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一章 万金修墓葬猫儿   泰康二十三年,腊月初八。   昨夜刚下过雪的帝京城里一片银装素裹。   一辆不算奢华,但通体彰显着低调尊贵气息的黑楠木镂空雕花马车过了镇北门,从容行驶在大周帝京繁华热闹的长安大街上。马车前领头的是一名骑高头大马,配三尺青锋,着一身黝黑色劲装的男子。   马车后面是八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着统一深蓝色云衫的健壮男子。虽然没有佩剑,但各个身强体壮,显然身手不凡。   这样的仪仗在盛世繁荣的大周帝京来说算不上稀奇,但那车舆前的棋面上赫然一个“豫”字,却引来路旁不少行人驻足肃望。   正当马车行驶过帝京城最有名的朱仙楼底下时,忽然“喵”一声,一只雪白漂亮的猫儿惨叫着从朱仙楼上一个凌空窜了下来,直冲到了那马车底下。   那驾车的马儿忽然前蹄朝天惊叫一声,紧接着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两蹄齐齐踩在了猫背上。猫儿再次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顿时一片血肉模糊,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旁的路人很快蜂拥而至,围了上来,各个面儿上表情惊悚。紧接着,一片乱哄哄的议论之声。   “啊……天哪,死了?这可是小霸王王荣甫的猫……”   “听说这猫来头可不小!”   “看来这次真是出大事了!”   “不一定呢!那可是豫王爷的马车!”   “未必!听说那王荣甫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好大的胆子,这是谁家的猫,胆敢惊了豫王爷的车马?”那领头的劲装男子瞧了一眼身后纹丝不动的车舆帘子,跳下马来朝人群中喊道。   “小爷我的!”话音刚落,一位身穿冰蓝色银丝镶边的广袖长袍,手持“傲雪残梅”折扇,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的英俊少年从朱仙楼上一个纵越正正落在了马车前面。   人群中齐齐唏嘘一声,议论之声更是不断。   那领头的劲装男子脸色一黑,怒道:“哪里来未断奶的毛头小儿,也敢在豫王爷的车架面前如此狂妄自大,来人给我拿下!”说着他一扬手,马车后八名身强体壮的男子齐齐纵下马来便要将那少年拿下。   少年扬天一阵冷笑:“哈哈哈……豫王爷又如何?是豫王爷难道就能滥杀无辜了?”   “休要胡说,我家王爷何时滥杀无辜了?”   “难道王爷的马踩死我的猫儿就不是滥杀无辜?不用偿命了?”   “哈哈哈……大家听他说什么?竟然说一只猫也要豫王为它偿命?”那劲装男子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身后的八名男子也跟着他笑的前俯后仰。   但在一旁围观的百姓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因为他们再清楚不过那只猫儿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意味着什么,碰不得、摸不得。再看看王荣甫渐渐皱紧了的眉头和缓缓眯起的眼睛、紧握的双拳,更是笃定了今日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忽然豫王那驾车的马朝天一阵悲惨长嘶,重重的跌倒在地。   众人笑声霎时戛然而止,再看时那马竟然失去了双腿,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在心脏,地上一片刺眼血腥,方才还对天长嘶的马,此刻已毫无生息。竟不知何时从马车里飞出一把匕首,割去了马的前蹄,又插在了马的心脏。速度之快,众人竟不曾察觉。   那劲装男子及八名侍从忽然脸色一凝,回首单膝跪倒:“王爷!”   马车的帘子被一双青葱修长的手渐渐拨开,透过半掩的车帘,众人看到里边的男子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人正坐在马车里,着一身青竹纹镶边的云锦袍子,外披着黑色貂绒大氅,即使上半边脸被一块银色面具遮着,也难掩他丰神俊朗的英姿和与身俱来便散发着的周身尊贵气息。   此人正是当朝皇叔豫王殿下楚云弈。已逝长孙太后之子,高祖子嗣行七。   泰康三年长孙太后去世,豫王悲恸万分,伤及身体,前往封地冀州休养。自此二十年缠绵病榻从未踏足帝京半步,也不知此次突然回京所谓何事。   有二十年前有幸在豫王离京时见过他的老者小声暗自道:“比之先前,胜多矣!”   即便是那少年前世里见过豫王多次,此刻见到他也不觉愣了双眼,久久收不了神。   “如此……可好?”豫王在一阵沉静中嘴角温和一笑,对那少年开了口。   那笑容温柔无害,纯洁如天山圣美的云彩。仿佛方才那残忍的一幕绝非出自此人之手。   少年顿时回过神来,深深作揖:“学生王荣甫,见过豫王殿下!”   “你是骊山书院的学生?”   “学生正是!”   “看来你的本事的确不小!”豫王依然正坐在车内,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楚云弈离京多年从未踏足帝京半步,就连生母长孙太后忌日也是在帝京遥遥祭拜,这其中纠葛帝京无几人知晓。更不必说此次楚云弈忽然奉召回京,皇上念及兄弟旧情有意就此将他留在帝京,并掌管骊山书院一事,也只有御史台几名大臣知道。此时王荣甫在楚云弈面前自称学生,显然是早知道了此事。   一旁不明其中曲折的众人听的一头雾水。   王荣甫笑的谦和:“学生不敢!”   楚云弈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方才本王的处理结果你可满意?”   “学生不敢不满!但王爷一匹马的命如何抵得了学生那只猫的命?”   “大胆王荣甫!已经一命抵一命,你还要王爷如何?”一旁的劲装男子顿时火冒三丈,拔出剑来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吴刀!”楚云弈一声呵斥,劲装男子吴刀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手中的配剑,退到了一遍。   此刻旁边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开始怀疑王荣甫做的是不是过头了。平日里他再仗着自己是骊山书院院首王曦次子的身份在帝京城里横行无阻,别人也只能恨恨地在背后喊他一声“小霸王”,但此刻眼前之人毕竟是豫王殿下,狂妄的是不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楚云弈没有了方才的温和,脸上显然有些不悦,云淡风轻道。   “原本不过死了一只猫,不值得像学生这般。但此猫确实如众人所知,有些来头。可再大的来头学生也不敢为难王爷。学生不求别的,只求王爷出万金修墓将此猫大葬!”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王荣甫一个“葬”字话音刚落,吴刀再也按耐不住,拔剑一剑向王荣甫刺了过去。   但就在吴刀的剑刚刺进王荣甫胸前之时,忽然哐当一声,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吴刀看着地上那碎成两瓣,方才被楚云弈在最关键的时刻掷出来阻止的扳指,跪地道:“王爷,这可是奇耻大辱啊!您千金贵体,就算动手杀了人又如何,何况是只畜生!”   楚云弈也不应吴刀,闪闪发光的银白色面具下眯了眯双眼,对王荣甫冷冷道:“你倒是跟本王好好说说这猫有何来头,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万金修墓葬的便是你!”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二章 密道   王荣甫单手扶着胸前煜煜流血的伤口,脸色有些惨白,步缓缓开口:“王爷可知,这猫是谁赐的?”   “哦?”楚云弈冰冷的面上黛眉一挑。既然说“赐”字那一定是从宫里出来的了。细想宫中有谁喜欢养猫,楚云弈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测,但瞬间便被她压了下去。   “是已逝长孙太后!”   “胡说八道!”楚云弈毫不犹豫地开口:“长孙太后仙逝已是泰康三年的事情,如今已是泰康二十三年。长孙太后如何将猫赐给你!”   眼前的的王荣甫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其中相差三四年。   王荣甫淡淡一笑:“长孙太后确实不曾将此猫赐于学生,泰康三年学生都还没有出生呢!不过长孙太后她老人家是将此猫赐给了学生的叔父,如今的镇北大将军王肃!”   楚云弈顿时一怔。   见楚云弈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猫,完全沉静在与自己的亲生母亲长孙太后有事物的怀恋中,王荣甫嘴角一丝得逞的笑容一闪而逝:“没错,这只猫确实与王爷有着很深的渊源。方才从学生的怀中挣脱,也是因为遥遥见了王爷的马车,想急着投奔旧主,却不料惨死在王爷的马蹄之下。如此王爷是不是该给它一个交代?”   此刻所有的人都噤了声,只待楚云弈作何反应。就连性格暴躁的吴刀也默然站在一旁。他很清楚,长孙太后对于楚云弈有多重要,不然也不会精心筹划那么多年。   良久,楚云弈眯了眯双眼,一把拽下自己身上的黝黑貂绒大氅扔给吴刀,沉声道:“把它带回去。”随即撂下车帘子,再也没有出声。   吴刀用楚云弈的大氅将地上血肉模糊的猫儿包了起来。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猫腹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然回头看了一眼王荣甫,满眼杀气。王荣甫毫不示弱地仰起头迎上了吴刀眸光。良久吴刀眼中的杀气渐渐收敛,回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马车帘子,悄无声息地将包着猫的大氅收起来。又将自己骑的马小心地换到了楚云弈的马车上,带着一队人马离开。   王荣甫看着楚云弈的车马遥遥消失在了长安街的尽头,嘴角漏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但也只是一瞬即逝。   随即王荣甫转到了朱仙楼后院,上了早先停在那里的一辆马车。   “小姐您受伤了?”马车中一人沉声道。   王荣甫皱了皱眉头:“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小姐!”   “是!二公子!”说话的人是王荣甫身边最亲信的侍女素澜。此刻正一身男装。   方才在与楚云弈一行人对质之时,王荣甫便看到了从人群中悄悄到朱仙后院的素澜:“伤势无碍,发生了什么事?”   “素心传来消息,国公爷和老夫人要回京了,此刻已在路上。”   “哦?”王荣甫算算,前世里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一直退隐在外不问朝政的谢氏荣国公和老夫人因边关镇北大将军忽然出事牵扯了谢氏根基,不得不回京力保。女扮男装做了这么久的王荣甫,她倒忘了自己本是个女儿身,是当朝荣国府上的嫡长女谢芙蓉了。   “恭喜二公子,一切尽在您掌握之中!”素澜道。   谢芙蓉想着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恩”了一声。   “但是……奴婢看豫王不像是庸碌之辈。方才兴许是念及长孙太后遗物,信了公子的话,难保他日后不会瞧出其中端倪。如果到时候知道是您骗了他,奴婢怕对公子您不利”   谢芙蓉冷笑一声:“一只猫哪有活到二十多年的道理,不过当初长孙太后仙逝前将猫送给了舅舅确也不假。不过……”谢芙蓉想起吴刀临走时触碰到猫腹时的眼神:“如果他收到我的大礼,谢我还来不及,又怎会为难于我!”   话虽这样说,但那可是喜怒无常的豫王,毕竟他离京多年,京城没有人能真正摸准他的脾性,所以素澜还是很担心。   谢芙蓉没有直接回荣国府而是先到了博雅草堂,她和官居骊山书院院首的舅舅王曦假扮父子,如今在帝京的住处。   一进门,素澜打发了几个粗使的下人。将谢芙蓉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了下,又为她卸掉了脸上的易容,找出了平日里在荣国府穿的粗布衣服让她穿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谢芙蓉走到书架前,拧动了书架最左侧的一摞书,随即面前的书架应声“咔咔”作响,一道幽深的窄门从两座书架之间出现在眼前。谢芙蓉接过素澜递给她的油灯,提起裙摆缓缓下了密道。   “小姐要小心!”也不知怎的,素澜心中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放心!“谢芙蓉安慰一笑:”这次可能会过段时日才能回来,稍后我会让夜杀派人过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这里顶替我。”   “恩!”   谢芙蓉再也没有回头一直沿着漆黑的密道往前走,直到到了密道的尽头,她用手扣了三下头顶石板,石板很快被人打开。   “小姐,总算是等到你了,奴婢等您很久了!”是素心。   谢芙蓉一个纵越跳了上去,出来的地方正是她在荣国府的住处芙蓉苑的一口井旁,随即率先进了屋。   屋里她的婢女素锦、素画、素寰都在,见到谢芙蓉回来激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素寰还易容成谢芙蓉的模样,简直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恙。   “小姐,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几个月二房的三姑娘带着几位小姐到咱们院子找了好几次麻烦。幸好有素寰易容成你的样子。但也没少被欺负!”素画诉苦道。   谢芙蓉眼角瞄到素寰悄悄的将自己手上的伤藏在了袖子里,内心一阵酸涩:“素寰,我不在的这几日让你和大家受苦了!”   “小姐,我们不苦!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四人齐齐道。   跟着小姐日子虽过的清平了些,但心是暖的。与别的院子里的丫鬟相比,他们有着别人绝不会有福分。更何况他们是镇远大将军专门训练出来安插到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听从小姐使唤的。比起那些从小在军营中训练长大的日子,现在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好,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以后只要有我在,绝对会护你们周全,如果真有一日,护不住了……”   “保护小姐是我们的使命,哪儿有小姐护我们道理?就算有一日……奴婢们也会为小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素寰激动的眼泪直往下流,随着最后一声“在所不辞”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对,为了小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其余四人也应声跪在了地上。   想起前世在自己遇难之时,眼前四人为自己惨死的样子,谢芙蓉内心的痛恨又涌上了几分。   她尽量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好,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早点歇着吧!”   四人见谢芙蓉眼角深深的怠倦,知道她是真乏了。便为她铺好了被褥,准备也回去歇息。   但就在素画打开门的那一刻,四人忽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二房的赵姨娘竟然站在了门口,此刻她正拍着手笑的诡异:“呦,好一场主仆情深的好戏,看的我都要哭了。”说着还装腔作势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大小姐您这深更半夜的才回来,阖府上下竟还不知道您院子里有密道,不知此事我若告诉老爷和夫人,他们会作何感想!”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三章 喂不饱的恶狼   素心忽然想起来,方才她在院子里等谢芙蓉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姨娘在们外头徘徊。起初她一直提高了警惕提防着,后来一直都没有再见到她,只以为赵姨娘回去了。现在看来她方才一直在外头了,听她这话的意思,方才小姐从密道出来,又在屋子里与她们几人的对话她都看到、听到了。既然这样,这赵姨娘绝对不能留了。   “噌”一声,素心袖子里一贯藏着的飞刀应声弹了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谢芙蓉,只待小姐一声吩咐,赵姨娘今日定将命丧当场。   赵姨娘平日里仗着自己在二老爷面前受宠,在府上最是嚣张跋扈,除了二夫人韩氏和三小姐谢瑾瑜以外的人都不放在眼里。此刻好不容易抓住了谢芙蓉的把柄自然更加得意,哪里还能注意到一旁素心的变化。   谢芙蓉也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这赵姨娘是绝不能留了。但府里平白无辜地死了一口人,而且是死在她的院子里,那以后她在府上的路就更没法走了。眼下只能先安稳住赵姨娘再说。   谢芙蓉如平日里一般一脸的无害,眉眼间更显怯怯懦弱:“姨娘您在说什么?芙蓉怎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密道?芙蓉这院子里怎会有密道呢?”说着上前几步讨好地挽住了赵姨娘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房里。在赵姨娘瞧不见的时候给素心四人使了使眼色。   四人会意,忙为赵姨娘又倒茶又拿点心。完了只留下武功最好的素寰和素心,其余二人掩了门出去,守在院子里。   赵姨娘春风得意,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她一只脚早已踏进了鬼门关。   瞧都没瞧一眼谢芙蓉殷勤递到她面前的茶水和点心。   谢芙蓉虽是这荣国府上的嫡长小姐,但长房大老爷和夫人去世的早,再加上老国公和老夫人避世不问府上的事情,如今这荣国府上又是二老爷和二夫人说了算,她一个死了双亲,无依无靠又寄人篱下的孤女哪来有什么好吃食。这些点心还不是平日里她和韩夫人、三小姐她们吃剩下的。厨房的妈妈惦念她,悄悄给她送了过来。   想着便朝着面前一盘子的点心“呸”碎了一口。   谢芙蓉也不生气,看来想拉拢她是不行了,便只好摊牌:“既然姨娘什么都见到了,芙蓉也不藏着掖着了。正如姨娘所见,但若姨娘说出去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赵姨娘没有吭声,谢芙蓉端起桌上的茶水递到了赵姨娘面前:“姨娘想要什么,您开口便是,只要芙蓉能办到,决不推辞。”   赵姨娘不屑地用眼角瞟了谢芙蓉一眼,冷哼一声:“你如今在府上的日子过的都不如我,瞧你这破烂不堪的住处,就连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都不如,还有什么好让我惦记的。”   谢芙蓉淡笑着没有出声。   赵姨娘正说着,忽然灵光一闪,似想起了什么,深深地打量着谢芙蓉。   谢芙蓉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说破了赵姨娘所想:“没错,姨娘也听说了,爷爷和祖母要回来了。那依您看,芙蓉这落魄不堪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赵姨娘盯着眼前的谢芙蓉看了良久,听说以前老国公和老夫人在府上的时候最喜欢大爷了,且又看重嫡系血脉,所以以前的谢芙蓉虽没了双亲但日子过的也很顺风顺水。只是后来老国公不过问府上的事情,由二爷掌管,韩夫人才开始踩压她。   “至少芙蓉可以保证日后怜玉妹妹能嫁个如意的婆家!”   赵姨娘忽然眼前一亮。毫无疑问,谢芙蓉这是将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赵姨娘只是个贱妾的身份,像她这样的地位根本就别指望她的女儿怜玉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如果命好配个家境差点的也能算最好的归宿了,如果没有这个福分,就只能被韩式随意安排,为她的儿女垫底铺路。韩式的手段,赵姨娘再清楚不过。   “好!”赵姨娘点头:“让我不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也可以,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恩?”   “听说王夫人当年在世的时候手上有不少家产。王夫人一过世,那些家财便没了音讯。王夫人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定是传给了你!我要你拿出一半来给我的怜玉添嫁妆。”   谢芙蓉摩挲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姨娘,眼里忽然多了一分凉意。真是眼力劲浅,不知足的!   忽然赵姨娘嘤咛一声,软软的跌倒在了地上。   谢芙蓉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利索收手的素心。   素心干脆道:“小姐您是何等身份,何必跟赵姨娘这种喂不饱的恶狼多费口舌。小姐不忍伤她性命,奴婢现将她打晕了,等后半夜无人之时再悄无声息地将她送出府去,交给夜杀他们。让她日后再也回不到府上。若明日找起来,韩夫人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想到咱们头上。“   谢芙蓉想起赵姨娘最后提到的条件,看来她也是个喂不饱的恶狼。素心说的也并无道理。遂揉了揉额头:“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小心点!”   “是!”素心脆生生地应了,又利索出去找了麻袋,准备将赵姨娘装起来。   “小姐的头疼病是不是又犯?”素寰见谢芙蓉一直揉着额头,从五斗柜里找了瓶减缓头疼的香液准备为谢芙蓉按按。   前年腊月,太子殿下来府上,小姐一个人跑去花园偷看,却被三小姐他们推到了湖里。后来救上来之后整个人都被冻成了冰块,大病了一场后就烙下了这个头疼的毛病。这些香液还是夜杀他们为小姐四处寻觅来的,素寰细心,一直小心地收着。   谢芙蓉起身来到榻前,正准备躺下,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猛然转回头。果然看到身后的窗户上朝着屋子伸进来一个竹管,从竹管里一股淡淡的迷烟正徐徐往里灌进来。   此时素寰也已经看到了警惕地捂住了鼻子。顺便一把将旁边还在拖动赵姨娘的素心拽到了自己身边,指了指迷眼被送进来的地方。   素心一惊,急忙捂住鼻子,与谢芙蓉和素寰躲到了屏风后面。   不一会外边一个男子的声音暗沉道:“好了,应该都倒下了!”   随即三名统穿浓墨黝黑夜衣的男子破门而入。领头的黑衣男子在屋子里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地上的赵姨娘。扬手一挥,身后的两名男子迅速上前,从身后掏出一个麻袋,麻利地将地上的赵姨娘装了起来,又迅速离开。   待三人远去,素心急忙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打开了窗户,又找出来扇子,欲将迷烟扇出去。   “他们是将赵姨娘当成了小姐!”素寰担心道:“要不奴婢去将赵姨娘追回来!”   “不用!”谢芙蓉一摆手坐在了锦榻上。   “可是,赵姨娘知道咱们的秘密,不能留给别人!”   “她活不过今晚,并且很快就会有结果!”谢芙蓉内心早已有了猜测。老国公和老夫人要回来了,有些人这是迫不及待地想斩草除根,提前动手了。   “哎呀,素锦和素画呢?”素心忽然想起来方才赵姨娘进屋的时候素锦和素画掩着门出去。小姐这边有事他们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定是守在院子里。可看着方才那三名黑衣人身手不凡,别出什么事儿了。说着便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去。   这边说话的谢芙蓉和素寰也是脸色一变,跟着素心出了门。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四章 一起死   “哎呀,素锦和素画呢?”素心忽然想起来方才赵姨娘进屋的时候素锦和素画掩着门出去。小姐这边有事他们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定是守在院子里。可看着方才那三名黑衣人身手不凡,别出什么事儿了。说着便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去。   这边说话的谢芙蓉和素寰也是脸色一变,跟着素心出了门。   素心一出门便在屋檐台阶旁一颗牡丹干枝底下看到了趟的横七竖八的素锦和素画。忙上前探了下脉,回头对身后的谢芙蓉和素寰庆幸道:“还好,没事!”   又在两人脖颈的发丝间各发现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银针。素心掏出帕子,小心地取了下来,交给了谢芙蓉。上边没有毒,只是擦了一些让人暂时昏睡的的药物。素心和素寰又将她们抬进了屋里,灌了些水,二人才迷迷糊糊的醒来。素心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素锦和素画二人,她们二人也大吃一惊,再看自家小姐没事才安了心。   “你们也先去小盹一会吧,后半夜是睡不安稳觉了!”   侍候谢芙蓉躺下,四人各自回了房间。素锦和素画住一处,素心和素寰住一处。   漆黑如暮的夜晚,一片沉寂,再加上又是寒冬腊月,连个多余的虫鸣鸟叫都没有。谢芙蓉爬起来将灯点上,回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一咕噜爬起来找了本书依在榻上看了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那也是一个寒冬腊月,冰冷彻骨,杯子里的水都被冻成了冰块,偏偏重华殿外头的几株腊梅应着下了几场雪开的及其清丽娇艳。   听雨阁里,没有火炉,漆黑一片。一名女子身上华贵的云锦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床榻旁,冻的瑟瑟发抖。她的嘴唇开始有了龟裂,嘴角一条深深的伤口已经化了脓,脸上和衣服上斑斑点点的全是血渍。良久女子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盯着桌上的水壶艰难地想站起来去拿水喝。但奈何她已有着即将临盆的身孕,再加上好几日都没有进食,两腿发软,怎么也挪动不了半步。   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缕刺眼的光芒应门而入,直刺的女子睁不开双眼。她急忙用生了许多冻疮、脓血模糊的手去挡。但还未及看清来人的面容,那人早已几步到了眼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按到了床上。   女子慌乱的几近哭求:“能不能不这样?还有孩子!”   男子恍若未闻,一把撕裂女子的衣物,将头埋进了女子的颈见。   寒风萧瑟,从打开的门外直灌进来,女子被冻的一阵战栗。两股清泉顺着眼角绝望地留了下来:“求求你……不要!是我的错,求求你萧然!”   那个叫楚萧然的男子听到女子口中最后两个字,忽然停顿了下来,眼中一丝凄苦一闪而逝。用手捏住了女子的下颚,迫使逼近到自己面前:“谢芙蓉,你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你以为你求我我就能放了你和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嗯?还有那个无用的老东西!”说着一把将谢芙蓉推倒在了床榻上。   谢芙蓉声泪俱下:“你把祖母怎么样了?”   “那个老东西?早就被我杀了!”楚萧然扬声道。   谢芙蓉从来都没有想到,她爱面前的这个男子,从九岁开始,倾心付尽,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对她的每一次问候,每一次关切,她都会觉得他也是深深爱着自己的。既然爱过,为什么会走到今日如此地步,会如此决绝的对她?   但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事实正如她猜测的那样:“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这一切到底为什么?”话一问出口,谢芙蓉却忽然害怕起来,害怕答案正如她所料的那样。她没有勇气去听,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藏起来。   果然楚萧然的声音如一把毫无感情的青锋,剜通了她的内心:“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爱你?你也配?你们谢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因为你,我在众人面前就是个靠女人生存的无能之辈;因为你我不得不屈从于你们谢氏的每一个人;因为你我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如今你顶着我楚萧然女人的身份怀了别人的孽种,让我如何不恨你!不恨你们谢氏一门?我恨不得将你们剜心削骨,一点一点折磨死。死一万次都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谢芙蓉绝望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恨她。如今谢氏都被他灭了门,还要怎么死才能让他解恨?   她以为从前依仗谢家的势力可以扶持他顺利登上至尊地位。却不料,在他眼里竟然变了味道,竟是如此不堪和耻辱。尤其是那句“最心爱的女人”,世间没有什么比此刻从自己最爱的男人口中听到他如此称呼别人更让人痛心和绝望。   谢芙蓉深深地闭上眼睛。良久她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了楚萧然,攀上他的脖颈,附上他的嘴唇吻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再通过她的唇瓣流进了他口中。他的内心莫名的一阵刺痛,便也回吻着她。   忽然她嘤咛一声,吻的开始慌乱。他明显感觉不对劲,自己腹部一片湿热,一把推开她。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插在她的腹部。她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死。   “来人呐!快传太医!”他慌乱地将她抱起来,向外喊道。   忽然胸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到她手中一枚簪子正插在了自己胸口。   “楚萧然,这簪子是猝了毒的。既然生,你不能好好待我,那么我们就一起死!”   “一起死……这样也好!”楚萧然潸然泪下,将谢芙蓉的头按到了自己胸前,用力地抱的更紧。   只听到谢芙蓉在自己怀中声音虚弱地又道:“楚萧然,这一世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从未后悔过。若有来生,我会让你尝尽我曾受过的所有痛苦,就算你跪倒我面前,我谢芙蓉也断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五章 杀人灭口   谢芙蓉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随意用袖子擦了擦,一时觉得屋内燥热,蹬了鞋准备去开窗户。   吱呀一声,门开了,素寰手里拿着盏灯进来:“我睡着便听到到小姐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小姐可是又做梦了?”   谢芙蓉开了窗户,远远地见前院的地方一片灯火通明:“几时了?”   “三更过了!”   “该是时候了!”   远处有几个人提着灯笼,过了岳锦桥急急地往这边赶来。走近了些才看清是韩氏身边的孙嬷嬷。素寰忙迎了出去:“孙嬷嬷怎的这么急?可是前边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孙嬷嬷虽是韩氏身边的人,但性子极好,平日里待谢芙蓉也算亲和。抬眸往谢芙蓉的屋子里瞧了瞧:“姑娘睡着了?”   素寰正要附和,谢芙蓉从屋里走了出来:“前院里吵的厉害,睡了又被吵醒了。孙嬷嬷来了?快请进来!”   虽谢芙蓉如今在府上的日子艰难,但孙嬷嬷也不是个逢高踩低的人,礼数很是周全:“奴婢就不进去了。深夜打搅姑娘真是对不住,奴婢是奉夫人之命,来请姑娘过去一趟!”   谢芙蓉一顿,谦和道:“嬷嬷稍等片刻,芙蓉换件衣服就来。”   谢芙蓉进了屋子,换了身衣服很快又走了出来,此时素锦、素心、素画也已经醒了。谢芙蓉只带了素寰和素心二人,命素心和素画留在芙蓉院。   谢芙蓉一进正厅荣福堂便看到上位一应坐着二房老爷,也就是如今荣国府当家的谢天年及主母韩氏,三房老爷谢苍云及秋氏,还有谢氏如今在帝京掌管钱庄、茶楼、盐仓、瓷器、珠宝等商行的主事,身后站着谢瑾瑜等平日里这荣国府里上得了台面的和上不了台面的一行人。反正声势、阵容浩大,足足挤满了整个大厅。   谢芙蓉看到此处,双眸忽然一冷,韩氏今晚上这是铁定了心思要将她斩草除根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谢芙蓉越是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   谢芙蓉这样一幅不屈不挠的倔强样子,看在韩氏眼里分外刺眼。她前脚刚迈进去,韩氏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哎呦,各位谢氏的族人,今儿个可要好好为我们做做主。瞧瞧她这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别说是杀了人,就算是把整个谢氏闹翻了天,谁还能动得了她?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站在人群里的武姨娘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姐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就算她是嫡长女又如何?天理昭昭难道没有王法了不成?就算王法制不了她,不还有谢氏的家法。有各位族亲在,定会为赵姨娘讨回个公道!”   “就是,娘!”谢瑾瑜扶住了韩氏:“不过一个贱婢,有这么多叔叔伯伯在,怎么就奈何不了她了?”   韩氏孟然噤了声,无奈扶额。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笨丫头,教了多少次,不能在人前头喊谢芙蓉“贱婢”,她就是记不住,今日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虽说谢芙蓉如今无父无母,谢氏一门里也没几个人在意她,但毕竟人还是嫡长女,她如此在众人面前喊谢芙蓉“贱婢”,岂不是坐实了她们母女“庶女欺嫡”?幸好方才谢瑾瑜的声音小,估计也没几个人听见。于是暗中在袖子下面掐了掐谢瑾瑜的胳膊,示意她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再如此口无遮拦。   但没想到谢瑾瑜忽然咋呼到:“哎呀,娘,你掐我干嘛?”   韩氏更加无奈,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找块布将谢瑾瑜的嘴堵起来。   人群里忽然有个着一身粉色衣裙,扎着玲珑羊角小辫的女孩捂着嘴巴“噗嗤”笑出声来,随即似是故意抬高了几分声音对身旁的妇人道:“娘,您不是教导女儿要长幼有序、尊卑分明么?怎么瑾瑜姐姐要喊芙蓉姐姐‘贱婢’?难道芙蓉姐姐在这里的日子过的不好么?”虽是童言无忌,但真真切切地说到了每个人内心想问的地方,人群里也开始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有些虽然声音极小但还是传到了谢天年的耳朵里,她看着韩氏母女忽然羞愤的坐不住了,重重地干咳了两声。   谢氏盐仓的谢鹤年平日里与二房交好,替谢天年打起了圆场:“老二家的,你也别哭了。不是说芙蓉杀死了赵姨娘么?这闹腾了半天,大伙可是听了个一头雾水,可有证据?”   谢芙蓉猛然一怔,眼眸眯了眯,一抹杀气一闪而逝。一进门她便看到了湿漉漉地躺在地上,被一片白布盖着的赵姨娘。方才听到韩氏及武姨娘的话早已猜到了她们今晚玩的是什么阴谋。但自己亲耳听到还是痛恨不已。前世里只知道韩氏嘴甜心狠,竟没想到她是恶毒到了这个份上。   只见韩氏忽然试了试眼角的泪水,上前一步向外喊了声:“带进来!”便有两名家丁驾着一名蓬头垢面、满身是血的男子进来。”   谢芙蓉觉得那男子面熟,猛然想起来那男子正是府上周管家的远方表侄薛涛,素日与周管家一家并无来往,前几个月才进了京投奔周管家。当时周管家求到了韩氏那里,韩氏将薛涛安排到了京外的一个庄子上。   谢芙蓉看到薛涛衣衫不整的样子,内心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薛涛就扑了上来抱住了谢芙蓉的大腿:“姑娘……姑娘,看在咱俩往日的情分上,你可一定要救救小的,救救我小的!人可是你杀的,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你可不能让我给你背这个黑债呐!”   人群里忽然炸开了锅。   “胡说!”素心上前,一脚将薛涛踢翻在地。   毕竟此刻素心掩藏着武功,脚下没敢太用力。薛涛没有被踢出多远,一咕噜爬起来预试继续向谢芙蓉扑过去。   韩氏猛然装腔作势地呵斥道:“大胆,休得胡言乱语,诬蔑了我姑娘的清白。”说着对一旁的两名家丁呵道:“还不快拉开!”   那两名家丁上前忙又将薛涛驾了起来。   韩氏满眼的凉意,眼角挂着泪水,一副十足“慈母”的形象:“芙蓉,你老实告诉婶儿,这薛涛说的可是真的?”   武姨娘忽然站出来:“姐姐,还问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么?芙蓉与这下作的东西私会,刚好被赵姨娘撞见。为了灭口,赵姨娘惨遭他们的毒手。难不成是赵姨娘自己跳进池子里的?”   韩氏忽然扬天哭喊了起来:“芙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虽说你父母不在,但这么多年来婶儿可是一直把你当我自己的女儿看待。你看上了谁,说便是,婶儿为你做主。如今你做下这样的事情,如何让我向你九泉下的父母交代。”   谢芙蓉只觉得可笑。这可是韩氏最擅长的苦情戏,表面上一副慈悲善母的面容,但心底里到底有多歹毒,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若要真像她说的那样,前世的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   武姨娘显然是和韩氏串通好了,一唱一和,丝毫不给谢芙蓉开口的机会,冷叱一声:“薛涛,你最好把事情的原尾好好的给大家交代清楚!若不然,拉出去乱棍打死。”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六章 私会   顿听武姨娘的话,薛涛三魂早已被吓的丢了七魄:“我说,我说,求各位老爷、夫人饶了小的一命!”   “说!”武姨娘又一声叱喝。   薛涛被吓的一个愣怔,忙老实交代:“小的是个乡下粗人,像我们这种人与芙蓉姑娘相比可以说是云和泥的区别,原本是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的。可一个月前我来荣国府上找舅爷爷,远远的见着芙蓉姑娘,当时只觉得美的让人睁不开眼,便……便多看了两眼!”   “呸!下作的东西!”谢瑾瑜一口唾沫啐到了谢芙蓉脚下,含沙射影的也不知道是在吐谢芙蓉还是薛涛。   薛涛愣怔了一瞬,见除谢瑾瑜之外的人都没有出声,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道:“却没想到芙蓉姑娘也看向了小的,竟然……竟然还对着小的笑了!”说着眼角竟乐开了花,似是在说如何偌大的福祉:“后来小的下了庄子,多亏了芙蓉姑娘多方照拂。前几日接到姑娘派人私下送来的书信,约了小的今晚在府上后院的锦鲤池旁相见。但没想到我与姑娘刚见着面不久,就被府上的赵姨娘撞见了。赵姨娘非要拉着我二人去见二老爷和夫人,芙蓉姑娘不肯,争执了半天,赵姨娘就被芙蓉姑娘一失手推进了锦鲤池里。当时月黑风高,周围也没有人看见,我与芙蓉姑娘原本决定立即离开,反正就算第二天发现了赵姨娘的尸首也会以为是晚上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池子里,却没想到芙蓉姑娘刚走远,我还没有出府就被武姨娘抓了个正着。之后的事情各位老爷和夫人也都知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小的可半句都没有说假。”   “呜呜……你个杀千刀,丧尽天良的,竟然………你们怎么下得了手?”韩氏听完薛涛的话,掏出怀里的帕子哭了起来。又大呼一声“老爷”坐回来了谢天年身旁的位子上:“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应该早点告诉老爷的。其实……其实赵姨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呜呜……”   众人又是一惊。   “什么?”谢天年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眸子满是凛冽凉意地眯了眯,又一片空洞地坐了回去。   韩氏从帕子底下悄悄地偷瞄了谢天年一眼,见他惊愕又失意的表情,嘴角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在场的所有人不是背对着韩氏便是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满脸惊愕的谢天年的身上,只待他有何发作,自然没有注意到韩氏这些微的动作。但这一切被却被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的谢芙蓉看在了眼里。   韩氏抹了把眼泪继续哭道:“是前些日子刚诊出来的,但那时候老爷您一直忙着朝里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空闲去赵姨娘那里。都怪妾身给赵姨娘出的主意,让她先不要告诉老爷,等老爷忙过这段时间再给您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呜呜,我可怜的妹妹啊……”韩氏说完,早已悲恸地哭趴在了桌上。   谢氏盐仓的谢鹤年,珠宝、茶楼商行的主事皆看了一眼苍凉落魄地躺在地上,被一块白布盖着的赵姨娘的尸体,惋惜地叹了口气。但毕竟不过是个妾,谁的府上没有这样几个暖心但没身份又没地位的,不过是死个姨娘。也有些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任何表情。   谢天年呆愣了良久,眸子里划过一丝骇人心魄的凉意,看向进了门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谢芙蓉:“芙蓉,你可还有话要说?”   谢天年问出这话,便是信了韩氏了。   谢芙蓉再一次看到韩氏得意的笑意,在内心冷笑一声。怪不得前世里谢氏最终走向败落,谢氏二房临阵倒戈,将荣国府卖了个精光,看来也是有原因的。其最大的原因便是二房无能,如今更加笃定了她内心的认定。如此随随便便就能信了内室的话,让女人牵着鼻子左右,谢天年还真不适合掌持偌大个荣国府。   谢芙蓉并没有回谢天年的话,而是淡笑着从容地走到了薛涛面前:“薛公子可是一个月前才来过府上?且当时便被二婶儿安排到了京外的庄子里?”   薛涛毕竟是周管家的远房表侄,周管家自小跟着荣国公在府上,操劳了这么多年,谢芙蓉尊称他的侄子一声“公子”也不为过。只是薛涛没想到自己方才胡乱说了一通,谢芙蓉不但没有立刻发怒,并且如此以礼待他。更不知道谢芙蓉忽然问起这些是何用意,便讷讷地答了:“正是如此!”   谢芙蓉继续道:“这期间薛公子可还来过府中?”   “没有!”   谢芙蓉依然淡笑着:“薛公子真是好本事!不过才来了府上一次,便认识了府上内室的两位姨娘,方才还叫的顺口。被放到庄子里真是可惜了。”   薛涛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谢芙蓉的意思。   但在座几位心思聪慧的人还是很快会意。荣国府毕竟是名门贵胄,虽大周民风开放,上流府邸的夫人小姐平日里相聚吟诗颂词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姨娘们为了避嫌平日里还是很少出院子。就算恰巧两位姨娘被薛涛第一次进府时给撞见了,当时也定是请安问好之类的过场,荣国府是何等荣耀的门楣,规矩严恪,不可能让薛涛这么个身份低微的人有机会去认识两个内室的姨娘。   “就算来过一次又如何,你自己干出了这种丑时,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谢瑾瑜方才口无遮拦,被韩氏强压了回去,如今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还不得好好踩踩谢芙蓉,好出了所有的闷气:“就算她第一次进府的时候不认识,方才你与她在锦鲤池私会,前后被赵姨娘和武姨娘撞见,难道就不能认识了?”   谢芙蓉淡笑一声:“是吗?依薛公子所说,当时场面混乱,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沉稳、冷静地记住赵姨娘和武姨娘在府上的名讳和份位,并且在方才指证时还能说的毫无偏颇,倒让人觉得……”   “觉得什么?”谢瑾瑜皱眉问道。   谢芙蓉云淡风轻地回答:“觉得似事先就认识了一般!”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七章 彻查   “胡说!”   “胡说八道!”   谢芙蓉点中了重点,谢瑾瑜和韩氏几乎同时开口反驳。谢芙蓉笑看了一眼慌了神的韩氏,回头淡笑着对谢瑾瑜:“妹妹这么急做什么,姐姐不过也是随口说说而已。何况……”她又扫视了一眼四周所有人:“在坐的各位难免也有人和芙蓉有同样的疑问。”   “你……”谢瑾瑜性格急躁,本来想发作,但猛然似又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谢芙蓉,还不承认你和薛涛有私情,做了什么苟且之事么?狡辩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何居心?”   谢芙蓉眼眸一冷,没有出声,盯着谢瑾瑜的双目良久。寒彻冰冷的双眸直看的谢瑾瑜背上一凉,趔趄地向后退了一步:“瑾瑜妹妹莫要忘了,你的名上还挂着一个谢字,头顶还有荣国府的门楣,说什么话也该顾忌三分荣国府的颜面。”说着,看了此刻正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薛涛:“莫说薛公子所说之事我不会做,就算做了,我也会正大光明地承认,这才是我谢氏儿女该有的骨气!”   谢芙蓉话音刚落,上座的几位资格年老的的谢氏族亲们眼中都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光明,瞧着谢芙蓉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瑾瑜被谢芙蓉的话噎了回去,半天都没有对上话。愣怔了半天,正要还口。谢芙蓉又环视一圈四周,眸光一一扫过在座各位的双目,谢天年的、谢鹤年的、谢苍云的、韩氏的、秋氏的、以及谢氏各行主事的,补充道:“芙蓉没有做过,为何要承认?难道就单凭薛涛一人的片面之词就要认定了芙蓉行为不检,害死了武姨娘?这罪证是不是也太过单薄?”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都没有说话。各怀心思,各有思量。   韩氏双眸眯了眯,正要开口。人群里,谢氏三房的正室秋氏忽然站了出来:“各位族亲,且听我说一句。我虽与荣国府分住两院,但也是从小看着芙蓉姑娘长大。虽然大哥大嫂不在,但芙蓉姑娘也是打小被国公爷和老妇人拉扯大,品行是断不会出错的。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秋氏的话音刚落,谢氏钱庄主事也点头对谢天年道:“老二家的,我看这事得好好查查,咱们不相信别的,难道还不信老国公的为人么?芙蓉打小在老国公身边长大,我相信那样的事不是她能做的出来的。”   武姨娘忽然冷笑一声,抚了抚头上的琉璃牡丹镶珠钗,阴阳怪气道:“三夫人和谢庄主说这话就错了,芙蓉在国公爷身边长大,那是从前。国公爷这都多少年没有回帝京了。就算一颗树苗,没人修剪也有长歪的时候,何况是个有血有肉,又有思想的人呐!”   “武姨娘说的也是!”秋氏不卑不吭,一身的月白色素锦,梳着帝京上流贵族中不算流行,但也算中规中矩的瑶台发髻,更显的整个人端庄规仪,看着韩氏:“国公爷归隐这几年荣国府一直由二哥和二嫂持家,芙蓉姑娘也是由二嫂多方操劳,抚养至今。武姨娘喻说芙蓉无人修剪,难道是说二嫂的家教有问题?还是说国公府没了规矩?”   武姨娘不过是句反驳的话,却没料到被秋氏三言两语反倒挑拨了她和韩氏的关系,更扯到了武姨娘有意蔑视荣国府门规的问题上。   谢芙蓉看着秋氏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明亮的情愫和感激。   韩氏忽然狠狠地瞪了武姨娘一眼。   武姨娘立即反应过来,即刻乱了方寸:“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又转身对秋氏:“秋氏,你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挑拨离间。”   武姨娘竟然忘了就算秋氏再不济,那也是谢氏三老爷谢苍云的正房当家主母,这“秋氏”的称呼也不是她一个姨娘说喊就能喊的。   谢氏钱庄的主事忽然冷哼一声,一甩手站了起来:“老二,荣国府何时由得一个妾室登堂,行为举止如此嚣张跋扈了?这可是我谢氏从未出过的事情。”   谢天年脸上瞬间挂不住了,冷睨了一眼武姨娘,冷厉道:“还不退下!”   武姨娘自知方才失了口舌,瞧了一眼韩氏,见她俯在桌上,也是一言不发,便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谢天年瞧着地上湿漉漉地被冰冷的白布遮盖着的赵姨娘尸体,一想起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只觉得心头一片苍凉。叹息了口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谢氏钱庄的主事继续道:“我看今日这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府上没有几件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两天国公爷和老夫人要回来了,毕竟国公府和谢氏别的府邸不一样,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一片乌烟瘴气。”说完又对秋氏道“老三家的,芙蓉这事就由你负责,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查查,毕竟独口一词难以立据,得让人心服口服才行。不能让死了的人白死,更不能让老国公和老夫人寒心!”   秋氏不温不愠,从容应下:“既然如此,那妾身就维之不恭了!”   秋氏应声之时刚好与谢芙蓉四目相对,温和一笑。谢芙蓉眸光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韩氏不甘心,还想说什么,被谢天年的凌厉双眸又逼退了回去。   “既然如此,都这么晚了,大伙就先散了吧!说着,对谢天年一拱手:“老二,府上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我还得回去照料,就不叨扰了”   “如此,那我就不送了!”   谢氏钱庄的主事一走,谢鹤年、谢氏茶楼、谢氏珠宝等主事族亲也都陆续离开。   最后剩下了三房的谢苍云、秋氏、谢芙蓉、谢瑾瑜、武姨娘、韩氏和谢天年。谢苍云拍了拍谢天年的肩膀:“二哥节哀!不过是个妾,莫要太过伤神,伤了身体。”   谢天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秋氏上前,礼数周全,向谢天年、韩氏行了一礼:“既然今日这事情还要查出个证据确凿,这几日恐怕还要委屈了赵姨娘的尸体,暂且不能安葬了,还望二哥海涵。”   正如谢氏钱庄主事所说,不过是个姨娘,若不是今日韩氏闹着找来这么多族亲的人,他也不会将一个妾室之死太放在心上。且平日里最不喜府上这种内室之间争斗。此刻只觉得头脑乱糟糟的,揉了揉眉心,坐在了椅子上:“就由你吧!”   秋氏又转身对谢芙蓉道:“芙蓉,这几天三婶还没有查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也要委屈你呆在自己的芙蓉苑里了!”   谢芙蓉温和一笑,对秋氏颔了颔首:“三婶说的哪里的话,这事儿本来就是劳烦三婶费心了,芙蓉哪里说的上委屈,这都应该的!”   秋氏会心一笑。又看着地上微微颤抖的薛涛。方才还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指正谢芙蓉,大底是泄了气,此刻满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地上湿了一大片,竟然是失了禁。秋氏指着他道:“这薛涛是证人,事情牵扯了府上的人,不易留在府中,还是由我带回去吧,待事情查清,再将人送还府上。”   “就按弟妹的意思办吧!”谢天年一直揉着眉心,没有抬头,显然是想尽早结束这一切。赵姨娘不过是个妾室,他自然不会太在意,谢芙蓉又不是他亲生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更不会。   但韩氏却不这么想,今日的成败关系着她的瑾瑜和云溪日后在府上的地位甚至此后的人生,她哪里肯轻易放过:“不可,老爷……”韩氏刚一出口谢天年一拂袖,推翻了身旁的整个桌子:“还不住口!”末了,黑了脸,指着韩氏骂道:“你还嫌今日丢脸丢的不够?”   韩氏一个愣怔,坐着的椅子向后一倒,险些倒在了地上。幸好被身后的谢瑾瑜挡住。母女二人再不敢多言,退到了一边。   秋氏向谢苍云使了使眼色,向谢天年行了一礼,带着颤颤巍巍的薛涛离开。   谢芙蓉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与秋氏一同出了荣福堂。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八章 狸猫的秘密   荣国府上平日里本来就人少,此刻所有的人散去,热闹之后的沉静更显得寂静的有些苍凉。   谢芙蓉、秋氏、谢苍云三人出了荣福堂。走了两步,秋氏有意支开了谢苍云,谢苍云带着女儿和薛涛出了府。待只剩下谢芙蓉和秋氏,谢芙蓉向秋氏行了一礼:“今儿的事情多亏了有三婶在,芙蓉多谢三婶。”   秋氏眼眸清明,淡笑着握住了谢芙蓉的双手:“哪里的话,咱都是一家人。好孩子,这么多年可苦了你了,婶儿都明白,但毕竟三房和荣国府隔着两道院墙,有些事情婶儿也是有心无力。不过……熬过这几日就好了,国公爷和老夫人总算是要回来了。”   “恩!”谢芙蓉点点头。   其实今日的事情就算秋氏不出手相助,谢芙蓉也是能应付的过来的。但是秋氏是个明白人,知道谢芙蓉在荣国公和老夫人心中的地位。更明白薛涛所指正的事情谢芙蓉断不会做。不过是韩氏有意设计,想在老国公回来之前除了谢芙蓉。但既然秋氏出手相助了,谢芙蓉也便顺水推舟卖了她个人情。   谢芙蓉回头瞧了一眼荣福堂,里边乒乒乓乓一阵嘈杂,显然谢天年和韩氏吵起来了。既然有些人支撑不起偌大个荣国府的门楣,也该考虑换换人了。谢芙蓉反握住秋氏的手:“婶儿放心,芙蓉一切都好。这么晚的天,月黑风高的,三叔和三婶儿路上多留心些。”   “哎!”秋氏应了声,转身出了荣国府。   待秋氏离去,谢芙蓉带着素寰和素心二人回了芙蓉苑。一路上素心喋喋不休地暗骂道:“这二夫人也太狡诈了,竟然那样诬蔑小姐。还有那个武姨娘,明摆着就是和二夫人串通一气。”   谢芙蓉淡笑一声,眸光深邃:“其实这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还好事?”素心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谢芙蓉没有回话,但素寰是个明白人,眸光精明,自然明白谢芙蓉的意思,解释道:“小姐说的没错,自然是好事。素心,你想想,今日若不是赵姨娘在我们芙蓉苑被你打晕,误打误撞被抓了去,那遭殃的会是谁?”   素心猛然想起今晚上闯进芙蓉苑的那波黑衣人是将晕倒在地上的赵姨娘当成了小姐,恍然明白过来,一双黝黑的双眸瞪得比铜铃还要大:“你是说……赵姨娘是替小姐挡了一灾?”   “恩”素寰点点头,对谢芙蓉道:“方才刚进了荣福堂,奴婢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赵姨娘被白布盖着没有看清,但奴婢看到从白布下漏出来的半截胳膊,赵姨娘绝不是掉进锦鲤池淹死那么简单。她胳膊上有挣扎过的淤青,定是在掉进池子前遭受了非人的侵害。”   愣是素心曾经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此刻也被吓的不轻。今日韩氏找来谢氏的那么多族亲就是为自己家小姐准备的,若今日遭难的是小姐本人,那后果……真的难以想象:“这二夫人真是太可恶了!”   谢芙蓉淡然道:“你能看出来,别人未必不能!”像秋氏、谢氏钱庄的主事谢庄主,还有今晚上在座很多没有发表意见的人,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轻易地替谢芙蓉说话:“只是,今晚上赵姨娘之死也是出乎韩氏意料之外的,不然她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处处制肘,以致让三婶儿揽下此事。但她定不会就此作罢。素寰,你让夜杀派人多留意三房的安危,韩氏定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阻止查出真相,定会对三婶出手。另外三婶既然揽下此事,就多帮帮她,有必要的时候暗中多引导引导。”   既然韩氏安奈不住了,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是!”素寰点头应下。   三人回了海棠苑,素锦和素画一直担心前院的事情没有睡下,素寰和素心把事情的经过给她们说了,她们也是大吃一惊。但所幸小姐平安无事,她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折腾了大半夜,几人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一夜无话。   盘檐斗错,宫墙深深。   北宫内,楚云弈翠玉束冠,一身的月白色云纹轻裘,斜卧在暖炉旁的绒榻上。眉宇如黛,眸光灿若星空,深似沧海。虽然面容被半块银白的面具遮盖着,但也难掩聚天地之精华的绝美和与身俱来的尊贵资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拖着一块血迹斑斓的羊皮卷,轻磕着眼瞧着,那双眸随着上面的字迹慢慢凝的越来越紧。   忽然一名黑衣劲装男子在沉静的黑夜里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半掩着的窗户飘了进来,落在了男子榻旁。暖炉旁边一只雪白的白狐警觉灵敏,“吱呦”一声,瞧了一眼来人,又趴下身子,沉沉地睡去。   “可查到了什么?”楚云弈没抬眼,声音清明好听,淡淡开口。   那黑衣男子铿然跪地,沉声道:“属下无能,跟了那王荣甫一路,除了查出她是博雅草堂王曦的次子外,什么线索也没有查到。”   “哦?”楚云弈扬声道。   那黑衣男子见楚云弈有些怀疑,犹豫了一刻,继续道:“属下还查到那博雅草堂似乎与璇玑阁有某种联系,但属下觉得这是对方有意露出的痕迹,所以有些不确定。”   璇玑阁是江湖上最神秘组织,阁主幽冥王更是神秘莫测,相传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麾下有专门的杀手、情报等人员,是江湖各大门派中的翘楚。   “继续查!”楚云弈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在这空旷的黑夜里却没来由的有着一种迫切的压力。   “是!”黑衣男子得令,利索地原路返回,消失在沉寂的黑夜里。   楚云弈瞧完那羊皮卷上最后一个字,随手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火炉里。羊皮遇到火星瞬间燃了起来,火苗越烧越高,很快将其燃尽,火头又渐渐灭了下,只余下轻飘飘的一片灰烬,被沿着半掩的窗户了透进来的一缕寒风一吹,星星点点地散落在了各地。   沉寂的黑夜里,楚云弈望着地上跳动的灰烬,眼眸渐渐眯了起来,像是望着某种按耐不住的情绪。   白天长安街一事他本沉浸在对母后的思念中没有察觉,但事后越来越觉得蹊跷。果然回到府中吴刀禀告那猫是被人做了手脚,竟然从腹中扒出一块羊皮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当朝东宫秘辛,其中有些事情他闻所未闻,还有些事情是他查了很多年都没有查清楚的。   他脑海中闪过白天那个叫王荣甫的学子癯瘦精明的身影,虽然那羊皮卷上没有写明,但这有意与他联手对付东宫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能看透他此次回京的目的,并能在光天华日之下避开帝京各路眼线,将如此重要的线索神不知鬼不觉,巧妙地送到他手中,这份心思和胆识绝不是区区一个骊山书院王荣甫能有、能做到的,若不是此人深不可测,便是身后还有高人。   楚云弈手中摩挲着拇指上的一块白玉扳指,深邃的双眸越来越暗沉。他离京多年,看来这帝京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九章 争执   次日一大早,谢芙蓉梳洗完毕,素锦和素画准备的早点刚端上来正吃着。谢瑾瑜着一身鹅黄色金丝镶边的骑服,远远地就听到他气冲冲地喊着冲进了芙蓉苑:“谢芙蓉,你个不要脸的,给我滚出来!”   素寰瞧着势头不对劲,忙迎了出去:“瑾瑜小姐,这一大早的是……”   “你是个什么东西,滚开!”素寰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瑾瑜手里的鞭子便挥了过来。素寰没有防备,再加上这是荣国府,如今她们五人的身手还没有暴露,所以不好还手,生生地挨了谢瑾瑜一鞭子。   谢瑾瑜绕过素寰横冲直撞地进了屋子,见谢芙蓉正坐在雕镂红木桌旁吃饭,一跺脚指着谢芙蓉的鼻子骂道:“谢芙蓉,你还有脸安心地在这里吃东西。你哪儿好了?不过是个贱婢,凭什么别人处处都维护你?你知不知道,我娘被你害的又让我爹禁足了?”   谢芙蓉只顾着眼前的饭菜,连眼眸都没有抬一下。谢瑾瑜见此更加气的跳脚,又一鞭子挥了过去,正正抽在了谢芙蓉面前的盘子上,盘子应声碎裂成了两瓣,在桌上打了个圈,“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成了碎片。   谢芙蓉持着筷子正要往盘子里去夹的手顿在了半空里,良久没有说话。眼眸眯了眯,满是凉意。素寰、素心、素锦、素画几人闻声进了屋子,见此站到了一旁没有说话。一时屋子里一片沉静,空气里凝结着一股骇人的压力,直压的谢瑾瑜从背脊直凉到了脚踝。   谢芙蓉站起身来,瞧了一眼素寰用手扶着的脸庞,一条血红的伤口直从眼角划到了下颚,眸光里就更多了几分凛冽的气息,转身渐渐向谢瑾瑜走去。谢瑾瑜被谢芙蓉的眸光逼的有些后怕,抿了抿唇,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道:“谢……谢芙蓉,你……你要干什么?”   谢芙蓉没有说话。   谢瑾瑜被谢芙蓉的气势逼的有些急了,倒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挺起了胸膛,眼眸一狠,手中的鞭子牟足了劲向谢芙蓉挥了过去。谢芙蓉一抬手,那鞭子便被她接在了手中,接着手下用力一拽,将谢瑾瑜拽到了自己面前。紧紧地盯着谢瑾瑜的双眸,声音倒带了几分温和:“姐姐倒要问问,瑾瑜妹妹一大早如此咄咄逼人的,是要做什么?”   谢瑾瑜被吓的明亮的眸子里泛起了潋滟泪花,但还是倔强地克制着自己声音尽量顺畅一些,免得在谢芙蓉面前落了面子:“谢芙蓉,我娘又被我爹禁足了,都是被你这个害人精给害的。”但任是她再倔强,话音一落,眼泪便顺着眼角控制不住地留了下来。   “关我何事?”谢芙蓉放开了手,云淡风轻道。   刚才一事,谢瑾瑜不敢再嚣张,但还是高傲道:“谢芙蓉,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跟薛涛那下作的东西行为不检,害死了赵……”   “赵姨娘如何死的,你和二审心里最清楚!”谢瑾瑜的话还没有说完,谢芙蓉冰冷的眸光再次对上谢瑾瑜的:“我和薛涛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想必妹妹心里也是揣着一面明镜,何必我再多说。此刻妹妹是不是应该担心三婶将那薛涛带走,会查出些什么,而不是到我这芙蓉苑胡搅蛮缠。毕竟……真相不是谁想掩盖,就能掩盖得了的?”   “你……”本来谢瑾瑜以为拿捏着赵姨娘的死自己可以占了上风。但猛然被谢芙蓉这样说破,惊骇的瞪大了双眼,直指着谢芙蓉的眉心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她忽然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谢芙蓉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没脑子,傻傻的任她想如何拿捏就能如何拿捏的谢芙蓉了。每次她遇到谢芙蓉都不会占到什么上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清了,但是这样的谢芙蓉让她越来越怕。   虽然嘴上时常喊着她“贱婢”,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偌大个荣国府若论起血脉来,谁都逃不过一个“庶”字,唯有她谢芙蓉才是真正的嫡系一脉。这也是她最嫉妒,最担心的。   如今一直游隐在外的爷爷和祖母要回来了,更让他坐立不安。一旦到时候爷爷和祖母将谢芙蓉在荣国府的地位再抬起来,那么她和太子哥哥的婚事……此前帝京一直盛传着谢芙蓉不要命的喜欢着太子楚萧然,就像母亲说的,若她跟谢芙蓉比,东宫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庶出的女子做了太子妃。   想到此,她也不知自己忽然从哪里来的勇气,挺直了腰板,倒是什么都不怕了:“谢芙蓉,我与太子哥哥是真心相爱,只要你答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与我争太子哥哥,我也便答应你,你我之间的事以后一笔勾销,从此我再也不为难于你!”   太子?楚萧然?那个前世里她倾心付尽,爱了多年,最后沦落的家破人亡,不得不与她同归于尽的人?她还清晰地记得前世临死之前听雨阁里楚萧然对她所说的那些剜心刺骨的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爱你?你也配?你们谢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因为你,我在众人面前就是个靠女人生存的无能之辈;因为你我不得不屈从于你们谢氏的每一个人;因为你,我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你让我如何不恨你!不恨你们谢氏一门?我恨不得将你们剜心削骨,一点一点折磨死。死一万次都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   心爱的女人?   谢芙蓉抬眸看着高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谢瑾瑜,掩藏在袖子底下的修长手指渐渐握成了拳头。原来早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互倾情愫了,而前世里的她却为了九岁那年的一个承诺,等了他那么多年,爱了他那么多年,最可笑的的是,她傻傻的以为他也是爱着自己的。   谢芙蓉忽然冷笑一声坐回了锦凳上,自顾倒了一杯茶,抿了起来,眼眸冰冷而深邃,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瑾瑜不甘心地上前一步,逼问道:“谢芙蓉,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送客!”谢芙蓉眼眸都没有抬一下,沉声道。   “瑾瑜小姐,请!”素心上前,礼数周全地向谢瑾瑜行了一礼,伸手引向芙蓉苑外。   谢瑾瑜站在原地瞪着谢芙蓉不肯走,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着潋滟水光,早已没有了刚进芙蓉苑时的嚣张霸道。   谢芙蓉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妹妹最好记清楚了。我这芙蓉苑不是谁想横冲直撞地往里冲就能冲的。别人不拿自己身边的人当人看,但我却要紧的很,不是谁想拿来出气就能出的。有第一次,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   谢瑾瑜一个愣怔,看了一眼捂着脸上血红伤口的素寰,知道谢芙蓉这是在说自己打了她的婢女,在警告了。今日的事情没占上什么便宜,也知道再争执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坚定道:“谢芙蓉,不管你是应还是不应。别的事情我能让,但唯独太子哥哥不行,谁要跟我抢,我就跟谁拼命!”说完转身出了芙蓉苑。    第一卷 芙蓉归来 第十章 哭诉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落魄,谢瑾瑜一直倔强地坚定着步伐出了芙蓉苑。待到了没人的地方,她忽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扶着院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后的侍女罗绮忙上前将她扶住,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面色时,大骇,险些哭出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要吓奴婢!”   谢瑾瑜没有出声,一把推开罗绮。手里的鞭子丢了也不去捡,拔开腿跑向了韩氏的翠锦院。进门一看到韩氏,扑进她的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   韩氏正瞧着京郊几个庄子递上来的关于今年秋季收成的账本,被谢瑾瑜这么猛然一撞,险些仰身倒在地上。见自己女儿哭的厉害,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但问了好几次缘由,谢瑾瑜就是只顾着哭,什么都不肯说。   又见身后跑的满头大汗跟进来的罗绮低垂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冷着脸道:“罗绮,你说,三小姐今天早上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照顾好小姐,那就是自己的失职。罗绮再清楚不过韩氏平日里收拾不尽心的下人的手段,吓的忙跪在了地上:“回……回夫人的话,小姐……小姐今天早上去了芙蓉苑。”   一听到“芙蓉苑”三个字,韩氏的脸被气的铁青昨晚上的事情,自己是一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在那么多族亲面前丢了颜面不说,还被老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且禁了三天的足。一想起这些,她就恨的牙痒痒:“是不是那个臭丫头又给你气受了?”   一听此言,谢瑾瑜就哭的更狠了。韩氏斥声对罗绮道:“今天早上芙蓉苑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绮吓的一个愣怔,把谢瑾瑜今天早上知道韩氏被禁足后如何不服气,如何生气地去找谢芙蓉。然后把谢芙蓉和谢瑾瑜在芙蓉苑的对话近乎形象、详尽地给韩氏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略掉了谢瑾瑜抽了素寰一鞭子,又一鞭子抽翻了谢芙蓉饭桌的事情。   韩氏听后气的脸色由青到紫,再由紫变黑,将谢瑾瑜推到了一边,站起身来便往外冲:“真是反了她了,娘找她去!”   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将趴在桌上还哭着的谢瑾瑜扶了起来:“娘都被气糊涂了。我被你爹禁足了三天,这三天不能出翠锦院。再说,咱们这么找过去,占不到什么便宜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免得人家说咱们欺负她无父无母。但瑾瑜你放心,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一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娘……”谢瑾瑜抬起了头,一双杏眼被哭的红肿一片,两行清泪自眼角不住地往下流着,抽泣道:“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爷爷和祖母要回来了,到时候就再也没办法压制住谢芙蓉了。娘,女儿什么都不要,女儿只要太子哥哥……只要她不跟我抢,女儿什么都不在乎!”   “哼,她拿什么跟瑾瑜你抢?”韩氏冷哼一声。   “可是……可是之前谢芙蓉一直不要命的喜欢着太子哥哥!”   “她一个人喜欢有什么用,不过是落花有意。她就是个没脑子的傻丫头,太子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至于老侯爷和老夫人为她撑腰,那也得她有命等着他们回来才行!”韩氏的眼眸眯了眯,闪过一道凛冽的气息。   谢瑾瑜顿住了哭泣,看着韩氏骇人的眸光,小心问道:“娘……你是想……”   韩氏见自己吓到了谢瑾瑜,转为慈和道:“有些事情就交给娘去办,女儿你只管等着,太子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谢瑾瑜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她觉得,不知是因为长大了还是怎么回事,如今的谢芙蓉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可并不像母亲口中说的那么傻。也许曾经是,她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就能是什么,甚至被自己戏耍的团团转,可如今……一想起早上谢芙蓉跟自己说话时的架势和目光,她的内心就更加担心了。   芙蓉园里。   谢瑾瑜离开后,素锦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素心找来了金疮药替素寰擦着脸上的伤口,口中念道:“这么深个口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这三小姐下手也太狠了!”   素寰安慰一笑:“你不要大惊小怪的,这和咱们以前受过的伤相比轻的哪里去了。我如今哪有那么娇贵,擦破点皮怎么就会留疤了?”   素心急道:“以前是以前,以前虽然也有伤在脸上,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深过。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到底有多严重?”说着转身大步走到梳妆台前拿了块镜子赌气地递给素寰:“给,你自己瞧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素寰接过镜子,只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心就深深地沉了下去。   白皙的脸上一条直从眼角划到了下颚的伤口,皮肉翻卷,还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看上去狰狞可怕。虽然不懂艺术,但以前在战场上无数次的磨练中她也得出了不少经验,这样的伤口肯定是会留疤了。   方才没有亲眼看到伤口她还不觉得疼,但此刻看在眼中,她忽然感觉到整张脸都像是被火烧着一般热辣辣的疼。   但毕竟她的性子还是比较沉稳的,强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有太多的情绪,笑道:“是比以前受过的伤重了些,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又将一旁桌上的金疮药递到了素心的手中:“这药是以前夜杀从南诏带来的上品,你只管给我擦上,绝对不会留疤的。”说完又用眼神看了看站在门口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谢芙蓉,示意素心不要再乱说,平白地让谢芙蓉担心。   素心她们的话谢芙蓉全都听见了。但此刻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天空是一片耀眼的碧蓝色,晴空万里,即使偶尔有一两朵白云,也会很快散去。这样美好的天气本来应该让人的心情无比舒畅才是,但她的内心却没来由的沉闷着,只想懒懒地就这样站着发呆。   素画煮了几个鸡蛋给素寰敷脸,免得伤口的周围肿起来。还没有进门,远远地便听到了素心和素寰的对话。今日谢瑾瑜那样张狂的举动她也是替素寰委屈的,走近了便道:“依奴婢看,等国公爷和夫人回来了,小姐您就让国公爷进宫向陛下请一道旨意,把您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来。好好的出了今日这口恶气。”   谢芙蓉揪着袖口摩挲着的手指忽然一顿,没有说话。   素寰心思清明,自然看到了谢芙蓉原本就沉静的神态中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再加上虽然前几年谢芙蓉一直都很喜欢太子楚萧然,但这几年又绝口不提了。自然也猜着了几分谢芙蓉的心思,忙低声呵斥素画:“休得胡言乱语。”   素画性格率真,哪里能明白素寰的意思,不解道:“我哪里有胡说,小姐喜欢太子殿下,太子爷曾经对小姐有意,这门婚事是迟早的事情嘛,再说三小姐……”   “不喜欢了!”谢芙蓉忽然淡淡道。   素画忽然那被谢芙蓉打断了话,又被她忽然这样一句给弄的一头雾水,顺口便道:“为什么啊?”   “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哪里会有那么多理由?”谢芙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转身向内屋走去:“以前觉得他好,不顾一切的爱着,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长大了才知道,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永远都只能是曾经,人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