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二十一世纪。
街头。
“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好感人的爱情啊!”
“是啊,如果没有那个讨厌的郭圣通,就更完美了!”
“对啊,我记得历史上……”
一群刚从书店出来的学生尽情发泄着对郭圣通的不屑和对阴丽华的羡慕,逐渐远去了。
黑暗中,郭圣通却睁开了眼。原以为早已麻木了千年的心,再一次跳动起来——
‘可笑,原来在那段‘秀丽’的爱情中,我只是一个讨厌的第三者,破坏人幸福的侩子手?若……若真是那般,刘秀,你当年为何苦苦三次求娶于我?为何借了我阿舅的兵,用了我阿父辛苦积攒的家私?是我看不透,看不透,所以我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后宫庶务,最终却落下个‘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是真爱,你们是完美而仁慈化身,你们是……
那我郭圣通呢?我到底是什么?你爱的,我努力去爱,你在乎的,我努力去珍惜。若真是‘吕、霍之风’阴丽华的几个孩子,又怎会平安长大?
恨!恨!恨!’
她笑的越发张狂,那晶莹泪水一涌出,便化为石头一颗颗从空中落下。原来,鬼也有泪水吗?
“你恨吗?”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她。又仿佛,那声音本就来自她心底。
“我恨!他们,可我更恨我自己那般愚蠢,相信了刘秀的爱,将自己送上绝路!”她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来。
“若给你一个机会……”
“我愿付出一切,纵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她等不及那不急不缓的声音说完,便抢道。
白光大作,她伸手挡了眼睛,却听着那声音道:“那便,重新开始吧!”
【晋江系统绑定中,目标玩家:郭圣通,绑定中,绑定倒计时:1、2、3!】
“那是什……?”
她还来不及问完,便被漩涡卷入时光中……
“……今日我林则徐在这虎门……”
“……高公公,给爷脱靴!”
“武逆!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敬,以一阶女流之身篡夺……”
“冤啊!臣妾并未……”
“……我杜十娘纵是身死也……”
“妲己误我……”
……
她身入漩涡中,看到的,听到的却是不同的朝代,直到——
一个幼学之年的男童从牛车上奔下,抓住在门口顾盼的使女:“青女,阿姐如何了?”
郭圣通心有所感,只看了那里一眼,正好看到了那少年的容颜:“阿弟。”
那漩涡却突然化成一道飓风,将她推进了那少年所站的院落中去……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夫人,小姐的高热退了!”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郭圣通只觉得浑身如同被巨石碾过般的疼痛,她努力睁开眼,却见了面前那个垂泪的美丽妇人:“阿母。”
她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嗓音都是沙哑的。
那妇人却扑倒了她身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总算醒了,若有个好歹,阿母拼了命,也要去让那贼子为你偿命!”
‘咚咚咚’
湍急的脚步传来,郭圣通隐约看到一个少年急切冲来,那少年还未至她榻前,便哭喊了出声:“阿姐!况儿来了!”
————
郭圣通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用手指,轻轻在眉上描画。
记忆中,最后一次画眉是什么时候?
哦,那是东汉建武十七年秋天。
那也是她做郭皇后的最后一日,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她挥退了众人,执笔为自己画眉。那是那一生,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这般认真地执笔揽镜画眉了。
昏黄的铜镜中,映出一张却了无生趣的美人脸。那张脸,比现在的看上去难看多了。
那时,她正在认真地画眉,一个宦官拿了玉轴绣银龙的圣旨进来,让她接旨。
她至今还记得,她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认认真真地画着另一边的眉。等都画好了后,才慢慢起身,走到那宦官跟前。
那宦官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仿佛是随意顺手找来的充数的。他声音有些抖,对她说:“郭皇后,接旨吧!”
那是,最后一次听到有人叫她‘郭皇后’了。
那圣旨上的话,她至今倒背如流:“今有皇后郭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鹫。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
最后,她没被幽禁,也没被赐死,只是贬成了中山王太后。
后来,她变成鬼魂飘着的时候,便听好多人说。她绝对是历史上最幸运的废后了。因为她只是被废,还得了个王太后的封号呢。
是啊,她果然是历史上最幸运的废后,阴丽华养大了她的幼子,幼子封了王。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劝她做点好事,积点德,向高贵仁慈的阴皇后学习。她的长子运气也很好啊!被废了,还被赐予太子仪仗,最后刘秀一死,也病死了。看看,她的运气是不是很好?能亲眼看着儿子的死,和感受其他儿子的恨呢。
她真该感谢阴丽华啊。
郭圣通笑了笑,那时她接了旨后,竟还没出息地流眼泪了。真是,太丢人了。
哦,不过有件事她做的不错,那便是恭喜了刘秀梦想成真,娶阴丽华为后的梦想,终于在十六年后如愿以偿。
说来好笑,建武二年,当她在偏殿苦苦争扎了五个时辰生下他的长子时。他却在西宫寸步不离的陪着阴丽华,安慰她别难过,别伤心呢。对了,后来她刚刚被封为后,他便当着天下人说了那句千古名言——‘做官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呢。
听听,这千古的‘秀丽’爱情从一开始便是多么的令人感动啊!
既然他们的爱情里头容不得沙子,当年又为何苦苦要求娶她?
哦,阴丽华同她说了,那是为了她阿舅真定王的兵力,和她阿父的全部财产呢。毕竟,打战是要人要钱的,阴家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刘秀那日站在她的宫前,听着她被废的圣旨,却不进去,难道就为了欣赏她的丑态?真是,对不起他了,她做的真不好,让他都失望了呢。
郭圣通扣了镜子,突然大笑起来:对了,还有那个吕、霍之风。
她记得,她当时问刘秀: “若我真有吕、霍之风,你带着阴贵人出去游玩时,打猎时,御驾亲征时,又为何放心让我替她看护孩子?”
刘秀当时却什么都不说,转身便走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整个《后汉书》整个历史都记错了!
阴丽华亲口对她说:十六年前,是刘秀让她当众让位给了她。原因却是因为那时候天下初定,行刺的人太多,刘秀怕人伤了阴丽华,便要立个靶子。还因为,她是真定的王室,士大夫不会说闲话。而阴家却不显,不过,通过这件事,阴家不仅坐实了管仲之后的名头,还得到士大夫的认同了。
为了一个女人,愚弄了历史,为了一个女人,逼死了另一个女人。这便是刘秀。
她陪着他四处征战,颠沛流离。她的阿舅出了全部兵力为他征战沙场,她家出了全部家财。而阴丽华,却只需在家里,被刘黄,刘伯姬照顾着。她的阿舅在他站稳天下后,被爆出谋反,诛了。她自小便过目不忘的弟弟,不知何故竟开始流连烟花之地,成了个无人不知的纨绔。
而阴丽华的兄弟,却个个身居高位。人人尽享荣华。
大星作乱,按命理,那明明是阴丽华的八字,却不知何故变成了她的原因。
她付出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抵不过阴丽华的一颦一笑。
哈哈哈。
郭圣通睁了眼:“这一生,我再不管爱恨情仇,只要权倾天下”
————
三日后。
素女扶着郭圣通慢慢走着,她有些不满:“小姐,你该回去歇歇了。”
“不,”郭圣通道,“这几日,躺的我骨头都散了。”
素女说不过她,只急道:“可你身子还没康健……”
郭圣通驻足,将路旁的一丛凤仙花掐下,手指一拧,便溢满了一手的红汁子。她贪婪的举起手来,迎着阳细细看着手上那猩红:“素女,你看,这颜色多美啊!”
素女不疑有他:“小姐,待你身子完全康健了,素女去帮你用着凤仙花包了指甲,那时候才好看呢。”
郭圣通只是笑,素女怎会懂得,她心头那嗜血的猛兽在如何疯狂叫喧呢?她已经是魔了啊。
葵女突然寻至:“小姐,那刘将军又来了……”
“嘶!”素女突然痛呼出声,却不是替自己痛的。
“小姐,你为何掐伤了自己的手?”她急急问道,并抓住了郭圣通那只刚刚掐出血的手来。
葵女也吓住了,她忙跑过来:“小姐怎么了?小姐……”
郭圣通越过正为她流泪的素女,看向葵女,她这一世附体时,已是将要过门之时。而上一世的她,病一好,便带着无限憧憬嫁了刘秀。这一世么……
“告诉阿母,我最近老做噩梦,怕的很。请阿母同刘将军再商议商议,能否推延婚期。”
葵女便愣住,直直看着她:这亲事小姐有多积极,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小姐却仿佛换了个人似得……
只见郭圣通勾起唇角,眼中是葵女看不懂的情愫。她声音低喃仿佛是少女在对自己日思暮想的情人倾诉:“他是将军也好,庶民也罢,我郭圣通都不在乎,我郭圣通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脑海中‘叮咚’一声。
【叮咚!玩家自动领悟口蜜腹剑技能,系统开启!祝玩家游戏愉快!】
然后,便多了个人物面板出来。郭圣通变成鬼魂在世间飘荡多年,亲眼见了多少朝代变迁,21世纪电脑游戏几乎遍地都是。她自不会陌生这样的游戏面板。
唇角勾起:‘游戏,不错,这一生,本就是一场游戏。一场只属于我的游戏。刘秀,你准备好了吗?’
正文 第 2 章
茶香四溢。
郭主跪坐在炉前,素手芊芊,中握一小银瓢。
侍女跪坐屋中一隅,低头抚琴。
琴声中,那茶锅中已缘边如涌珠连泉。郭主便轻轻舀起一瓢沸水,倾倒在一旁放置碗中。她低眉垂目,按着一定节奏搅那炉上茶锅中的沸水,直至中心出现漩涡。便拈起早已备好的香茶放了进去。又拈起盐粒放入。便等那茶水腾波鼓浪时,将方才取出的水倒入。然后放下银瓢,端起炉上茶锅放置小几上。
又用银瓢中的茶汤分成三碗。
她将那茶碗推至刘秀面前:“破虏将军,请!”
刘秀头戴纶巾,一副文人打扮,他跪坐在几前,略一低头:“某谢过郭主。”
“邓郎君请!”郭主又推过第二碗来。
“小子谢过郭主!”邓禹忙应了。
“王兄,请!”郭主推过第三碗来。
真定王刘扬方接了:“谢过王妹!”
喝茶有礼,先观其汤色,再嗅其芳香。最后品其味:第一口,润其唇;第二口,满口生津;第三口,唯余满口香。
那侍女运指如飞,琴声便显得越加急促。
刘秀和邓禹心头有事,却不得强耐着待那脑满肠肥的刘扬放下茶碗来。
“王妹,甥女前几日说是受惊病了,如今可是好了?”真定王刘扬笑着看向郭主。
郭主淡淡一笑:“热是退了,却仍需静养。我已使葵女去问了。请王兄稍等片刻。”
刘扬便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道:“王妹,甥女若已无大碍,还是早些决定终身大事较好。她年岁已是不小。”
郭主淡淡一笑:“请王兄稍等片刻。只待葵女回复。”
刘扬便看向刘秀,又叹了声气,端起那茶碗又喝了一口。
此时,一侍女疾步过来。到了殿上,先行了礼,又膝行至郭主身侧,轻语几句。
刘秀和邓禹皆侧耳细听,却隐约只听了‘小姐不愿,说是仍旧不好,怕妨碍将军……’。
他两个心头一紧,便有些焦灼。
郭主眉峰越发紧皱。她听罢便抬头对刘扬道:“我那小女,却是被我养坏了,娇娇弱弱,一点儿亏也不曾吃过。前几日却是上街被惊了马。却是吓狠了。”
“某早已知晓,某也曾使人上门献药。”刘秀道,“小姐如今身子不虞,某欲思见她一面,不知郭主可允?”
邓禹忙跟着道:“郭主,某虽不才,却觉得此事可行。将军乃至阳男儿,若小姐身边有甚阴邪,定也能退散了去。”
这一句,却正好戳中了郭主心头软肋。
这些日子来,郭圣通常常梦中流泪,盗汗。大夫却说是心病。她从旁侧击了几次,却没发现异常,思来想去,也免不得往这阴邪作祟上想了。
如今见邓禹说的有理,她微一思量,便应了:“如此,也好。若将军不嫌麻烦,我先使葵女进去说一声,也好让小女有个准备。”
“诺。”
————
素女正千方百计要劝郭圣通回去歇着时,却见葵女去而复返。
“小姐,小姐大喜,”葵女脸上带着喜气,“刘将军说,要来看小姐呢。”
郭圣通脸色一僵,很快便又明白:‘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刘秀却是怕横生枝节,为这婚事,误了他的大事……’
她心头明晰,脸上却做出一副感动涕零的模样来:“真的?刘将军真是如此说?”
此时那个写了《女诫》的班昭还未出世,世上还无三从四德,贞洁烈女之说。故男女大防虽守,却不算严苛。刘秀要来看她,虽不算合理,却也不算出格。
不过,他既然是要来,她何不趁此,为自己加重筹码?
刘秀素爱女子温柔贤淑,她上辈子便是刚烈太过。阴丽华懂得扮柔弱,难道,她会差吗?
郭圣通轻轻一笑,做出一副柔弱样儿来:“素女,快扶我回屋去。别让将军见着我这副难看的模样。”
素女只当她想要在未来君郎面前做个好颜色,便掩下了眉间喜气,欢快答了声:“诺。”
————
郭圣通坐在四乳凤纹镜前。
素女站在门口,心头虽然有些不解,却只当是郭圣通害羞,并未细想。
“刘秀,你很好!很好!”她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怀了多大的诚意来求娶我!”
她心头很清楚,刘秀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求娶她,甚至在她隐约推辞拒绝后,还要这般迫不及待来‘探病’!如今,这天下之势,想必早已如同水火。要收复北方,刘秀的兵力却是不足。
十万兵众……呵,去你娘的十万兵众!这话用来骗骗叔父刘扬也就罢了!郭圣通心头清明的很,刘秀哪里拿得出十万人来?
偏偏刘扬信,他不仅信,还觉得刘秀了不起。郭圣通看见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来:刘扬初期便以投靠了王郎的赤眉军,如今更始帝登基,他立刻又觉得不安起来。刘秀是更始帝御封的大司马,又有皇室血统……
刘扬要保命,于是,便携着真定兵投靠刘秀。他又怕刘秀拿了兵权,却背信弃义。这般举措下,联姻,变成了刘扬的唯一选择……
今世剥离了那可笑的爱后,郭圣通第一次对局势看的这般透彻明晰。
至于刘秀?她勾起唇角:“他不过是一万余乌合之众,自然也是迫不及待想要真定的兵众,更遑论想趁机借真定王名号收复河北一带势力了。”
说的现实一些,这联姻,不仅是刘扬迫切需要的,也是刘秀如今最迫切紧需的。莫说她如今只是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即便是,她已残了,瘸了,傻了。只要还剩一口气,刘秀都急着要娶她过门。
想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腰也挺得更直了:‘今世,他要借真定的兵可以,但休想再要郭家一分一厘的钱!’
如此一想,她心头便不免把对郭况的教导提上了紧要日程。
不过,此时么……
“系统,你可有后世那些女子化妆用的物品?”郭圣通道。
【有,但需用积分兑换。】脑海中,出现了一声音。
“怎样获得积分?”郭圣通道。
【需开启任务。】那声音说完,郭圣通便见得虚空中浮出一蓝色面板。
“别人不会看到你?”她确认了一下。
【不会看到,你要说什么,也可以直接在脑海中想,不用说出声音来。】
郭圣通放心了,便低头去看。
蓝色面板最上方,是她的个人属性。这些属性中,容貌她才堪堪及格,体质就更差了,竟才40。而系统给她的评价却是:[一无是处的废渣。]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郭圣通仍被那七个字深深刺痛。
“一无是处的废渣?”郭圣通笑了,“系统,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对阴丽华的评价会是什么?”
那蓝色的面板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请选择游戏难度!】
“游戏?戏如人生,真是极好的两字!”
她伸手,想也不想,便点下了最高难度。
【这难度太高,为了避免你日后后悔,你现在还有一次可以重选的机会!】系统提醒她。
她却再一次按下最高难度。
于是眼前礼花绽开。复又现出个扇形的面板来。上头依此排列:宫闺之术、驭人之道、权谋之术。
她心念一动,点开‘权谋之术’,竟看到其中有兵法等字样,只可惜如今都是一片灰色,无法预览。扇形面板下侧,便是一游戏指南。
她打开细看,短短片语,便让她心潮澎湃无比:“你这竟不仅限于在宫闺之争中使用?”
【因为玩家选择了最高难度。】系统呆板的语言便在她脑海中响起。
郭圣通轻轻一笑,并不纠结:“我的化妆之物要如何兑换?”
【已自动为玩家兑换化妆盒一份,初级化妆术一级。】系统道。
然后,郭圣通便在她的游戏背包中看到了化妆盒*1的格子。她正要问如何取出时,却见那盒子已然出现在她手中。
“怎么回事?”她问。
【背包中的物品,可随玩家心意自动取出/收回。】系统解释道。
郭圣通明了,她当即打开了化妆盒。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化妆的流程,手法还不熟悉,她擦了好几次。才终于画出一副自然的病容来……
当然,这病容,却也是偏向最美的病美人那方向来的。
于是,原本凛冽大气的眉眼,瞬间变得婉转多情,一个北方娇娃,在化妆术的魅力下,生生显出了病西子的模样来……
她对镜颦眉一笑。立刻便起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病美人什么的,她还真是怎么都欣赏不来。不过,刘秀就是好这口,额,这口味真是够独特的……
————
素女越加不安。
郭圣通已经进去很久了,而且里头什么声音都有,静的让她觉得骇怕……
“小姐?”她终于忍不住,转身敲了敲门,“小姐,刘将军快来了,您……”
“进来吧。”里头传来了郭圣通的声音。
素女有些奇怪,仿佛小姐的声音同之前有些不同?
但她却未深想,只是推门进去,郭圣通仍坐在那铜镜前。
素女叹了口气:“小姐,您该更衣了。头发也要好好梳梳,您看堕马坠怎么样?配上郭主给您的那支玉兰花的簪子,一定好看的紧哩。”
“找一件素雅点的衣服。”她仿佛没有什么精神,说话轻飘飘的,“头发松松的系一下便好……”
“小姐!”素女有些急了,“您是怎么了?刘将军要来看您啊!您怎么能……”
“素女,”她转过头来,声音轻飘飘的,“我没力气的紧,你再折腾下去,说不定我要晕过去了。”
素女吓了一跳,捂着嘴,眼眶一红:“天哪,小姐!您好憔悴!”
郭圣通的唇是涂了点淡紫色的,她笑了笑,仿佛有些不稳,竟好似要跌倒。素女慌忙扶住:“小姐,我的好小姐。婢子现在便去给您找衣服,您千万别晕过去。千万别。”
“恩。”她轻轻应着。
————
刘秀和邓禹在葵女的指引下往郭圣通的庭院而去。
郭主跪坐在几前,挥退了弹琴的婢子,问刘扬:“哥哥为何一定要投靠刘秀?”
“你们这些女人家,哪里懂得天下大势?如今皇上对刘秀信赖有加。唉……当年若不是我为了这一城百姓不受池鱼之殃,暂时卧底在王郎军中。如今又何苦看刘秀眼色行事?”刘扬低声道,他原本就很小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团一夹,更是小的看不出来。
郭主不是愚昧之人,自然知道他的话中掺杂了多少水分。她唇角溢出苦笑来:‘若郭郎还在,或许,女儿便不会如此轻易的被当做筹码交换吧……’
她掩住眼中苦涩,抬头,又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哥哥所言甚是,所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哥哥做的一切,天地可鉴。只是哥哥,通儿却是我唯一的女儿。”
刘扬挥了挥手:“刘秀的人品你是看到的,还有什么不满。”
“可他之前已有娶妻!”郭主道,“况且哥哥,若是通儿为妾,传出去,却是我真定王室,卖女求荣,眼巴巴地倒贴一个破虏将军了。”
这一句,却是实实在在戳到了刘扬的心病。
郭主见他神色一黯,便立刻又道:“我一介妇人横竖无虞,只是哥哥,您可是真定王啊。”
刘扬面沉如水:“我去找刘植!这婚事乃他牵的线,我的甥女,绝不能为妾!”
‘刘植’郭主心头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心头下了狠心,定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
越往幽深处行走。便越觉得心旷神怡。
刘秀和邓禹疲惫已久的心神,竟渐渐被这美好风景所吸引。整个人逐渐放松下来。
然后,他便听到了女子的轻咳和细语。
“小姐,刘将军还没来,您身子不好先回房候着吧。”
“不妨事的,我还不曾见过他,只是听阿母说,他是当世少有的奇男子……”
然后,他还未抽开目光,便看到了那美人蕉下的人……
她着一袭浅蓝色的襦裙,微风中,裙裾飞扬。她眉如远山黛……
“啊,将军。”
他回过神来。便有一温热身体落入怀中……
“小姐!”一旁的婢子慌忙叫着。
她闭着眼,眉头微颦,身上幽香阵阵……他恍惚间望去,便忘了自己……
正文 第 3 章
素女掀开了帘子。
花白胡子的大夫摇头晃脑的走出,看向刘秀和邓禹:“小姐的病,唉!”
素女吓的流泪:“大夫,我家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您说啊!说啊!”
那大夫叹了口气:“奇哉,怪哉!小姐脉象一切正常,偏偏就是不醒来。老夫欲使针刺之,可否?”
素女哪敢决定?正犹豫不安间,便一人道--
“但凭大夫做主!”
几个仆从倒退进殿,把住了进入郭圣通卧室的那道门帘。
郭主便随后进来,她看了眼大夫,对他行了个礼:“请老大夫务必为我女儿查出病因。”
然后,她看向了素女:“你过来,且将事情细细与我道来。”
“诺!”素女说罢,走向郭主:“小姐身子不好,但却因听说将军要来探望,便又急急整理姿容。久候将军不至,小姐心慌,便要出去看看,婢子阻拦不得。只得跟了,谁知……”
刘秀在旁边听得面红耳赤。他还记得那郭圣通小小的身形,身体的馨香温热。如果说,今日之前,郭圣通只是他用来收纳河北势力,借用真定兵权的筹码。那么今日之后,他将再也无法仅仅将她当作一桩交易的附加品了……
男人总归都是骄傲的,他虽然身为皇族子孙,却已是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子孙,及至他父亲刘钦时已经没有爵位。同富农、地主之流已看不出多少差别,甚至还不如他们。他少年心高气傲时,曾与市井偶见阴丽华。瞬时惊为天人,当时便立下誓言:‘娶妻当娶阴丽华’。
只可惜,阴家乃实实在在的乡绅之家。阴丽华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阴家早已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又岂会将能带着阴家飞黄腾达的凤凰鸟儿轻易与了刘秀?
只是时也命也。
乱世起,阴丽华已拖到了19岁。再拖下去,只怕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了。阴家新任的族长阴识,与刘秀本就认识。此时刘秀在南方势力中又称得上是独树一帜的。阴识便孤注一掷,暗示刘秀可以求娶。
岂料,好不容易求来的妻子,体贴是体贴了,温柔小意仿佛也是够了。可始终却让刘秀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如今见了郭圣通,听了她的婢女说的话。刘秀心头竟是一片热烫。
他仿佛找到了在阴丽华那里始终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全身心仰慕!
正因如此,他此时便上前了一步:“非是小姐的错,都怪某太过心急。郭主放心。小姐但凡缺什么药物,请尽管吩咐。某待小姐痊愈后,再论迎娶之事。”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大。
于是躺在里间‘无故昏迷不醒’的郭圣通,便轻轻笑了:‘刘秀,你如今说这话,可又是在算计什么?无论你要算计什么,我郭圣通对天发誓,你都不会成功!’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她努力平缓了面部肌肉,保持同刚才一样的呼吸。
“竟还是没有反应?”那老大夫扎好了针,擦了擦头上的汗,方才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便见郭家大小姐仍旧同方才未扎针前一样昏迷着。
“是在不行,只能扎面部了!”老大夫咬了咬牙。
他走了出去,同郭主商议是否可以在面部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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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扎针,郭主同刘秀都在场。
老大夫拈起一根细长银针,轻轻比好穴位,找准点后,方慢慢旋转刺入。
这一次,郭圣通便有了反应。
她先是皱眉,仿佛很不安,后又启唇,轻微开合中,似乎在吐露什么句子……
刘秀乃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不是郭主可以比的。他只侧耳倾听,便隐约听到了:“……血……诅咒……肉……”
他心头打了个突。不免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上去。
突然,郭圣通身子从床上弹起:“将军快跑!”
【恭喜玩家自动领悟技能:戏如人生!当前熟练度为1/100】
于是,刘秀和郭主便看到,郭圣通坐在那里,似乎是还未反应过来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而此时的郭圣通,却在查阅她现有的唯二技能:口蜜腹剑和戏如人生的熟练度。恩……好像都不是很高,不过都是1/100而已,看来,还得多加练习呢……
“通儿,”郭主吓坏了,见她久无反应,慌忙喊道,“通儿,你怎么了?”
“阿母!”郭圣通一下子扑入她的怀中,呜呜大哭起来。
于是,她看到,戏如人生的熟练度又往上涨了0.2。
“阿母,通儿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头有个红脸的人,他在杀人,好恐怖,通儿被他发现了,他要杀掉通儿。梦里头,有个人拉着通儿在跑。那个人说,他是刘秀。”
刘秀在郭主身侧,听到了这尤带着哭音的幼稚话语。
那声音翁声翁气的,说的话也毫无逻辑,显得十分可笑。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
“通儿不哭,那是将军去救你了!”郭主此时不知为何竟想到了邓禹在前殿说的那话。果然刘秀的阳气足,能震慑郭圣通身边的不洁之物么……
郭主想到这里,原本因为女儿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的不虞,竟稍稍消散了些。
“可是……”郭圣通仍在郭主怀中哭泣,“可是那人拿了刀朝将军砍过来了。然后通儿看到自己冲上去挡住了那把刀,然后……好疼……嘶……好疼!”
还是老大夫反应最快:“夫人,小姐的脸上还扎着银针!”
郭主慌忙将郭圣通的脸抬起来,这一看,所有人都吓了一条--那银针露在外头的部分折成了弧形,底部血迹已经流出,皮肤微微翻起……不难想象,这针扎的有多深!
这要是留了疤,真是要毁容了啊!
说实话,阴丽华的五官容貌比郭圣通无疑是好了太多,尽管她年岁比郭圣通要大。可南人自古以来,皮肤都比北人好。再加上,阴丽华五官长得极美,婉转间,自有一派风流……
郭圣通今年方十四,还未定型。可就如今的模样来看。是根本无法与阴丽华相比的,更遑论她此时还破了相……
但不知为何,刘秀却并不觉得她丑。他脑海里头回想着郭圣通方才的话‘我推开将军了,通儿看道自己冲上去挡住了那把刀……’
她同他并未见过面。可只是她却在梦中为他挡刀……
即使只是梦境,但天底下,却有一个女子,如此真心的倾慕着他。
等众人兵荒马乱处理好郭圣通面部的伤势。刘秀才走了过去:“郭小姐。”
郭圣通闻声抬头一看。叫出声来:“呀!阿母。我又做梦了!”
郭主又好气又好笑:“你又做了何梦?”
“阿母!”她指着刘秀喊,“你看那个儿郎,就是我梦里头拉着我跑的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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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主亲送刘秀和邓禹往外行。
走至中途,她终于咬牙道:“将军,或许我这个要求太过强人所难。可……可通儿这病来的太过诡异,偏偏她又做了如此奇怪的梦。有时候,我不得不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或许,将军就是通儿的贵人了。”
邓禹立刻紧张起来,他上前半步,状似无意的护住了刘秀身上的要害。
郭主面带难色:“求将军成全我的一片爱女之心。请将军早日纳采。若是方便时日,不妨住到郭府来……”
一言未毕,邓禹已迫不及待截住:“郭主好意,纳采之事好说,只是,将军还要练兵,还要处理政务,恐有负郭主美意了。”
笑话,让刘秀住进郭家,万一真定王府突然有人要反水。刘秀岂不是羊落虎口?
“我明白将军的顾虑,”郭主苦笑一声,“若不是到了这份儿上,我又何尝愿意?毕竟女子未出闺阁前便与男子相处一室。传出去,总是不好的。可如今通儿如此……实与将军说,若她有力气能拜堂成亲,就算是今日便要送她过门,我也认了。”
邓禹脸上立刻露出怀疑之色:“郭主之前不是还……”
“为人阿母的,心头纵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郭主淡淡一笑,“毕竟,儿女才是最重要的。若能以身代之,我宁愿同通儿对换,只愿她身体康健,一世无忧。”
一时间,这两人俱想起自己的阿母来。
“郭主,”刘秀声音有些喑哑,却显得异常坚定,“某愿来郭府暂住。”
“将军!”邓禹急切唤道,“将军不可……”
“此事我意已决,休得再提。”刘秀道。
“诺。”邓禹虽然无奈,却也只能认了,心头却想着要如何才能护卫刘秀安全。
美人蕉后,素女满脸喜悦:‘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小姐,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想着,然后拎起襦裙,转身往郭圣通那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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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辈子,真是安逸的太过了!”郭圣通回想了一遍身边可用人手,最终只得感叹一声。
被娇宠惯大的孩子,没遇到丁点儿挫折前,又怎么会长得大呢?
细细算来,身边就只有一个素女能用,而素女又是个藏不住话,什么都摆在脸上的简单婢女,这样的人,可以用来做明面上的事。却绝不能用来做暗地里的事。
而就算来做明面上的事,也绝不能做大事。否则,一个不察,被人利用了。最后……等等!
郭圣通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活开了:“利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素女既然简单,莽撞。那么,只需要……”
她心里头渐渐有了计划。
“小姐,小姐!”素女满脸喜悦,拎着襦裙,飞奔了进来。
她初一站定,便开始喘气,可见的确是跑的太累了。
喘了会儿,她开口便道:“小姐,小姐。郭主请刘将军暂住郭府,刘将军答应了呢!”
这倒是大大的出乎了郭圣通的意料!她一愣,继而又释然了:‘这样反倒是更方便了。’
她抬起头,满脸苍白还贴着膏药。看上去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偏偏她还笑着:“真的吗?那太好了!素女。你再多同我讲讲将军的事吧。我真的好崇拜他!”
素女不疑有他,立刻绘声绘色讲了起来。
她的话里头,多有夸张和虚假,郭圣通明白,这都是以讹传讹的结果。不过她也不提出来,只是很配合的装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时惊呼出:“真的吗?”“将军真的好了不起!”
素女见她反应如此激烈,便讲的更高兴了。
这短短一番谈话中,郭圣通的[戏如人生]熟练度便达到了5/100,足见其真的是很认真扮演了一个深深仰慕着刘备的天真少女。
郭圣通知道,素女这个大嘴巴,定又会无意识的透露出来。或是直接被刘秀听到,或是在奴仆中传播。但无论是什么结果,最终的目的便是:刘秀会更加相信,她的的确确是十分仰慕自己的。
想到这里,郭圣通便有些不舒服。通过这系统,她能看到除刘秀以外所有人对她的好感度。是的,除刘秀以外!
系统的解释是,她要学会自我分辨。
但无论如何,刘秀的好感度不能直接通过数字的方式显示出来。真是一件让十分她郁闷的事情!
“小姐?”素女见郭圣通这次并没有直接给她回应。便忍不住问道,“您是……”
还是没有反应。素女踮起了脚尖上前,似乎想要看她是不是睡着了。郭圣通的嘴唇不断开合着,仿佛是在说什么。素女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正要准备出去叫人时,忽听郭圣通大喊一声:“……阿母会请大师来捉你!”
她那一瞬间,脸色竟十分狰狞。
素女倒退一步,跌坐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冲出去。用她那陡然变了音的嗓子尖叫:“快来人,小姐又昏迷了!”
正文 第 4 章
郭主忧心忡忡地坐在郭圣通床头。
她端着一碗甜的发腻的汤食。郭圣通喝了几口,便推说吃不下了。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梦,为何不告诉阿母!”郭主道。
郭圣通叹了口气:“阿母。我不能说,这梦太……太,太奇怪了,而且,而且,十分的可笑。”
“你必须说!”郭主道,“你再这样三番五次的昏迷不醒,是想要急死阿母吗?”
她的眼眶下已有很明显的一团乌青。郭圣通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帐顶,却突然看到了一片花白--
“阿母,您的头发是怎么了?”
她刚问出口,自己便明白了。顷刻间,泪如雨下:“阿母,阿母,是通儿不好,是通儿害阿母难过,害阿母如此忧心。都怪通儿。通儿说,全说!”
于是,她便将前生之事,略去详细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当听到真定王府最终还是以谋反罪名被诛九族时,郭主只叹了声气:“哥哥生性懦弱,偏又性好奢靡。这本就是祸端。”
再听到郭况竟沦为纨绔时,她也叹息一声:“只怕,就算不是纨绔,也需要装作纨绔,方得活命。”
当最后听到自己的离去,郭圣通被废的地方后,她沉默良久终于道:“这梦未必不是先祖有灵,通儿,若只是普通无意义的梦,怎会如此连贯?通儿,这样……你还嫁吗?”
“阿母,”郭圣通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的分析着,“您说,舅舅他有能力守住真定吗?我们能说服舅舅不同刘秀结姻吗?”
郭主闻言,瞬时仿佛苍老了一倍:“不能。”
是的,不能,就像当年刘扬灰头土脸去投靠赤眉军王郎时那样,她们纵然愤怒,却也无法阻止。毕竟……
“若你阿父还在世……”郭主叹息。
“通儿现对刘秀仍有敬慕,”郭圣通伸手握上郭主的手,“通儿既然知道了这一切,便要去避免同梦中一样的结局。阿母,这未尝不是先祖在告诫我们,要如何防患未然呢!”
郭主闻言精神大振:“不错!通儿说的极为有理!阿母已知该如何做了。况儿那里,阿母会严加看管,绝不会让他成为纨绔子弟!”
“阿母,素女为人太过单纯。而府里头的婢女都大了,通儿要再买两个新的使唤。”郭圣通道。
“通儿说的是,这次也要趁机在买几个身手好的,况儿长年累月长于府中,读的又都是些圣贤书。阳刚之气始终还是差点。”郭主深思道。
郭圣通没有说的是,上辈子,刘秀便是因此获得了郭况的爱戴和信赖。成为了比姐姐还亲近的姐夫……
不过,这一世不会了。
“另外,且将家中资产分作几份。暗投一份行商使用。”郭圣通道,“通儿想了,我们还是要给将军钱帛,只是,却不能全给了。”
毕竟,刘秀当初看中郭圣通,也是因为郭家的巨富之名。
不过,自郭昌去后,因郭主女流之辈,不善经营,导致产业缩水,也是情有可原的对吧?
“通儿。”郭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怜惜,想必是觉得她定是被这场噩梦所惊吓,否则,一向不问市井之事的郭圣通,此时又如何想得出这些来?她今年,才十四啊!
“通儿觉得,钱帛要给,且要给的正大光明,”郭圣通看向郭主,因郭主乃她至亲,她并不担心郭主会因她突然懂了这些,便疑心她,“梦里头,我们都是做的太多,说的太少。”
郭主猛然抱住了她:“我可怜的通儿。”
“对了阿母,”郭圣通咳了几声,“我梦到,我的病,需要用将军的肉熬药才能医治的好。怎么办?将军想必不会愿意为了我伤害自己吧。”
“他敢!”郭主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来,“阿母定为你拿来,莫说是肉,即使是他的心头血,阿母也会为你拿来。莫忘了,他其实是有求于我郭家呢!”
虽郭圣通讲的只是梦,但郭主稍想一下,便明白其实真实性十分高。只因,目前的局势,她之前是同样被刘扬唬住了,真以为刘秀有十万大军在南地呢。
可如今,结合郭圣通的梦,再仔细推敲,却处处是疑点。
且不说,南地多征战,青壮早已死伤无数,只说,刘秀身为更始帝亲封的破虏将军,他要如何仅凭一己之力,在南地招兵募马十万众?
若他真有这样的人手,又何必不断催促刘扬联姻之事?十万人众,只需分兵一两万,便足以威震真定王府了。
再联想至刘秀的家世及他娶的阴氏。郭主更有了信心:“你安心歇息,区区块肉。莫说是做药引,便是用来喂狗,也是应当的!只是通儿,郭家虽是巨富之家,却因这乱世,必须依附真定王室。你须知,这出嫁之事乃必须。对待刘秀,你还是应当多依附,至少,在让他感觉到你的依赖与倾慕。”
上一世,郭主也是如此对她言。
只是,她却一心爱慕刘秀,哪听得进去半句他的不好?如今在听,只觉得郭主竟无一句不对。
“阿母放心,”郭圣通轻轻靠在她肩上,语气却坚定无比,“再无什么人比得上我郭家。阿母且细心教导况儿,日后,我必为郭家挣一个锦绣前程。”
“阿母不要什么锦绣前程,”郭主抚摸着她的秀发,“阿母要的是你和况儿,一生一世,康健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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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离了郭府,邓禹立刻劝道:“将军三思,住在郭府,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仲华,我知道你的顾虑,”刘秀挥了挥手,“但这次你的确是多虑了。”
说罢,他便将郭圣通对他爱慕非常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这便是全部的事,郭家小姐天真浪漫,郭主又是爱女如命的。刘扬,呵,你觉得他能做出什么来?”刘秀道。
邓禹听罢便知刘秀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这样做。他心头仍是万般不放心,却只得道:“那,请允属下同将军一起住在郭府。”
刘秀闻言,看了看他不亚于自己,且生的比自己白净许多的面庞。终于道:“只恐郭主听了,会心生不满。如今,我需借真定王府的势力。这联姻一事,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且,真定王府兵卒好逸恶劳。须得勤加练之。否则,接下来同王郎之战,只恐反倒成为拖累。”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且又的确是迫在眉睫之事。邓禹反驳不得,只能抱拳:“属下便即刻住进那军营去。”
“往后秀不在军营时,一切都托付仲华了,”刘秀心头松了口气,却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众人中,秀唯敢信仲华。”
邓禹听罢,便觉浑身充满力气:“禹必不负将军!”
只是他心里头,到底对那未曾谋面的郭圣通存了几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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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第二日便住进了郭府离郭圣通并不远的阁楼中。
说是住进来,不过只是每日回来睡觉罢了。
这日,刘秀正往阁楼走。便听到了假山石后,几个婢子的私语。
“小姐又昏迷不醒了。这到底是什么病症啊,竟如此怪异!”
“高僧说了,这不是病了,乃是入魔!”
“天哪!那岂不是没救了!”
“不,却也有救,只是高僧说的那救法,却等同没说。”
“什么救法啊!”
“说是,要小姐倾心爱慕之人的血肉。”
“呀!那不是刘将军吗?”
“岂是如此简单的?那人还必须有真龙之气!否则吃了立刻离世,否则,郭主为何不直接求刘将军讨要?小姐倾心爱慕刘将军不假,但是刘将军哪里有真龙之气了!”
“怎么条件如此严苛啊!小姐究竟是怎么了?”
“我说了,你不要说出去啊!”
刘秀顿住脚步,倾耳细听。便听那婢子道:“高僧啊,说小姐是有国母之相,可,这是什么时期啊?天下大乱!邪魔外道,哪能允许出现个有国母之相的?小姐遭的这个灾难啊,是命中注定。谁让小姐命里头注定今年必将嫁给未来的天子呢!”
“天哪!那岂不是说,若是能用血肉让小姐平安醒来的人,不仅是小姐倾心爱慕的,还是未来的……天啦!这高僧说的话是真的吗?”
“岂能有假?郭主特意请了云若寺的高僧竹若大师算的!不然,为何郭主不敢去求刘将军的血肉?郭主一向是疼爱小姐如命的!”
“云若寺,竹若。”刘秀默念一声,放轻脚步,缓缓离去。
一个藏在树后的婢女朝那两个躲在假山石后的婢女做了个手势。这两个看到了,便又扯了几句闲的,方才朝郭主住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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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是个心细的人,第二日便借口身子不适,同邓禹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军营。
他去的地方,竟是云若寺。
“竹若大师。”有人敲门。
“进来,”竹若放下了手中木鱼,“怎么了?”
进来的那僧人双手合十:“有一自称郭府家奴的人,送来一封书信,特意交代要给大师。”
竹若在听到‘郭府’便手指无意识动了下。他努力平缓了语气:“哦,信呢?”
那僧人便呈上了信件,复又双手合十:“小僧告辞。”
竹若待他走后,便看向了那信件。
入目,是他此生永无法忘却的字体。
“平君。”他忍不住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那字体。
然后小心翼翼启开火漆封口……
信不长,但里头的意味,对他,却是重逾千金……
终于--
“罢了,这既然是你希望的,便是说谎又如何?此生,我竹若早已为你身入地狱,又怎差这一句谎言?”他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平君,若这你期望的,我便十倍,百倍,千倍做好,必不让你忧心……”
正文 第 5 章
刘秀并未立刻动身去往云若寺求证。
不可否认,那两个婢女的话,的的确确说进了他心底:真龙之气,国母之相……
天下已大乱,更始帝刘玄不过一无能竖子。他至今记得,那刘玄以刘稷拒绝接受抗威将军一职为由,率诸将和数千兵卒去往刘縯驻地,将刘稷当着刘縯的面,收喜,下令斩首。刘縯不过是上前为爱将刘稷争辩了几句,便被逮捕。一并诛杀。
为了降低刘玄的戒心,他知道刘縯死后,不仅不能为亲兄服丧。还要去低三下气对刘玄负荆请罪,引咎自责。不敢宣扬一句昆阳的战功。又收买了刘玄近臣,伏低做小多时,方才又重新得了刘玄的信任。封了他为破虏将军,武信侯。
论血脉,他虽不如刘玄,却也好歹乃汉室之统。论才能,那刘玄不过是一小彘……
这皇帝,他能做得,自己为何就做不得?
刘秀越想心头越热,只恨不得立刻回去割肉喂了郭圣通,来试试自己究竟有没有真龙之气。
不过……
他放缓了脚步。朝着一个穿着文士服的中年文士迎了上去,作了个揖:“这位兄台,在下初来贵宝地,听闻贵地有一云若寺。敢问云若寺该如何行走?”
那中年文士看了他头顶的文士巾,又观他气宇轩昂,不似凡品,方笑道作揖笑道:“小友有礼了,云若寺不仅在这河北之地赫赫有名,寺内竹若大师更乃人中龙凤。其对佛理,世事堪称无一不通。若有幸得见,能与之交谈,乃人生一代幸事!”
刘秀笑道:“听兄台言语之间意思,莫非竟与那竹若大师熟识?”
“在下哪有那个福气,”那中年文士脸上涌起一抹自得之色,“不过是机缘凑巧,与大师偶遇,闲聊几句罢了。”
刘秀立刻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之情。
那文士脸上笑意更浓:“哪里,哪里,小友气宇轩昂,想必,定是有缘能见到竹若大师的。”
彼时,佛教刚刚流入中土。与黄老一派并存,且相依相辅。不过,此时信佛,多为研究佛典佛礼。信佛者,多为士族权贵。
刘秀从善如流道:“那便多谢兄台吉言了!”
那文士随后很是热情的为他细细说了路。方辞别而去。
至此,刘秀心头对那未曾谋面的竹若大师,更多了几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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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云若寺,刘秀便看到了一片烟雾迷绕。
山脚下,寺中传出厚重的钟声。惊飞一群鸟儿。霎时,便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刘秀听到了心脏激烈的跳动声。
他深吸了口气,踏上了入寺的白玉台阶:一步,两步,三步……
“施主,”一个小沙弥上前,挡住了他的路,“施主有何事?”
“在下刘秀,对贵寺竹若大师向往已久,今次偶遇河北,便思前来求见。”刘秀做了个揖道。
“请施主稍后。”小沙弥听罢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过了片刻,那人便从内出来,摇头道:“竹若师叔正在做功课,恐无缘与施主相会了。”
刘秀心头生出一分惆怅:“不知大师何时才能做完?”
“无定时,或一日,或两三日。”那沙弥道,“师叔可一月不食。”
刘秀心头涌起一番激概,更觉竹若大师果然高深莫测:“多谢小师父告知,明日,秀将再来拜访!”
他转身,心头激荡莫名。
这眼前的大道,同来时相比,仿佛开阔了不少。
他深呼一口气,顿时,胸中浊气一清,快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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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这日回去时,便先往书局高价买了一册佛经。
刘秀前脚买了佛经,后脚书局的老板便亲自换装入郭府求见郭主。
待送走那老板后,郭主脸上的笑容却是如何都挡不住了。
“阿母是找了竹若大师?”帷帐后,传来郭圣通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郭主脸上的笑容顿敛,她皱了眉头,“素女呢?”
“我支使她去给我拿披风了。”郭圣通道。
郭主方松了口气,复又道:“你身子还未好,怎么能如此莽撞?”
郭圣通笑了笑:“阿母,我刚刚看忠叔过来了?”
郭主也不瞒她,只细细将所有的事情讲了一遍,且留意着她的神色。
“……之后,忠叔便赶紧过来了。”郭主见郭圣通神色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心头有些欣慰,“通儿如今懂事了,阿母却有些不习惯。”
“阿母。”郭圣通心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难道,阿母猜到了什么……’
“阿母很欣慰,”郭主道,“士家中,原不适合天真浪漫。你阿父是太溺爱你了,阿母一直想扳回你的性子。如今来看,这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阿母的女儿长大了,阿母心头甚慰。”
“阿母!”郭圣通红了眼。
前世,郭主也一直劝她学一些权谋之道,告诉她一些内宅的阴私,甚至,叫她看账……可那时,她心头是厌恶的。觉得那些都太庸俗,太过市井……
如今再想来,竟处处都流露着郭主的拳拳爱女心。
回想前世,刘秀告诉她刘扬叛变。她那时竟冲动地想要立刻动身去真定指责刘扬,还愤愤觉得刘扬不懂的顾全大局。等刘扬被诛九族的很久之后。她拜见郭主时,偶然间听郭主同忠仆谈话,说及刘扬,对他叛变表示质疑时。她才恍然想起,以刘扬的谨慎小心,哪里敢如此夸张的给自己编造什么天命所归,要造反呢?
她当时冲动地进宫要找刘秀理论,却被郭主拦住。多次劝诫于她,而她却仍不信邪。如今想来。后来被废,未尝没有她自己愚蠢一次次上阴丽华的激将法,一次次冲动所致……
郭圣通一想到前世郭主的满头白发及眉间永未褪去的忧色。心头更是难过:“阿母!”
郭主小心翼翼抱住突然扑入她怀中哭泣的女儿。轻轻拍打她的背部:“阿母在,阿母在,别害怕,阿母永远在。”
她以为,郭圣通又想起了那个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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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郭圣通看向郭主,“您不必为了女儿的事情,去找竹若大师……”
虽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郭圣通却的的确确的记得,郭主是厌恶佛教的。而对于河北权贵之家人人称赞的竹若大师,也一直置若罔闻。
如今,却听到她写了信给竹若大师。郭圣通怎么想也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无论谁是谁非,对郭主而言,让她去找竹若大师帮忙,定是一桩并不怎么美好的事。
郭主看懂了她心头的顾虑,只淡淡一笑:“那竹若大师,俗家名字是朱若。他少年时,与你阿父及我是一同长大的。”
“啊!”郭圣通惊呼一声。
这惊讶却是真的,世人皆传竹若大师来历成迷,可郭主竟如此清楚。那么……这朱若,难道也曾是世家子?
可,河北哪有姓朱的世家?
看着郭圣通惊讶的眼神,郭主淡淡笑了:“朱家当年也是上流世家。鼎盛期,还出了个妃子。一时间在河北风头无两。不过,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那位妃子却被查出有巫蛊之事。要害皇上的子嗣,于是,被诛九族!”
“那……”
“这是你未出世前的事了,”郭主陷入回忆,“通儿,阿母今日便与你说一句话。你且记在心头。这世上,莫须有的罪名太多。编织罪名者,不过都是些大权在握之人。那妃子哪里是行巫蛊事?你道朱若是如何逃脱的?是皇帝使人透露了风声。朱若才逃出的!”
“平帝在时,王莽势大。已隐约有把持朝政之相,那妃子昔年我也见过,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伶俐人。阿母只告诉你,那妃子死去半月后,平帝暴毙。平帝当年多大?弱冠之年,便暴毙。王莽扶植宣帝玄孙继位了。”
郭圣通看向郭主:“阿母是说。那妃子其实并未行巫蛊之事?”
“不,”郭主摇了摇头,“她行了。”
郭圣通看向郭主:“阿母?”
“因为,所有人都这样认为,”郭主道,“众口铄金,若能记载于史册,那么,在后人眼中,她也的的确确是行了巫蛊之事!”
郭圣通浑身一震:“阿母!”
“通儿,”郭主盯紧了她,“这便是阿母要教给你的第一件事:握有权势的人,永远是最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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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刘秀果然又去了云若寺。
却依旧只得道竹若大师仍未出室的消息。
他这次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要求进寺拜佛。
这是刘秀第一次进佛寺,看到所谓的佛祖。那佛祖,与常见的道教供奉的三清之相不同。佛陀大多奇形怪状,高大,一脸福相。
小沙弥在一旁引导:“此乃我佛释迦摩尼。相传,当年摩耶夫人梦白象腾空而来,自右肋入体。夫人醒后,便去求见净饭王,王召集大臣询问王后之梦是何征兆。即有先知卜出王后必生王子。且王子乃千古圣人,定能光显释迦族。摩耶夫人自梦白象受孕后,百病不侵。后,摩耶夫人于菩提树下诞下王子。王子长成后,因感叹人生老、病、死之苦。便立意要求解脱。”
“……释迦摩尼苦行六年后,去了菩提耶伽,在菩提树下发下宏愿。跌坐四十八日后,遍观十方无量世界和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一切事情,洞见三界因果,次日凌晨,明星出现天上,他豁然大悟,得无上大道,成为圆满正等正觉的佛陀。
佛经上说,释迦牟尼成佛之时,大地震动诸天神人齐赞,地狱饿鬼畜生三道的许多苦厄,一时体息,天鼓齐鸣,发出妙音,天雨曼陀罗花,曼殊沙花,金花、银花、琉璃花、宝花、七宝莲花等。”
那沙弥说的十分自豪。
刘秀一边倾听,一边站在佛前看那释迦摩尼之像。
脑海里头想到的,便是昨夜看过的佛经。
那佛经读起来拗口,却别有一番味道。
‘倒是可以用来统治百姓。’他心里头有些模糊的想道,因那佛经中,处处透露出的人天善性。若是加以引导,那其中的‘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定能让百姓驯化,从而安居乐道,少生事端……
刘秀心里想着,便越加期待起同竹若大师的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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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是在七日后,才终于听到了竹若大师出室的消息。
“只是,师叔说,他不见任何人。”小沙弥看他一脸高兴,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
刘秀心头不免有些失望,脸上却丝毫不显:“想必大师有些劳累,小师父,您觉得明日大师可有时间见秀?”
小沙弥有些为难:“这——实不相瞒,师叔的心性,不是我等可以随意揣测的。”
刘秀听罢,难掩失望之色。
他正要告辞时,突然福临心至:“小师父,秀今日还是想进去参拜佛祖。”
小沙弥已然习惯他偶尔会提出参拜佛祖之事,便欣然让行。
“今日小僧有些俗务,便不陪施主了。”小沙弥双手合十道。
刘秀正求之不得,忙道:“小师父请便。这寺里头小师父已带秀走熟。秀心头正有一难事,需向佛祖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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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装模作样在前殿晃了一圈,确认那小沙弥并未跟在身后。便立刻穿入后.庭。
寺中有竹林,这一点他第一次进寺便已发现。
他想,竹若大师名中既然有个‘竹’字,那么想必是对竹子有些特殊情感的。
那么,与其满寺乱晃,还不如去竹林中,寻个‘偶遇’的机会呢。
横竖无论如何,都要试过他才心甘。
刘秀想的清明,便认了认路,朝竹林而去……
他不知道,竹林中,他想偶遇的大师,此时正在竹林中打坐。等待着和他来个因缘凑巧的不期而遇呢……
正文 第 6 章
竹海深处。
清风拂过竹林,沙沙轻响,别有一番滋味。
刘秀却无心欣赏,他拨开眼前竹枝,往四周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黑色身影。
汉以火德自居,沿用秦制以黑色为尊,这云若寺中沙弥均着土黄色,如今这身着黑衣的。不难想,定为寺中高僧。
刘秀心头有了决断,于是便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还有三百步时,那人便说话了:“施主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刘秀不禁肃然起敬:“某自南阳而来,却未知该去何方,是故特意来请教竹若大师。”
那人转过身来,面容方正,让人望之便心生亲近之意。
那人打量他了会儿,便笑了:“施主心里早有主意,何必问询?”
刘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某乃南阳刘秀,今次来河北,特为求娶郭家小姐。怎奈小姐身子不虞,迟迟不得嫁。听闻大师曾为小姐看过病,某今特来问询,该如何治小姐病。”
那人笑了:“吾乃竹若。施主想必已然知道郭家小姐所病为何了。”
“正是,”刘秀道,“某想问大师,某可做的小姐药引?”
他说罢,便不自觉挺直了身子。
竹若大师笑道:“天下已乱,真主将出。龙生九子,凤却唯有一个。施主,你可知,这能做小姐药引的,天下并不止一个。”
刘秀心头一怔,细细一思,竟是合情合理。毕竟龙生九子乃世人皆知之事。可凤凰涅磐,却从未听说,凤能同时有二。
那么,若他是其中一龙,又该如何让其余八龙皆不能出?
刘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天下!只能是我刘秀的!’
竹若大师正牢牢盯着他,又岂会看不出他心头所想?
“望大师教我,如何才能找到其余之龙。”刘秀道。
“施主,”竹若叹息,“我本以为你与佛有缘,却不曾想,你杀心竟是如此之重。”
刘秀并不为杵:“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师见识远胜世人。岂会不明?”
竹若点了点头:“只是,我虽知道,却也不愿为你徒添罪孽。”
刘秀心头有些愤怒,却转念一想,又消了去:“若我告诉大师,他日,我为帝,必将使佛教发扬光大,让大师能传法四方呢?”
竹若不得不承认,这承诺让他心动:‘若真能光大山门……’
只是——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他叹息道,“施主许诺的确美好,只是竹若并不愿为一己之私,平添杀孽。”
刘秀几乎想立刻佛袖而去,但他好歹仍是忍了,他看着竹若,郑重道:“多谢大师告知,我亦是一龙,其余八龙,我定当一一找出杀之。”
竹若终于叹息:“施主,若只为天下,必不如此。这真龙天子自古只有一个,因是乱世,才九龙齐出。上天却不愿因此干扰民间命数。故有凤出。凤为一,龙为久。可龙凤之配却是唯一的。”
刘秀眼中一亮:“只要我得了凤凰的承认,我便是唯一的真龙天子了。”
竹若点头:“正是如此。”
刘秀心中大定,他作揖道:“多谢大师今日教导,他日待秀为天下之主时,定不复今日大师之言,必将为大师光大佛门。”
“善哉。”竹若亦回一礼,“只人君不可多造无谓杀孽,须知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刘秀此时哪里还听得下去,他强耐住焦急,点头道:“还请大师想办法,为秀进言,秀愿为郭家小姐割肉做药引。”
————
世人都是相信人肉可治百病的。
昔日孝子割肉疗父,卧冰求鲤;后妃为求皇上安康,割肉许愿。
可,再没有听说,男人为妻子的病割肉做引的。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刘秀只怕也会觉得匪夷所思,继而嗤之以鼻。
可他如今,却是想尽了办法要割肉给未过门的妻子做引。
好吧,他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夫妻之意。
他要的,不过是天命所归。龙凤之配。
这一刻,阴丽华在他心头的地位也必须退后几步。
刘扬那日同郭主谈过后,便回去叫刘植找刘秀,要那正妻之位。刘植乃说客出身,最精通察言观色。所以,在被刘扬叫去下了命令,必须为郭圣通拿到正妻之位后。刘植回去便‘大病’了一场。
刘扬是不敢招惹刘秀,但是对刘植,他却全然没有顾虑。故这几日,竟每日着人上门‘探病’。逼迫刘植早日行动。
刘植迫不得已窝了几日,在听说刘秀为了郭圣通的病住进了郭府后,方心头有了点安慰。
又耐心等了几日,方才整理姿态,准备来去找刘秀‘偶遇’一回。
然后,他在终于‘不小心偶遇’上了刘秀,把酒间,不小心隐约提到了婚礼之事不可小觑,毕竟事关刘秀同真定王府脸面后。示意刘秀以正妻之礼相迎郭圣通。
“小姐出身高贵,且又对秀一往情深,秀感动不已,”刘秀趁机道,“秀唯恐以寻常礼节相迎,轻慢了小姐。”
刘植差点露出个惊讶表情来,他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出言诱之:“不知将军是否可以正妻之礼,暂代小姐?”
“有何不可?”刘秀道,“阴氏深明大义,即使让出正妻之位给小姐,我想她也是毫无不愿的。”
刘植差点一跃而起,他立刻道:“阴家小姐果然深明大义,莫怪将军会说出,娶妻当娶阴丽华了。”
刘秀当即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来:“那是秀还未见过郭家小姐啊,如今看来,娶妻还是当娶郭氏才好。”
刘植一拍掌道:“将军!将军若真如此做了,真定王府必将感激涕零!”
“管真定王府何事,”刘秀正色道,“秀是真心爱慕郭小姐,并不是为了什么局势。”
“我懂,我懂,”刘植当即露出个你知我知的表情,“将军乃至情至圣之人,只能说,郭家小姐好命。当真羡煞旁人啊!”
刘秀笑道:“郭小姐的确无与伦比。秀感激先生为秀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妻子。”
刘植见事情发展顺利,心头多日来的惶恐不安终于一扫而空,他大笑道:“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是将军与郭小姐有缘啊!琴瑟和鸣,真乃千古佳话!”
————
刘秀等了几日,见郭主仍未来求他为郭圣通做药引。
他惶恐事情有变,终于按捺不住求见郭主。
“某闻小姐之病需要人肉为引,某愿献之。”他开门见山道。
郭主面上带了犹豫:“其实,竹若大师也同我推荐了将军。”
刘秀心头一松。
“只是,”郭主道,“此事太过玄妙,不瞒将军,我虽请了竹若大师来看,却并不是很信什么佛的。”
刘秀心头一紧。
“我的女儿,我知道,”郭主道,“她性子天真烂漫,毫不知世事,且生的只能说是一般,岂能和凤凰相媲美?我倒是怀疑竹若大师的话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并不信什么人肉为引的事。”
“郭主您……”
“将军,”郭主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信什么天命,我只信事在人为。通儿不需要什么人肉为引,她只需要多找医生,好好养病。”
郭主不急,刘秀却是急了:“郭主,秀也不信什么天命所归,只是,有这丝希望总是要试试。”
郭主面露犹豫:“这……好吧,将军,实与您说,我心头还怕,若是您的肉做了药引,通儿的病还是没好,将来您心里头只怕会有疙瘩。通儿毕竟是要跟您过一生的。我并不希望,你们夫妻不慕。”
她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刘秀顿时想起了自己已逝的母亲。
他眼中有些温热:“郭主,秀……秀发誓,这一生一世,必不会为给通儿割肉做引,心头存有一丝一毫对通儿的间隙。”
郭主却还是摇头:“将军,天下父母心大抵是相同的,通儿既已许你,便是你家之人,日后我纵是有心,却也无力在护她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疼她入骨。不是我不信您。只是,只是,这是身为母亲的一片心意。我实在不愿你与她之间有一丝一毫间隙的可能。这割肉之事,还是免了吧。”
刘秀一时心头大震。
郭主又道:“且,竹若大师说过,天下并不是只有将军一人之肉可做药引。若通儿真需人肉做药引,我便将其余可以做药引之人找到。这样又不会伤了你与通儿之间感情,又能为通儿之病。岂不善哉?”
刘秀怕的正是这个!
真龙之命于他便是一切。他不清楚,若是郭圣通用了其余八龙之肉为药引,是不是上天便会默认凤凰选了他们中的一个为配!
哪怕,这只是一个可能,他都不愿赌。
“秀爱慕小姐,且,小姐乃秀的妻子,所谓至亲莫过夫妻。哪能用他人血肉为引?”刘秀正色道。
郭主面露感动,可是很快又正色道:“将军错了,正所谓先来后到,阴氏才是将军的妻子。”
“实不相瞒,”刘秀道,“再遇到小姐前,秀也以为,阴氏乃秀心头之爱,还曾不知天高地厚说了什么‘娶妻当娶阴丽华’,可如今……”
他叹气一声道:“如今遇了小姐,方当时太过年少。秀已决心用正妻之礼来待小姐。”
“将军万万不可。”门外却传来了郭圣通的声音。
郭主慌忙起身为郭圣通开了门:“通儿,你身子未愈,怎么又起来了?”
郭圣通面色苍白的靠在素女身上,轻轻开口:“通儿觉得今日身子好多了。阿母近日因通儿的身子,天天担心,通儿做了哺食给阿母送来。”
郭圣通侧身让开,郭主便看到葵女端着一张小几站在那里,小几上有一个盖着盖子的盘子,旁边有一小碗。
“夫人,小姐是因为听说您这几日吃的很少,所以特意下厨房做的呢。这做法相当子奇怪。竟不是煮,也不是烤,而是弄勺子不断翻炒出来的,闻起来看上去都很是不一般呢。”葵女轻声细语道。
郭主也有些吃惊:“通儿……通儿怎么会这般奇怪的做法?”
她便让葵女将小几端了进去。
葵女将小几端进,将盖子掀开这下子刘秀也是吓了一跳:“这是何种做法?竟是如此新奇。”
其实,这不过是后世很常见的炒菜罢了,郭圣通当了多年鬼魂,却是早就习惯了。但对于土生土长在汉朝的刘秀和郭主来说,这做法却是不可思议极了。
盘子中只有一道菜,却不同于哺食常见的烧烤类或是煮食。汉人习惯用鼎烹食,做的东西,其实不过是将食物用水煮熟,加一定比例觉得盐粒罢了。
这厨子的好坏,不过是看煮食的程度,和盐是否重了。
后期,倒是出现了蘸水,却是用动物的血做的。一般只是用来拌饭食用。
郭圣通不过是用了自己自行领悟两项技能得到的积分,兑换了一个最初级的厨艺技能,和最基本的后世人调料。便做出了这道最简单的青菜炒肉。
在她看来,这道菜不过能勉强入口。可对于郭主和刘秀及其余汉代人而言,却不亚惊为天人了。
刘秀看去,只觉这菜闻起来异常鲜美,看起来,菜与肉红绿相映,极为好看。
郭主当即坐下,伸著尝了一口,便将菜推向刘秀:“这味道倒还好,通儿学做这菜,想必还是为了将军,将军可否赏脸一尝?”
哪个贵家女会自己庖厨?刘秀听罢郭主的话,心头便更生感动。
他爱阴丽华没错,只是阴丽华,却从无像郭圣通这般依恋他,爱慕他……
葵女忙将为郭圣通准备的著子递给了刘秀。刘秀拿起著子,拾了一片肉,放入口中。
入口便是不同以往哺食的鲜美劲滑。那味道,堪称一绝。
刘秀细细咀嚼,心头便生出一种油然之感:‘阴氏无论是身家,还是地位,都比不上郭氏。丽华比之郭家小姐也不过只是容貌好了几分。而郭家小姐,却比丽华更爱慕他。就拿庖厨之事来说,阴丽华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他而学习厨艺的。可是,郭圣通却会!’
一时之间,原本为了天命所归,不得不将阴丽华降为妾室的刘秀,心头那份愧疚之感竟淡了许多。他甚至想到,若不是阴丽华年龄大的拖不起了,若不是,他在南阳已有了那般的势力,阴家怎会将阴丽华嫁给他?
他看向郭圣通不美,却年轻的脸庞,品着她亲手做的菜,却觉得一切安心妥帖极了。
“郭主,”他放下了著子,再次作揖,“某仍坚持割肉为小姐做引。”
郭主自然仍是不允。这一次,她当着素女和葵女的面,却说出了那药引是需要有真龙之命的人的,才能有效。
“阿母,”郭圣通道,“我愿意赌。所谓至亲莫过夫妻,通儿虽没那个福气与将军为妻。心中却早已与将军早已一命相连。除了将军,其余的人,通儿都不要。”
刘秀一时之间心头巨荡,他看向郭圣通,只见她面色坚定的看着郭主。
“罢了,”郭主叹息,“傻女儿。阿母其实是为了你好啊。”
“郭主放心,”刘秀忙道,“此生,秀必不负通儿。”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若是前世,郭圣通说不定早就信了。可重来一回,无人能比郭圣通更了解刘秀:他是重情义,却更重权利!
而且,就算他这一秒不是伪装,说的全是真话。只要下一秒,阴丽华哭两声,皱一皱眉头,他便立刻又会被阴丽华感动……
正文 第 7 章
郭圣通心里头清亮,知道刘秀如今急着给自己当药引,为的还是他自己。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如今装出一副无比感动的模样来:“将军,你……将军,我……”
郭主心头一凛,盯牢了郭圣通,生怕她真的为刘秀心动。
刘秀被她这副全心信赖的样子看的心头温热无比:“通儿。秀此刻真觉自己幸运无比,竟能遇到你这样的女子。”
饶是郭圣通心里头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被他这话却仍是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假装羞涩低头,心头却吐槽刘秀这说甜言蜜语的本事倒是从未变过。难怪她上辈子跌的那般惨。郭主如何提醒,她都一意孤行要做刘秀的贤内助……
郭主见女儿这副含羞带喜的样子,心头一时警铃大作。
她出身真定王室,这等逢场作戏和甜言蜜语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可郭圣通却活的单纯,郭昌与她乃情投意合,婚后婚前都不曾纳妾。郭圣通又是被娇养大的。郭主心头生恐她真的被刘秀感动,便笑道:“将军且先用食,莫辜负了通儿的一片美意。”
刘秀应了声‘诺’,便低头用食不语。
郭主趁机用包含告诫的眼神看了眼郭圣通,郭圣通眼神一片清明与她对视,且微微点头。她方才放心,虽不知为何女儿突然成长的如此之快。但对郭主而言,这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她低头,也夹了一片青菜,放入嘴中咀嚼,她想,她的女儿无论是怎样被养大,想必心性上却仍是随了她的吧。
“通儿手艺不错,”郭主叹道,“只是,你乃士家子,庖厨之事,太过粗鄙。”
“通儿知晓,”郭圣通咳了几声,虚弱笑道,“只是,为阿母和将军庖厨,通儿并不觉得低下。毕竟,阿母和将军都是不同的。”
郭主眼睛却是微红了,她强笑道:“好通儿,你如此懂事,叫阿母如何舍得。”
刘秀身处其室,感受着这母慈女孝的气氛,心头也是一阵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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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圣通的坚持下,郭主终于很是不安的允了刘秀的要求。
只是,她前头刚允了刘秀,后脚立刻命人煲人参等大补之物,时刻为刘秀进补。
及至此时,刘秀心头对郭主的敬爱才真的多了几分。
“女婿乃半子,”郭主浅笑,“通儿爱慕将军,我是疼女儿的,自然也得更疼女婿。当然,这也存了日后若通儿不懂事,希望将军能看在我的薄面上稍稍容忍着她些的私心。”
刘秀觉得郭主如此说,却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法能让他感动。
这又免不得想起阴氏之母。
他对阴丽华心头的确是有几分旖旎的。只是曾多次求娶,都被阴母用‘不堪其配’打了回来。刘秀自诩心胸宽广,但人最怕对比,将阴母同郭主一比。刘秀饶是再爱慕阴丽华、再爱屋及乌都无法说出阴母胜于郭主之言了。
他挽起衣袖,利落的割下臂上之肉,那肉入盘中,葵女便立刻端了去同早已备好的其余药材一起煮了。而郭主手持白布,亲为他撒药止血包扎。
“原本,我是不愿通儿与将军为配的,”郭主道,“通儿自小娇生惯养,我与她阿父,将她惯的不像话。将军人品贵重,但已有妻子,且年龄……”
刘秀任她为己包扎,心头虽不忿,却也无比清楚:郭主说的话,并未有一句不对……
“只今日,我却突然觉得,通儿嫁给将军或许也不错。”郭主感叹。
刘秀知道,此时若他能慷慨激昂表示‘定不负郭圣通’,定能让郭主对其更加满意,但不知为何,这明明是最好的选择,如今,他却怎样都说不出口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可面对郭主对女儿的一腔热忱。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刘秀的阿母乃樊家女,她不仅为刘家生下六个孩子,且在刘秀十岁,阿父离世后。为他们兄妹六人撑起了一片天来。她同郭主相类,性格英勇坚毅。刘縯、刘秀起兵时,她并未反对,但却在起兵之初,便离世。为的只是,不变成他们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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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亲捧了药碗献与郭圣通。
郭圣通推说要蜜饯,支使了素女出去,然后起身,将那药碗中的汤药尽数倒在了屋内的花盆中。
她对人肉无感,所谓割肉,不过是要让刘秀疼罢了。至于吃他肉,她却是并没那个心思的。
正当郭圣通泼了那碗药时,邓禹却看着刘秀被白布包裹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将军,你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些!”半晌,邓禹怒道。
刘秀便将那竹若大师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若为此,到也可。只是将军可否真让阴氏让出正妻之位?”邓禹也是信鬼神之说的,当即便释然了些。在他看来,若是为天命,此番割肉为药引却是情有可原。
这一句,便勾起了刘秀心头无限愧疚:“昔日得见丽华,秀以为,这一生一世唯有她一人了。后,秀有幸得娶丽华,观其性,温婉可亲。如今她并未犯错,却因大局,不得不降为妾。秀每每想起,便心生愧疚。”
邓禹道:“想必阴氏能够谅解,大局为重,待他日尘埃落定后,将军在图补偿未晚。”
刘秀点头:“只得如此了,我如今便修书一封,将前因后果,尽数与丽华道来。只说郭女跋扈,定要正妻之位才嫁。凤命之事不可提。万一消息走漏,只怕,怀璧其罪。”
邓禹点头:“正是如此。不若再修书给将军姐妹,劝起多劝劝阴氏。”
“善。”刘秀点头道,“不可让丽华怨我,今次种种,需统一口径。只推说郭氏与真定罢了。”
邓禹思之南阳众将,便点头道:“的确须得如此,否则只怕将士离心。”
“所言甚善,”刘秀道,“虽则对不起郭氏与真定,但既给了郭氏正妻之位,想来也足以弥补了。”
“将军心善。”邓禹身为南阳人,心头自然更偏向阴丽华。
如今为大局计,不得不让阴丽华让出正妻之位,他也觉得太过便宜郭氏。心头未免对郭氏更加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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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次日便将病妆减去了几分。
于是,这副模样落入刘秀与郭主眼中,便更添几分欣喜。
刘秀已使人往南阳寄了书信。如今见郭圣通服药后果然好了几分,心头便更加安定,于是割肉之事做的更是心甘情愿了。
他计算着,其余八龙定是以逐渐不成威胁,如今便只等着郭圣通早已病愈,好娶了她过门,已完全定心了。
————
阴丽华收到书信时,阴识正好前来刘家拜访。
两兄妹并不同母,事实上,若阴识不是成了族长,阴丽华也是瞧不上他的。他乃小妇生养,地位低贱。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两兄妹竟说的异常亲热,根本看不出曾互不理睬。
阴丽华并未避讳阴识,便直接拆了信。
她看了那信,便冷笑推与阴识:“兄长为我寻得好夫婿,如今竟是要让我做妾。”
阴识拿过信一看便笑了:“如今却是绝好机会。”
阴丽华侧耳听之:“请讲。”
“若刘秀失败了,你为妾,且是无过为妾,自然能免其罪。若是他成了,光凭这无过降你为妾,心头的愧疚,便足以让他做一些对你有利之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退一步,海阔天空啊。”阴识道。
阴丽华不是蠢人,她立刻明了:“的确如此,如今这正妻与妾对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她心头通亮:“便让那郭氏为我打拼出一个天地来。她愿与刘秀共患难,呵,愚蠢。”
她要的从来都很简单、直接。她只是要同一个看得过眼的男人同富贵罢了:“我如今却是该如何做?若只是单纯说是,只怕不足以让刘秀愧疚。”
阴识笑了:“你如今不是住在刘家么,刘黄同刘伯姬都在你眼皮子下头。”
阴丽华笑道:“还是兄长技高一筹。”
两人又笑了会儿,阴识便起身告辞:“今日妹妹却是难过得不能自己,为兄只能先行告退了。”
阴丽华道:“恕妹妹不送兄长,今日妹妹果真是难过至极。”
阴识离去后,阴丽华便狠掐自己大腿。哭了会儿,便心神不宁回去,朝丫鬟讨要了白绫……
————
刘黄是个急性子。她看罢了信,一掌拍到桌上:“郭氏欺人太甚!竟逼着秀儿要做正妻,否则便兵戎相见。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刘伯姬也愤然道:“可怜丽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至。当时丽华身子病成那样,都求着我们说想同秀儿一起征战。一起共患难。可怜丽华……”
刘黄冷笑道:“我刘家只承认丽华这个媳妇,郭圣通,呵,这样的女子,有何资格做秀儿的妻子?”
“大局所致,秀儿也是情不得已。”刘伯姬叹息,“秀儿不容易,他倾心爱慕丽华多年,唉,这对有情人,却要被这个郭氏女从中插一刀。这郭氏女,真是欺人太甚!”
“我明日便动身去往河北,我倒想当面问问那郭氏女,她有什么能同丽华想比的?竟如此不知廉耻!”刘黄几欲暴走。
“大姐,”刘伯姬摇了摇头,“秀儿想必心头也苦,否则这书信上,为何竟有如此多的泪痕?只是,大局啊。”
“大局!大哥死后,我们都不能服丧,还做出于己无关之态。这便是为了大局了!如今,委屈丽华,娶郭女,又是为了大局。究竟到何日,我们才能……”
“不好了。不好了!”婢女慌张冲至殿上,行了个礼:“阴氏夫人身边的婢女刚刚来讨要白绫。说夫人刚刚哭过一场。”
刘黄和刘伯姬立刻站起,刘伯姬道:“大姐,我们竟是忘了如今丽华才是最难过之人了,真是该死。”
“须快些去,”刘黄急忙道,“秀儿可是将丽华托付给你我二人了。”
正文 第 8 章
待听到外间响起脚步声,阴丽华方踏上小几。将脖子伸入那白绫中。
‘哐当’
她用力踢掉了小几。
刘黄几人远远听到一声响动,慌忙撞开了门。
入目便看到阴丽华一身白衣,满脸泪痕,一脸生无可恋之色挂半空中。
刘伯姬当时便被骇的面无人色。她慌忙道:“还不快将阴氏夫人放下来!”
几个身材壮硕的婆子忙上前,齐心协力将阴丽华从那白绫中解脱出来。又是灌水,又是拍胸,过了会儿,阴丽华便双目含泪的悠悠醒来——
“你们为何不让我死了?”她睁开眼,便哀婉道。
“你这是何必?秀儿将你托付给我们,若你有事,秀儿岂不会怨我同伯姬一世?”刘黄道。
“大姐!”阴丽华泪如雨下,“秀儿,秀儿要娶郭家女。我便想,若我死了,他便不会在如此为难。”
“荒谬!”刘伯姬道,“秀儿为何特意写信给我同大姐?他那般不得已要娶郭家女,却因怕你伤心难过,特意求我同大姐安慰你。他说,来日,必将弥补你。他如此心悦你,你……你便是要如此折磨他吗?”
“我不敢!”阴丽华道,“我知道秀儿的心意,我只是不忍他为难啊。”
“这样的念头万不可有了,”刘黄道,“要知,在秀儿,在我,在伯姬心里,唯有你才配为我刘家妇。郭圣通纵是嫁给了秀儿为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这一生一世都休想入我刘家宗谱。”
阴丽华便做感动状:“大姐!”
刘伯姬道:“大姐说的是,丽华。你以后不可在胡思乱想了。”
“可,那样对郭家女岂不是不公平。”阴丽华心头大定,却仍假惺惺问道。
“郭家女,”刘黄嗤笑一声,“她毫无廉耻可言,竟逼着秀儿娶她。你又何苦同情她?”
刘伯姬亦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过善。按秀儿信中所言,那郭氏女却不是省油的灯。无论如何,日后我同大姐都护定你了。”
“丽华何德何能,竟能得大姐同小妹如此维护。”阴丽华低头佯装感动拭泪,心头却暗暗嗤笑刘黄同刘伯姬只知说这些没用的,若真是关心她,怎不去劝刘秀放弃同郭家联姻之事?
日后,呵,这日后二字用的当真是绝妙,这两个竟是默认了郭圣通会嫁给刘秀为妻?!
不过,倒也好。这样,刘秀的势力必将更为增大,她嫁给他,方才有了意义。
————
刘秀在几日后,便收到了快马加鞭传来的书信。
阴丽华在信中只说平日琐事,且再三强调刘黄同刘伯姬对她照顾有加。最后却突然话锋一转,说自己日夜担心他在外头是否能吃好穿暖。又附上情诗一首。表示自己对他处境的体谅。
而刘黄和刘伯姬心中却说了阴丽华为不做他的累赘意图寻死。又道阴丽华贤良淑德。
刘秀看罢书信,沉思良久。几欲被心中愧疚湮没。一时之间只觉得阴丽华无一不好。
连带的竟真觉得自己是被郭氏逼迫,才害的阴丽华失了正妻之位了。
————
郭圣通及郭主这边听闻南阳有信至,俱是一笑。
屏退婢女后,郭主试问郭圣通:“你觉得那信件会说些什么?”
“阿母,女儿观刘秀为人,觉其不实。他本为枭雄之才,也只是方见女儿几面,便如此殷勤。想必,还是之前我们说的那传言动了他的心。”郭圣通道,“他既要将正妻之位予我,阴氏又未犯错。更遑论阴氏乃他心头多年所系之人,再加他身边大将多出自南阳。只怕他为了平息众怒,却是将所有错都推倒我身上了。”
郭主称赞:“果不错。继续。”
“女儿觉得,如今南阳众人必将更怜悯无错却被贬为妾室的阴氏,而痛恨女儿。试想,若我为阴氏,必不外如此两个结果。”
她笑道:“若阴氏果爱刘秀,她必将忍之,自己甘退后三舍,尊女儿为正室;若不爱刘秀,她必将装作忍之,博取众人好感,尊女儿为正室。”
郭主道:“那你觉得她是爱还是不爱呢?”
“爱使人愚蠢,阴氏并不愚蠢。”郭圣通道。
“所以,阴氏必将是想法让众人更为厌恶你。”郭主为此下了结论。
“不错,”郭圣通道,“而男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有错的。特别是像刘秀这样的男人。”
更遑论刘秀这样自诩品德高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想来上辈子,她被废后并未被囚薄室,还假模假样封了个中山王太后便是因为他的‘善良’与‘不忍’。
话说回来,他与阴丽华,一个虚伪,一个伪善,当真是什么绝配了。
郭主不知她心头一时竟想到了这些往事,只看她面露讥讽之色,便笑道:“看来阿母的确可以放心了。”
“阿母,阴氏可以这样做,女儿自然也是可以的。”郭圣通道,“女儿比阴氏,却是有一个优势:女儿年龄尚小,又任性刁蛮惯了,阴氏却乃温婉知书达理的女子。她必是不会在众人面前哭闹。女儿却无惧。只是如此一来,却难免让人斥责我郭家家风了。”
郭主倒不在乎:“虚名的作用本就是为了更好的来做事。我只当是对你太过松泛,没教好你。趁此,我也可重新教导你弟弟,免他同你一般败坏家风啊。”
郭圣通听到这里不得不佩服郭主,她竟比她这个重来了一次的人,更善于利用手中的资源。
“况儿且得托付阿母,”她道,“阿母,那产业已分了?”
“还要你操心,”郭主笑道,“这几日闹这些传言,刘将军忙起来的时候,阿母早已将事宜尽数办好。就连那账务,阿母都已炮制妥当了。只是我儿,且千万记住,嫁你于刘秀乃迫不得已。若你父尚在,若你舅舅稍稍有点骨气,若不是在这乱世,阿母纵拼上一切,也要护你周全。”
郭圣通默然,她心头也知道郭主的意思,若不是在乱世,需要真定王室的庇佑。郭主这般睿智,上辈子又岂会那般无奈送她出嫁?
想必,献出郭家的一切,也俱是为了她吧。
而她上辈子做了什么?沉溺于所谓情爱中,一心只为刘秀着想……
“阿母,”郭圣通道,“我知你不放心,可通儿如今很是1清楚,自古英雄无良婿,成大事者原又不拘小节。将军乃不世英雄。自然,不可以常人对之。”
————
郭圣通病体刚愈,刘秀便当众求刘扬早定婚事。
“某愿以正妻之礼迎之!”刘秀道。
此言一出,除早已知情的邓禹和真定王室,其余南阳来的将领无一不面露难看之色。
下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早已不耐烦嚷出:“怨不得一个女人半天不愿嫁给将军,原来真定王室竟图谋如此之大。呵呵。将军,大不了这姻不联了,咱们直接打了他丫的真定王……”
邓禹看着他说这句话,心头也是快意无比,嘴上却斥了一句:“休得胡言,这里岂是你等说话的地方。”
这话一出,刘扬脸上原本的得意满满却全数消失。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帐下,只见下头的南阳将士俱眼露火光,仿佛一言不合便真要和他拼了。
他不安地挪动臀部,换了个跪坐的姿态:“我真定王府定是要与将军行秦晋之好的,小将军,联姻什么的,太过粗鄙了。”
“哼!”那人道,却触及邓禹眼中的不满,复又收敛了。
刘扬有些惊慌,他反射性的看了看刘植。
刘植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刘扬方才心头定了点儿。
“将军大义,只是郭家女前次并非故意不嫁……”刘植心头安定的很,开口便拉足了调子。
“某知情,”刘秀忙道,“小姐身子不虞,是故某也一直在等。如今战局混乱,王郎之军随时便会打过来。”
这最后一句,却是威胁十足。
“那,婚期便定在三日之后如何。”刘洋迫不及待道,“我命人速去合将军与甥女的八字,若是无虞,便定在三日之后了。”
这三日已是最快,盖因出嫁光是喜堂和喜房的布置,都需要好几日了。
刘秀听了方有些满意:“某并无异议。”
“我不嫁!”忽有一女子声音传来。众人皆看过去,却见一少女着嫩黄襦裙,在婢女搀扶下,出现在门口。
“荒谬!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这个小丫头说不嫁便能不嫁的?”刘扬斥道。
“我就是不嫁,”郭圣通一步步走过来,看都不看刘秀一眼,“我听说,将军有娶妻了。”
刘秀在她出言时心便悬了起来。如今听她如此说,慌忙道:“某是真心求娶小姐,某之前娶的不过是个妾室。”
“舅舅,”郭圣通无视了南阳众人看她的敌意,走向前来,“我听说将军甚爱那位妻子,却为了娶我,将妻子降为了妾室。我郭圣通不愿让将军为难,这世上的事情,本就该讲究先来后到。我不愿天底下人说我真定王室以强权欺人,更不愿有人误会将军说他对不起结发妻子。所以舅舅,我不嫁了,你让人用纳妾的方式,将我直接抬过去就好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看郭圣通的目光也都越发怪异。郭圣通站在那里,带着纯然天真的表情站着,她身旁的素女倒是被这些目光惊到,竟是瑟缩了一下。
邓禹此时看郭圣通的目光也诡异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郭圣通只是个任性刁蛮的士家女,又因他出身南阳的关系,心头未免更亲近同出身南阳的阴丽华。再加上刘秀又为了给她治病割肉做药引。他心头是极端厌恶郭圣通的。
可是此时,无论他怎么看,都只看到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为了心头爱慕之人,宁愿放弃尊荣的地位,只想不让他为难……
真难想象,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天真的女子存在……
按理说这样的小白兔,他应该是鄙弃的,可如今,他内心里头竟有些微微的羡慕了。
他是清楚刘秀的算计,且这些算计他也是插了一脚,他们为了维护刘秀对外高尚的形象,将降妻为妾这些过错都推倒了这个女子身上。而这个女子,却如此天真的出现在这里,只为了不让刘秀形象有损……
仿佛是被众人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涩,郭圣通终于有些不安地低了低头:“舅舅……”
南阳其他将士心头也是万般复杂:‘这个北地的士家女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这样讨厌,将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怎么看,她也不会是要逼迫将军让自己当正妻,否则就不嫁的那种刁蛮女啊……’
正文 第 9 章
刘秀此时颇为尴尬。
郭圣通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意外。
而她说的那些话,却是再次深深震撼到了刘秀。从第一次见到郭圣通时,他便发现,这个少女天真的如同一张纯白色的纸。她永远那般信赖他,仿佛他说的都是对的。
可,他却没想到,她的信赖,却仿佛是没有尽头的。
认准了一个人,便不遗余力的对那个人好么?好到,明明身份贵重,却为了不让他声名受损,宁愿当个妾么?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他心头原本因为南阳来信对郭圣通生出的那几分不满此时尽数消弭。不过,他还未感动完,便立刻想到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为了将做戏做的更完美。他已好几次对着南阳将士表现出为难之情了。
如今,随他来的南阳将士都知道,是郭圣通刁蛮任性,硬要正妻之位才肯嫁他。可此时,郭圣通却来了这么一出,不是当众要打他的脸吗?
好在邓禹却恰到好处的为他解围:“小姐高义。小人曾与将军听说,小姐硬要正妻之位才肯嫁与将军,本对小姐有几分……不过今日一见,小人方知,那一定是传言。”
郭圣通睁大了眼:“可是,我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我阿母和阿弟都急的不行,日日围在我跟前。阿弟是这几日才重新又去攻书的。我家下人都很好,他们怎么会说这些呢?”
刘秀此时恢复了镇定,他看着郭圣通道:“小姐不知,这世上奴大欺主之事本就屡见不鲜。”
郭圣通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还是将军聪明。”
她这副样子落入南阳将士眼中更觉得满意。
至于那个听上去就是搪塞的借口,能骗住多少人,就不管郭圣通的事了。
刘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看向刘秀:“看来郭府下人胆子都有些肥了。”
刘秀心知瞒不过他:“今次是某之错。小姐高义,为某着想,但某却不忍让小姐仅作妾室。三日后,某仍将以正室之礼迎娶小姐。”
“将军,”郭圣通有些不解,“可是,前头已经有个姐姐啦。我是正妻,姐姐是什么呢?”
“通儿,”外头传来急切的木履声,郭主额头带汗匆匆赶来,甚至没带婢女,“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你舅母不是告诉你,舅舅在同众人议事了吗?”
她眉头紧蹙,说话急切带喘息。
“阿母,”郭圣通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他们说要以正妻之礼娶我……”
“荒谬!”郭主惶惶截住她的话,“跟阿母下去,婚姻之事你张口闭口挂在嘴上,不知害臊吗?”
“阿母……”郭圣通仍犟道,“可这是通儿的婚事啊。通儿……”
“快跟阿母回去!”郭主一把抓了她的手。
“哥哥,通儿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我一定会去好好教导她,请哥哥念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这次千万别罚处她了。”郭主又急急同刘扬低头道,“我这就带她下去,也请诸位将士见谅。”
真定王府一干人等慌忙道了谅解。
郭主又看向刘秀,只是那目光不同往日,竟带了些慌乱:“将军,通儿……通儿还小,我定会好好教导她为妻之道,请将军这次千万千万不要怪罪通儿,都是我的错……”
“阿母,”郭圣通插言道,“我哪儿错了啊,为何你要不断同人赔罪?”
“闭嘴!”郭主斥道。
郭圣通一瞬间便委屈的红了眼。
郭主忙抱住她:“通儿,是阿母错了,阿母不该凶你,通儿,别难过啊……”
这下子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这郭圣通怪不得这般天真无知,感情,都是被郭主惯的啊。教孩子这样教法,真的好么?
刘秀有些忧郁的看着自己未来的泰水大人和正妻,深深的犹豫了……
“将军,”邓禹小声道,“日后若是有了孩子,还是您亲自教吧。”
刘秀点头,对邓禹的话深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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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主带着郭圣通走时,就连刘扬也犹豫了:“妹妹,你家况儿也是这样被教出来的?”
郭主道:“哥哥想说什么直说吧。”
刘扬自己就是个不成器的,偏他还不觉:“妹妹要不把况儿送来,我代为教导吧?”
“哥哥,”郭主毅然拒绝,“况儿就不劳哥哥费心了。况儿身子弱。看不到他,我不放心。”
得了!纵是没见过郭况的,此时对比下郭圣通都能想出郭况的样子来……
女儿这般惯着也就算了,儿子也这般惯着……
当场有几个便打消了想同郭家结儿女亲家的念头,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正在后园攻读课文的郭况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昨夜看书看的太晚,受了风寒:“来福!倒杯俨俨的茶来。”
来福忙应了一声,去为他倒茶。
此时的郭况并不晓得,再过一会儿,他的人生将会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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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您是在开玩笑吗?”郭况忍住挠头的冲动,看向郭主。
“况儿,阿母欲给你一百金,使你去南地,以刘为姓,做一番买卖。三年后,你需带着三万金回家。”郭主并不给他任何侥幸的机会,再次说道。
“阿母!南地正逢大乱,乱世中,有什么生意能如此暴利?”郭况提高了声音,“儿从不知如何做生意,儿只会念书。”
“所以你自己去想,”郭主道,“阿母会将阿郑留给你,但你莫想靠他帮你什么,他只是确保你人身安全罢了。你自己带好银子,若是丢了,也无人能管。”
“阿姐!”郭况看向了郭圣通,“你快帮我劝劝阿母吧!”
“阿母,”郭圣通果然帮他说了话,“况儿路上的花费,能否另给钱财?”
“不能,”郭主决然道,“那一百金尽够了。”
“阿母!”郭况怆然泪下,“阿母,您是在开玩笑的对吧。阿姐都要出嫁……对!阿姐要出嫁了,我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他眼中重燃希望。
“所以,你还能等到你阿姐出嫁,”郭主道,“你可以多请教请教别人怎么看账做生意。哦,对了,你这次和阿郑两人上路,阿郑可不会伺候你。”
郭况哀嚎一声:“来福也不带?”
“来福……”郭主道,“我郭家的小少爷是书呆子,日后在府中攻书,怎么少的了来福伺候?”
“可是我不是要被派去南地吗?”
“你个呆子,”郭圣通道,“阿母说的再明白没有了,你以为阿母是在故意为难你?你也知道这是乱世,我郭家没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是我被迫要嫁给刘秀,以保郭家在乱世中仍有一席避雨之地。日后呢?阿母所作所为,不过是要你成长起来。”
“阿姐不是爱慕刘秀吗?为何是被迫?”郭况糊涂了,“且,阿姐若是不愿嫁,何人敢迫?舅舅可是真定王呢,而且我家也有钱啊。”
“糊涂。”郭主叹息,“亲戚终是隔了一层,且,你舅舅,他若是但凡有些硬气,当年也不会听到王郎来了,便……便立刻去做了那劳什子‘卧底’。”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郭主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在小辈前,总是要给哥哥留点面子的。
郭况不懂:“那刘秀不过是个破落户儿,什么破虏大将军也不过是听上去好听点儿。我阿姐嫁给他,是他高攀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阿姐嫁过去原是要做妾室的?”郭主道。
“啊!”郭况一跃而起,“我要去找刘秀问清楚,我阿姐为何要给他做妾?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坐下!”郭主厉声道,“莽莽撞撞,成何体统。初时阿母还觉得对你有些太严厉了,如今看来,这南地之行,简直是势在必行。否则,我郭家日后将如何立足于世?况儿你这一世,便只想做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想入仕了吗?”
“可是读书,也能举孝廉啊。”郭况有些不满了。
“学成文武艺,货予帝王家。可况儿,你觉得,这天下之主是谁?”郭主道,“有些事,阿母狠不下心去逼你学,你便一生一世都不会懂得,阿母不希望你能为郭家做什么。但你至少要保住你自己。”
“既如此,也不必让儿做个商人啊。”郭况道。
“入仕的确是良事,但这行商,又有何不好的?”郭主看他仍是一脸不满,便道,“你且细细记住,三年后,再来告诉阿母。你的体会。”
郭况还是不懂,但他素来都是孝顺的,虽然满心不满,却仍是作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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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况辛苦熬了一夜,第二日终于忍不住去找郭圣通。
“阿姐,刘秀真要你给他做妾?”他一见到郭圣通便急切的问询。
郭圣通点头:“原本是的。”
郭况拔出身上佩剑便要往外冲:“那个混账!”
“站住!”郭圣通立刻喝止了他的行为,“莽莽撞撞,成何体统,你才三岁吗?”
郭况委委屈屈转过脸来:“阿姐,你别拦我,我要去问问那个刘秀,我阿姐哪里不好,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能欺负我?”郭圣通道,“我郭家有什么能让他不敢欺的?况儿你别摇头,光有钱?你见过三岁小儿独守宝山吗?没有足够的权势,空守着一堆银财,不是故意招贼惦记吗?”
“可是舅舅……”郭况委委屈屈道。
“舅舅为何要帮我?”郭圣通道,“他是阿母的亲哥哥不假,但那也仅限于阿母,我却不是姓刘的。且,你觉得舅舅有那个气魄吗?”
郭况垂了头:“可是,可是还有……”
“还有谁?叔叔吗?”郭圣通道。
“我一定要杀了叔叔!若不是他,阿父怎么会离世?”郭况道。
“你看吧,叔叔也靠不住,不仅靠不住,还虎视眈眈于我郭家的家财。”郭圣通道,“这几年终于消停了点儿,也是舅舅愿意保我们。可,舅舅保我们却也是有条件的。这不,我不就要嫁给刘秀了吗?”
郭况终于垂头:“是况儿没用。”
“如今,能暂时护住郭家的,也只有阿母,”郭圣通道,“可是况儿,你甘心被阿母庇护一世吗?哦,当然,阿姐日后也会庇护你。”
“不,”郭况道,“是况儿庇护阿姐和阿母才对。况儿是郭家唯一的男子。”
郭圣通将弟弟揽入怀中,轻抚他的头:“况儿,阿姐告诉你,如今阿姐嫁过去,要做的却是正室,但这正室之位,却也是阿母和阿姐用计拿来的。并不牢靠。如今,阿母和阿姐走的步履薄冰。阿母使你出去,一是为了磨砺你,二是为了让你避开这些。”
她说罢,便简简单单将如何谋到这位置的事一一道来。
她其实没有说的是,上辈子没用这些计策也是得到了正室之位。其实,这所谓的计谋,谋位只是其次,更重要的却是为了之后能不同于上一世,惹得南阳人皆厌恶于她,人人心向阴氏罢了。
否则,何必为了这位子如此劳心劳神呢?
她说的轻描淡写,郭况却听得惊心动魄:“阿姐,那阴氏女很可怜。”
“况儿,”她冷冷道,“我与那阴氏女,早已是被摆在了棋盘上的两颗卒子。只能争得你死我活。因为,我们一个代表了北地,一个代表了南阳。谁胜谁负,更多的是取决于,刘秀,以及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
是的,她这一点她早已想清楚。
只是,这一世,她却必须是那胜家。
这就是她和阴丽华的宿命。而这宿命的起因,却是源于刘秀。
“而从上了棋盘的这一刻起,便再也不能退缩了。”郭圣通冷冷道,“当然,这一世,阿姐也再不会天真了。”
正文 第 10 章
郭圣通这番话,对于此时的郭况来说,只能说是懵懂。
可多年后的郭况每每回想起这一幕时,只觉同今日一样,心神俱动。
郭圣通那时的语气和神态,无一不是在阐述着同一个道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日,是他最后一次和自己的阿姐如此近的相拥。
因为在三日后,便是郭圣通出嫁之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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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出嫁这一日,整个河北一片红色。
满城同欢,十里红妆的宏大气魄,看的南阳将士无一不胸生凌云之气,更遑论当事人刘秀了。
看着郭圣通的嫁妆洋洋洒洒抬了一日,未完,吉时已到,刘秀终于上了马亲去催妆。他迷迷瞪瞪的想,让丽华为妾室,郭圣通为正室是值得的。光是这气派,丽华便比不过郭圣通,若她还做正室,也压不住,所以,他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让丽华也不至于没面子。
念了几首催妆诗后,佳人终于出的门来。
按习俗,却是该哭嫁了。
郭况还小,才十岁,却坚持要背阿姐上轿。郭主阻拦不得,只得允了。于是,刘秀便看到了郭况一袭新做的黑衣,背着红衣的郭圣通出来。那小少年略带敌意的看了他一眼:“让开。”
刘秀摸了摸鼻子侧身让开了:“脾气好大。”
“将军,”邓禹道,“忍耐些吧,北地有些地方,女子出嫁时,娘家还要使笤帚来打新郎的。”
“我是知道,今日我是郭家最受嫌弃的人,”刘秀无奈道,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自得,“毕竟,我是新郎么。”
他今日穿着簇新的黑衣,衣边用红边细细压好,显得十分精神。
见郭圣通上了轿,便跳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往新居去了。
————
说实话,今日再嫁刘秀,郭圣通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若是可以,她其实是不愿嫁的。
毕竟,谁也不愿意再同哄骗自己一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伪君子同床共枕。
可自她醒来那一日,知道自己重生的时间时,她便知道,那只是妄想。
这一生,无论她愿与不愿,即使强压着心头呕吐感,她也必须面带微笑去看那人。用她上辈子辛苦练就的绝佳演技。
只是,讽刺的是,上辈子,她的所有演技,都是为了帮他,而这一生……
她手指扣紧身下坐垫,只扣的手指生疼。
恍惚间举起手来,却见左手小指那片寇红的指甲已然齐根而断:“罢了,能重来一世,已是不易。岂能事事完美……”
只,仍是不甘啊,若是多给她几年时间周转,是否阿父便可以活下来,是否,这天下,便有机会姓一姓郭?
“今日是我郭家女儿出嫁,为何没人通知我?”外头有人高声喧哗。
“哪里来的醉鬼,快滚快滚!”有人骂道。
郭圣通不必掀开那轿帘,便清楚来者是何人。
果然,郭况那冒冒失失的声音又恰时响起:“二叔,你来干什么?今天是我阿姐出嫁的日子。你来干什么?”
这话一出,郭主忍不住捂额叹息。
这时候不直接将那醉鬼打出,还如此大声地说出那醉鬼的身份,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果然,这下子,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醉鬼摇摇摆摆站在中央,听了郭况的话便大笑起来:“你还知道你是我二叔?哦,不,我是你二叔?那,那那个郭况大婚我为什么不能来?”
郭主不得已只得出来:“来人,快将叔叔扶下去休息,没看到叔叔喝醉了酒满口胡话吗?”
那醉鬼两眼一瞪:“你滚开!我郭家的事情,你凭什么……”
“叔叔,”郭主声音渐冷,“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是不想要了?”
那醉鬼听到个‘钱’字彻底急了:“我郭家的钱,都是我的!”
郭主见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便上前去,对着刘秀道:“姑爷,这事儿原该大婚后我细细说与你听得。但现在,却也顾不得了。我家夫君乃郭家长子,数年前,郭家分家,夫君怜弟弟年幼。便将所有家财一分不取,尽数分与弟弟。这事儿,河北人却是皆知的。”
她顿了顿,周围百姓纷纷点头,更有甚者朝那醉鬼飞唾起来。
这一下,南阳将士心头都有了普,再听百姓个个说郭昌乃河北有名的大善人。而其弟郭决却败家好赌,一下子心头便都有了几分偏颇。
“欺人太甚!”当下便有南阳将士摩拳擦掌,“将军,这是欺负人哩!末将听得分明,这小老儿就是个专门欺侮孤儿寡母的。自己得了家财败光了不说,哥哥赚了钱还要日日与他家花用。日日上门打秋风。这简直欺人太甚。末将手痒……”
郭况听着众人都道郭昌如何如何,郭决这般这般。心头一时大恸,竟不分场合大喊出:“你是什么二叔!我阿父当年若不是你,怎么会离世?他为了救你去了,你却欺负我家孤儿寡母日日上门打秋风。你全家人的花用都是我家在给。你到底是什么二叔?”
“况儿!”郭主斥道,“今日是你阿姐的好日子。 别说了,省的误了良辰。”
她说这话,眼圈却是红的惊人。刘秀便想起自己的阿母来。心头也是一痛:“邓禹,叫人将那醉鬼快扶下去,好好招待着。别误了本将军的良辰。”
邓禹应诺一声,当下那自己站出来请命的大汉便狞笑着过去,一把拎起那醉鬼,扯了下去好好‘招待’了。
乐声起,这一行人方又走了起来。
只是刚刚耽误了些时候,故再不复刚刚那般悠闲,竟都加紧赶起路来。
郭主将郭况叫到一边,严加看着,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场合的话来。
————
夜色渐浓。
郭圣通坐在床上,看着那燃着的红烛。
前殿的喧哗声仍是为止,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脸上是胭脂也遮不住的苍白。
她的手有些颤抖,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仍是有些紧张的。
理智告诉自己,必须要这样做,可身体,却是害怕的。
“小姐,”素女带了几个小丫头走了过来,“前殿快结束了。”
郭圣通抬头:“这么快?”
素女有些不懂:“小姐,我还以为你等着急了,难道是没有吗?”
这丫头,还是这般不会说话,真是和况儿有得一拼。
郭圣通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之前想着将素女带身边,待阿江她们几个长成一些在放她出去的计划,却是非要提前不可了。
‘若是能早些重生该多好,至少,身边也有一两个可用之人啊。’郭圣通想着。
而此时的郭主,借故告辞后,看着面前仍是一副‘我做的很对’模样的郭况,也是一声长叹:“阿母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失败。竟把你教成了这等模样。你准备下,七日之后,便同阿郑动身吧。”
“阿母!”郭况吃了一惊,“真要我走啊。”
“我几时说的话不算数过?”郭主道。
“可是……”郭况觉得在这乱世中,他拿着一百金,用三年时间将银子挣出三万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下去吧,”郭主道,“阿母困了。”
郭况心头还欲为自己多说几句好话,此时听闻郭主说累,只得咬咬唇:“阿母好生休息,儿子下去了。”
郭主应了一声,便听脚步渐离,复又听门响,想必郭况已走。
“通儿身边也没有个好用的婢子,青女倒是不错,可惜年初的时候许人了。素女是个忠心的,只是这性子却是同况儿一般不知轻重。之前以为通儿能平淡喜乐一世,又忙于庶务,思来想去,我真不是个合格的阿母。在这乱世中,什么都在变。怎么能以为如此轻易,便能喜乐一世呢?”
昌郎,今日我们的女儿出嫁了。郎君不是什么良配。只是在这乱世中,哪里还有什么良配呢?
————
红烛燃至近半。
便有脚步声踉跄而至。
门吱呀一声开了,便见邓禹搀扶着醉醺醺的刘秀过来:“夫人,将军醉了。”
郭圣通慌忙起身:“多谢邓将军。”
邓禹便松手,见她在婢子的帮助下,艰难将刘秀扶至榻上。
“末将告辞。”邓禹道。
郭圣通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只连声道:“多谢邓将军了,素女,素女,快打热水来,拿干净的帕子来。快叫人做醒酒汤来。”
于是,井井有条的喜房瞬时便乱作一团。
郭圣通起身。正想去为刘秀脱靴时,便偶见他眼球滚动。这一下,郭圣通心头便更有底了。
接下来,她便更加努力的表现她对刘秀如何如何好。不仅亲手为他脱靴,还为他擦拭脸和脚,喂他醒酒汤。最后还屏退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为他更衣。
然后和衣上床,轻轻卧在他的一侧。
灯花无人剪,于是便发出轻微的迸裂声来。
刘秀缓缓睁开眼,看着身侧小小的身体,脸上露出笑容来:“原本我还不完全信,如今看来,你倒是真的爱慕极了我。虽然擦的我脸生疼,但也证明了这的确是你第一次伺候人。是了,是我多想了。你不过才十四岁,哪里有什么心机。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说罢,用手抚摸着她光滑腻手的脸庞,将她抱入怀中,然后睡去。
郭圣通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了他变得平滑的呼吸声。
她睁开眼,看向那两根红烛,东侧的那一根,明显比西侧燃的更快些。
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