇得住场子,才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玩。 这就是街头小混混和滚刀肉最大的区别。 “刀哥我好怕啊,不要这样说好不好,哎,打打杀杀的多不美,今天这事就算个误会怎么样,晚上我还请你喝酒,就当给你赔罪了……” 廖学兵满脸笑容,一边说着道歉,一脚踢中蔡刀的腿弯。蔡刀无法抵抗,扑通一声双膝跪倒。 “刀哥,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尤其是你们剑鱼公司,简直是中海市大街小巷每一个年轻人争相加入的地方。我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对你的愧疚之情,唯有……” 廖学兵说着抓住蔡刀的头颅往地上压,压得他的头叩在地上咚咚作响,续道:“唯有磕头谢罪!” 只两下,蔡刀被坚硬的地板撞得头昏眼花,脑门磕破了皮,一时血流如注。 “本人身为天昊体育保洁员,公司是我家,卫生靠大家,你这样闯进来大喊大叫,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廖学兵将蔡刀重重顿在地上,一脚接一脚的踹在他身上。 蔡刀心中寒意凛然,暗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被直接踢死,再怎么耍狠斗勇终究没用。 他一时间气息就弱了,求饶道:“今天这件事,是我们错了,廖……廖哥是吧,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这中昊公司既然是您罩着的,从此以后,我剑鱼绝对不会在给您添麻烦,您觉得怎么样?” 廖学兵笑笑:“刀哥说哪的话?既然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行了,走吧。” 蔡刀愣了一下,没想到廖学兵竟然如此好说话,咬着牙翻身爬起,不觉喉头一甜,嘴角有鲜血渗出。腰间隐隐作痛,怕是之前的几脚,已被踹伤了内脏。 他不敢停留,捂着胳膊飞快朝门外走,多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甚至地上那个被打昏的小弟也不愿多看一眼。 “等等。” 刚走到门口,耳畔又听到廖学兵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停住了脚步。 正文 第9章 唇红齿白 蔡刀慢慢转回身,脸上满满的笑容,嘴里痛得很,可是话还得说:“廖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前面说过,我是个保洁员,你们弄脏了办公室,让我的工作很不好开展啊。”廖学兵拿起毛巾,说:“要不你们帮忙搭个手,把这办公室清扫干净。 蔡刀瞪大了眼睛,打扫卫生?开什么国际玩笑?自己几百年都没干过这事了。 不知为何,廖学兵越是这个样子,他心中越觉得寒冷,沉默片刻,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影洛见廖学兵还要啰嗦,摆摆手飞快说:“算了,走吧,走吧,不用你打扫,赶紧走,带上你的人。” 蔡刀哪里敢走?赶紧用眼神等着廖学兵示意。 廖学兵道:“既然是我们领导发话了,那你们还是滚吧。“ 蔡刀如蒙大赦,用力踢了两脚之前昏过去的兄弟,见他毫无反应,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弯下腰把他拽起来,扶着走出办公室,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很是小心的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苏影洛眼神冷了一下,毫不客气的问道:“廖学兵,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公司有什么目的?” 廖学兵如同受了冤屈的窦娥一般喊了起来:“苏总,你这是过河拆桥啊,我能是什么人?我当然是个男人啊,一整个上午都在这里卑躬屈膝,千方百计拍你的马屁,还不是想得到一份工作吗?” “对不起,我们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走吧。”苏影洛冷冷应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廖学兵绝对是个打架的好手,身手很厉害。 平心而论,中昊公司需要这样的人才,毕竟中昊也有不少场馆,教授散打和跆拳道,以及应付别家武馆来人的踢馆。 但廖学兵这个人就像定时炸弹,带给苏影洛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危险的感觉。她可以想象,把这样一个人招进公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捅出个大篓子。 听到苏影洛的话,廖学兵呆了呆,随手把毛巾扔到地上,说:“苏总,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讲道理吗?” 苏影洛轻轻咬着下唇,唇红齿白倒是颇有些诱惑,犹豫片刻,她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不讲!” “我……”廖学兵无语了,正色道:“苏总,你身为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位高权重、身份显赫,代表的是公司的脸面和信誉,居然说反悔就反悔,以后还怎么在商场中立足?以后谁还敢和你谈生意?” 苏影洛面红耳赤,随即抬起下巴高傲的说:“我是个女人,女人本来就不讲道理。好了,我要工作了,你出去吧。我叫前台带你出去。”拿起电话,准备拨通前台号码。 廖学兵心中一急,一下抓住她的手:“等等!” 苏影洛用力甩手:“廖学兵,在我的办公室,你还想耍流氓是不是?给我放开!” “谁说我耍流氓了?老子刚才擦了马桶,洗得特别干净,也算是工作出色态度勤恳,你要赶我走先得给我结了这笔账,不多,一万就好。”廖学兵无所谓说道。 “你拿我洗脸的毛巾去擦马桶,还敢要钱?” 看到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苏影洛忽而抬起手,张开嘴,朝着廖学兵手上狠狠咬去。 廖学兵缩回手,没让对方咬中:“我靠,死女人,又来!你属狗的啊!” 苏影洛得意笑笑:“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本来就是属狗的!” 这时她想起之前公交车上的事情,心思一动,有了主意,说:“廖学兵,我们来算算帐。是,你刚才是帮了我一把,不过,之前你在公交车上非礼我,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再追究了,这笔账平了。关于你进公司的事情,这是另外一件事,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廖学兵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问道:“苏总,我再问你一遍,你们公司真的不需要我?” 苏影洛重重点头:“不需要。” “很好,我佩服你的硬气。”廖学兵摸香烟叼在嘴上点燃,椅子向后挪了挪,双脚交叉搭在苏影洛办公桌上,说:“那么公归公,私归私,我们来谈一谈公事。” 刚才的剑鱼公司来人给了他很好的思路。 “你……你要干嘛?”见他这副突如其来的做派,苏影洛心头一紧。 廖学兵把烟灰掸到茶杯里,滚烫的烟灰遇到冷茶水,发出嗤的一声。 苏影洛大怒,那茶杯可是她在英国买的骨瓷,光泽晶莹,洁白透明,色泽亮丽,图案清晰简洁,外观十分漂亮,自己珍惜得不行,如今被这家伙糟践,真真叫人气得不行。 刚要怒骂,廖学兵施施然说道:“苏影洛,我现在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有感于社会安全形势严峻,街头流氓遍地,罔顾法律,横生事端,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正经的生意人对此苦不堪言。” 苏影洛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决定成立一家公司,为像你们中昊这样的弱者提供保护,让你们免受剑鱼公司等不法之徒的侵害。我保护你们的合法权益,保证所有正义都能得到伸张。” “你、你没搞错?”苏影洛惊愕不已。 廖学兵道:“这个月的管理费,你什么时候交?之前剑鱼团要五万,看在我们第一个月合作的份上,我给你打个九点九九折,你给四万九千九百五十块就好了。” 苏影洛顿时傻眼,叫道:“你没吃错药吧,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好端端的学什么混混?” “我想好好的谈工作,既然你不肯也罢,那就换一种方式。” 苏影洛气急反笑:“你学他们?黑帮?呵,你凭什么?” 廖学兵顺手把烟屁股丢到茶杯中,在苏影洛要杀人的眼神中站起身来:“苏总,那我们回见喽,不过下次再见面,可就没有折扣了啊。” 说完,廖学兵朝门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再看看自己被丢了烟头的心爱茶杯,苏影洛一下抓起茶杯,狠狠朝墙上砸去,颇见规模的胸脯不住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 不知为何,她心中悄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廖学兵在公司员工们惊讶的目光中,径直朝前台走去,敲了敲桌子说:“刚才那两个人被我打跑了,苏总说以后让我负责我们那个场子的安保工作,不过,场子在哪啊?我还不知道呢?” 前台小妹有些脸红的看着廖学兵,眼睛中满是星星。这人面容斯文苍白,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没想到还真有些英雄气概。刚才她可是亲眼看见蔡刀拖着小弟伤痕累累的出门。 “在红梅路三十二号,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厉害,会武功啊?” “哦,好的。”廖学兵得到信息,笑道:“对了,你电话多少,有机会我教你女子防身术。咱们一个公司的嘛,互相帮助。” 前台小妹就很兴奋的双手把名片递过来:“好啊,好啊,我叫陆曼琦,这是我名片,你电话多少?” 廖学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苏影洛大步走了出来,吩咐道:“小陆,帮我叫人过来打扫一下办公室。” 话刚落地,见到前台的情况,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廖学兵,你怎么还没走!” 廖学兵看了她一眼,朝陆曼琦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看都不看苏影洛,嘴里叼着烟头慢腾腾朝门外走去。 前台小妹陆曼琦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正想说什么,公司门外再次闯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位型男一身得体的范思哲西服,脚下锃光瓦亮的皮鞋,高高的鹰钩鼻,眼神却透出一股桀骜之意。 前台小妹叫了一声:“李教练!” 型男心事重重,没理会小妹。见到站在门口的廖学兵,脚步立即停住,朝他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道:“就是你?经常来给影洛捣乱?” 廖学兵闻言不由看看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型男浓眉一皱,眼中流露出厌恶和轻蔑,抬起手腕狠狠朝着廖学兵脸上甩去。 廖学兵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仓促间后退一步,轻轻巧巧的避过,说:“喂,你是不是搞错了?” 型男仍是不依不饶,继续甩起第二个巴掌,叫道:“少啰嗦,打的就是你!”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不是廖学兵,而是这男人脸上多出五道鲜红的指印。 这型男身材健美,样貌孔武有力,似乎练过功夫,但哪里是廖学兵的对手? 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廖学兵对他的态度相当恼火,毫不犹豫给予巴掌还击。 型男几乎不敢置信,一下竟愣了,捂着脸道:“你!小子,你死定了!” 一时之间他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头发都竖了起来。 “是吗?”廖学兵抬了抬下巴。 型男双手握拳,一个冲天炮,以雷霆之势打去。 廖学兵微微侧身,腰间一拧,左脚高高抬起几乎形成直线,一脚便踹在他脸上。 男人脸面一阵剧痛,极其狼狈的退了几步,幸好靠在墙上,勉强没有摔倒,眼前金星直冒,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脸上留下一片鞋底的纹络。 脑袋还是有点懵,败了?自己竟然败了?一个照面,就被人打成这幅样子? 正文 第10章 风流厨娘 “廖学兵,住手!” 两人的打斗也就是不到半分钟时间。 见这里变故陡生,苏影洛大叫一声,快步跑了过来,狠狠剜了廖学兵一眼,招呼道:“小陆,打120,出来两个人,帮我抬一下李教练!” “不用!我刚下飞机,有点累,才不小心被他打倒,我没事。”型男硬撑着站直身躯。 这个男人名叫李辉,是苏影洛在国外读书时的同学,第一次遇见便对苏影洛惊为天人,一直对她穷追不舍。 李辉回国后甚至愿意为了苏影洛,放弃待遇优厚的工作,选择到中昊体育刚成立的散打训练馆当一名教练。 前段时间李辉不在中海,剑鱼去收保护费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今天蔡刀又带人来,前台小妹知道他和苏影洛的关系,情急打了电话过来。 佳人有难自然万死不辞,李辉马不停蹄的赶到。本想大发神威,解决掉这帮小混混,在苏影洛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 一进门看见形象吊儿郎当的廖学兵,想起公司内部很少有外人,这个家伙肯定是前台小妹所说专程来收“保护费”的混子。 万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廖学兵秒杀。 李辉不肯落下面子,忍下喉中的一口逆血,若无其事起身,强装出潇洒做了个手势:“在下李辉,跆拳道黑带三段,请问阁下大名?” 廖学兵微微抬起下巴,说:“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问我的名字?行了,你走吧,你被解雇了。” “廖学兵!”苏影洛又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记住,准备好五万块管理费。”廖学兵头也不回。此言一出,更坐实了李辉心中的想法。 “你给我出去!”苏影洛彻底发飙了。 “等等!廖先生,我先和你谈谈。”李辉朝前跨出一步,沉声说道:“今天我状态不好,三天之后,我们正大光明的比一场,我输了,跆拳道馆每个月的保护费,如数奉上。但,我若是赢了,我要你留下一条胳膊!” 看不出这型男衣冠楚楚的模样,心地倒是狠辣,动不动就要叫人残废。 廖学兵没把他放在眼里,说:“手下败将没资格向我挑战。” 李辉手指收紧,双目喷出有实质性的怒火。 “你们……” 听到两人的对话,苏影洛眉头紧紧皱着,想要说什么,却是叹了口气,终究没说出来。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把廖学兵招进公司来,只当是养了个闲人。 …… 走出大楼,红日当头,已经是中午了。 廖学兵公交原路返回,轻车熟路的,准备吃个饭先。 谭味家常菜是一家很普通的大排档,就在廖学兵楼下几百米处,才开张半个月,做的饭菜量足味重,价钱便宜实惠,再加上老板娘泼辣又漂亮,很受工薪人士欢迎。 廖学兵常来这里,店主住的地方就在自家对门,也是租的房子,他们搬家的时候,廖学兵和叶小白正好在家,帮着忙活了一番,晚上又和老板喝了一场酒,关系就近了。 眼下时近中午,上班族还没到点,只有零星食客来此就餐,饭馆里显得有些冷清。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人,腰间系着油腻腻的围裙,正在门口摆弄热气腾腾的蒸锅。 看见廖学兵过来,赶紧擦了擦手迎上去,脸上堆起笑容:“小廖,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老样子,两盆米饭,一盘芹菜炒牛肉,牛肉炒嫩一点,不要老了。”廖学兵一边说着,找到空位坐下。 “好好。”老板殷勤的泡了一壶廉价茶水送上,朝里头叫道:“阿芸,小廖来啦,照昨天的来一份,记得牛肉要嫩一点。” 里面厨房里一个穿戴齐整的女人闻言抬起头来,瞪眼道:“小廖啊,发工资了没,你这半个月的饭钱还没给呢!嫂子可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拖欠!” 老板忙道:“阿芸,先让他吃着呗,他说了月底再结的。” 那女人一听越发气恼,挽起袖子从厨房出来,站在廖学兵面前抱着手冷笑道:“你说你月底结账?到底有没有钱啊?天天来这里白吃白喝,我店子还没开够一个月就要被你吃穷了!” 老板悄悄扯着女人的衣袖,低声道:“阿芸,算了,算了,少讲两句。” 那女人用力甩开老板,说:“我怎么就嫁了你这没用的东西?开张没几天就让人赊账,我们还要不要赚钱?别人也就罢了,你看看他,一个人能顶五个人的饭量,才吃几天就吃了好几百。” 老板尴尬无比,脸皮涨得通红,看看面无表情的廖学兵又瞅瞅那女人,小心翼翼的道:“都说了小廖会结的,你就别来捣乱了。” “他要是不结账你下个月别抽烟了。”女人怒气冲冲的钻回厨房。 听到这些话,廖学兵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他只道和老板有点交情,月底有钱时再结账就是,却是没计较到老板娘的态度。 廖学兵忽然感觉到没钱真难受。摸出电话,给叶小白发了个短信:“老地方,速来,有事。” “老板,再来一瓶啤酒。” 廖学兵又叫了一瓶酒,咕咚闷了一大口,抽上根烟,心想老子这是要被逼上梁山当好汉的节奏…… 老板娘抱怨归抱怨,一会儿还是让老板把饭菜端上桌来了。 走到桌跟前,老板悄悄说道:“小廖,你别往心里去,阿芸她就是这个样子,你爱赊账多久就赊多久。” 廖学兵点点头:“没事。” 客人渐渐的越来越多,老板跟着忙碌起来,顾不上与他废话。 小白还没来,廖学兵又多报了几个菜,习惯性刚想点根烟,烟盒空了,起身到附近的小卖部买烟。 虽然这饭店里也有烟卖,不过吃饭都是记账,廖学兵也不好意思再要烟,省的听老板娘闲话。 廖学兵没走一会儿,嗤的一声,饭馆门前,刺耳的刹车声陡然响起。 一辆黑色本田车突然从对面街道直冲过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刹车线,车头碰翻了饭馆门口的蒸锅才堪堪停住。 蒸锅旁七八碗扣肉通通洒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四溅,锅子哐啷哐啷滚到墙角去了,店里客人都吓了一跳。 老板眉头一皱,一路小跑过去,他是个老实人,自己摊子被撞了倒也没什么,花不了多少钱,伤着人可就麻烦大了。 到了车跟前,还没说话,车上跳下两名年轻人,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黄铜项链,手里提着棒球棍,一个头顶是狂野的杀马特发型,一个是遮住半边面孔的洗剪吹发型,都染成五颜六色,看起来脸色不善。 “小哥,人没事吧?”老板怯怯问了一句。 为首的年轻人在半空中虚挥了一记棒球棍,叫道:“你就是老板?我正要问你呢!锅子放在门口阻碍交通究竟怎么回事?碰坏了我的车你说怎么办?哥这车多少钱你知道吗?” 按说蒸锅就紧挨着饭馆门口,边上是人行道,距离大路足有五六米远,怎么也算不上“阻碍交通”,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那两个年轻人是故意来找事的。 老板一下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勉强道:“这、这……” 年轻人叫道:“我不管怎么样,总之今天这事不处理清楚,你的店就别想开了!” 另一名年轻人重新返回车上,发动车子挪动半个车位,正好把谭味饭馆的大门给堵上了。 老板急得满头是汗,想去拦住又不敢,说:“哥们有话好商量嘛,我、我这做生意呢。” 年轻人将棒球棍扛在肩上,朝店里大踏步走去,道:“正要和你们好好商量。”找了一张空位坐下,摸出香烟叼在嘴上,用眼神示意老板也坐。 另一名年轻人跟着过来,说:“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是谈谈怎么赔付吧,我的车是这几天刚买的,新车报价三十二万四,光是装保险杠就花了一万二。看你这人实在,就去掉零头好了,只要一万。” 老板吓了一跳:“一万?哪有这么贵的保险杠?” 年轻人拍桌道:“没那么贵?你说哪门子胡话呢,哥的保险杠是进口的,使用的是正宗日本材料,只要你赔一万已经是良心价了。” 隔壁桌的客人吃饱了饭招手买单,老板刚要起身,那年轻人一把按住他,冷冷的道:“先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客人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饭钱我给你放桌上了啊。” 其他客人见状不妙,也都纷纷结账走人,有几个好事的就围在门口边上等着看热闹。 老板娘发现情况不对劲,解开围裙出来,问道:“老谭,发生事了?” 洗剪吹青年看到俏丽的老板娘,不禁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笑嘻嘻起身,说:“还能怎么着,你家的锅,碰了我的车,就得赔。” 老板娘皱起眉头,压制着怒意,道:“好端端的,我家的锅能碰坏你的车?你说说,到底是怎么碰坏的?” 另一名杀马特年轻人挥起棒球棍往墙壁边的消毒柜砸去,哐的一声,消毒柜横着歪倒,里面的碗筷纷纷跌落出来。那年轻人将滚到脚边的饭碗轻轻踢开,施施然道:“就是这么碰坏的,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