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第 1 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抛尸时。
  
  城外五十里,有一处乱坟岗,月色惨淡,昏暗的光线透过那些枯枝败叶投下凌乱可怖的阴影,坟地之中一片是死寂。然而下一刻,乌云闭月,将仅存的光线卷入厚厚的云层之中。
  
  没有了光,那些斑驳的影子自然也消失了,然而江篱的心并没有因此得到半点儿轻松。
  
  一路摸索着过来的江篱僵在原地,她打了个寒噤,接着搓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荧光石,朝那片坟地里照了过去,这一看之下,鬼影重重,便更觉恐怖,江篱顿时两腿生根,动弹不得。
  
  要不,就打道回府?
  
  只是想到师父那凶狠的模样,江篱就觉得一阵头痛。罢了罢了,随便挑一具新鲜的尸体好了。堂堂控尸门弟子,还怕坟地尸体,这不是笑话么?江篱给自己打了气,又抿了口烧刀子壮胆,这才硬着头皮往前走,没走几步,被什么东西一绊,恰在此时耳边吹过一阵阴风,江篱大惊之下重心不稳,霎时就扑倒在地,手中荧光石也飞出一丈远。
  
  她摸索着想要爬起来,心道刚刚怎么摔得不痛,是她的护体神功又精进了么?只是起身之时,手又按到了个软乎乎的东西,江篱说到底也是魔道中人,此时屏息凝神,亦能从漆黑之中瞧出点儿事物轮廓来。
  
  她压到的,是个人。准确来说,是具新鲜出炉鲜嫩可口的肉身。
  
  啊呸,想什么呢?江篱猛地跳起,瞬间蹿了半丈远。恰在此时,月亮破云而出,撒下遍地清辉,就着这皎皎月光,江篱看清了那尸体的样貌。
  
  那是具男尸。
  
  那男尸身着牙白长袍,玄纹云袖,腰间束着玉带,皎皎月光之下,那面庞便更显得清俊,即便此时已毫无生气,亦让人觉得此人一身贵气。只可惜,再贵也是死了。
  
  江篱先前怕尸体,现在撞见这么一具美得不似凡人的尸身,顿觉得是天降鸿福,撞了大运,莫非是老天爷弥补她被门中上下欺压之苦?想到这里,江篱双手合什,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接着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去。
  
  不是她有恋尸癖,而是天天见着师兄师弟们身后跟着的活尸,除了不会说话劈材担水样样能干,她自然还是十分肖想的。
  
  她伸手摸了摸尚有温度的小脸蛋,又轻轻地拂过他的剑眉,最后视线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半晌之后,江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头痒痒的,却实在没好意思啃一口。
  得,还是先拖回去炼化了再说。
  
  就这样,控尸门第十代不成器弟子江篱,终于在入门十年之后,扛回了第一具尸体。门中弟子奔走相告,她那掌门师傅大手一挥,手中正在剔牙的鱼骨签往外一扔,大声道:“贺!”
  
  因此,又是三天流水席,结果吃得门派存货见了底,不得不商讨生存大事。
  
  由此可见,这控尸门到底是个多么神奇的魔修门派了。当然,这也是江篱作为一个穿越者,能够在这生存并且还最终融入其中的原因。
  
  人死如灯灭,控尸门的秘术,就是给这盏灭了的灯安一个假冒灯芯。
  
  江篱虽从前没有操作过,但方法早已烂记于心,之前也用蛇虫鼠蚁的尸体试验过,此时施展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她先是将自身魔气注入尸身之内防腐,接着便将血滴入尸身眉心,最后便用师门咒术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尸身方成低等活尸。
  
  她的第一次作品,又碰上了这么个美人,自然是尽心尽力,等到尸成之时,天空还生了异象,朗朗晴空突然劈下一道惊雷,吓得控尸门掌门以为是雷劫突至,惊慌失措钻了桌底。
  
  等到江篱洋洋得意地牵着新鲜出炉的活尸招摇出现的时候,众人才道:“原来是鲜花插了牛粪,天都看不下去。”
  
  当然,江篱就是那坨牛粪。她是魂穿,这身子虽也是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但脸上有块碗大的疤,偏偏师父用了一系列修真界美容偏方亦不能去除,灵丹妙药也吃了不少亦没有丝毫变化,只能认命。
  
  江篱一直觉得她这张脸是讨不到好相公的,控尸门的同龄师兄弟们也俱都不是什么能够透过外表看内涵的高雅人士,只看他们的那些侍女活尸就知道了,因此,她就决定把这活尸当相公来养,还取了个名字叫江笆,篱笆墙外也有春天嘛是吧。
  
  这控尸门虽是魔道,修的更是操控尸体这等骇人听闻的妖术,然而门中弟子世世代代都比较脱线,现任掌门更是尤其出众,用现代语言来形容,这就是一群二货加一群吃货。
  
  因此这控尸门就是魔道奇葩一样的存在,像江篱这样的要到凡人乱坟岗里刨尸体的不少,稍微好点儿的,也是去义庄偷尸,当然,能够等到那些杀人夺宝的修士将宝物抢走之后,出去拣尸体的,就算是控尸门最为牛逼的人物了。
  
  这种牛逼人物的杰出代表,就是江篱的大师兄——江云歌。
  
  江云歌的那具活尸最为厉害,据说身前是名门正派的修道之人,修为很是不凡。那活尸被大师兄取名扁担,扁担分担了控尸门大量的杂务,劈材担水种田养鸡样样精通,不愧是正道修士。当初那扁担被评为什么来着?对了,是最佳贡献奖。
  
  江云歌能够等人拼得你死我活之后捡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龟息大法修炼到了顶层,江篱的龟息之术刚刚入门,自然无法在修士眼皮底下藏匿,她也不敢去义庄偷,当然也不愿去乱坟堆里捡,这次也是掌门逼急了,说若是不去,就罚她做半年杂务,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当然,现在江篱万分感谢师父的威逼利诱,这不,拣了个俊俏小相公回来了。
  
  江篱这活尸出炉,也得了个最美活尸称号,掌门师父亲自颁奖,于是,又是三天流水宴,只是这一次过后,控尸门是真的没有一粒米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众人在门中商议大事的议事殿集合,先是祭拜先祖,之后便取出掌门令牌,此令一出,门中弟子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前传 第 2 章   掌门令出,门中弟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啪”的一声,令牌落地,一群人杀气腾腾地冲过大殿,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具体为箩筐、簸箕、菜篮子等……
  
  江篱从初时的严肃紧张,倒后来的默默无语,再到现在的欢欣鼓舞,直接证明了她心境的变化,更表现出她彻底融入这世界这门派的心理过程。
  
  他们是控尸门,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去隔壁青城山的灵植门派万灵堂抢吃的,生动形象点儿的形容,就是植物大战僵尸。这万灵堂他们来过多次,早已经轻车熟路,待赶到山门的护山大阵时,门派精通阵法的张师叔袖子一掳,跳至众人面前,大喝了一声,“看我的!”
  
  他两手飞快结印,接着掌中冒出一些闪着白光的字符,朝着那护山大阵冲击而去,引得结界嗡嗡作响,而那结界是一片蓝光,被撞击之后,就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
  
  少顷,便听得万灵堂弟子尖叫:“兄弟们,抄家伙,那群强盗又来了!”
  
  那人话音落下,便见结界仿佛被打碎了的花瓶一般出现众多裂纹,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怒吼,“你们这群蠢货,说什么这阵法厉害至极,必定能将他们阻挡在外,结果呢?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到,废物,一群废物!”
  
  “老子本来就是个种田的,被这群狗丨日的都逼成了阵法大师,还想怎么样!再吵老子不干了!”
  
  ……
  
  外忧未除,他们就已经内讧了。
  
  江篱曾经提出过疑问,为何要这么正大光明地抢东西,并且一点儿修真人士形象都没,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其实控尸门跟万灵堂,应该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的。
  
  她的掌门师傅虽然不靠谱,但静着不动时,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俊大叔。而万灵堂的堂主是个美妇,因为是女修,又常年累月用灵物美容养颜,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说不出的成熟风韵,眉梢眼角皆是妩媚多情。
  当然,这等风韵的前提是她不开口。
  
  “哎呀,我的灵谷,我的灵谷刚刚熟呢!”
  
  “废话那么多,快收,快收!”
  
  这边破阵之后,江篱他们一股脑地冲了进去,他们一群人去了灵田山,剩下的则去了灵兽谷,江篱知道万灵堂还有一处好地方,在大峡谷的瀑布后面,有一片果田,那里结的灵果个儿大又甜,灵气也是分外的足,上次她只摘了几个,就被一条赤金的大蛇追得满山跑,但那蛇到底是没伤她的,因此江篱还是打算去那边碰碰运气。
  
  她带着江笆穿过瀑布,结果因为还没习惯控尸,而江笆又只是低等一阶活尸,自然不会任何法术,等她穿过瀑布回头看时,江笆一身衣服已经湿透了,成了个落汤鸡。
  
  只不过他模样极为俊俏,此时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脸上的露珠上闪耀着五彩的晨光,淡淡的光晕让他白玉一般的面庞显得更加的迷人。而他的身上的衣服打湿了,紧紧贴着,她能够看到他宽阔的胸膛,肩宽腰窄,修长的双腿,这样的人,放到原来的那个世界,与那些红透了的明星相比,亦是有过之无不及。
  
  只可惜,他是个活尸,以她的修为,把江笆炼成有思想三观端正的活尸,估计得万年以后了。同样,以她的资质,能够突破炼气进入筑基活个两百岁,就已经极为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江篱微微叹息,她拖着腮帮惆怅,接着便朝江笆招了招手。
  
  “过来。”
  
  江笆缓缓过来,他刚刚炼成,动作并不快,不过幸好,不是跟从前电视里的僵尸那样,跳着走的。待江笆走近之后,江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接着把脸蛋往他胸膛上蹭了两下,“小相公……”
  
  她眉开眼笑,结果刚刚喊完,就听到一声嗤笑,江篱转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幻觉?
  
  江篱用法术将江笆身上的水弄干,之后便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发现那金蛇之后,挽着篮子开始摘果子。
  
  此处风景大好,碧空如洗,流云朵朵,微风吹拂,满树的灵果微微晃动,引得本来就沉甸甸的枝头乱颤,江篱摘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没什么危险也没人发现,心情就大为放松,她靠着一颗果树坐下,接着招呼江笆过来一起坐着,眯着眼睛看那些透过树叶洒下来的碎金,暖阳拂面,不多时,便让她昏昏欲睡。
  
  不晓得过了多久,江篱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唤醒。
  
  “江篱,江篱。”
  
  她睁开眼,手忙脚乱地拿出传讯符,“我在,我在,怎么了,师傅!”
  
  这是师傅在用传讯符喊她,是到时间回去了么?
  
  “躲在那里,千万不要出来。”
  
  什么意思?江篱还欲在问,就发现那传讯符已经掐断了,她站起来想要出去看个究竟,结果刚走到瀑布边,就见一条金色大蛇飞快地跃出,堵在了她面前,将去路拦住。 金蛇冲她摇了摇头,她能够清楚看到,它琥珀色的眼睛里,悬着晶莹的泪珠。
  
  江篱本身年纪很小,只有13岁。然而算上她在另外那个世界生活的十六年,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江篱瞬间意识到,出大事了。
  
  “咦,这万灵堂竟然建在灵脉之上,难怪那些灵植都灵气充沛。”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江篱想要探出头去看看,被金蛇死死瞪着,长蛇吐信,眼神十分凶恶。
  
  “本来是好心帮他们诛杀魔修,哪晓得万灵堂这灵植门派竟与那些魔修是一丘之貉。”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清脆,然而那话传到江篱耳朵里,让她浑身发冷,腿肚子也是不停的哆嗦。
  
  诛杀魔修?师傅他们是不是出事了?门中叔叔伯伯师兄师姐们呢?
  
  江篱眼泪瞬间涌出,她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只是一下,牙齿就将手给咬破了,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疼。心里的疼痛和担忧已经压过了一切。
  
  “这等靠近世俗界的偏远地方竟然有条灵脉,难怪那些人修为不弱,若不是有张师兄的伏龙金丝网,今日我们恐怕还不容易得手。”又有人道。他声音洪亮,轰隆隆地像重锤一样敲在了江篱心头。
  
  “张师兄天资过人,深受虚谜老祖喜爱,赐下高阶灵器,这可是我们羡慕不来的。”一人语气微酸的道。
  
  却在这时,先前那个清脆的女声突然道:“那里有道瀑布。”
  
  江篱浑身一震,便是金蛇也是调转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瀑布之外。忽然间,它蛇身缩小至一尺来长,身子一扭,便穿过瀑布蜿蜒出去。
  
  江篱一动也不敢动,修真界的高阶修士都能够用神识探查,她此时只能勉强用起那入门的龟息之术,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
  
  “天,高阶灵兽金银蟒!”
  
  “快,捉住它!”
  
  “不能让它跑了!”
  
  透过飞瀑,江篱只看见一片金光在空中飞舞,她的心紧紧揪起,小心翼翼地挪到旁边的大石边靠着,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金蛇,在帮她引走那些杀人凶手,而她,因为修为太低,只能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若说之前,她曾想过,若是师傅他们皆遭遇了不幸,她亦不想独活,然而此时此刻,她想复仇。张师兄、虚谜老祖,这是她刚刚听到的名字,这些,就是害死师傅师兄的人。
  
  江篱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她身子微微发抖,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一点儿荧光突然出现在眼前,落在了她的鼻尖之上。
  
  那是修真界的荧鹤传讯。
  
  她伸手一点,就听到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活下去,替我们报仇。”
  
  那是师父的声音,此时,江篱再也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那细细的哭声在山谷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师傅。
  
  她是穿越者,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并不坚强,更不会大杀四方。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她表现得胆小又懦弱。
  然而此时,她知道,师傅并不是想要她报仇,他是想她活下去。他害怕她因为遭受这剧变,失去依靠,因为绝望从而丧失活下去的心。
  
  不管是从前十六岁的江篱。
  
  还是现在十三岁的江篱。
  
  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的长大了,这是血的代价。
   前传 第 3 章   江篱如今只有炼气二层的实力,在修真界属于最底层的修士,是能够被人一指按死的小蚂蚁。此时金蛇将那群凶手引开,江篱缓缓地穿过瀑布,想要看看那些人是否都追了出去。
  
  瀑布之外,是一片死寂。
  
  那一片被完全糟蹋的灵田之中,还东倒西歪地倒着数具尸体,那是万灵堂的弟子,或许正在锄田的时候,就已经被那群修士给一剑斩杀了。江篱跳了出去,将那些人一一检查,发现无一活口,均是死透了。她手心冒汗,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
  
  江篱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懦弱的资格。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想要穿过灵田去万灵堂大殿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那边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冲天,将碧蓝如洗的天幕染成了血红色。风卷火舌,浓烟滚滚,将整个万灵堂彻底笼罩。
  
  “哈哈哈,一把火烧了这些魔道猪狗!”一个声音笑得张狂,让江篱的心一阵一阵的抽动。
  
  “陈兄弟,你的烈焰罗掌又精进了不少啊!”
  
  “万兄的帘卷西风也是不俗,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定要将这世间妖邪尽数诛杀。”
  
  ……
  
  江篱在田坎边拣了一块石头,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刻上,一笔一划,深深刻入石块之中。
  
  “张姓修士——伏龙金丝网,虚谜老祖弟子。陈姓修士——烈焰罗掌。万姓修士——帘卷西风。”她将石块放入自己小小的乾坤袋内,随后躲回了瀑布后面。
  
  那一把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次日清晨,火势才终于停下,江篱牵着江笆离开了后山瀑布,她穿过焦黑的土地慢慢往前走,每一步落下,就好像有一把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本就沉重的心支离破碎。
  
  朝阳从云层里透出淡淡的光,洒在那一片生机全无的焦土之上,两道蹒跚的身影缓缓向前,路在脚下,希望在何方?
  
  江篱十分谨慎地回了控尸门。她修为太低,也不知道此时控尸门内会不会还有那些修真弟子,因此不敢正大光明地走大门,她在控尸门呆了那么多年,对门派的密道了如指掌,先是从一条曲折的小路一路往上爬,用最简单的方法穿过了两个迷踪阵,紧接着便站到了一个只有半米高的洞口前。
  
  张师叔精通阵法,又有个养狗的癖好,这条路,就是他给自己家的狗留的路,两个迷踪阵的破阵方法十分简单,就是需要狗的足印。江篱以前偷偷溜进溜出都走的这条路,因此她身上有带一个印章,上面自然是张师叔家狗的足印。
  
  站在狗洞面前,江篱又觉得眼睛湿湿的,她贴着墙根用微弱的灵气去感应了一下,发现里面除了两条大花狗的气息便再无异常,而大花狗还活着,并且十分安静地趴在那里,跟往常一样,这应该表示,那些修真人士没有杀到控尸门来?
  
  若是他们没有去万灵堂抢吃的就好了。
  
  若是她没有拣到江笆炼成活尸,师傅他们不会摆流水宴把门派的存粮吃空,也就不会动用掌门令牌,门派上下所有人都去万灵堂了,越这么想,江篱越来越自责,她本来牵着江笆的手,此时也松开了,嘴唇紧紧抿成一线,而手则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地抠着掌心。
  
  江笆是最低等的活尸,他感觉不到主人的情绪,他也不会说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吹过,江笆的青丝随风而舞,一缕发丝拂上了江篱的脸。
  
  江篱微微一怔,用手拨开那发丝,接着深吸口气缓缓蹲下,刨开狗洞外的杂草,猫着身子爬了过去。
  
  江笆身体并不灵活,完成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因此江篱便让他等在外面,她进去之后,大花狗便围了上来亲热地朝着她甩尾巴,江篱勉强笑了笑,待看见面前的景象是,仍旧是愣住了。
  
  张师叔房门大开,里面的东西应该被人翻动过。
  
  江篱进了房门,直接拐到旁边的侧屋,她跨过门槛之时,自己就愣住了。
  
  张师叔喜欢阵法,这侧屋是他制符画阵的地方,从前她想进去看看都不行,因为外面有阵法禁制,然而现在,她进去了。屋子里的东西被翻得凌乱不堪,江篱心头一跳,是谁来过?他在找什么东西?找到没有?为何没有惊动大花二花?
  
  大花二花是张师叔所养,能够靠近它们并讨它们喜欢的人不多,门派中大部分弟子只要跨进张师叔的院子,就会被它们追着咬屁股,并且虽然它们本身是普通的狗,但一直吃的灵谷灵物,早已经初具灵性,若是它们不喜欢的人进来过,它们会不满和告状的,但显然,今天的大花二花并无任何异常。
  
  是谁?谁回来过!张师叔没死?不会的,张师叔不会把自己的房间翻成这样!
  
  到底是谁?难道说,控尸门有奸细?大花二花从前亲近谁?江篱站在房门口,脑海里迅速过滤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张师叔、掌门、大师兄、五师伯、七师叔和三师兄……
  
  她站在门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麻,那是死亡的威胁,江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种极为恐怖的力量笼罩,而那威压之下,她完全动弹不得。
  
  有人,有人要杀她!
  
  她猛地咬破舌尖,强烈的刺激让她僵硬的身体陡然放松,她立时蹲下就地一滚,就见一排金针咄咄咄地射入门柱上,她掏出一张分水符往外一扔,霎时间水雾弥漫,而她趁着那雾气,飞快地爬进了张师叔的侧屋里。
  
  张师叔曾经说过,他的房子里有一个很特殊的阵法。江篱快速移动到窗户底下,将那里的小凳推开,拔出了地面上的一根生锈的铁钉,就在这时,房门嘭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咯咯咯的声音响起,机关快速转动,数声之后,阵法开启,淡淡的辉光将整个房间笼罩,江篱知道,张师叔的阵法启动了。
  
  张师叔原来很得意地告诉她,这阵法连元婴期修士都破不了,所以她现在应该安全了。
  
  只是江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猛地想到,糟了,大花二花还在外面。
  
  天啦,江笆还在墙外面!
   前传 第 4 章   她不能死。
  
  江篱知道自己的实力,她是炼器期入门,是修真界里最底层的修士,外面的人想要杀她易如反掌,她救不了大花二花。
  
  她也保不住江笆。
  
  江篱蜷缩在窗户底下,用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她觉得自己心痛如刀绞,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只是等了许久之后,她没有听到大花二花的惨叫,最重要的是,她能够感觉到江笆没事。
  
  虽然江笆是低等活尸,但也是她用自己的血所祭炼的,两者之间早有了联系,江笆没有受伤,江篱是知道的。难道说外面的人没有发现墙外的江笆?
  
  她站起身来,从窗户处往外看去。
  
  其实这种保护的阵法,阵中的人是可以看到阵外的情景的,否则怎么观察敌情,只是江篱修为太弱,不过炼气二层,因此她趴在窗户边看了良久,神识隐隐做痛,却怎么也捅不破那层朦胧的灵气护壁,她看了许久也无法看清外面的情景,不多时,脑海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搅动,翻江倒海的疼,眼睛更是酸涩无比,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她仍是不敢出去。又过了一会儿,江篱听到了大花二花的声音,那声音很正常,还有啃东西的咀嚼声,所以说,大花二花没事?那人要杀她,却对两只狗没有动杀心?
  
  江篱脑子一团浆糊,神识的受伤让她极为疲惫,她爬到了张师叔的床上蜷缩着迷糊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天日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却仍旧是谨慎着没有离开。江篱乾坤袋里有2粒辟谷丹,一粒能使得她一个月不进食不会饿,她便躲在张师叔的房间内看书修炼,在那密闭的空间里,整整坚持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大花二花还活着。
  
  江笆也没被毁。房间外面更没有什么异常,除了没有人声。
  
  一个月了,那想要杀她的人,已经走了吧?她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阵法里,一来辟谷丹只剩下一粒还能坚持一个月,二来,张师叔是阵法大师,这里的书籍都太过艰涩难懂,而她只有炼气二层,好多书都无力翻开,因此,她在这里修炼,其实是不会有太多的进步的。她要报仇,就得出去。
  
  江篱深吸口气,再次走到了窗户边,她将那根拔出的锈钉按回了地面,接着将木凳转回原位。
  
  又是一阵咯咯咯的机关转动声,笼罩在房间外的光芒缓缓消失,一阵凉风从半开的窗户外面吹了进来,让江篱打了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用神识去探查屋外的情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缓缓地从侧屋出去,走到了房间外面。
  
  正屋里,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是一个月没有人住,房间角落便有牵了不少的蜘蛛网,江篱眼睛又有些湿,她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大花和二花猛地竖起耳朵,见到她之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外面正是傍晚,夕阳的血色使得整个天边都是黯淡的红,让江篱的心也沉甸甸的,她想起了那把焚烧万灵堂的火。在门边站立许久,江篱收回视线,她看向了院中。
  
  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那棵红枫树树叶已经全部红了,沉甸甸的压在枝头,像是堆叠起来的红绸,凉风吹过,枫叶打着旋儿飘落,落在了地面上的一片水洼里,一只昆虫跳了出来,直接落到了树叶上。
  
  物是人非此时用在这里尤为贴切。景还在,人却没了。
  
  江篱抿了下唇,快步走下台阶,随后打开了院门,她伸出头去看,江笆的确还站在墙外,他站得直挺挺的一动不动,身上满是泥土,本来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拧成了絮状,白净的脸上满是泥垢,应该刚下过雨不久,他身上的泥印子也是一道一道的,看起来比乞丐都不如。
  
  低阶活尸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江篱钻狗洞的时候让他等在这里,他便一直等在这里,而江篱困在阵中之时,她的神识无法突破阵法,因此也不能命令江笆做其他事,他便一直等在墙外,风吹雨淋也没有挪动过一步。
  
  看到这样子的江笆,江篱又觉得眼睛湿了,她小跑过去走到了江笆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了江笆胸前。明明没有任何体温,他身上还被雨水打湿,衣服能拧出水来,江篱紧紧贴着,仍旧觉得有片刻温暖。
  
  “他们都死了……”江篱小声呜咽,“我只有你了,我好好修炼,你也要能干一点儿快速进阶,以后我们一起,为师傅他们报仇。”
  
  活尸是可以进阶的,战斗灵药甚至猎杀鬼物都能够让他进阶,如果活尸身前神识高天赋好,进阶肯定要容易一些,江篱当初并没有检查过江笆的资质,只是看中了他的美色,当然以她的水平她也根本看不来,而她的师父师兄们则认为她能够炼一具活尸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也就没管过江笆的品阶到底如何,而且凡间乱坟岗里扒来的尸体,又不是修士,修炼的资质大家根本没有抱任何期待。
  
  然而此时,江篱万分的期待,她的江笆能够给力,能够快速的进阶,能够和她一起,报仇雪恨。
  
  她的小脸贴着江笆湿漉漉的胸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给江笆施了个除尘术。
  
  “那人虽然离开了,但说不准会回来,我们去收拾东西,看看门中还有什么法术法诀,拿走之后,也暂时离开这里吧。”江篱轻声道。虽然江笆不会回答她,但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只剩下了孤零零一个人,如果不说说话,会崩溃的。
  
  控尸门是一个奇葩的门派,藏书楼这些地方都是不设防的,里面修炼功法其实不少,也有挺多等阶较高的,放到其他门派都要用什么贡献点去换,控尸门完全不需要,想看就看,看完了记得还回去,如果忘记了或者弄乱了,就罚挑一个月大粪什么的,想到从前那些事,江篱就觉得心头难受,她甩了甩头,牵着江笆往藏书楼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走太远……
  
  死亡的阴云再次笼罩在头顶。
   前传 第 5 章   控尸门是一个奇葩的门派,藏书楼这些地方都是不设防的,里面修炼功法其实不少,也有挺多等阶较高的,放到其他门派都要用什么贡献点去换,控尸门完全不需要,想看就看,看完了记得还回去,如果忘记了或者弄乱了,就罚挑一个月大粪什么的,想到从前那些事,江篱就觉得心头难受,她甩了甩头,牵着江笆往藏书楼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走太远……
  
  死亡的阴云再次笼罩在头顶。
  
  “谁,谁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用神识看了一个月书的缘故,江篱觉得自己的神识比往常敏锐了许多,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呼吸声,顿时紧张得浑身汗毛根根竖立起来,身子更是微微颤抖。
  
  因为她的突然停下,江笆直接撞到了她后背,尸身冰凉,这个时候倒平添了一股冷气,与此同时,一只黑色乌鸦呱呱地叫着从树上飞起,更让她心头发寒。
  
  “谁在那里?”她修为低下,学会的法诀也少得可怜,这个时候却也不愿等死,当下磨着牙齿挤出一声冷哼,“鬼鬼祟祟,我可是控尸门弟子,岂会怕你装神弄鬼!”
  
  说罢之后,她手中甩出一个臭球,这是上个月被罚挑大粪的时候,平时里最恶趣味的三师兄让她多捡些屎壳郎,炼化出来的武器,捏碎抛出去之后臭气熏天,之后还能起一层漫天的黑雾封住眼耳口和神识,唯独留了个鼻子,被他用来做恶作剧,呆在阵法里的这段时间,江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个遍,当初的一些小玩意儿也都仔细的分类放好,如今,便是想依托这臭球,躲开那歹人的追杀!
  
  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控尸门了,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也能飞快地摸出去,而这黑雾和臭气的持续时间是一刻钟,暂时逃开还是可以的。至于藏书楼,此时她是不敢想了。
  
  江篱牵着江笆小心翼翼地往前,虽然看不到,她却知道应该怎么用近路离开,一路速度不慢,飞快的穿过了黑雾弥漫的区域,还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等到她出现在竹林小径之时,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边,也是一条小路,通过这小径可以到后院的厨房,而厨房,是整个控尸门最凶险的存在,她修为低下,对方想要她的命,哪怕一刻钟的时间,她也跑不了多远,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多种奇特的锁定手段,而且对方若是御剑飞行的话,等到他从黑雾中出来,追上她不过片刻的事,因此,江篱决定将人引到厨房,然后利用厨房的陷阱,将他诛杀。
  
  她没杀过人,但是不代表她不敢杀人。胸中怒火重重,死亡的威胁又一直缠着她,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人,用他的死来祭刀。
  
  她江篱,如今就是一柄复仇的刀!
  
  当初她与厨房的老王关系最好,而她修为又最低,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老王就多照顾了她一些。厨房外面的种种阵法陷阱和破解之法都传授于她,因此此时江篱避开一切危险钻入厨房,并且命令江笆躲在柴禾堆里,自己则拿了两把砍柴刀,一脸凶狠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藏书楼那边渐渐散开的黑雾。
  
  一只乌鸦飞了过来,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停下,冲着江篱呱呱地叫唤。这样的声音,使得她本来悍不畏死的心也有了片刻松动,乌鸦本就不祥,如今一路跟着他们,是否说明,她与江笆也无处可逃,最终难逃一死?
  
  她不甘心!师父临死之前还嘱咐她躲好,金蛇替她引开了那么多歹人,她决不能死!
  
  藏书楼那片天空的黑雾渐渐散去,江篱紧张地盯着那边,却没料到,一个头戴宽沿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从竹林小径那头出来,他身形极快,落地无声,几步便跃至厨房门口不远。
  
  江篱手拿柴刀,冲着他喊道,“今天我跟你拼了!”说完之后,她往前冲出两步,将手中的一柄柴刀朝那人甩了出去。
  
  柴刀极为锋利,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光芒。本以为那人会嘲笑她自不量力,受了挑衅之后会过来将她碾死,却没料到那人在厨房面前停下,面对飞来的柴刀亦不闪不避,而那柴刀,在靠近他时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啪的一声,锋利的柴刀断成两截,坠落在地。
  
  灵气屏障!这人,至少也是筑基期,她修为低看不出对方修为,然而这个灵气屏障,却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修出的,控尸门的弟子大部分都是炼器期,连大师兄都只有炼器九层,而达到筑基期的整个控尸门也不超过三个,此时看到对方修为,江篱心头一跳,也不知道厨房的这些危险,能不能将他诛杀。
  
  她双手握住仅有的柴刀,双目血红,冲着那黑衣人呲牙咧嘴,明明想要摆出凶狠的模样,通红的眼睛里却有盈盈泪光,就好像想将自己装作一只凶狠的狼,在别人眼里,却只是一只张着翅膀护崽的母鸡。
  
  看到对方轻松地避开那些陷阱和危险,江篱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彻底停止了。她本以为对方最多不惧这些危险,却没想到,他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江篱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带着斗篷,不敢露出本来面目,从头到尾也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大花二花没有乱叫,熟悉竹林小径,如今,更是知道厨房设下的陷阱禁制……
  他是控尸门的人!
  
  “你是谁?难道说这次那些修士并非路过,而是你引来的,你是控尸门的奸细?”来人已至身前,身上威压迎面扑来,江篱只觉得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然而她昂着头,拼命挤出这句话,“你是谁,既然横竖都是死,求个真相,也叫我死得瞑目!”
  
  她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控尸门的每一个人她都喜欢,此时突然得知其中有个大恶之人,她只觉得心头又怒又恨,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却在这时,那人忽然抬起手,朝着她的头顶压了下来。
  
  就这么死了么?
  
  “呱呱……”乌鸦一声惨叫,扑腾着从树梢飞起,她仰着头,还能看到天空飘落的一根黑羽。
  
  “忘了吧!”一指按下,正中江篱眉心。
  
  他到底不舍得杀她,既然如此,就忘了吧。
   前传 第 6 章   江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呆在一片高粱地里,她揉着太阳穴缓缓地坐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后咧嘴一笑,又顺势躺倒在地。
  
  现在是夜深人静之时,高粱地里有一声接一声的虫鸣,天空也并不是漆黑入墨,而是藏青色,上面点缀着闪烁的星辰,月亮嵌在了云层里,只露出一丁点儿的月牙儿,那银色的光犹如山涧溪流一样从天空倾泻而下,给整个高粱地都染了一层薄霜。
  
  就连站在她身旁的江笆也是一样,他此时面容清俊出尘,一双眼睛犹如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只可惜他没有看任何地方,眼神也是极为空洞。不远处的高粱上,仍是落了一只乌鸦,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江篱的视线,它呱地叫了一声,因是夜晚,这声音更显凄惨,江篱伸手从地里捡了块石头,朝着那乌鸦扔了过去,将它惊得一飞冲天。
  
  那人封锁了她全身的灵气,她如今就是个凡人。
  
  那人还封锁了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一切,只是,她虽然没有修炼天赋,却具有一般穿越者都具备的能力,因为穿越而来,所以神识强大。
  
  是的,她神识强大,虽然仍旧破不开那些阵法的灵气屏障,却是因为她不懂也学不会,然而别人,也无法轻易的伤害她的神识,抹去她的记忆。她其实还记得,只是暂时,只能装做完全不记得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的神识比往常还强了一些,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像是感觉到了周围还有人在窥视,那人,仍旧跟着她。
  
  江篱站了起来,随后一脸惊恐比抱着双臂,“这是哪里?”她看到江笆的时候眼前一亮,想要过去却在他面前停住,“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她等了许久,江笆也没有回应,她搓着胳膊,只觉得夜风凉得沁人,于是哆嗦着道,“怪人!”说罢之后,她扒开面前的红高粱,一步一步地朝着田外走去,身后江笆亦步亦趋地跟上,她顿时脸色大变,“你别跟着我!”
  
  因为回了下头,她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石头,结果一下子摔了出去,直接摔了个口啃泥,起来的时候,嘴里都衔着草屑儿,手心也被蹭破了皮,可是她不敢耽搁,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出了高粱地,看着面前的路更是一脸茫然。
  
  而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片刻之后,那道让她心惊胆战的窥视终于消失了,江篱心头松了口气,然而脸上泪水决堤,哭得更是撼天震地,那声音凄凉惶恐,本来是做戏的,倒最后,勾起了她心里那些惨痛的记忆,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却在这时,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棚子里走了出去,手里拿着个烟斗,另外一手拎着个烟袋。
  
  他朝着江篱的方向看了过来,“哪里来的野丫头,哭啥哭,嚎丧呢!”
  
  此时的江篱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灵气,与凡人无疑,而控尸门对敌一般不依靠自身力量,都是操控尸体,再加上她入门时间算起来不长,师傅偷懒说还在考验阶段,并没有教过其他炼体的法术,她因为平时经常做杂事身体不错,但灵气完全封闭,想要对付一个年轻力壮的庄稼汉,还是有些吃力的。
  
  因此,她不敢再哭,却又忍不住,只能将手臂塞到口里咬着,只是片刻,就咬出了血痕。
  
  那汉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身躯高大,地上的影子斜斜的扭曲着,看起来格外狰狞。江篱立刻转身想跑,殊不知先前那一跤还崴了脚,之前因为那人还在一直紧绷神经没觉得多疼,此时走一步就觉得钻心的疼痛,让她连吸了几口气!
  
  因为全身灵气和修为都被完全封锁,她现在都不敢沟通江笆,虽然神识还在,但活尸也是要从主人身上获得灵气的,她现在可是半点儿灵气都没,身上也没有什么灵气的药材和灵石……
  
  没有本事驭尸,尸体即可噬主,疯狂的活尸,会把她和那大汉都嚼碎了吞掉,她自然不敢给江笆下命令了,毕竟完成指令是要消耗体内能量的。一般活尸没有灵气支撑可以坚持两个月,她很难想象,如果到时候没找到药草或灵石,发狂的江笆她该如何处理,还是早早地将他毁灭?
  
  这个时候,江笆还不回反抗她,所以她得找把刀,砸烂江笆的脑袋,掏出里面凝成的魂珠?
  
  想到这里,江笆心口一疼,险些背过气去。
  
  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江篱之后将手中的烟斗在空中一磕,喃喃道:“深更半夜跑这里来哭,我还以为撞到了女鬼!”
  
  待看清江篱的相貌之后,他顿时一撇嘴,“怎么这么丑!”
  
  视线一转,看到高粱地里直愣愣走出来的江笆,他又是一愣,“乖乖,这男人长得真俊!难不成你拐了福渝楼的公子私奔,逃到这里来了?”
  
  福渝楼,是这抚州城内的一家酒坊,说是酒坊,做的也是皮肉生意,只不过里面卖笑的不是姑娘,而是公子哥儿,看到这么俊美的小哥,他立刻就想到了福渝楼,只是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这小哥怎会看上你,跟你私奔,难不成是被你打晕偷偷弄出来的?”
  
  江篱被这汉子的一席话弄得开闸的眼泪都收了回去,身子慢慢往后挪,恰好江笆慢慢地走了过来,她的后背就抵靠在江笆的身上。
  
  江笆自然不会将她推开,她此时都有些站不稳当,算是窝在了江笆怀里。
  
  那大汉看了两眼,啧啧叹道:“还真是一对,若是被福渝楼抓回去,你肯定会被打死。至于他么……”他嘿嘿一笑,“估计舍不得打死,关了饿几天,然后没日没夜的接那些老母猪一样的女客人!”
  
  江篱本来肤色不好,此时却是一脸惨白,更衬得那胎记格外猩红丑陋。
  
  “别摆出这么张脸,真是寒碜人,遇到我也是你们的福气,这里离抚州城内远得很,我也并非是这里的农户,乃是帮朋友来这里逮几只捣乱的野兽的,我是枫林山上的猎户,你们没处去,便跟我上山好了!”
  
  江篱心头微微一喜,就听那汉子继续道,“我那山上的婆娘,最喜欢这么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了!瞧这一张脸,都嫩得掐出水来!”
  江笆,被揩油了……
   前传 第 7 章   遇到江篱的那天,是张猎户守夜的第一天。
  
  他是被村民请来猎野兽的,然而蹲守了七夜,也没发现野兽的踪迹,捕兽的陷阱里倒是钻了两只大老鼠,那个头大得骇然,被他逮了剥皮,肉都剐了五十斤。虽然村民答应抓到了野兽会付不少的酬劳,但张猎户也是个耿直的性子,蹲了几天没动静,便觉得是村民夸张了,两只大老鼠也不费什么劲,因此也不要什么酬劳了,提着剩下的三十斤老鼠肉,招呼江篱小两口回了枫林山。
  
  他布下的陷阱倒是没拆,留给村民一个安心。
  
  “当真只是大老鼠?”临走之时,还有村民不相信,一脸担忧地拦着路,不让张猎户走。
  
  “我都守了七天夜了,眼睛都青了!”张屠户伸手指了指自己乌黑的眼圈,又将手里的烟斗敲了敲,“一身的汗烟味儿,回去我婆娘不得抽死我!说了没问题,安心安心!”
  
  见他如此说,众人也不好再留,只能把人给送了出去。
  
  期间有人嘀咕,“那夜我可是瞧见一眼的,个头那么大,身上都长了刺一样的,一口就把我家土狗给咬死了,吓得我浑身直哆嗦,直接就尿了裤子还晕了过去,本以为是做梦,第二天一早,看到两只土狗一只身上起码成百上千个血窟窿,另外一个只剩下个骨架了,怎么可能是老鼠呢……”
  
  只是他平素也是个胆小的,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再出现,大家也就不怎么信他了,他念叨了一路也没用,还有人打趣,“不是老鼠,是刺猬吧!小李子,你胆子忒小了,眼花了吧!”
  
  被称作小李子的还想说话,便被旁边的汉子扯了扯袖子,“这次请人家张猎户下来,一文钱没花,如今又没什么事儿,别胡说八道了!”
  
  上次是因为这小子说得吓人,他们才连夜上山请了张猎户,哪晓得这么几天都没动静,如今是谁也不信了,小李子本身就是个胆小怕事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晚上被魔怔了,自己拿尖刀把家里两只狗给宰了,肉剃得那么干净,没准是煮来吃了!
  
  这些人小声议论,张猎户呵呵笑着没有说话。江篱竖着耳朵听,忽然觉得那小李子说的或许不假。这里虽是凡人界,但到底离仙土不远,控尸门当初便是建在仙凡交界之地,会有灵兽溜过来
  也并非不可能。
  
  一阶灵兽猪猛,魔科,长相像野猪,全身硬刺,红目獠牙,成群出现,攻击型极强。若真是猪猛,这些村民就危险了,不过若是真的有猪猛出现,一阶灵兽并没有太多智慧,断然不会第一天
  出来之后就躲藏起来,它们更不可能怕张猎户,除非……
  
  除非将她扔到这里的那个奸细,把这些猪猛给除掉了!如此一来,自然可以解释为何它们都消失了。他能够为素不相识的村民除去祸患,为何要伤害朝夕相处的同门呢?想到这里,江篱心头微微一抽,随后深深吸了口气,捏紧拳头不再说话。
  
  送到村口,村民便回去了。
  
  张猎户就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枫林山脚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江篱和江芭,随后笑着道:“背着干粮走这么久的路也不带喘气的,你能走也就算了,倒没想到这小白脸脚力也这么好!本想着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既然如此,继续赶路好了,这枫林山险峻得很,就我上山,也得花个半日的功夫。”说完之后,他抛了个水袋出来,扔到了江篱的手中,“给,让你那小相公也喝一口,脸蛋儿白得跟纸糊的一样,他那白皮肤,能分你一半儿,你就不错了……”
  
  江篱接过水袋,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块肉干递给了张猎户,自己也就着一块肉干吃了,随后才走到江芭面前,心头下了命令,让他也嚼了两口,喝了一点儿凉水。她心头有些忐忑,吃了这些没有半点儿灵气的东西,江笆会拉肚子吗?
  
  活尸会拉肚子吗?会吗会吗?她也是刚刚入门,对这些真心不太了解,也没谁给活尸喂过这样普通的食物啊!
  
  过了一会儿,江篱就得到了答案。
  
  江笆不会拉肚子,但是他吐了。并且他吐得很文雅,一点儿声音都没,等她回头看他时,就见到他嘴角都是污秽,还是黑黑的颜色,胸前的衣襟都弄脏了,浑身臭烘烘的,偏偏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施展除尘诀,只能捡了块叶子给他擦了擦嘴,将胸口的黑色污秽也抹了抹,这样一来,被太阳一晒,反倒更臭了。
  
  前面的张猎户自然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他放缓了脚步,心头叹了口气,“怕是那俊俏公子被人弄傻了,所以才被那丑娘给救出来的,也是两个可怜人。”这般心想着,张猎户便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情,待回到家里给恶婆娘说的时候,也有了些底气。
  
  酉时,金乌西坠。
  
  江篱看到一座房屋建在一颗大树之上,那大树需要四人合围,绿荫如盖,将周围这一片都直接笼罩,夕阳顺着树叶的缝隙撒在站在平台上晒东西的女人身上,她穿着布衣钗裙,极为朴素,头发上更是一点儿发饰都没,偏偏那些细碎的阳光就像是点缀在她身上的金饰,甚至比那些金钗步摇更加让人觉得炫目。
  
  江篱一直以为张猎户所说的喜欢细皮嫩肉小白脸的恶婆娘是五大三粗的乡野村妇,却没料到,那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难怪要藏在这深山野林里,这模样,若是被凡间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瞧了去,指不定得绑回去做妾了。
  
  走得近了,那美人眉头一挑,手在自己的裙子上擦了两下,随后便大声吼道:“姓张的,你还知道回来!”
  
  霎时,那副宛如画中的美景瞬间破裂,张屠户则一脸憨笑着戳了戳手,“媳妇啊,可想死俺了!”他拉着一根树藤,身子一蹬那树干,三两下居然就上了平台,随后伸手便要去搂那女子,那女子假意躲闪两下,也被他搂在了怀里,虽是一个劲儿骂他又脏又臭,却也由着他连啃了好几口。
  
  “等等,那两个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张氏才看到了江篱和江笆,眼神凌厉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听得那张屠夫在耳边说的话之后,又用刀子眼将他们二人看了个遍。
  
  “既如此,那就留下吧,我们这里不养闲人,从今以后,家里要烧的柴禾就交给你了。”她看着江篱道,等到视线转移到江笆身上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缓缓道:“你,长得可真俊!”
  
  然后,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
  
  长得俊,连活都不用干了……
  难怪在从前那个世界,帅哥的脸也是可以刷卡的……
  江篱看着浑身上下脏兮兮臭烘烘的江笆,默默地无语了。
  
  张猎户他们只有一间树屋,江篱只得自己找地方住,索性这里都是参天大树,她要再盖一间也不难,头天晚上就在树上将就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她便借了工具开始造房子,因为没住的地方,张氏也开了恩,等她树屋造好,再去砍柴,当然,这附近的树是不能砍的,得去北面很远的山坡上……
  
  她不怎么敢喊江笆动手帮忙,偶尔张屠户来搭把手,这简易的木棚子也搭起来了,晚上的时候她烧了锅热水洗澡,洗好之后出来,就看到江笆坐在树底下,旁边站着的是美艳的张氏,这听她嘀咕道:“怎么脏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洗个澡?这模样俊的,可惜傻了……”
  
  说着说着,她在江笆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树上,那张猎户还在喊,“媳妇儿啊,人家丑娘都出来了,你就别动手动脚了!”
  
  “摸一下又不少块肉!”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江篱在原地站了许久,又去打了桶水出来,选了个背靠大树的位置,把江笆的衣服剥了,随后将他塞进了木桶里。
   前传 第 8 章   月光皎洁,月影倒映在水中,使得木桶中的水面都有层层的辉光,更衬得江笆的肌肤莹白如玉。
  
  如果江笆能够进阶,哪怕仍旧是低等活尸,升阶到三阶的话,他也能够吸收月魄精华了,实在没有灵气补充,也能够靠着晒月光补充一些灵气,不至于发生噬主的事情。不过,三阶活尸岂是那么好炼的,进阶更不容易,她从来不认为江笆能有什么修炼天赋,身材虽然高大,但肌肤上没有一点儿疤痕,手上没有半点儿茧子,这样的人,身前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死了,也不会是很厉害的好活尸。
  
  她一点儿一点儿地擦拭江笆的身体,这个时候倒有些后悔,如果,如果她不是去凡间乱葬岗随便扒拉一个凡人炼制活尸,现在他是不是要厉害一些,能够帮上不少的忙?只不过转念想到如果活尸更厉害了,反噬的时间恐怕越短,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被活尸给啃了。
  
  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江篱为自己脑子里刚刚生出来的念头感到羞愧,她解开江笆头上的束发,让他的头搁在木桶边缘,长发垂下,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想到鸟窝,江篱就听到树上乌鸦呱
  
  的叫了一声,她讨厌这样不吉祥的鸟,每一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现在,竟还一路跟着他们!
  
  江篱捡了块石头,朝那树上的黑影狠狠地砸了过去,乌鸦呱地叫了一声后飞起,眨眼消失在夜空中。天下乌鸦这么多,这个怎么会是控尸门那只!江篱扯了扯嘴角,本想笑一下,却发现笑不出来,默默地拿了皂角给江笆洗头。
  
  木桶里的水又换了两次,才将江笆给彻底洗干净。她不担心江笆会着凉,就让他呆在木桶里,自己拿了衣服去洗,等洗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桶里的人不见了!
  
  短暂的惊吓过后,江篱反应过来,开始感应江笆的位置,随后便发现,江笆在树上。难道说他突然凶性大发,上树吃了张家夫妇,想到这里,江篱浑身一个哆嗦,抓住藤蔓三两下攀上了树,然后愣住了。
  
  张氏手里端着碗面条,张猎户站在一旁嘀咕,见到江篱上来了,便道:“山上冷,你怎么能让他泡水桶里,我看到的时候水都冰凉了,他自己也不晓得起来,皮肤冻青了!”
  
  此时的江笆身上裹着毛毯,头发仍是湿漉漉的在滴水,肩膀那里搭了块帕子。“丑娘快来给这傻小子擦擦头发!”
  
  “吃点东西啊,不吃东西怎么行?”张氏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在江笆面前晃荡,但江笆仍旧一动不动。张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江篱的时候,眉宇间就有了怒色,“快点儿把他头发擦干了,然后喂他吃东西!”
  
  “明明都傻了,还不让人碰头发!”张氏嘀咕了一声,让江篱身子一颤。
  
  “你说什么,他不让碰头发?”
  
  “是啊!”张猎户拿起江笆肩上搭的帕子,就要给江笆擦头,还没挨着,江篱就看到江笆猛地转过头,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龇牙咧嘴地看着张猎户。张猎户朝江笆点了下下巴,“看吧!你来试试!晚上风大,头发这么湿漉漉的,容易着凉!”
  
  江篱心惊肉跳地接过帕子,慢慢靠近江笆,手微微哆嗦着伸到了他的头上。她这个方向因为江笆刚刚转头过来,因此就好像她要用一块帕子去盖江笆的脸。
  
  本以为他会转头,却没想到江笆一动没动,任由那帕子盖在了他脸上。江篱慌忙把帕子推上去,就看到江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其实是空洞无神的,然而在那一刻,江篱觉得江笆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月光。
  
  大树上,一只乌鸦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江笆头发很长,这么用帕子擦干,揉得江篱手都酸了。至于张氏煮的面条,江篱以江笆怕生为由端回自己刚刚搭建的木棚子里,很显然的进了她的肚子。
  
  江篱一口一口吃着有些黏糊了的面条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当时的情形。
  
  江笆转过头,龇牙咧嘴地看着张猎户,江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子里星辰闪烁。她走神结果被呛住了,咳嗽不止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她背上,开始那一下拍得她肺都快咳出去了,只是后来,一下比一下轻,一下比一下缓,动作虽然僵硬,却越来越轻柔。
  
  她转过头,嘴角还沾了面条,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江笆拍她的后背,许久之后,才吓得浑身一颤,随后小心翼翼地握住江笆的手,想输入灵气感应一下他现在的实力,却颓然发现,自己一点儿灵气都没,哪里感应得出来。
  
  这个时候,她想看他到底是什么实力,只有把他头盖骨打开,看看他颅内魂珠上有几道条纹了。她明明没做什么,江笆也没有灵气补充,怎么就进阶了呢?能够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喜好不满,不需要命令能够做出简单动作,这个,是要三阶低等活尸才能做到!
  
  江笆到底是怎么连跃两阶的?比起这个问题,更严重的是,就算她从前灵气没有被封印,她的实力也不足以驾驭三阶活尸,如今江笆若是真的三阶,想到这里,江篱只觉得毛骨悚然!控尸门活尸反噬的例子不是没有,当时那名师兄的活尸进阶反噬,扑到师兄身上啃噬,若不是掌门他们赶到,那师兄肯定会被自己的活尸活活咬死,饶是如此,那师兄半边身子也是血肉模糊,手臂都成了骨架子,只不过这个世界有灵丹妙药,师兄恢复得不错,还没有留疤。
  
  只是现在活尸反噬的话,没有同门来助她一臂之力了。
  
  晚上,江篱找了根树藤将江笆缠住,随后也一直瞪着眼睛守着他,如今他极有可能是三阶活尸,哪怕暂时不会噬主,她也怕他会去伤害张家夫妇,虽然用树藤捆着似乎作用也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她白天盖棚子累了一天,最近又日日担惊受怕,明明是打定主意不睡的,眼皮却是上下打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篱就蹲在屋子角落睡着了。
  
  活尸江笆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等到江篱睡熟,还打起呼噜来的时候,他动了。树藤上上下下将他捆住,他却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随后僵尸跳地跳到了门边,说是门,也不过是挂了张碎花破布,是从前张氏铺桌子的,上面被老鼠咬了几个破洞。
  
  月光透过那破洞在木屋里留下了一个个的光斑,而江笆过去之后,那光斑就落在了他身上。
  
  树藤很长,将他缠满了都有剩余,树藤的另外那一头,就握在江篱的手里,哪怕是睡着了,她的手也握得很紧。这个时候,树藤已经快要绷直了,江笆僵硬地回头,看着那树藤,他从未有过任何表情的漂亮脸蛋上渐渐有了一丝松动,眉头微微一皱,薄唇也是细细地一抿。
  
  随后,他站在门边不动了。
  
  为了那一点儿从破洞里透过来的月光,江笆在门边柱子似的站了整整一夜。
   前传 第 9 章   第二日,江篱醒来的时候有点儿迷糊,感觉到手里抓的东西她才反应过来,眼睛蓦地一下瞪得溜圆,待看清旁边江笆仍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她才舒了口气,起身给江笆解了绳子。
  
  树藤勒得很紧,江笆本来也没穿什么衣服,只是围了个毛毯,现在身上就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她心头愧疚,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低声喃喃道:“抱歉!”
  
  松绑之后,江篱就去看头天夜里洗的衣服,结果还是湿透的,外面更像是凝了层霜。她起得挺早,天还蒙蒙亮,却没想到张猎户这时候也起了,见她站在湿透的衣服面前愁眉苦脸便知她在苦恼什么,转身拿了套旧的粗布衣服给她扔了下来。
  
  “嘿,丑娘,接好了,将就穿了!”
  
  “谢谢大叔!”
  
  张家夫妇对他们真心好,江篱自然晓得感恩,就更怕给他们招来灾祸。她飞奔回自己的木棚子,看到江笆呆呆地裹着毯子坐在原地,连忙进去将他搀扶着站了起来,她如今,是一个指令都不敢对他下了。
  
  “江笆,穿衣服了!”江篱伸手去剥他裹着的毯子,却不料一直呆呆地江笆很僵硬地转了下身,江篱本来是要去摸他腋下的那个活结,结果他这么一转身,她伸手过去就落了空,江篱继续挪位置,结果没想到,江笆又转了一下圈。
  
  她要去抓那活结,左右开弓地袭击,江笆到底是活尸不灵活,转动几下之后身子没站稳,啪地一下往前倒了下去,结果嘴唇狠狠地撞在了江篱的额头上,明明他的是嘴,而她的是额头,江篱却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碰破皮了,而他的嘴唇却一点儿事都没,果然是三阶活尸。
  
  “有思想了,现在知道害羞了?”江篱有些恼了,“当初我炼制你的时候,不仅看光你,你这身体上上下下我都摸遍了,我跟你说,现在害羞,晚了!”
  
  江篱最开始的时候也会羞涩的,只是江笆这活尸她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都对着他光裸的身体,当真是每一寸都看过摸过,如今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这边骂骂咧咧,倒没想到江笆真的就不动了,待她扯掉他的遮羞布的时候,江篱忽然觉得有点儿冷飕飕的。
  
  她的衣服穿得不少,平时又是做活惯了的,自然不畏寒的,此时突然一阵凉意,让她打了个寒噤,这时候是没刮风的,门帘都没动,哪里来的冷意?江篱扭过头看了一眼江笆,只见他没什么表情,头微微侧着,似乎也正看着那门帘。她搓了下胳膊没有再多想,拿出张猎户给的旧衣服一件一件往江笆身上套。
  
  给他穿衣服,手指自然是要触到他皮肤的,江篱觉得江笆的身子凉凉的,就像是一个大冰块一样。一不小心碰触到,就冰得她一缩手,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江篱觉得自己的手都给冻红了。上半身的问题解决了,还得给他穿裤子,虽然看了许多次了,但如今觉得江笆可能有了简单的思想,她瞄到□□还是会觉得有些无语,偏偏他又站着身子,膝盖都不愿弯一下,江篱要给他穿上裤子就是困难重重。
  
  看他如此不配合,江篱便将手中的裤子往他面前一扔,“要不,你自己来!”
  
  结果她当真看到江笆动作迟缓的伸出手,将那裤子接过,只不过他身子还不灵活,单腿站立想将脚伸进裤子里的时候,嘭的一下摔倒了。隔了一下又嗖地一下直挺挺地站起来,继续控制提脚的高度,仍旧嘭地一声栽倒下去,继续反复多次之后……
  
  江篱趁他倒下的时候将江笆死死压住,三两下将裤子给他套上,因为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将他按住的,这穿裤子也折腾了半天,等她终于将裤腰拉上膝盖拉上小腹的位置的时候……
  
  江篱犹如被雷劈了一样,只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烧红了起来,如此一来,脸上本来鲜红的疤倒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活尸,活尸……
  
  三阶活尸还会有生理反应的吗?
  
  江篱看着江笆伸出手自己将裤子拉到了腰上,只是他身前的那处还挺立着,将裤子都支起了个帐篷……
  
  木屋外,几只乌鸦呱呱乱叫,江笆直挺挺地站起来,往江篱面前一步步过去,而这个时候,江篱是愣了。
  
  看到江篱仍旧直勾勾地看着他那里,江笆忽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江篱的睫毛很长,就这么像刷子一样刷过他的掌心,而这个时候,江篱却觉得,虽然被挡住了视线,她分明感觉到,那只手并不似先前他身体那般冰凉。
  
  江篱猛地抓住了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还捏了两下。
  
  没错,那手上有一些温度。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手太烫了吧?
  
  江篱将江笆的手掰开,眼睛眨了数下,因为惦记着他的体温,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仍旧是冰冰凉凉的,接着她又不信邪的摸了摸他的脖颈,仍是觉得冰凉,再去握那手,也就没觉得有温度了,当真是她错觉了?江篱异想天开,想要去摸摸他有没心跳,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江笆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就好像用石头敲了她的手一样,江篱觉得自己的右手骨头都得碎了。
  
  只是片刻,就是青紫一片。
  
  江笆挥出来手还僵在空中没动,甩手的时候倒也灵活,此时放下去却是慢腾腾的,好一会儿那手才缓缓放下,自然下垂的时候胳膊还发出咯嘣一声,就好像刚刚他突然爆发的奋力一挥,把自个儿胳膊给扯脱臼了。
  
  江篱的手都已经木了,然而她却知道,这是江笆控制了力道的,他没有想伤她。她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此时眸子里的光冷冷的,并不似往常那般空洞无神,却犹如一块寒冰,冷冽冻人。别人家的活尸会因为主人修为弱或者灵气不足而反噬主人,她的这只,会不会想要保住贞操而噬主?想到这里,江篱打了个哆嗦,牵着江笆出了房门。
  
  早餐是两张面饼,石头一样硬,吃了就得翻两个山头去砍柴。江篱背着背篓拿着砍柴刀出了门,江笆打着空手跟在她身后,偏偏张氏还在喊,“要不那小相公就别去了,细皮嫩肉的也帮不上忙!”
  
  江篱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氏,黑黢黢的眼珠子让人觉得莫名发寒,只觉得那目光寒碜人,竟是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江篱就那么看着,看得张氏别过头去,她片刻之后才抿抿唇一字一顿地道:“他离不开我!”
  
  这张氏长得花容月貌,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会不会觉得寂寞,所以才会对模样俊俏的江笆格外热情,不管如何,她是不敢将江笆留下的,索性说得肉麻一些。见到张氏一脸便秘的神情,江篱呵呵一笑,扭头冲着江笆道:“我也离不开他。”
  
  说完她伸出手去握住了江笆的手,来了一个五指紧扣。只是下一刻她便后悔了,因为那只手先前被江笆一巴掌拍肿过,现在疼得要命,而江笆的手劲儿……
  
  江篱心头已经默默地流泪了,这个时候她要做戏给张氏看,自然也不能立刻就抽出来的,两人还得手牵手地往前走,下了山再翻俩山头。只是预想之中被捏得心头淌血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江笆的手不重,刚开始的时候要略略重些,之后便极为轻了,像是生怕捏疼了她。
  
  本来江篱是准备砍树的,只不过她发现有了简单思想的江笆竟然主动拿过了柴刀,而且他砍柴的速度极快,没多久便砍了一堆,那些柴禾量倒也够了,江篱瞧着时间还早,便准备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草,若是有灵草就再好不过了。
  
  这里离修真界不远,运气好或许真能碰上一株的。
   前传 第 10 章   砍柴的这一片在半山腰,区域是极为安全的,周围还有张猎户设的捕猎陷阱,只是这一片地方自然没什么好东西,根本不用看的,她拉着江笆往山顶上爬,往上走便没了路,到处都是很深的草,一不小心还能被草叶划伤,许是见她被划伤了几道口子,江笆便走到前面去开路了,那些草叶刮到他身上,他屁事没有,锋利犹如锯齿状的叶子,折断了……
  
  攀上山顶,只觉得视线豁然开朗,让她一直压抑的心也得到了片刻放松。彼时阳光大好,山顶雾气又稍重些,那耀阳便没有那么灼眼,江篱站在山顶看着远方,只恨不得大呼一声,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
  
  休息够了便要干活,江篱四下搜寻,还当真让她看到了一株一阶药草——品莲叶。控师门弟子是会炼丹的,只是江篱还未曾学过炼丹之术,此时也就堪堪能辨认一些低阶药草。她如今寻了药草没办法炼制成丹药,更何况每一种丹药都需要很多种药草,她在这凡人界也凑不齐,只能嚼碎了吃点,吸收药草里的灵气。她小心翼翼地将品莲叶挖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确认无误之后便妥帖地收好,随后继续寻找药草。
  
  在这期间,江篱运气不错,还用柴刀射中了一只山鸡,而等她将柴刀从那野鸡里□□的时候,她发现那山鸡飙出来的血里竟然有淡淡的灵气。因为靠近修真界,所以这些动物体内都或多或少的有了灵气,还是恰巧,这山鸡刚刚吃了灵草?此时管不了那么多,江篱捏住鸡头,把鸡脖子割破之后放血,紧接着招呼江笆,“快点过来喝血!”山鸡血中有灵气,自然不能浪费,只不过这样的血只能生饮,否则的话灵气也会消失殆尽。
  
  以前师兄他们的活尸都食过生肉饮过生血,江篱便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江笆杵在那里不动,让她有些恼火,“我知道你已经有了简单的智慧,这凡人界灵气极为罕有,若不补充灵气,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继而噬主!”
  
  江笆呆呆不动,江篱抿了下唇,随后垂下眼眸没有再坚持,而是将先前贴身收好的灵草掏出来递给了江笆,“嚼碎了吃吧!”
  
  江笆接过之后,手臂僵硬地将那药草放入了口中,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合拢牙齿,就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微张着,眸子里亦有光亮一闪而过。
  
  江篱捏着山鸡置于头顶,嘴巴张开,接那山鸡流出来的生血,她的动作极为难看,表情就更难看了,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那鲜血从她嘴角溢出,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又一直流到脖颈,她拿袖子一抹,那鲜血没擦干净反倒是晕开了,没有那么浓烈,倒像是染的胭脂。
  
  生血的味道极为不好,江篱有些想吐。她打了个干呕,却也止不住心里的翻腾,当真要吐了,江篱便立时伸了只手捂住嘴,忍着恶心让喉咙里的血又咽进了肚子里,稍微喘了口气之后又要继续去喝血,就见江笆伸出手来,将那山鸡的翅膀抓住。
  
  “做什么?”难道是闻到血味,凶性犯了?她微微哆嗦了一下,就见手上一空,江笆拎过山鸡就要往嘴里送,她顿时一急,“只喝血就行了,肉可以回家煮……”被江笆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之后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江笆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活尸不吃熟食,吃了会吐得到处都是,所以她这个要求,会被无视的吧!
  
  江笆将那山鸡扔到一旁,慢腾腾地从嘴里掏出那还未嚼的品莲叶,一步一步走到江篱身前,见她呆愣在那里,便伸手要去将她拿过来,只是力度没有掌握好,便单手将人给提到了空中!
  
  “江笆!江笆!”要噬主了吗?江篱大声的唤,同样也给他下了命令,却见他仍是没松开她,并且朝着她伸出了魔爪。
  
  “唔!”
  
  江笆将那根沾了他不少口水的品莲叶直接塞到了江篱的口中,与此同时,他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噜的音节。“咕咕咕咕咕!”
  
  说完之后,他松了手,转身回到那山鸡旁边,弯腰的时候身体直接垂成了九十度,单手下垂,便将那山鸡拎在了手里。
  
  江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却没觉得有多疼,她扭头看到江笆正在那里喝生血,心头就一抽一抽的有些难受了。
  
  他真美。哪怕穿着补了不少补丁的粗麻布衣,手里捏着一只山鸡,正吮吸着山鸡的血,江篱仍旧觉得他美。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让他这个冰冷的活尸也像是有了温度,眼睛里更是有了璀璨的光泽,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
  
  明明是嗜血的动作,却让她觉得心安。品莲叶味道极苦,她细嚼慢咽,也浑然不觉苦涩了。
  
  品叶莲服用之后,江篱便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细微的灵气,在经脉里游走,她顿时一喜,随后运转门派心法,打坐调息。然而灵气运转一周,经过丹田之时,却遇到了阻碍,如果不能穿过丹田,这运行一周便并未完成,如此,灵气也不会被经脉真正吸收,她屏息凝神,想要冲破那丹田处的阻隔,却是力不从心。
  
  不多时,灵气散尽,江篱一脸苦涩,竟是丁点儿都没剩下。若不冲破那奸细所下的禁制,她就无法修炼,而无法修炼,自然就不能报仇!但是身体不能吸收灵气,又如何能冲破那禁制,这竟是个死循环了,除非,除非她能得到修道者的帮助,可是且不说这凡人界哪里会有修道者,即便被她遇上,也不会助她一个魔道小修!
  
  太阳逐渐西沉,江篱见时间不早,垂头丧气地背着一背柴下山,本来江笆要背的,兴许是之前他的动作深入人心,江篱便很直接地拒绝了,她一字一顿地道,“如今我修为难有寸进,只能磨砺身体,这等活交给我来做,还能锻炼一下。”
  
  回到住的山头,将柴禾放好之后,江篱也把山鸡给了张氏,却见张氏接过之后,极为震惊地咦了一声,“为何这山鸡被放光了血?”
  
  江篱呵呵一笑,“被我直接拗断了脖子呀!”她伸出手拍了拍,“放了那么久,血自然就流干了!”
  
  旁边张猎户哈哈大笑,“丑娘好身手,来,给我,我去烤了给大家吃!”说罢,他从张氏手里拿过山鸡,熟练的拔毛去内脏了,而那张氏也道:“我去看饭煮好了没!”只是她转身之时,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江篱总觉得她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傍晚,三人围在一起吃饭。
  
  “丑娘,你那小相公长得那般漂亮,却是不敢见人!”张猎户抬头看了一眼江笆所在的木屋,随后又道:“想想也是,我这婆娘,也得藏这深山里。”
  
  旁边张氏剜他一眼,眉里眼里皆是万种风情,一颦一笑,端的是勾人,叫江篱都心头一跳 ,一时移不开眼。张猎户的老婆,比她在修真界万灵堂看到的好多女修都漂亮得多,要知道,修士经常吃灵药,肤色更好,而山水灵气养人,自然也比凡间女子漂亮得多,这张氏,当真美貌惊人,在修真界也应当极为出挑。
  
  “丑娘今天打得柴禾不少……”张氏笑了笑,随后吐出一根鸡骨头,就在裙子上擦了下手,“其实我也是个大夫,略懂医术,偶尔也会上山采药,替山下那些猎户看病,既然丑娘来了,打柴的时候,便帮我看看有没有药草,替我采下来如何?”
  
  “丑娘又不懂这些。”张猎户皱眉道。
  
  “不懂可以学呀!”张氏雷厉风行,转身便扯着树藤上了木屋,片刻之后拿了本破书出来,“喏,不识字也没关系,上面都有图,看到相似的,通通带回来就好!”
  
  江篱点了点头接过,吃饱喝足,便想着上去找江笆了,主要是在这里呆着,她也觉得这张氏的眼神古古怪怪,雪亮得很,像是眼睛里藏了把刀,把她身上剖开,连经脉血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起身之时,便发出噗的一声响,江篱顿时面红耳赤,偏偏那张猎户忽然道:“咦,丑娘,你放的屁竟是香的。”
  
  张氏顿时一脸无语,江篱更是难堪,垂着头往回走,差点儿撞了树。
  
  “我说丑娘,你吃坏东西了吧,要不我帮你看看?”
  
  江篱回头,就看到张氏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顿时连连摇头,她哪里是吃坏东西,是体内的最后一丝灵气,也化作了那一个香屁,如今那株品叶莲,就真的是屁也不剩了!
  
  她上树之后看到江笆正坐在门帘边一动不动,夕阳如血,他长长的睫毛里也盛满了红光,凉风撩起他的发丝,就仿佛一幅绝美的画。随着长睫落下,剪断了清风,也惊动了画卷。江篱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跳犹如擂鼓。
  
  她刚刚,竟然对一具活尸有了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