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天   大雨下起来的时候,思宸正在屋里写字,大珠朝没有女子恩科,但韩家仍然请了女夫子教家里姑娘们读书识字。女老师教的又是女学生们,就是尽心也不可能像男孩子那样,男子读书要考功名的,女子读书不过是不做睁眼瞎子,这话是思宸的祖母陈太君说的。   思宸却是喜欢念书,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应该读书明理,这话是女夫人说的,思宸觉得很对,虽然她也不知道读书明理之后要怎么样,但既然有机会读书识字就该珍惜。      几页纸写完,思宸也觉得有点手酸,旁边侍侯的墨雨不由的笑着道:“姑娘也写了大半日,不如歇一会喝口茶吃些点心。”   思宸也觉得有几分口渴,便把笔放下,却是没离开书桌,只是没再端坐着,稍微放松了一下。初晴早就倒了茶端过来,她是思宸房里年龄最大的,今年十三岁,从小跟着思宸,笑着道:“也没见其他几位姑娘如此认真,也只是我们家姑娘,崔先生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不知道夸了多少回。”   “是啊,我就是不识字也觉得姑娘的字写的好。”墨雨旁边笑着,她今年才十二,跟思宸同年,原先侍侯的年龄大了配了人才把她挑上来的,她并不韩家家生子,是卖身进来的。      思宸对于丫头们的奉承只是微微笑着,崔先生是夸过她很多回,只是陈太君也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现在也分辩不出到底哪句是对的,不过她确实喜欢读书。只是机会也不多了,韩家女子上学只是上两年,学了《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也就算完了,崔先生自己也说过,最多三个月她就要走。      “这雨是越来越大了。”初晴看一眼外面,不过也好,下了雨总是能凉快些。韩家虽然是用起冰的人家,但是这冰到三房的时候就不多,更不用说到这屋里。三老爷是庶出,五姑娘思宸又是三老爷的庶出,庶出的庶出,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不容易。   思宸也向外看了一眼,瓢泼大雨,就是夏天也是少见的。歇一会看会雨,思宸觉得有点困了,吃了中饭就开始写字,现在饭也消化的差不多,可以上床睡了,便起身道:“难得今天凉爽,睡个午觉也舒服。”      初晴和墨雨正要过来侍侯,只见大雨中有人撑伞过来,本以为是佟姨娘回来了,等到走近才看清竟然是三太太房里的大丫头冬梅。主仆三人迎了上来,初晴接过伞,那么大的雨撑着也是要淋湿的,墨雨早拿了毛巾过来递给冬梅擦脸。   思宸笑着道:“冬梅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三太太是思宸的嫡母,她身边的大丫头就算自己这个小姐那得小心客气。      冬梅擦擦脸,只是脸上仍然是一脸凝重,道:“太太让五姑娘过去。”冬梅嘴里的太太自然是自己的主子三太太。   “现在?”思宸惊讶,这么大的雨?只是话出口思宸就知道说错了,这么大的雨三太太都派人过来了,自己肯定得这时候过去,连忙吩咐初晴拿伞过来。      初晴和墨雨都想不出是什么事,但三太太传唤那就必须得过去。初晴去拿雨伞,墨雨却是拿上衣服给思宸换上,就这么一块功夫冬梅就道:“五姑娘快些,三太太等着呢。”   思宸心里更是莫名,实在想不出嫡母这时候唤她有什么事,却是连忙拿起伞跟冬梅去了。      从佟姨娘的小跨院出去就是三太太的正房,虽然只是几步路,但进正屋的时候思宸的衣服还是打湿了一些。小丫头先接了伞,随即挑开帘子,思宸进门,三太太端坐正堂,脸色却是不太好,有几分感叹难为之意,自己的亲娘佟姨娘正低头立在旁边,脸上神情依然恭敬。   思宸心里疑惑,却是上前请安:“给太太请安。”   “嗯。”三太太应了一声。      三太太没让坐,思宸只是恭敬的站着,虽然奇怪为什么这时候叫她来,面上却是没显出来。对于这个嫡母,思宸是敬大于爱,她是佟姨娘养大的。按规矩来说她虽然是庶出,但也该有嫡母抚养,只是三太太嫡出的六姑娘思慧只比她小了三个月。   思宸生出的时候三太太正大着肚子,自然没办法,后来六姑娘出生身体又不太好,三太太照顾亲女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她,只让她的随生母佟姨娘住在上跨院里,一直到现在。      虽然每天的请安是必须的,但本来就不是亲娘,真跟亲母女似的也不可能。不过让思宸说,三太太对她们母女还不错,虽然没养在跟前,但奶妈丫头都跟思慧一样,四季衣服首饰月钱从来没有短过。过去请安三太太虽然不会像对思慧那样,但也是笑脸迎人,不会无故骂她挑她的错,就是三太太身边的嬷嬷丫头对她也是十分客气。      三太太叹了口气,这才进入正题道:“五姑娘眼看着也大了,在小跨院里住着不合适,让丫头们收拾收拾这几天就搬到我这里来。”   佟姨娘先是一惊,后却是一喜,她惊的是女儿要离开自己,喜的却也是这回离开对女儿只有好处。庶出本来就比嫡出矮一头,像思宸这样的自小又在姨娘身边长大,说亲的时是不经男方打听的。   眼看着思宸己经十二了,虽然离谈亲事还有几年,但也是快了,这时候被太太接到她这边来,到谈亲事的时候多少有点优势。      思宸却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其中道理她自然明白,她不明白的是这又不急这一会,至于这么着急如此大的雨让她过来吗?三太太平事行事也并不是如此急燥的人。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思宸却是跪下给三太太磕头,这次搬迁对于她总是好事,这是嫡母的恩典。      三太太身边的陪房宋妈妈把思宸扶起来,三太太想了想又道:“五姑娘就搬到这后面小抱厦里,与你韵清表姐同住,她大你几岁,也让她教教你道理。”   “是。”思宸点头应着。   三太太这边吩咐完,外面的雨也停了,夏天的阵雨总是来的急,去的快,三太太脸上也有几分倦意,又对佟姨娘道:“回去收拾吧,这几天就搬过来。”       正文 谢韵清   三太太的命令下了,思宸和佟姨娘回到小跨院之后就开始行动了,回到小跨院里佟姨娘眼泪就掉下来,一半是高兴一半感伤,又对思宸道:“太太这是疼你,你要知道感恩。”   现在自己年华老去,三老爷极少歇在她屋里,对自己生的这个女儿也就是那么回事。亲爹都指望不上,更何况嫡母。说到底不是亲生的,说起来正出庶出都一样,但指望着嫡母拿庶出女儿当亲生女那真不可能。   “我明白。”思宸说着,三太太对她这样己经可以了。却不由的问:“搬过去这事其实并不急这一会,太太怎么这么急叫我们过去?”      佟姨娘却是没想这么多,做奴才的也不敢想主子的想法,只是道:“太太可能是突然间想起来了,反正离的也不远,叫过去吩咐也应该的。”   思宸虽然觉得有点不通,实在不合平常三太太行事,但她想想也就丢开手了。因为三太太的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三太太的正房自是不必说,那是她自己住的,西厢房住的是孙姨娘,那是三老爷的新宠。      东厢房住的是三太太的亲女六姑娘思慧,两人只差半岁,虽然说是姐妹但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感情说不上多好。年龄又是相当,都是小孩子也容易起争执,真到责罚的时候有点不公也就有点说不清了。庶女也是女儿,私底下是一回事,面子上又是一回事。   唯一合适的就是住到抱厦里跟表小姐谢韵清一起,谢韵清是三太太胞妹的女儿,因自幼父母双亡,父系子嗣单薄没什么亲人,五岁的时候到了韩家,寄居到现在。   按道理说就是父母双亡,父系无人,也该先是舅舅家,只是三太太的娘家季家现在的当家人   跟她们姐妹是同父异母,三太太姐妹是填房所出。谢韵清的母亲想到娘家嫂子,总觉得把女儿托过来不合适,最后也就托给了自己的亲姐,也就是三太太。   一晃十年,三太太对于这个外甥女一直是视若亲女,谢韵清也确实很出色。样貌才华,脾气性情那都是一等一的。三太太让她搬过去住,估摸着也是因为两人年龄差了几岁,谢韵清也非常懂事,再者谢韵清己经十五成年,快要嫁出去了。      东西收拾的很快,思宸虽然是庶出,但韩家小姐们的配置是相同的,除了自幼奶妈外,还有两个教引嬷嬷,两个大丫头贴身掌管钗钏盥沐,还有四个打扫使唤的小丫头。谢韵清虽然是寄居的,但也是同样的配置,两边的屋子收拾的都很快,只是想搬却是没那么快,因为要挑个好日子。      佟姨娘心急,虽然思宸今年才十二,大珠朝的姑娘们一般都是十五定亲,十六七岁出嫁,但像韩家这样有爵位的人家,结亲的一般也都是世家贵族,姻亲关系复杂,都要细打听姑娘的出身性情。单凭姨娘养大的这一条,不知道多少人会想都不想就拒绝思宸,能早点到太太跟前去,那也是好的。   思宸却并不着急,东西收拾妥当,搬过去前一天,思宸去了小抱厦谢韵清屋里。这三间小抱厦在三太太正房后面,谢韵清生病思宸去瞧她的时候也去过几次,屋子说不上多宽敞,不过两个姑娘住下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五姑娘来了……”小丫头往屋里传着话,随即挑开帘子让思宸进去。   直到思宸走进去了,谢韵清仍然在发怔,整个人显得呆呆的。直到思宸走到跟前了,这才站起身来,硬挤出个笑脸来:“妹妹来了……”   思宸看谢韵清神色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既己进来了也就不好回去,便笑着道:“过来看看姐姐。”      谢韵清虽然心中正不自在,但思宸来了也是要招呼,婆子早就跟她说了,明天思宸就要搬过跟她一起住。便笑着道:“妹妹东西可曾收拾妥当了。”   “己经妥当了,特意过来看看姐姐。”思宸说着又站起身来,向谢韵清福了福身道:“以后就要姐姐照顾提点了。”   谢韵清连忙扶起她笑着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同住,该是互相照顾才是。”      又说两句客套话,思宸正想告辞要走,就见宋妈和冬梅一前一后进来,看到思宸也在屋里,也并没有回避,反正她也要在这屋里住了。   见了礼后宋妈妈就对谢韵清道:“姑娘身边的丫头惠儿年龄大了,她娘前几日过来求太太,太太己经开恩放她出去,让她娘领出去配人。太太怕姑娘身边没人使唤,就把冬梅派过来给姑娘使唤。”   宋妈妈说完,冬梅走到谢韵清跟前跪下磕个头。      谢韵清一脸的震惊,连冬梅跪着的冬梅都没去扶,只是问宋妈妈:“惠儿她……出去了?”   宋妈妈仍然一脸温和的笑,又说了一遍,道:“她娘来求恩典,太太己经允了,刚才太太己经把她唤去让她娘带走了。”   “噢……”谢韵清一脸恍然若失,连声音都有几分虚。   宋妈妈笑着道:“太太己经把冬梅派过来,姑娘先使着,要是哪里不合意就去回太太,再挑好的给姑娘。”      谢韵清似乎这才从梦中清醒过来,终于看到地上跪着的冬梅,忙把她扶起来,这才笑着对宋妈妈道:“妈妈说的哪里话,让冬梅姐姐过来侍侯哪里还会有不妥当的。”   宋妈妈温和的笑着,又嘱咐冬梅几句,不外乎要好好侍侯姑娘之类的话,随即又退了下去。谢韵清和思宸都起身相送,把宋妈妈送到门口,思宸也衬机道:“姐姐屋里忙,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谢韵清似乎都挤不出笑脸来了,只是点点头。      思宸虽然一脸笑的往外走,心里却担心起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谢韵清身边的丫环惠儿今年都十六了,这个年龄要是说该嫁人也是该嫁了,但小姐身边的丫环有可能会留着陪嫁用,留着不嫁也是正常的。   当然嫁了也正常,挺平常的事情,谢韵清那个神色实在有点不对头,而且三太太还特意把自己的贴身心腹给谢韵清使唤,按理说这是疼她的表现,但谢韵清那个神情实在不像。再想想那天下那大的雨,三太太把她唤了去吩咐这么一件事,当时她就觉得有点古怪。      会是什么事?思宸想不出来,而且明显是冲着谢韵清的。只是谢韵清一向懂事,连陈太君都夸过她,只是旁人家的孩子就是再夸,也是外人,再者三老爷又是庶出,三太太在陈太君跟前也不是多讨好,谢韵清这个三太太的娘家亲戚也就越发的尴尬起来,真是不懂事也得懂事。   但一个姑娘家,尤其是像她们这样,在大家族里不起眼的姑娘,就是亲友交往,出门会客的时候都少,谢韵清能犯什么错?竟然连大丫头都换掉了,三太太派了心腹过来。心里冒出个念头来,思宸不敢深想,敢紧压了下去。      回到小跨院里,佟姨娘迎了出来,道:“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身边一个人也不带。”   “我到谢姐姐那里看看。”思宸说着,心情却没那么美好,要是谢韵清真有什么事情,自己跟她一起住……      佟姨娘不知女儿心事,只是嘱咐着道:“明天就要搬过去了,是该去看看谢姑娘,但出门也要跟丫头婆子们说一声。明儿就要到太太那里,千万不能如此没规矩。”   “我知道了。”思宸只是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回搬过去是福是祸。只是这话她不能跟佟姨娘说,她知道佟姨娘的心思,嫡庶礼教如此,身为一个庶女,她必须靠近嫡母才能有更好的未来。女子出嫁那就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命不好投到姨娘肚子里,要是再嫁不好,那就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    正文 韩家   到了第二日,思宸照例去给三太太请安,然后三太太带着去陈太君那里请安,姑娘们每天早上都要上课,只是照例请了安之后就去上课,至于媳妇们则是看陈太君心情,说散了才能回去。   三老爷是庶出,科举上并无建树,捐了一个官,官场沉浮这些年也只是一个从五品员外郎,在兄弟中也不算起眼,三太太娘家也是一般,所以在韩家最高长辈,陈太君跟前也就不起眼了。不过媳妇的面子总是给的,陈太君己经活到这个年龄,重孙都有了,庶出姨娘之类的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等思宸跟着三太太过去时,大太太镇国公夫人己经在了,韩家是五代为国公的世家大族,只是爵位是五代而斩,现在己经是第五代了。遥远的未来思宸还有想过,现在韩家仍然是国公府邸,偶尔听陈太君说起过往来,当年比现在还要兴盛的多,如何的富贵繁华。   让思宸想她虽然想不出来,但听陈太君语气里的感叹也能知道,韩家是早就不如以前了。财政上是不是空架子思宸不知道,但是家里男人并没有从科举上去的,这倒是知道的。      大太太自然不是孤身一个人,虽然三个女儿,嫡出大姑娘思琪,庶出二姑娘思秋,四姑娘思灵都己经出嫁。但还有大儿媳冯氏,只是大太太的长子,也就是冯氏的丈夫韩家大爷己经去世,冯氏现在守寡,身边有一子还是过继来的。冯氏本来就木讷老实,丈夫去世之后就更是心如死灰,只是专心看护儿子,凡事不管。   陈太君看她一个守节寡妇,对她挺不错的,倒是大太太,对这个儿媳妇淡淡的。死了儿子,孙子又不是亲生的,面子过去就好了。全心力的扑到自己小儿子,也就是韩家六爷韩思孝身上。      思宸跟着三太太,谢韵清和思慧一起上前请安,陈太君笑着让三太太坐下来,太太级的还可以坐,姑娘媳妇则是站着了。   等三太太坐下了,陈太君却是笑着向谢韵清招招手,谢韵清上前,陈太君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谢姑娘是越来越漂亮了,虽然不是自家的孩子,但也是看着长大的。三太太,你可要认真的给她挑个好人家。”      谢韵清本来还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就连三太太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在,却是迅速笑着道:“倒是让老太太挂心了,媳妇一定会挑个满意的人家。”   陈太君听到三太太这么说似乎是放下心来,也不再说什么。倒是谢韵清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太太来了……”   外头丫头传着话,小丫头挑起帘子,只见二太太带着大队人马也来了。嫡出韩家二爷韩思义的媳妇卫氏,嫡出三姑娘思芸,以及庶出七姑娘思真。   二太太嘴巧在陈太君跟前那是很讨好的,娘家也厉害,在媳妇里头除了有袭了爵位,管着家的大太太,就属于她厉害。      二太太一串人马进门,陈太君就笑了起来,请安坐下来,陈太君就把三姑娘思芸拉在身边。思芸今年十八了,按理说这个年龄该出嫁了,思芸的婚期却是明年。她十五岁那年订的亲,本来说的是十六出嫁,结果不等她嫁过去,男方的爹死了。   三年孝期那是必须得守,思芸也就跟着拖到了现在。今年年底男方的孝期满,两家己经说好过了年就出嫁,至于嫁妆早就准备齐全。      思芸的这门亲事相当不错,订的是跟韩家同样封侯的徐家二爷,只是徐家的情况比韩家好些,有两个两榜进士,其中一个就是徐家二爷,去年春闱中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二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说起来话来那口气也有点不一样了。   既使在这种国公府里,两榜进士也是很值钱的,都是五代国公府,这一代就到头了,将来的前程就在这科举上了。      思芸脸色红扑扑的,要说样貌,韩家姑娘中,思芸那是拔尖的。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又是喜事将近,心情舒畅自然春风满面。   陈太君把思芸打量一番,这是二太太的亲生女,自然不用她操心。只是例行公事问了几句,那边婆子就来回,说八姑娘醒了。      “快抱过来。”陈太君一脸高兴的说着。      八姑娘思荷是陈太君的宝贝,其父四老爷是陈太君的老来子,陈太君自然疼的狠。但八姑娘也是个命薄的,她出生的时候,四太太难产去世。陈太君疼爱孙女,就把八姑娘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现在四老爷放了外任,思荷更是理所当然的跟在陈太君身边。   思荷今年五岁,刚刚懂事的年龄,虽然小,但嘴甜的很,哄得陈太君很是开心。虽然房里有两个庶女,但陈太君并没有亲生女儿,现在亲自抚养思荷,头一次抚养女孩儿也觉得不错。      奶妈抱着八姑娘过来,谁都知道这是陈太君心甘宝贝,好话自然顺嘴就有了。逗了一会思荷,就听思荷道:“我饿了。”   陈太君忙让奶妈抱着去吃饭,奶奶抱着思荷走,陈太君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三太太道:“过几日霍家二老爷纳妾,你带着谢姑娘,五丫头,六丫头去吧。”   三太太倒也不意外,只是应着:“是。”   陈太君看一眼姑娘们,又道:“你们还要去上课,误了时间也不好,你们去吧。”   “是。”除了三姑娘思芸外,在场的其他四个姑娘上前应了一声,然后退下走了。      韩家的每个姑娘都要读两年书,这是死规矩,只是哪个年龄念却是活的。主要是想着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要是有年龄相仿的那就一起了,反正十五岁以前学完就好了。因为十五岁就要谈婚论嫁,不一定有时间学。   只是谢韵清就多少有点尴尬,她的年龄处于正中,单独为她请老师很不现实。三太太想着自己这边的姑娘们,干脆就让她跟着思宸她们一起,所以谢韵清虽然己经十五了,但课还没上完。      至于姑娘们上学的地方,则是在老太太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院子并不大,但几个姑娘上课是足够了。她们过去的时候,崔先生己经在了,仍然一身素衣,并不施胭脂,她今年己经四十岁了,但看着却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当家崔家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公侯府邸,世袭三代,到崔先生兄长那一辈时就没有了。当年崔先生在家当姑娘时,崔家还是挺不错的。只是崔先生命苦,十五岁订了亲,只是不等过门女婿殁了。      其实大珠朝对于寡妇再嫁还是很宽容的,也很平常。朝廷虽然支持寡妇守节,但想想看女子依附男子生活。要是有个成年儿子还好些,还可以依靠儿子,要是单身一个人,或者子女还小,婆家不好依附,娘家更不好依附,总不能真饿死。只是有一点,有诰命的妇人想再嫁,因为这个诰命是因为丈夫才得的,想再嫁必须去掉诰命。   像崔先生这样还未成亲男方就死了的,再找户人家也很平常,只是崔先生却是立志守洁,当起了望门寡。当时崔家情况正好,对于女儿这种举动虽然不愿意,但她执意,也就随她去了。只是随着父母去世,兄嫂当家,崔家情况也越来越不行,崔先生在家里在处境也就越发的艰难。      崔先生开始时只是到相熟的亲友家里教姑娘们识字学规矩,毕竟这样家庭出来的,而且年轻的时候崔先生也是名门京城的才女,又守了这些年的望门寡,很多高门大户也愿意姑娘们跟崔先生识字念书。   后来慢慢的崔先生也就开始四处坐馆了,专教家门大户的小姐们,更从崔家搬了出来,买了处院子,从家里带了一房人,两个丫头另外过活。      四位姑娘到的时候,崔先生己经在了,上前进了礼,崔先生就开始授课。思宸素来喜欢上学,但今天却明显觉得崔先生精神有些恍惚,不过教的是女学生,而且只有四个人,偶尔哪天糊弄一下也没什么。课讲完,姑娘们都要结伴走回去,思宸却是借口有课业要问崔先生留了下来。   等姑娘们走远了,思宸这才上前问:“刚才讲课的时候,我看先生精神有点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生病了?      崔玉莹不由的笑了起来,却是道:“我很好,只是才听说一件事,有几分感叹而己。你也知道的吧,霍家二老爷要纳柳家七姑娘为妾。”   “啊?”思宸愣了一下,虽然刚才老太太说了,过几日让三太太带着她们参加喜宴,但纳的是柳家七姑娘??霍家二老爷的正房不就是柳家大姑娘吗?    正文 崔先生   崔玉莹看思宸一脸惊讶,只能苦笑以对,霍家二老爷的正室是柳家嫡长女不错。但柳七姑娘却是庶出,自己无所出的嫡长女在娘家挑庶出妹妹给丈夫当妾室的也听说过,只是大珠朝很少见。   有听说柳大小姐从出嫁以来身体就不太好,虽然膝下有一子,却是庶出。当然庶出也是柳大小姐的孩子,只是没有嫡亲孩子总是有点说不起话来。这种情况下,她要在娘家挑房妾室这个道理是能说的通的。让庶出妹子替自己侍侯丈夫,生下儿子,拢住丈夫的心。      柳家早在几年就己经显出败势,霍家之强却是更盛重前。尤其是柳大小姐嫁的霍家二老爷霍景之虽不承爵,但却是前科状元,很得皇上重用,其前途看着更在其兄之上。柳家需要霍家的支持,再许出一个庶出女儿来自然没什么压力。      崔玉莹是教过柳七姑娘的,安静详和,脾气也好,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了,既使是高门庶女嫁的人家不是多好,但也不该与人为妾。   妾的最初形成就是嫡长女出嫁会有同族姐妹陪嫁,称为媵,媵会成为侧室,地位比妾高。但那己经很多朝代以前,大珠嫡庶如此分明的情况下,媵妾早就不分了,都是姨娘奴才,生的孩子都要矮人一头。      “真是……”思宸惊讶过后也是一叹,她也只能叹气,不然又能做什么。   崔玉莹不由的看一眼思宸,眸子里有几分忧虑,道:“柳七姑娘的父亲也是庶出。”柳七姑娘的身世是跟思宸一样的,庶出的庶出。   思宸一惊,却是看到崔玉莹眼里的担忧。   崔玉莹却是笑了起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一般来说把女儿送去当妾室是很丢脸的事情,再者韩家大小姐嫁的也没那么好,她只是感叹庶女的命运而己,倒不是想暗示思宸什么。      思宸脸色却仍不见回转,崔先生也许这是随口一说,但物伤其类,想想自己的将来,思宸如何能不叹。崔玉莹不由的伸手拉住思宸的手,旁边并无别人,便道:“我教了这么多学生,唯独你是真心喜欢读书,只是大珠不像前朝那样有女子科举,你就是有了一肚子学问,只怕也是用处不大。”倒是思宸这样的出身,会是她的大问题。      思宸默然,她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出身并不是她能改变了的,将来如何她也不知道。想到这里思宸不由的看一眼崔先生,想当年的时候崔玉莹那也是名门闺秀,才貌双全,现如今只是守着望门寡,娘家夫家皆不能依靠,靠教书谋生的先生。   偶尔听陈太君或者大太太她们说起的时候,也满是感叹,只说她命苦。思宸有些顾不得了,不由的问:“我听很多人说起先生,都是一脸感叹,说先生命苦,先生觉得自己苦吗?”为什么她没感觉到崔玉莹的苦,崔玉莹的年龄跟二太太相仿,但看着却能比二太太年轻十岁。      崔玉莹不由的笑了,笑容里却不见一丝苦涩,如何说苦或者不苦,难道女人嫁人了就是不苦吗?当然活成陈太君这样儿孙满堂自然说不上苦,但以前呢,七出第一头就是不敬翁姑,侍侯婆婆小姑那是必须的,然后自己的丈夫,努力生孩子,还得防着姨娘们造反。   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全部这样的消耗掉,要是哪天男人在外面惹了事,也许下场马上就是抄家发卖。这样的生活难道就是好吗?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好跟思宸说,跟一个姑娘说这种话,在这个时代是大不应该。而且女子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有时候崔玉莹自己也说不清楚,无子无女,到老的时候又要怎么办?这个时代本身就没为女子想过,女子就是想为自己想,想做点什么怕也是做不到。   末了,崔玉莹只是道:“苦甜自知,好了,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   “是。”思宸应着,又道:“先生也好好休息。”虽然崔先生外面有房子,但像韩家这样的,单独为姑娘们上课准备了一个小跨院,又在老太太正房旁边的,韩家索性收拾了住处让崔玉莹住下,崔玉莹也把自己一个小丫头带过来服侍。      思宸从学堂回到佟姨娘的小跨院时,宋妈正过来指挥着丫头搬家,佟姨娘只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多嘴。见到思宸回来,宋妈上前行了个礼,笑着又道:“五姑娘的东西都己经搬过去,姑娘看看还有没有差什么,一并让婆子们抬过去。”   思宸只是看了一眼屋里,就笑着道:“妈妈按排的自然妥当,我的东西己经全部搬过去,倒是劳烦妈妈忙了半日。”      宋妈仍然是一脸笑,口气十分的客气,道:“五姑娘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当奴才的应该做的。既然姑娘的东西都搬走了,那我们就回去。姑娘的午饭就摆到抱夏里,跟谢姑娘一处。”   “是,麻烦妈妈按排了。”思宸说着,她知道宋妈的意思,以后抱厦就要是她的主要生活场所,佟姨娘的小跨院能少来就少来。   宋妈看思宸明白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媳妇丫头们向思宸行礼退下了。其实让宋妈说,在韩家的庶女里头,虽然五姑娘的出身是最低的,因为其父是庶子,但她却是最明白最聪明的一个。      宋妈带着人走了,小跨院立即安静下来,佟姨娘看一眼女儿不由的抹起泪来。思宸不由的安慰她道:“我会常过来看姨娘的。”都是在三太太的院子范围内,走过来也就几步路而己。   佟姨娘却是摇摇头,道:“现在难得太太看中你,让你搬过去住,你该多去太太那里才是,如何还能来我这里。”虽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只能喊别人叫娘,而思宸也只有依靠着太太才能找门好亲事。      思宸看佟姨娘落泪也不由的掉下来泪,佟姨娘却是帮她擦擦泪,又道:“能到三太太跟前,那是福气,姑娘以后到了太太跟前可不能如此了,要听太太的话,多孝顺老爷太太,跟兄弟姐妹们也得好好相处才是。”   “我记得了。”思宸应着,连忙把眼泪擦干。   佟姨娘又嘱咐两句,不外乎好好讨好太太,待人和气之类的话,从小到大思宸不知道听了多少,现在又说起来思宸也只是点点头。      没等到午饭时间,思宸就己经过去了,先去了三太太那里谢恩,六姑娘思慧正好也在跟前。思慧只比自己小半岁,性格却是活泼的多,她是三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在三太太跟前自然是不拘束的。   思宸上前给三太太见礼,思慧看到她进来时己经站起身来,三太太让思宸坐下,思慧也跟着一起坐下。思宸只在旁边椅子上坐,思慧却是跟着三太太在坑上坐。      “东西收拾妥当了?”三太太问着。   “宋妈妈己经安排妥当。”思宸说着,却是留心三太太神情,虽然有思慧在身边,三太太脸上也有几分喜气,但眉宇间的愁闷更多,不由的想到早上去请安时陈太君拉住谢韵清说的话。      陈太君对于谢韵清要说不错也是不错的,必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三老爷都不是陈太君所出,三太太在陈太君面前也就那么回事。这样无父无母,舅舅家也容不下的送到姨妈这里寄养,谢韵清的份例跟韩家正经小姐一样,这就可以了。   只是谢韵清的亲事,以陈太君的性格,她是不会管的,有三太太做主就好了,再不行谢韵清还有亲舅舅呢。突然间提起,还特意嘱咐说一定要让三太太挑户好人家,难道谢韵清……      “二太太来了……”小丫头外头传着话。   三太太一惊,却不由的站起身来,思宸和思慧也跟着站起身来。小丫头打起帘子,二太太带着贴身丫头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三太太看她的神情不对,脸上神情也就显得有几分惶恐,道:“二嫂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二太太冷哼一声,也没等三太太让坐,自己径自在二太太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思宸虽然还站着,心里却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走开。在韩家三太太是不太有面子,但这样的大家族都是有规矩的,像三太太这样气冲的过来兴师问罪,要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也不会这样。   只是不等思宸开口,就听二太太道:“三婶婶,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小五虽然还没功名再身,但他的婚事,我也不会给随便找个人家。”       正文 请求   三太太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手里的帜子捏的死紧,脸上却只能陪着笑脸道:“二嫂这是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说话间三太太向宋妈使了个眼色,宋妈会意,连忙向屋里的两个姑娘使眼色,思宸听说三太太说出那话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思慧则是一脸惊讶。      二太太虽然是怒气冲天来的,打心里说她不太瞧的起三太太,娘家不行,三老爷还是庶出的,官场上也没做为,在家里更是软面瓜。但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说这个也确实不太好,婆子己经很识趣的带人出去了,这么一会她还等的了。   等到宋妈带着两个姑娘出去了,二太太的气也顺了顺,但看三太太的眼神仍然不屑加冷笑。道:“我那房里的事,三婶婶也是知道的,小三思信亲事是去年订下来的,一直耽搁到现在,眼看着就要娶亲,我也是忙的很。小五又到了说亲的年龄,我还得给他挑好亲事,一时间也照顾不全。没想到结果昨天晚上他突然间跟我说,他想娶谢姑娘。”      三太太虽然己经猜到二太太的来意,但二太太如此直说出来,三太太脸上顿时火辣辣,那话直接变成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再加上早上陈太君的话,那意思不外乎是,谢韵清配不上韩思礼。   韩思礼是二太太的嫡出,现在正在国子监上学,功课很好,要是爷们这辈的还能出一个进士,那就是韩思礼了。不止是二房看中,就是陈太君对于这个嫡孙也很喜欢。      只是三太太真的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想过让自己外甥女攀这个高枝。她会知道此事,还是谢韵清身边的嬷嬷跟他说的,说谢韵清身边的丫头惠儿老是跟小五房里的丫头鬼鬼祟祟,后来审了惠儿才知道,竟然是谢韵清跟小五私相传递。   虽然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但三太太也是大怒,私相传递这是大忌。只是谢韵清是她从小带到身边的,跟韩家小姐们一起养大,像爷们级的都是住在前院书房那边,更不用说二房和三房离的本来就有点远。   当然都在韩家住着,再加上谢韵清五岁就过来了,思礼跟他同年,小时候可能一起混过。但长大之后,谢韵清就在自己跟前带着,两人要是真做什么了难道还能瞒过她的眼?      二太太看三太太一直低着不吭声,心里的气又顺了几分。昨天晚上思礼跟她说的时候,她差点都要被气死了。倒不是说二太太多讨厌谢韵清,只是谢韵清那样一个孤女,父母双亡,父亲那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还有一个那样的舅舅。二太太还记得,当年她过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个人过来的,连副嫁妆都没送过来。   结姻亲是结两姓之好,像谢韵清这样的,孤女一个,别说原本父亲就无权无势,就是大权在手也没用了。因为她现在是父母无亡,娶了她,对于男方没有任何助益。      “三婶婶,你也怪我说话难听,好好的突然间小五会这么说……你也该想想家里姑娘们的名声,你这屋里,五姑娘,六姑娘过不了几年也要找人家了,万一男方打听说……只怕你屋里两个姑娘也不好嫁人吧。”二太太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口气说着,又道:“依我说,谢姑娘是有亲舅舅的,你这个姨娘把她养这么大了,妹妹之托也算是尽心了,该出嫁的时候怕是要送回舅舅家才好。”      三太太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唇却是抿的更紧,道:“这倒不劳二嫂操心,我的外甥女我自会安置。”   “哼~~~”二太太冷哼一声,道:“三婶婶,我这话是为你好,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自己女儿想想,姐妹们都住一处,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来娶,我想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会觉得谢姑娘去舅舅家更合适些。”      三太太一直抿着的唇不由的颤抖起来,她娘家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当年自己妹妹把谢韵清托过来的时候是有一份嫁妆的,却是被自己那对“好兄嫂”给硬抢了去,还说什么那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己。   三太太气的实在没办法,跟他们撕破脸破争,他们是不要脸的,自己还得要脸,韩家这样的国公府还得要脸。饶是如此,这些年来他们也没少找麻烦,自己在婆家说不起话来多是因为他们的缘故。以他们的不要脸程度,要真是把谢韵清送回去,别说陪上嫁妆让她出嫁,就是平常生活也是不行的。      二太太看三太太这样,心里那口气终于出来了,至于谢韵清,要是三太太还是不送走,那她就去告诉陈太君。陈太君下了命令,谅她也不敢不从。心里己经有了主意,二太太便起身道:“我还要去张罗小三的婚事,就不打扰三婶婶了。”   三太太心里就气的直哆嗦,但也只得起身相送,直到二太太出了门,三太太的眼泪这才掉下来。宋妈己经把二位姑娘送了回去,又转身回到三太太正房,三太太看到她,便道:“去韵清叫来。”   宋妈心里也是万分感叹,只是无可奈何,道:“是,太太也消消气。”      三太太拿帜子擦着泪,心里己经不知道是气还是伤心。谢韵清来的很快,她正在小抱厦里发呆。一路往三太太正房走时,宋妈还忍不住道:“姑娘该想想,这些年三太太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姑娘怎么能如此伤她的心。”   “我……我……”谢韵清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宋妈末了只是一叹,谢韵清过来的时候年龄小,五爷很得老太太的喜欢,经常在内闱里混。因为当时年龄还小,也就无所谓了。后来大了就各自立了规矩,没想到现在竟然闹出这么一番事情来。      小丫头挑起帘子谢韵清进来,宋妈却是没跟着过去,只要在门口守着。谢韵清进了屋,三太太正擦着眼泪,看到谢韵清进来,真是又是气又是怜,却是板起脸来道:“你跪下。”   谢韵清缓缓跪下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三太太眼里也是含着泪,道:“刚才二太太来了,跟我说,小五要娶你为妻。我只问你,你可知此事。”      谢韵清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是道:“我知道的。”   “你……”三太太气了一怔,差点要倒到地上,不由的扶着坑坐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谢韵清会承认的如此直接。   谢韵清却是磕了个头道:“求太太成全。”      三太太是彻底说不出话来,求她成全?这是她成全的事吗,别说谢韵清看上二房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韩家还有陈太君在,婚事她也只能做一半的主。韩家是不可能看上谢韵清的,以谢韵清这样的情况,就是到一般人家当填房对方都得考虑考虑。   只听谢韵清又道:“只要能在五爷身边,我愿意为奴为婢。”      要不是三太太在坑上坐着,三太太能直接气的倒地上,抬手一个耳光打到谢韵清脸上,饶是如此,三太太的手仍然在颤抖着,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突然间一个念头冒出来,三太太厉声问:“你和小五是不是己经有有……”要是有了苟合之事,谢韵清这辈子就真完了。   谢韵清摇摇头,两人只是发之与情止乎与礼,情投义和,无媒无灼,他们都是不敢的。      三太太总算没绝望到底,却是道:“我养了你这些年,始终没能把你教好,竟然让你有此心思,此实在对不起我那可怜的妹妹。韩家你是不能再住下去了,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我把你送到你舅舅家去。”   “姨妈……”谢韵清忍不住叫出声来。   三太太一脸怒色,却是道:“我把你养大不是让你给人为奴为婢的!”   “姨妈……我……”      三太太却是不理会她,只是扬声叫着:“宋妈……”   门口站着的宋妈迅速进去,三太太吩咐道:“扶姑娘回去,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过几日送她回舅老爷家去。”       正文 礼物   思宸一直在佟姨娘那里混到晚饭后,中午晚上两顿都是让丫头把饭端到小跨院里吃的,她心知是什么事,相信三太太会立即把谢韵清叫过去教训。等训完了谢韵清肯定还要回到抱厦去,谢韵清要是哭的伤心,自己免不得要去劝,万一谢韵清再失口说出什么来,自己真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了,所以躲远点比较好。   虽然思宸跟谢韵清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也说不上什么姐妹之情,但谢韵清待人很和气,要说思宸也很同情她,只是这种事情在这样的门第是不能发生的。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道。      要说起韩家五爷韩思礼来,那韩家爷们辈里是拔尖的,二太太嫡出,模样好,脾气好,学问也好。只是思宸实在没想到,谢韵清竟然和五爷有了点什么,要只论个人条件,那是郎才女貌,只是门不当户不对。   当年给二房里庶出三爷韩思信挑媳妇,二太太都是挑挑捡捡,这个配不上那个配不上,不然也不会耽搁到现在还没成亲。轮到自己亲生儿子时,二太太都恨不得在公主郡主里头挑,怎么可能会看上谢韵清。      佟姨娘一直催她走,思宸也没说原由,只是拉着佟姨娘说了一天的话。直到天黑了,要睡觉时间了,思宸才起身要回去。   佟姨娘虽然高兴女儿陪了她一天,却是忍不住道:“你要多往太太那里去才是。”   “我知道的,姨娘。”思宸应了一声也不解释。      小丫头把灯笼准备好,墨雨把披风给思宸披好,己经是深秋了,天气开始慢慢转冷,很快就要换冬衣了。回到抱厦,三间小抱厦,思宸住了右边那一间,谢韵清住了左边那一间,中间是公用的厅。厅里的灯还亮着,谢韵清房里的灯却是灭了,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根本就没在房里。   思宸也不去管她,只是让丫头侍侯睡觉,相信不用多久,这抱厦就只有她一个人住。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太太就是再想保谢韵清,怕也是无能为力。      谢韵清病了,请了大夫过来瞧,说是风寒。两人是住一起的,思宸自然也常去看她,看看就出来。几次进她屋,谢韵清眼圈一直是红的,神情很憔悴。思宸知道她的心事却也是无能为力,只是说了几句要她好好养病之类的话。   照常去陈太君那里请安,去崔先生那里上课,想到崔先生三个月后就要走了,思宸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送给崔先生当纪念。虽然崔先生常年在高门大户里认教,但这一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了。      思宸想不出要送崔先生什么好,在韩家这样的国公府第,她是不缺吃不穿,每月二两月钱都是按时到手,要是省着点也是能存到一点钱。但是上街买东西之类的那就是神话,她又不是三太太的嫡亲女儿,虽然也得过赏,但不太上的了台面。想了半晌,思宸提笔写了篇文章,她的学问是崔先生教的,临走之即能送的也只有这个。      一口气写完,放下笔的时候思宸也觉得有点累,初晴和墨雨旁边侍侯着,知道这是思宸写给崔先生的,初晴却是忍不住道:“姑娘想送点什么给崔先生当念想,不如亲手做个荷包之类的,文章虽好,但纸张易坏。”   姑娘家送女老师同学自然妥当,只是送文章却也不太好听,姑娘家又不是爷们,文章做的再好,还不如一个荷包好。以后就是说起来,韩家姑娘送一个荷包,虽然中规中矩,但比送篇文章来的好听些。      思宸轻轻叹口气,她明白初晴的意思,女子读书太多在世人眼里总是不太好,不然也不会有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想便道:“那就再做一个荷包吧,一并送过去。”   初晴也不敢多说,只是连忙去找针线来,虽然韩家每个姑娘有两年课业要上。但针线却是姑娘们的根本,虽然三房不像大房,二房那样找专门人教,但身边的引教嬷嬷总是教的,太难的也许做不来,但一个荷包还是没问题。      不等初晴找齐东西,那边宋妈妈挑帘子进来,思宸连忙起身相迎,笑着道:“妈妈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请坐下,墨雨,倒茶。”   宋妈妈倒也没客气,径自坐了下来,却是道:“太太让我来看看五姑娘,明天要去霍家赴宴,老太太那里散了就要过去,怕姑娘来不及收拾,让我过来看看。”      思宸顿时明白过来,做为三房的庶出,思宸走亲访友出外应酬的时候并不多。现在韩家外对应酬都是大太太和二太太,她们自然不会想到带三房的女儿出门。三太太娘家本来就不行,现在则是更差了,三太太自己都跟他们很少来往,更不用说带姑娘过去。   只是这回是霍家二老爷纳妾,纳妾不比娶妻,就是纳的正妻的妹妹那也是妾。霍家现在势大,要是不去人不合适,要是当是娶正妻去了也不合适,所以折中一下就让三太太去。      思宸心里虽然没把这回酒宴当回事,但该准备的还是准备了。做为韩府小姐,不管嫡庶四季都有新衣,秋装送来之后,还有一套思宸根本就没穿过。向墨雨使了眼色,墨雨打开柜子拿出来,连带着头面首饰盒子也拿了过来让宋妈妈过目。   宋妈妈看着满意,不由的又解释道:“三太太也是怕出错,让我过来看看。”思慧还跟着陈太君参加过一次这样的大场合,思宸却是头一次,陈太君钦点的差事,三太太也是怕出错。说的时候宋妈妈也有几分叹息,都是国公府的媳妇,三太太跟前面两个太太比实在……比不起啊。      思宸如何不明白,只是道:“我晓得,三太太也是担心我。”   宋妈看思宸如此明白,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却又想到对门屋里住着的谢韵清,道:“姑娘休息,我去看看谢姑娘。”   “妈妈慢走……”      直到宋妈妈从谢韵清屋里走了,墨雨才小声道:“不过是镇远侯府的二爷纳妾而己,国公府不是比侯府大吗?”   “镇远侯是开国功臣,世袭罔替。”思宸轻轻说着,墨雨不知道并不奇怪,三房本来就没什么消息,更不用说她一直养在佟姨娘身边。就是她会知道也是崔先生说的。      所谓世袭罔替就是说只要霍家不犯谋反大罪,霍家人就永远承这个爵位。韩家是国公府第不错,但五世而斩,韩家的国公府己经到最后一代了。没了爵位之后,因封爵而得的府邸和封地都要全部归还于朝廷,就比如韩家现在住的这坐国公府,到大老爷去世也就要易主了。   霍家做为开国功臣到现在己经一百多年了,世代积累,而且永远承爵。思宸听崔先生讲过史,有时候会隐隐觉得,这样大家世族也未必是好事,只是这些话她不好说。崔先生跟讲史的时候也说过,这只是故事而己,听听就算了,担忧这些太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思宸也不想去理会这些,只是笑着对初晴道:“把料子拿来吧,我的针线不太好,就是时间宽余也不一定能做多好。”    正文 观礼(上)   早上先去陈太君那里请了安,今天有事自然不用上课。陈太君对三太太一直就那样,但这两天思宸越发觉得陈太君对三太太淡淡的,应该与谢韵清的事情有关系。陈太君做为一个家族老封君,她向来给众人脸面,这事要是拖到陈太君开口,三太太的脸上更是过不去了。   从陈太君正房退出来,三太太虽然是一脸笑,但神情看着多少有点僵,思宸更不会多言。三太太的难处她也明白,现在就看三太太要如何选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马上为谢韵清订门亲事把她嫁出去。   当然从订亲到出嫁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陈太君心性宽厚,还有那天说的话,只要订亲嫁出去了,陈太君也就什么都不提了。毕竟这种事情,韩家脸上也无光。      回房换了新衣,头发妆容也仔细收拾了,思宸对着镜子还特意照了照。如此正装的机会并不多,珠钗首饰虽然有,但大部分都是小心收着,虽然韩家小姐们的首饰都是定例,但到思宸这里的就相当一般了。   虽然少有见客出门应酬的机会,但还是有的,就像现在这次,所以衣服首饰都要自己小心收拾妥当。虽然做为庶出的庶出,思宸得的所有份例都是最差的一份,但这两年来,却是更差了些。苛扣她一个人完全没必要,看来韩家是越来越不行了。      收拾妥当,思宸去了三太太的正房,思慧也收拾好,跟思宸的沉稳相比,思慧则是显得活泼许多。正问着三太太关于霍家的事情,思慧做为嫡女倒是出外两次门,关于霍家她听说则更多些,也因为听说的多,所以更加好奇。   “娘,那柳家七姑娘不也是小姐吗,怎么会给自己的姐夫做妾?”思慧忍不住问着,这几天她都在问三太太,只是三太太一直不说。思慧实在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柳家大小姐去世,然后霍家二老爷在她的妹妹中挑一个做为继室那是很正常的。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姐姐去了,妹妹补上,两家的姻亲关系就能继续。但是给自己的姐夫当妾?这实在是没听说过。      三太太却是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思慧这个年龄其实该跟她讲讲这些,只是这些天她实在愁,全部心思都在想着给谢韵清说门亲事,虽然那天跟谢韵清说要把她送回舅舅家,但谢韵清这么一病,三太太心又软了。   病着的时候送回舅舅家去那肯定不行,弄不好小命都要搭里头。嫁出去,嫁妆方面就是她手头紧,实在不行就拿自己的嫁妆往上贴。多好的人家可以说不上,但嫁出去当正头夫妻,这些事旧事自然也就忘了。      “太太,轿子己经准备好了。”宋妈进来说着。   三太太点点头,又看向一直在旁边恭敬站着的思宸,对于这个庶出女儿,她也不是不太上心,有亲生女又有谢韵清,她也实在顾不得了。现在想想,好像这个女儿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总是这副恭敬的副样,并不像其她庶出那个怯生害怕,对于自己嫡母,她是恭敬。   似乎宋妈也在自己面前夸过这个五姑娘,只是庶出女儿不比庶出儿子,庶出儿子还可以考功名考进士,庶出女儿不外乎一副嫁妆嫁出去,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嫁不好的。   想到这里,三太太也不想再想其他,只是道:“走吧。”      三顶小轿,两边都有婆子媳妇随行,抬出韩家大门,虽然仍然在轿中,思宸心里却是有几分轻快。从小到大她出韩家大宅的时候很有限,对于外面的世界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她所处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很多时候思宸都在想,要是有机会到外面看看多好。   虽然有婆子随行,思宸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来,小心的往外面看。街面繁华,人潮涌动,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就在思宸感叹中,就见前面两个大石狮子,大门宽敞气派,上面写着:湖阳郡主府。霍家长子也就是现在镇远侯霍宜之娶的就是湖阳郡主。一般来说郡主不是公主,出嫁不用另外建府,但湖阳的公主的父亲祈亲王跟先皇都出自皇后的肚皮,兄弟深情,祈亲王所受待遇远非其他亲王可比,所以到湖阳郡主出嫁的时候,皇帝亲赐了这坐府邸。   湖阳郡主嫁的是霍家长子,这以后要承爵的,搬出去住不可能,皇帝想想干脆就把跟霍家相接的那所宅院赐给湖阳公主。所以算下来,这整整一条街都是属于霍家的。      小轿从郡主府抬过去,然后远远的又见三间大门,虽然不比韩家这个国公府大,但却更显得气派,世袭罔替的镇远侯府,百家世家,非一般显贵可以比。更不用说这一代的霍家,次子霍景之是前科状元,仕途一片锦秀,也怪不得柳家肯把庶女送过来做妾了。   轿子走过镇远侯府的三间正门,三顶小轿只从旁边角门处进入,小轿直抬到二门口停了下来。早有婆子打起帘子,扶着思宸下来。      三太太和思慧也己经下轿,侯府婆子早就在旁边侯着,几辆马车就在旁边,执事媳妇笑迎上来。三太太也是一脸笑,四个未留头的小厮过来,拿了脚蹬过来,母女三人又上了车。   跟三太太同车思宸就是好奇这镇远侯府也是不敢掀帘子看的,思慧却是真好奇,伸手就要掀,三太太脸色沉了下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思慧不由低下头来。      车驾走的并不快,但走了也差不多有一盏茶功夫,车驾停下来,上年纪的赶车人立即退下去,早有通传过去,只见丫头婆子拥着一个红衣妇人过来。   虽然没人介绍,这应该就是霍二太太,柳家大小姐了,这是思宸第一次见她,一脸大红衣衫,满头珠翠耀人眼,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病容却是难掩美丽,相信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绝色女子。      柳大小姐看到三太太和思慧,思宸两位姑娘,笑着道:“本来就是我家的一件小事,没想到劳烦到韩三夫和两位小姐过来,快请进来……”   三太太也是满脸笑的跟柳大小姐客套着,当年柳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柳家还是国公府呢,不然也嫁不到霍家来。   柳家跟韩家一样,也是五世而斩的国公府邸,只是柳家最后一代承继人命短,前几年殁了。返回府邸和永业田,每年俸银自然也没了。柳家本来就不太行了,爵位也没了,就更显败象。      跨过朱漆大门,两旁是抄手游廊,青砖铺地,当中是穿堂,后面三间厅,上面五间正房,左右是抱厦,两边东西厢房。规格都是一样的,只是地方比三太太那处比却是大的多了。   思宸跟着众人往里走,却是不进第一节院子,走过抄手游廊穿过小门,又是一节一样的落院。看来这处应该是霍家二爷自己的院落了,又往前面看了看,还有一处小门,这至少是三进的院落,旁边应该还有跨院。      到了厅里,还有其他几家夫人和小姐们在,看到三太太也都笑着招呼。这一路走来,院子里喜气洋洋,贴了喜字,丫环婆子衣色都是新的,客人却是不多。像三太太这样的国公府庶出儿媳在里头就是顶尖的了,更多的是霍景之的同僚,或者下属。世交之类的也来了两家,不过跟三太太一样,都是庶出媳妇。   主人家除了柳大小姐再无别人,看来即使柳家把庶女送来当妾,霍家也不是很当回事,嫡庶有别,宠妾灭妻要是追究起来罢官都有的。但是像柳七姑娘这样的妾室,其实可以再办的体面一些,不出规格的情况下,稍稍喜庆一点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是妻族的脸面。      思宸心里多少有点感叹,本以为柳家巴巴把女儿送过来,有可能是霍景之喜欢了。最起码柳大小姐肯定跟霍景之商量好了,霍景之表达出喜欢的意思了,柳家才可能送人过来。看婚礼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柳家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白白搭了个女儿进去。      心里为柳七姑娘不值,思宸脸上却是带着恭谦的笑,众人坐座说话来,有两家是见过思慧的,倒是没人认识思宸,三太太笑着道:“这是我房里的五姑娘思宸。”   众夫人都明白的点点头,当然不忘把思宸也夸一通,三房本来就是庶出,现在是庶出的庶出,模样举止都不错,就是出身不好。      众人说笑一会,那边就有婆子过来对柳大小姐道:“新人进门了,请二太太去受礼。”   柳大小姐站起身来,又对三太太笑着道:“都一起去吧,今天也没什么外客。”   三太太笑着点点头,像正娶观礼这种事情,成婚妇人去自然没什么妨碍,一般少女是不去的。因为娶正妻有迎亲,自然免不了男客众多。但像这样的纳妾,是没什么送亲之说的。这院里唯一一个男人就是霍景之,霍景之的长子只比思宸小一岁,不用如此避讳。       正文 观礼(下)   思宸跟着众人一起到了正房,只见红毯铺地,门口还挂着彩球,屋里丫头更是一清色的红色衣裙,看起来比厅里是热闹了许多。进了正房门,丫头就扶着柳大小姐到正房里右边位子坐了下来,左边的位子却是空的。   柳大小姐轻咬了一下唇,看向旁边的周婆子,周婆子走近小声道:“老爷才回来,正在换衣服,这就来了。”      柳大小姐脸色稍有缓合,纳七姑娘进门的事,老太太是同意的,霍景之反应却是平平,看他那个意思是屋里多个人不多,少个人不少。她也知道七姑娘委屈,但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本来以她的意思,也好好想办的闹热些,让七姑娘脸上有点光彩,结果霍家老太太又说:“只是纳妾而己,哪有纳妾当正经喜事办的。”      娘家败落,自己生不出儿子,柳大小姐就是满心的憋屈也只能忍了。不管怎么样,现在人抬来了,要是连霍景之都不出席那就实在太打脸了。正在柳大小姐纠结中,只见霍景之一身红衣也来走了出来。   柳大小姐立即起身相迎,霍景之仍然绷着一张脸,柳大小姐知道他最近忙于公事一直都这样,并不以为意,只是朝他笑笑。      思宸却是不由的看向霍景之,她听崔先生说过他,因为他是大珠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二十三岁得到天下第一的名号,要是说多向往也说不上,好奇是有点的。   霍景之比思宸想像中的年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俊眼修眉,英气十足,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文弱,倒是真几分状元公,天下第一的气派。      喜娘扶着新人进门,思宸的目光立即转柳七姑娘,一身粉色衣衫,并未盖盖头,一直低着头,脸上有几分羞赧更有几分迷茫。样貌自是不必说的,比柳大姑娘还要胜几分,只是花一样娇嫩的女儿就这样了。看看满屋的大红,再看她身上的粉色,思宸只能一叹。   纳妾不用拜堂,喜娘扶着柳七姑娘走到堂前,早有丫头拿到拜垫过来。柳月娘跪下,旁边己有婆子端了托端过来。柳月娘接过来,高高举起奉向霍景之,低声道:“老爷,请用茶。”      霍景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又放下来,随即一个荷包放到托盘里。柳月娘磕个头,低声道:“谢老爷赏。”   随即又有托盘端过来,这回是敬柳大小姐这个正妻的,柳大小姐照例一个荷包,但态度却是比霍景之好的多。还嘱咐两句话,不外乎以后要守规矩,好好侍侯老爷之类的。      敬完茶礼也就完了,因为来的都是女客,自有柳大小姐招呼。霍景之只是起身回了内室,柳大小姐也笑着站起身来,招呼着众位夫人小姐道:“酒席己经摆下了,小戏也传来了,我们听戏去。”   这边招呼着,又对柳月娘道:“你今天才进门,我这里不用你侍侯,先歇着去吧。”   柳月娘轻咬了一下下唇,虽然今天才进门,但这个场面和待遇却跟父亲说的完全不同,就是霍景之样貌英俊,但茶只喝了一口,一个笑脸都没给她,又算了的什么。但粉轿己经把她抬进门,也只能应一声:“是。”      酒戏就摆在后面小花园里,前头三进院落,后面小花园也占了将近两亩地。霍家这个侯府占地面积跟国公府差不多大小,但现在住的人口却是不多。霍家子嗣也是旺盛,就霍景之一代,兄弟五个,但四老爷和五老爷却是庶出的。   老侯爷去世之后,两个庶出儿子就分了些产业出去单过。虽然还有老太太在世,不应该分家,但因为种种原因分家的多了,更何况又是庶子,随便分些产业就能打发出去。      诺大的底邸就三房人在,镇远侯娶的还是湖阳郡主,虽然正房无可置疑是他住,但相临的就是郡主府,郡主以及郡主的儿女们,还有镇远侯的几房姬妾也跟着住在郡主府。就镇远侯还有两房妾室以及一个庶出女儿在这边住着。   二房霍景之又是状元公,他这处宅院后来还特意翻修过,除了正房是五间,不是侯府正堂的七间外,其他的都不比正房差。      来客并不多,太太们两桌,小姐们另外摆了一桌,就在摆在花园中间的小楼里,前面就是荷花池,戏台搭在池子中间亭子里,在小楼里坐着正好看戏。   思宸跟着思慧坐下来,思慧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同桌还有三位小姐,看着也都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是该出门交际应酬的时候。刚才跟太太们一起的时候己经介绍过,一位是许翰林家的四姑娘,一位是忠正侯谭家的嫡出六姑娘,还有一个则是吏部员外郎苏家的三姑娘。      几个姑娘中要说样貌出挑,那是苏家三姑娘,要说气质神韵那就要数许家四姑娘了,虽然衣饰不如人,但就那样端庄的坐着,小姐的派头来了。最清贵不过翰林,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一般以才学气质而出名。   思慧是个好说话的,这边才坐下来,就对着三位姑娘姐姐、姐姐的叫上了。谭六姑娘撇撇嘴,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苏三姑娘也显得十分热络,许四姑娘虽然也是一脸笑容,却显得十分淡然从容。      “也不知道那柳家怎么想的,竟然把女儿送过来当妾,莫不是想以后,万一柳大小姐不行了,霍家会把七姑娘扶正?”谭六姑娘突然间小声嘀咕几句。   谭六姑娘的声音很小,但声音足够席面上的人听到了,众人都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谭六姑娘。思宸却是一直看着桌面,只当自己没听到,柳家大小姐就在外面坐着,这种好像咒她死之类的话,还是没听到的比较好。   随即思宸又对许四姑娘笑着道:“刚才姐姐说要绣什么花样,真羡慕,姐姐那样的一双巧手,有机会还想向姐姐讨教。”      许四姑娘正在怔忡中,听到思宸这话,立即笑着道:“我哪懂得绣什么花样,不过闲着无聊做点而己,请教就更是不敢当了。”   随即话题又扯到绣活上,谭六姑娘看没人接自己的话,嘴角更是扯到天上出去,也不再理会众人。其他人也松口气,这种话题别说说下去,就是听也是不应该的。      菜上来,戏开场,霍家宴客的席面是精致,思宸夹了几筷子也就放下了,只是专心看戏。其实她是害怕谭六姑娘再有什么惊人之语,不过谭六姑娘那话到底有没有依据?看柳大姑娘气色实在不像重病之人,而且年龄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要说将死之人实在不像。   至于妾室扶正,虽然一直都有,但在这样的门第是没有的。而且霍柳两家门庭相差如此之多,要是柳大姑娘殁了,霍景之续弦再娶只怕要比柳家的门第高。柳家己经不是国公府第,而霍景之己经中了状元,这一升一降差距就大了。      两出戏听完,第三出还没等开演,只见一个十来的少年人匆匆跑到小楼里来,见了众人也顾不得行礼,只对柳大小姐道:“太太,姨娘咳血了……”       正文 安心   少年的话出口,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这柳七姑娘才进门就咳血?霍家不会是先办喜事紧接着就办丧事吧。不过这念头一闪过而过,随即却是明白过来。眼前这少年的打扮可不是什么小厮扮相,小厮也是进不了这里来的。   就是不认识的也猜出来了,这应该就是霍景之唯一的庶出儿子霍希贤,做为庶子对于父亲的姨娘应该是回避的,更何况今天新人才进门,柳七姑娘有没有咳血他不可能知道,所以霍希贤嘴里的姨娘应该是他的生母方姨娘。      众太太心里多少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了,霍希贤的生母方姨娘可不是什么婢女出身,是江南盐商家的女儿,当然商人女的社会地位低,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当年方姨娘进门的时候,也是大操大办的,后来生了庶长子,直接由霍家老太君抚养。   这些年过去了,不见柳大小姐的肚皮有动静,据说霍老太太是左看她不顺眼,右看她不顺眼。霍景之虽没承爵,无嫡子也没有麻烦,但二房里要是连个嫡子都没有,看着真不像样。霍家又不是子嗣不旺的人家,大房媳妇还是郡主呢,两个嫡子,两个庶子,三房里也是一个嫡子,一个庶子。唯独二房,就这么一个庶子。      霍家这样的人家休妻虽然不会,但要是婆婆瞧不上,自己没儿子,下面的妾室又如此的硬气,那日子可是不好过。就比如现在,柳七姑娘这才抬进来,方姨娘咳血的,生的儿子就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回报,你说这是管还是不管。   柳大小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手里的帜子捏的死紧,却是一脸担心的道:“咳血了?方姨娘的病又重了吗?请太医了吗,吩咐管家去换个好点的太医来。”      霍希贤仍然低着头,方姨娘教他的几句却是没说,只是道:“还没去。”   柳大小姐转头吩咐周婆子几句,周婆子立即去了。柳大小姐又笑着对霍希贤招招手,霍希贤走到柳大小姐跟前,柳大小姐抓住他的手,安慰着又道:“哥儿也不用着急,太医一会就来了,方姨娘久病,这些日子己经起色许多了。”   “嗯。”霍希贤轻应了一声。   柳大小姐笑着又道:“今天几家的太太和小姐们都来了,你既然过来了,行了礼再走不迟。”      柳大小姐这么一说,思宸她们一桌人也不由的站起身来,虽然男女为大防,但像这样的,去人家家里坐客撞上谁家的少爷,并不用回避,直接见礼就好了。尤其是霍希贤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更不用回避。   先是太太那一波,有两家是见过霍希贤的,还有几家是没见过,都夸霍希贤生的好。这确实是实话,霍希贤生的是很好,大概轮廊像其父,但比霍景之多几分文雅俊美,在思宸见过为数不多的男子中,霍希贤这是拔尖的了。      等到小姐这一桌的时候,姑娘的名字自然是不能说,只是说一下这是哪家几姑娘。思宸自然是跟着思慧一起介绍的,两人福了福身,思宸只觉得霍希贤的目光似乎热烈了些,随即觉得可能自己想太多了。   介绍完了,柳大小姐留霍希贤听了两出戏,既使生病母着,庶子陪嫡母见客那也是理所当然的,霍希贤辞了那就是他失礼了。      算上这两出,己经坐着不动听五出戏了,柳大小姐便笑对霍希贤道:“我们听戏也听得累了,正想园子里逛逛,你挂念着姨娘的病,就回去看看吧。”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一个丫头道:“你也跟着大爷去看看,要是方姨娘屋里差了什么,只管到我房里取。”   “是。”两人应着。      霍希贤又向众位太太和小姐们行了礼,这才带着丫头们走了。霍希贤一走,众人也看出柳大小姐实在没有招呼客人的心情,也都纷纷告辞要走。柳大小姐留了众人几句,也知道众人为什么会走,心里不由的更恨方姨娘。脸上却是陪着笑脸,吩咐婆子们去备车,然后亲自送众人到门口。   思宸跟着三太太上了小车,车驾慢慢前行,三太太叹口气,道:“女子出嫁,就是日子清苦些,也不能与人为妾。”      思宸不由的看一眼三太太,这话让她听得放心许多。女儿的婚事,虽然说有父亲做主,但一般都是家里的女性长辈做主。   三老爷并不是陈太君所出,虽然说起来都是陈太君的孙女。但大房二房四房里的不管正庶那都是陈太君的亲孙女,陈太君还可以把她们一视同仁,唯独三房的她和思慧,要说孙女也是,但并没有血缘关系。想想霍家的庶出儿子们,直接分家出去单过了。好像是分出去过自在日子了,但霍家那是侯府,庶子分的产业本来有限,这样是直接甩掉包袱。      所以对于三房女儿婚事,陈太君不会多管的,估计就是三太太挑好人家,跟陈太君报备一声,陈太君也就同意了。所以她的婚事是撑握在三太太手里的,思宸也没有自信三太太一定会给她挑门好亲事,但能知道体谅女儿的苦处,相信就是差也会有个限度。      马车到二门,其他几家的马车也到了,各家的小轿己经在等着了,三太太跟着众位太太相辞一番这才上了轿。回到韩家,三太太先领着思宸,思慧先去了陈太君那里,屋里三姑娘思芸正陪着陈太君说话。   看到三太太过来,思芸也连忙站起身来,三太太上前见了礼,陈太君也不问霍家的情况,纳个妾而己,实在没什么好问的。      陈太君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先是对思芸道:“你也来了半日了,快些回去吧。五丫头,六丫头去了大半日也累了,都先回去吧。”   三人如何不知,明显陈太君有话对三太太说,便辞了出来,各自出去了。      屋里三位姑娘出去,陈太君才对三太太道:“小四眼看着都要十六了,你帮他看了人家没有?”   韩家四爷韩思廉是三太太的嫡出儿子,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六岁生日,要说亲事是该说了。陈太君一直没过问,现在突然间提起,三太太也知道,估计是二太太要给五爷说亲,怕万一五爷先说好了,四爷这边连个影都没有,有些不合适。      三太太刚才宴席上就有个想法,这时候便笑着道:“也真是巧了,我也正想因为这事讨老太太一个示下。”   陈太君笑了起来,知道三太太心里有中意的,便道:“你中意哪家姑娘?”   “今天去赴宴的时候,我看到许翰林家的四姑娘,模样性情都不错。”三太太笑着说着。      “许翰林家的姑娘?”陈太君想了想,不由的看三太太一眼。   翰林又有储相之称,但并不表示所有的翰林都能入阁拜相,比如这位许翰林,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十来年,完全没有上升的迹象。而且许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只凭许翰林中进士之后才发迹。呆的又是翰林院,那是想找点灰色收入都没有地方的地方。   穷是肯定的,但这样门第的姑娘,还是有很多人高门人家来求娶的,因为翰林是清贵的,而且要是教养好了,娶妻娶贤也很合适。      陈太君并不反对自己孙媳妇里有这么一位,但没想到三太太也会中意许家,许家穷,根基浅。像二太太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别说自己亲生的,就是庶出的她也看不上这样的媳妇,只想自己是国公府邸,没想到三太太竟然知道娶妻娶贤的道理,而且娶了翰林家的女儿,在读书举业上其实是有很大帮助的。      三太太看陈太君没吭声,只以为嫌许家根基不行,许家根基是不太好,但凡事也得看两面性,像三老爷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就是国公府到大老爷那里也是到头了。思廉学业上也很一般,以后如何还不知道,所谓妻贤夫祸少,找位贤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真往高处挑,三房这样的情况也未必能压的住。      结果不等三太太开口,陈太君就笑着道:“我也见过一次,是个不错的姑娘,不过这事也急不得,着人细细打听了姑娘的性格品行,也去探探许家的口风。”   三太太大喜,知道陈太君这是同意,笑着道:“媳妇一定打听清楚了。”   “嗯。”陈太君点点头,又道:“你也累半天了,去歇着吧。”      三太太一脸高兴的从陈太君正房退出来,虽然谢韵清的亲事还是没有头绪,娶儿媳妇也是一件大事,这门亲事能成了也好。回自己正房刚坐下来,小丫头端了茶上来,宋妈就上前回道:“太太才走,舅太太就亲自过来接谢姑娘去家一趟,说明天是家里表姑娘十五岁及笄生日,特请谢姑娘回去住两日。”      三太太虽然对于那对哥嫂无比厌恶,但平常来往还是有的,免得被人说闲话。现在是侄女成年,对于这个侄女三太太还是挺喜欢的,接谢韵清过去住两天也是合规矩。便道:“备份礼给李家送过去,侄女成年,我虽不去,但礼还是要到。”   宋妈笑着道:“己经以太太的名义送了。”   三太太笑着点点头。       正文 结果   思宸回到屋里的时候就听初晴说了,舅太太亲自过来把谢韵清接了过去,还说本想接太太和几位姑娘都过去,结果不在,就只接了谢姑娘走了。   思宸听完就觉得有点奇怪,李家那位舅太太,应该说那两口子都是少找的,像自家女儿及笄这种事情,他们肯定会通知三太太,三太太要送礼的。至于接人过去玩,那实在不太可能,因为要请酒戏,他们舍不得。      现在突然间亲自过来接人,突然间转性那是不可能的,有可能要找借口借当头。以前李家怎么样思宸不知道,反正就思宸所知,李家舅老爷是没什么差事的,只靠一些薄产度日,偏生又不会打理,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李家舅太太那完全就是无赖妇人,偶尔来韩家一趟,那是看到什么都想拿走。   不过李家不管如何那都是太太的娘家,她更不会多言,再者只是把谢韵清接过来两天而己,也没多大妨碍。      “初晴姐姐在吗?”窗外突然间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思宸看初晴一眼,初晴也愣了一下,这个声音她也不熟悉,却还是起身迎了出去。好一会才转身回来,却是一脸惊讶的道:“姑娘,你说奇不奇怪,竟然是五爷房里的丫头,我跟她也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己,突然间跑过来跟我说话。闲话了一大堆,还问到谢姑娘的病。”      思宸心里叹口气,嘴上却是淡然的道:“也可能是路过吧,顺路来招呼一声。”   五爷思礼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不明白,二太太都找三太太如此说了,肯定跟他也说过不同意之类的话。门不当户不对,就是真有什么丑事出来,女儿家是比不得男人的,尤其是谢韵清这样的孤女。   思宸倒是明白为什么三太太让她急匆匆的搬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们避嫌的。就像现在思礼想知道谢韵清的情况,找自己的丫头就好了,两人对门住着,一些事情还是能知道的。堂哥的丫头过来跟堂妹的丫头说话,没人会想歪。      初晴却还是嘀咕了几句,思宸叉开话题道:“荷包的花样挑出来了吗?”   一直以为思宸也没做过多少针线,所以连带着屋子里有没有料子也不太清楚,那天真的去找才发现,真是一块像样的都没有,后来初晴又去佟姨娘那里找,但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幸好只是荷包,要是再大件的做都怕做不起了。      墨雨笑着道:“我到六姑娘房里借了几个,姑娘你看看哪个好?”   说着几个花样拿到思宸面前来,思宸看看都觉得不错,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在针线上眼光多好,倒是墨雨的针线不错,奶妈夸过她许多次。就是这个荷包,虽然说是自己做,估计墨雨也是要帮忙的。      三个人说了一会花样,思宸的奶妈洪妈妈进来了,忍不住道:“姑娘也该在针线上多用些功才是。”   真正的侯门千金,大家族的太太奶奶针线上次一点也没什么,因为嫁到夫家之后事情太多了,而且公侯府邸一般都有针线上专人裁缝,针线好或者不好并不关键。能理家管事,侍侯好翁姑,压住下人才是正经事。   但像自家姑娘这样的出身,就是能嫁到公侯府邸去,也是庶子偏支。不管家不理事,不能显能耐,上侍公婆不说,还得讨好当家奶奶。姑娘家书读的再好也不能去考状元,女子针线好却是能拿出来说的。   思宸明白洪妈妈的意思,只是笑着道:“妈妈,我晓的了。”      每天照例请安上课,然后回来思宸也把看书的时间分出来一半做针线,就像洪妈妈说的,她确实需要在针线上下点功夫了。像她这样的出身,婆家的挑选范围很有限,反正很好的人家是轮不到她的,弄不好以后衣服还得自己动手。   思宸的荷包做好己经是五天后,用心做的,做的又细致,倒也能拿出手。只是思宸有点惊讶的是,谢韵清竟然还没回来。      一般姑娘十五岁成人礼,也就是一天的活动,像谢韵清这样的表姐妹,提前去一天,然后再住一天,这就可以了。要是其他人家,还可以说是舅舅怜孤女,但像李家那样的,思宸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到了第六日,思宸去三太太那里请安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但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舅爷家里就是再不像样,也不可能把谢韵清卖了的。就是送给别人做妾那都是不可能的。      谢韵清虽然父母双亡,但她还是大家闺秀出身,自幼养在韩家三太太身边,三太太也经常带她出外交际应酬,这都是众所周知的。这样的情况下,李家舅爷可以帮忙挑个女婿当正头夫妻,但送去当妾室那是不行的。   妾是奴才,别说是妹妹的女儿,就是故友的女儿那也不行。把一个女孩儿养大了,然后卖出去当妾室,这跟拐子都可以说是同性质。      李家舅爷就真如此黑心干出来了,买的那家稍微打听一下也不敢收。韩家三太太养出大的外甥女,真要收了,直接告到衙门那就是拐骗良家女子。就是亲舅舅做主,也看能不能惹的起国公府邸。在韩家养大的小姐最后送出去当了妾室,韩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从陈太君那里回来,三太太也不用思宸,思慧侍侯,只是急匆匆的带着宋妈走了。三太太己经派人接了谢韵清两回了,却是没接到人,第二回是宋妈妈亲自去的,人都没见到就被李家太太推出来了。   思宸的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虽然是三房的事情,但思宸不好派丫头去打听。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一个姑娘要避讳。      晚饭过后思宸是要照例去三太太那里,然后一起到老太太那里请安的,只是还没进正房门,宋妈就走出来道:“太太身体有点不适,己经打发人给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也说了不让三太太过去,我送两位姑娘过去。”   思宸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儿媳妇向婆婆晨昏定醒这是规矩,有好多次三太太身体不适也都强撑着过去。早上走的时候三太太气色还好,回来就这样了,也没听说谢韵清回来,难道真是谢韵清出什么事了?   心里惊讶,思宸脸上却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对宋妈道:“劳烦妈妈了。”      没一会思慧也过来,那番话宋妈也照例对思慧说了,思慧却是显得惊讶,道:“娘身体不适吗,怎么回事,早上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宋妈只是笑,不由的看一眼思宸,五姑娘未必不知道,只是更能沉的住气。便笑着道:“也没什么大碍,己经这个点了,两位姑娘还是快去老太太那里吧。”   思慧虽然一脸疑惑,但也只得作罢。      到了老太太正房,只见大太太,二太太的大队人马都己经到了,思宸和思慧才见了礼,就听二太太笑着道:“怎么不见三婶婶,我正想跟她说声恭喜呢。”   陈太君的眉头皱了起来,道:“她身体不适,己经派丫头过来说过,我让她歇着的。”   二太太脸上的得意好像是打不住了,笑着道:“老太太果然疼三婶婶,三婶婶也真是,外甥女不过才进王府,这以后还不知好歹呢,就得意起来了。”      话音落地,陈太君满脸怒色,猛然一拍桌子,斥责二太太道:“满屋的姑娘们,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身为长辈,你可还存点长辈的体面!”   二太太被斥责的惊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一脸委屈的低下头,却是不敢分辩。婆婆骂了媳妇,不管对错都不敢反辩。其他人见陈太君动了怒,也不由的站起身来,都是垂首而立。思宸是最后一个站起身来的,脸上的惊讶几乎有点收不住,至于思慧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眼睛看向二太太,外甥女?这是指谢韵清吗?      陈太君看二太太那一脸委屈,也是心头火起,她知道因为小五的事情,二太太厌烦谢家姑娘。陈太君本人也并不支持这桩婚事,门不当户不对的,但谢韵清也是从小在韩家长大的,好好一个女孩家本可以嫁出去当正头夫妻,结果却是被自己的亲舅舅卖了送到茂亲王府。   那茂王爷今年己经四十几岁,膝下妻妾成群,就算王府里的侧室可以挣到位份,要是能生儿女也可以,既使是庶出也可封为镇国将军,女儿封县主。但是王府后院那岂是好呆的地方,怕不等熬出来小命都搭里头了。      就在这府里长大,每日过来给她定昏定醒的孩子,陈太君就算对谢韵清并未多加看顾过,想想也是有几分心疼的。结果二太太就能这么着当着姑娘们的面说出风凉话了,陈太君心里如何不气。   不过人己经抬进府了,听说是茂王府的长史官过来相看,看中意了才抬走的。人己经进去了,想把人弄出来那是不可能了,到旁人家当妾室那决计不行,但进了王府,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了,谁也无能为力。      脑子里千转百回,末了陈太君也只是一叹,道:“这事以后不要在府里提起,我也乏了,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