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乡 第一章
正是风和日丽的日头,荏九仰头睡在寨中大厅的虎皮石椅上。
近来大姨母来得她血流成河半身瘫痪,令她心中十分忧郁。且加上之前下山抢亲,她心心念念的秀才相公竟然悬白绦与梁上,以死相逼,不肯做她汉子,荏九觉得自己脸皮受损,感情受挫,万分难过,回了山寨,荏九连着好几天也没打起精神来。
脚边半岁大的小白老虎蹭了蹭荏九的裤腿,一双透蓝透蓝的眼亮晶晶的望着她。荏九恹恹的踢了它一脚:“去去,和大黄玩去,爷今日去了半条命,没力气和你疯。”
大白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又努力蹦跶了两下,见她还是要死不活的躺着,它笨拙的咬着荏九的裤子往外拉。荏九没力气和它争,像尸体一样瘫着,任它玩似的将她从石椅上拖下来,又一步一踉跄的往外拖。
“大白,你知不知道你拖一路爷就流了一路啊,你倒是回头看看,你拖出了爷一地的血啊。”
大白不理会荏九的念叨,直到将她拖到高高的门槛前,它犯了难,唯有蹭到荏九脸旁卖萌。它还小,舌头上的倒刺尚未长硬,舔得荏九一阵难耐的痒。
荏九无奈叹息,“被大黄养大的就学得大黄一样的德行,白瞎了你这万兽之王的称呼……别舔。”她推开它的脸:“你若是再大一点,我半脸的肉都得给你舔没了……啊,爪子别在我脸上刨,别刨……拍也不行,喂!你要玩死我么!”
一人一虎闹得正起劲,忽听极远处传来阵阵让人胸闷的轰鸣之声。大白烦躁的在地上刨起爪子来。
荏九爬出大厅外,好奇的望向天空,万里无云的蓝天中什么也没有。荏九正奇怪,忽然,一点刺目的白光闯入视线之中,她眯眼细细打量,却见它个头慢慢变大,竟是一个圆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她家山头砸来!
在那样的速度之下,她眨眼都嫌慢。一个“糟”字还没开头,那道白光直挺挺划过她的眼。
世界静默了片刻,夹带着刺骨寒意的狂风倏地平地而起,她牢牢抱住门槛,另一只手慌忙扯过大白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木梁撕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荏九惊骇的扭头,只见大厅的房顶被狂风生生撕开,瞬间绞得粉碎。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她感觉周身寒气渐消,空中的风已经平息了下来。
漫天的木屑簌簌洒下,她望着空荡荡的屋顶呆了神。
有人可以告诉她刚才那是什么吗……
耳边一时静得可怕,怀里的大白挣开她的手张嘴叫着,荏九听不见它的声音,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许响动慢慢传入她的耳中,她爬起身来,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往外面看去,女人们都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她们神色惊惶的盯着后山那方,吵吵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荏九凝了凝神,稳住脚步走出大厅:“大家别慌!”她一声高喝,尽管自己耳朵还在嗡鸣不断,但却镇住了惊惶的人们。
她在三个月前已经是寨主了,得有个寨主的样子。荏九如是想着,她一边安抚着女人孩子们,一边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嗡嗡重复:“那是啥玩意儿?”
一个十分规律的圆|洞在寨子后面的山壁上破|开,仿似有极寒的气息从里面蔓延出来,凝气成霜,将洞口尽数染白。
荏九祖祖辈辈都是山贼,守着寨子从未被官府攻破过。一来是因为这山寨位于支梁山顶的一个凹谷中,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二来是这群山贼一直挺安分守己,一年下山干几次活够维持生计便足以,只抢东西不伤人,后来干脆开荒耕地,过起自给自足的生活起来,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过去了。
舒坦的日子过多了,飞来横祸让寨中的人都慌张的不知所措。
今日男人们都下山干活去了,荏九觉得保护寨子的任务重重的落在她的肩头,她稳住心神,安抚了众人几句提了把大刀便往山壁那方跑去。
大白嗷嗷叫着,跟在荏九身后一路追去。
山壁陡峭,被砸开的洞离地不高,荏九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大白身子短,跳了许久也不得果,只有在外面嗷嗷叫着。荏九也不理它,握着大刀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
被砸出来的洞约一人半高,是个极为规律的圆,可想而知砸下来的那白色光点约莫就是这个大小。荏九一进来,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外面凉了不少,像一个冰窟,四周的洞|壁都凝起了冰霜。越往里走寒气越盛,她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臂,正在琢磨着要离开的时候忽听前方传来奇怪的“滴滴”声,像是敲击瓷盘的声音,却又奇怪的拖了很长的尾音。
忽然,黑呼呼的洞猛的一亮,幽蓝的光刺目的照来。荏九吓了一大跳,立即俯身趴下,她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语调死板而僵硬,就像是学舌的鹦鹉。
女声来回重复了三遍停了下来,紧接着又是“哧”的一声,如同炒菜下锅的声音。
荏九怕死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洞中死寂了许久,荏九才敢悄悄的睁开一只眼,抬头小小觑了那发出光亮的物体一眼。
它安安静静的停在那儿,像一个白色的巨型……
大蛋?
老天爷,下蛋了?
荏九顿觉匪夷所思,她静静观察了巨蛋一会儿,终是鼓起了勇气,紧握着刀,猫着腰像它走去。
蛋的外壳极为光华,内部时不时蹿出一道幽蓝的流光,像是顺着什么轨迹在滑动。越走近蛋,便越觉得寒凉,荏九冻得红了鼻头,哈着气直哆嗦,她戒备的将蛋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这家伙将自家后山撞了如此深个洞而自身还愣是没有一点裂缝。
果然天上下的蛋就是要大个儿结实些么……
荏九不由好奇的用刀背敲了敲蛋壳,呢喃道:“这会孵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啊?”她话音未落便见自己的刀结起了冰,咔咔几声裂出了数条细缝来,眨眼间便碎成了一堆废铁。
荏九愕然,还没晃过神来,忽听身前的巨蛋也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响,幽蓝的光芒倏地一暗,洞穴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何何何、何方妖孽作怪!”饶是荏九素日里揣了十个贼胆,现在也吓得哆嗦,忽然之间,白光乍现,竟是那巨型的蛋从中间分开一条线,像两扇门一样缓缓打开。
荏九被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唬得腿软,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捂着脸哆嗦道:“蛋不是我敲碎的!不是我敲碎的!别吃我啊,这外面有只吊睛白老虎,稀有的!你吃它!”
她自顾自的缩在一团抖了半天,却发现除了四周的寒气渐渐消散以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荏九转了转眼珠,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从脸上拿开,白光映入眼帘,荏九便这样傻傻的呆住了。
在那看起来软软的“蛋白”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奇怪黑色甲衣的男人。精简的装扮,利落的短发,他闭眼坐在那儿,端端正正,一丝不动,像是柄冷硬的黑色利剑,只待他苏醒便能俯览群雄,傲视天下。
不过,他所拥有的气场对于荏九来说远远不如他长的这一张脸来得让人震撼——没有满脖子的黑毛、没有粗大得像针眼的毛孔、没有陶罐一般粗制滥造的横脸。
这个蛋中的男人有一张极为精致的脸,五官的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精致无比而又分毫不欠缺男人应有的血性和霸气。
这……这货比山下那秀才要优质多了啊!
荏九失神盯着他的脸,不由自主的,情不自禁的,无法抑制的淌出了一地口水……
“原来,好看的男人都是孵出来的。”
桃源乡 第二章
荏九姓柳,原名为认,排行老九,人称为“认九”。
后来土匪爹为她请了个教书夫子,荏九识字之后觉得自己不但认识九,还认识八和七,她寻思着自己应当取个显得有文化点的名字,所以托夫子帮她选了同音的字,改名为荏九。
荏九爹娘一生的梦想就是能有个儿子,但拼了半辈子,生下来九个不带把的。她头上八个姐姐——招弟、来弟、想弟、盼弟、望弟、念弟、要弟、求弟——土匪爹娘生到荏九,总算是绝了心思,给她取了个‘认’便就此打住。
荏九的八个姐姐无一例外的瞧不起土匪这个行业,早早的许了人家,嫁到山下的支梁镇上去了。唯有荏九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她自小便常见自家姐姐跑回来与母亲诉苦,生活多艰苦,孩子不好带,婆婆难伺候……
荏九十分不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巴巴的跑去嫁人呢?自己娶个男人回来,让他来头痛这些事不是挺好?
荏九这个想法得到了她爹与娘的一致同意,二老觉得,抱不到儿子,抱女婿也成,抱完女婿兴许还有孙子抱抱。山寨也总算有个后人继承了。
是以,荏九每次下山打劫的时候都存了比其他山贼多一分的心思,她一直琢磨着个自己抢一房“压寨相公”回来。因为荏九自小见惯了山寨中的糙汉,一直向往着要娶一房容貌精致秀气的相公,但奈何那样精致的相公都不大瞧得起荏九这样粗糙的姑娘,所以每次抢亲,她大都心酸的惨败而归。以至于她而今双十年华仍旧待字闺中,并朝着越来越不可能嫁出去的方向前进。
荏九看似不急,实则已经快被逼到饥不可食的地步了。
所以……大概没有人能理解荏九在看见蛋中男人时的心情,就像那久旱逢甘霖的森林,大片大片的枯木逢春起死回生,登时长成了参天大树。几欲冲破荏九的天灵盖将那男人捉进来紧紧困在茂密的森林间,永远也走不出去。
荏九确实也遏制不住冲动的如此做了。
她将他拖出山洞,又与大白一起把那个男人艰辛的拖回了自己的闺房中。她望着他,不眠不休的守着。
不日,官府的人到山寨中来探查天降异物一事,荏九摸着男人的脸颊,像黑山老妖一般阴笑着,她吩咐寨子里的汉子们道:“让官兵把那个白色的巨蛋拖走吧,别告诉他们这个男人的事情,这个男人……咦嘻嘻嘻,我上定了。”
荏九的心腹土匪甲对此深表忧虑:“九爷,听说奸尸这个干活不大健康,损阴德,您看……是不是缓缓?”
荏九只是抚摸着男人的脸淌着绵绵不绝的口水。土匪乙不以为然道:“缓他大爷,不趁尸体新鲜的时候奸了,还要等到他烂了不成?九丫头你莫怕,老子提着刀在外面给你守着,牛鬼蛇神全给你挡住,你大胆的上,不怕。”他说着将干瘦的甲提了出去,“走着走着,对付那些官兵去。”
山贼们说他是尸体原因在于这个男人被荏九扛出山洞之后到现在,仍旧浑身冰冷,面色苍白,呼吸断绝,脉搏休止,俨然一副死人的模样。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荏九始终觉得这个男人是活着的,比如——男人的眼皮偶尔会轻轻抖动了两下,就像马上要睁开,只不过每次但都会归于平静。
荏九叹息着描摹他眉眼的弧度,幻想着他眼睛的模样。闭着眼都这样让她动心,那睁开眼会怎样呢……
忽然,荏九心底一痒,手贱的强行翻开男人的眼皮,可惜的是只看到了他惨淡的眼白。荏九十分失望,一声长叹,直吹得男人眼珠干涩,霎时红了眼眶,毫无意识的泪如泉涌。
荏九忙放开了手,心疼的帮他拭去滚滚而下的泪珠,激动道:“原来你也明白我心中的惆怅!你也了解我的迫切!美人啊美人你只是睡颜中的哭泣便能让我痛得如此心碎!”
在这两滴不咸不涩的眼泪之后,荏九越发确定这个男人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归宿。
又守了三日,男子的症状仍旧不见好转。荏九眉头一日比一日蹙得紧,而山贼们倒是越来越相信这个男子还活着,毕竟七月的天气,哪有尸体能保存四五天不坏。
荏九的心腹山贼甲又给荏九出了个主意:“九爷,我曾听民间传说,真心相爱的人能用亲吻唤醒沉睡的彼此。您要不要试试?”
荏九深以为然,屏退了左右,深深凝视着男子的面容,她舔了舔嘴,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亲吻,是要怎么个吻法?
她挠了挠头,觉着如果现在再去问甲似乎会显得她没见识了些,她便自己琢磨着,嘟起了嘴轻轻印在男子光洁的额头上。荏九寻思着这样的“吻”是否太轻了些?没有烙下印记,对方怎么知道她亲了他。如此一想,荏九猛的一吸“叭”的一声,在他的脑门上吸出了个红彤彤的印记。
荏九甚为得意。
恍惚间她见红印之中似有银光一闪,她心下好奇,定睛一看,竟发现一团银白色的物体慢慢从红色印记中渗了出来,遇见空气之后慢慢凝结成块。像块碎银子一般搁在红印之上。
“奇了奇了,神蛋就是神蛋,人家亲热之后生出孩子来,你竟能生出银子来。”荏九眯起了眼啧啧称奇,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宝,她拾起男子额头上的碎银,放在嘴里咬了咬。
“咦”她皱了皱眉,这货似乎比银子还要软一些,她正奇怪着,尚未来得及将碎银子吐出,忽然有一个硬物猛的顶上她的下颌骨,将她的下巴顶得往上一抬。
嘴里那块碎银便没问过她同意的、一股脑的、骨碌碌的滚进了她的喉管,然后……
梗住了喉。
低沉而带着些许沙哑的男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在快被噎死的境况之下,荏九哪有闲工夫去搭理他,她涨得面色青紫急急忙忙想要扑到桌上去找水喝,哪想她刚起身便被人大力摁下,她的后背狠狠的撞在坚硬的床板上,那团东西倒是阴差阳错的滑过她的喉咙,慢慢滚了下去。
死里逃生,荏九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好一会儿一片昏花的眼睛才将事物看了个清楚。
看见骑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荏九傻傻的怔住。
她的美人醒了,这双期待已久的眼睛也终于睁开,这双眼与她想象中一样漂亮而犀利,却多了几分她难以想象的冷漠,他摁着她,就像她平时将鱼摁在菜板上一样的冷漠……
男人压住了她的腿,单手钳住了她的双手,制住了她所有的动作。他手中拿着个黑糊糊又冷冰冰的东西抵在荏九的眉心,严肃而戒备。他一张嘴,又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
荏九眨巴眨巴眼睛,虽不知道他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见如今这形势也明白那玩意儿可能不会让自己好过。她立马堆出了一脸的笑:“美人,你莫误会,且听我慢慢与你解释。”
男人没有半分反应,荏九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将前因后果细细交代了一番,末了还不忘征求意见般问了一句:“我不介意你是番邦的人,所以……你愿意许我终身么?”
男人仍旧沉默不语,直到荏九的手臂都被他拧麻了,她才忽然听见这个男人身体里突然传出了个女人的声音!一如她在山洞中听见的那般,僵硬而死板。荏九惊得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你……你是把别的女人藏在哪里的?”
那女声先说了一堆荏九听不明白的话,顿了顿,忽然道:“语言取样完成,数据读入完毕,语言系统输入成功。请尝试。”
“测试。”男人盯着荏九,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两个字。
“测试完毕,星际外语掌握成功。”
荏九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在和一个她看不见的女人说话,用她熟悉的音节说出了她完全不明白的话……所以,神蛋孵出来的男人其实脑子是有问题的?
还没等她感叹完这个世界的神奇,抵住她额头的那个东西慢慢转了方向,对准了桌子上的茶壶,荏九只听“嘭”的一声,隔了老远的茶壶应声而碎,化成了渣。
荏九震惊的瞪大了眼,默了一会儿,她眼中倏地冒出了精光,隔……隔山打牛!太他妈帅气了!
她转过头,那个黑糊糊的东西又重新比上了荏九的眉心,这下她笑不出来了,因为男人极为冷静的说道:“不好好回答我,那便是你脑袋的下场。”
“答,一定好好答。”荏九立马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这里的最高行政长官是谁?”
荏九傻眼:“什么长官?”
男人默了默,似在思索,隔了一会儿,又换了个说法:“让你们的王来见我。”
荏九想了一会儿,道:“我便是这里的山寨大王。”
男子点头:“很好,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放弃所有武力抵抗,协助我。二,死。”
“一。”荏九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尽管她不知道自己选的到底是什么。
“很好。”对于荏九的配合,男子表达了高度的赞扬,“你现在需要协助我三件事,一、归还我的飞行器。二、助我与联盟军事空间站取得联系。三,管、紧、嘴。”
荏九勉强笑了笑道:“最后一个没问题,但是前面两个……你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话和我说?”她顿了顿,万分委屈,“还有……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被你骑了这么久,我脸皮再厚也是有限的,再没节操也是要贞操的!”
桃源乡 第三章
男子稍一思索,手中武器放了下来,他翻身下床,扫了四周一眼,理智的分析清楚了周身的状况,落后,野蛮,弱小,不具备抗击能力,是他对包括荏九在内的所有物体的一致评价。
荏九坐在床沿,揉着手腕,嘴里嘀咕着忘恩负义之类的言语。男子也不搭理她,自顾自道:“共识达成,双方理当表现出诚意。我不再以武力威胁你,你将飞行器交还与我。”
荏九寻思了一会儿道:“你说的飞行器莫不是那圆圆的白白的把你孵出来的蛋吧?”
男子琢磨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答道:“没错。”
荏九摆了摆手道:“那东西的话不在这里了哦,被官府的人拖走了。”她话音一落黑糊糊的武器立即又指上了她的眉心,男子冷冷道,“抢回来。”
荏九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你说的诚意么?”
“少耍花样。”男子神色没有半分波动,黑色的眼瞳凌厉的盯着荏九,“你既是这里的行政长官,应当有权利命令他们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交还。”
“我又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小小土匪头头,有什么权利去命令官府的人将东西拿给我!那不是找死么!”男子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之间对于“头衔”的误会,他也不多说别的,直接问道:“皇帝在哪里?”
“在十万八千里外的京城,你要找他得有两三个月的脚程。”
“拖走东西的官府在哪儿?”
“在山脚。”
“去给我抢回来。”
荏九将脖子一伸,闭眼道:“你还是杀了我吧,这样死得比较痛快。”土匪抢官府,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杀了她全然没用,男子心想,他对这里并不熟悉,这个女人有用的地方还有很多。沉思半晌之后他将荏九从床榻上拖了下来:“你协助我去取回飞行器。”他不由分说的拉将荏九往房门口一推,绕到她身后,用武器抵住她的背脊道,“带路。”
荏九打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的意往屋外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忽听身后“咚”的一声,她回头一看,却见那黑衣男子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他唇角紧抿,额上还挂出了几滴冷汗。
荏九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不必行此大礼,不必行此大礼,你好好说,我帮你带路就是!”
“闭嘴!”那男子立即又抬起了手,用武器比着荏九冷冷道:“不准过来,抱头,蹲下。”
说什么诚意,这家伙心里的戒备明明堆得比城墙还高。这个看起来精致秀气的相公脾气怎生的比寨子里的糙汉们还不如。荏九腹诽了几句,老老实实的抱头蹲下了。男子一边防备着荏九,一边在甲衣的上口袋掏出了一个银色的管状物。
荏九好奇的斜眼打量,见那管状物之中还装着蓝色的液体,男子将那物体上的一个按钮轻轻一碰,忽然,那个僵硬的女声便又冒了出来:“身份无法识别,军用药物禁止使用。”
荏九瞪大了眼扭着头好奇的寻找着说话的女人。
男子此时也顾不得管荏九了,他眉头微皱,又按了一下按钮,那女声仍旧回答道:“身份无法识别,军用药物禁止使用。”男子又从甲衣上口袋掏出另一个银色的物体,却也得到同样的回答。
他的神色沉了下来,黑眸微动,并非慌乱,而是在理性的回忆着各处细节……忽然,他一抬头,眸光慑人的盯住了荏九:“在我清醒之前你对我做了什么?”
荏九眼珠左右转了转:“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嘭”的一声,荏九身边的木制立柜立时化为齑粉,落了一地。荏九这次清楚的看见,是那男子的武器之中射出了一道冰蓝色的光打在了小立柜上。男子语带威胁:“说实话。”
“好吧,我承认,把你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时候我是粗鲁了一些。”荏九立即老实交代了,“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我力气不够,大白也驼不起你,只好拽着你的脚一直拖一直拖……把你拖回来了。”
难怪后脑勺这么痛……男子手指紧了紧,又是一击落在荏九脚边:“还做了什么?”
“还……”荏九耳根红了红,捂着脸颊道,“还亲、亲了你一口。”
男子面无表情的继续问:“亲哪儿了?”
“就额头……”荏九顿了顿,一拍巴掌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你那个额头被我那么亲了一亲,然后就冒出了一颗银色的珠子来,我咬了一咬,觉得那东西不像是银子。”
男子面色冷下来:“把识别器还回来。”
那珠子叫石鳖器么……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荏九撇嘴道:“那个也没了哦。”
楚狂心底的怒火终是被勾出了来,拼着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他扑身上前,一把将荏九推倒在地,骑在她的身上,然后迅速的擒住她的双手禁锢在她头顶,武器对准了荏九的眉心。
荏九痛得大叫:“手扭到了扭到了!轻点!啊!好痛!”
楚狂毫不理会,他声色冰冷道:“我没与你玩笑。交东西,活。不交,死。”
“我是真的交不出来啊!你压着我我还是交不出来啊!”
楚狂目光中颜色更冷,手上更紧了几分。荏九疼得浑身直颤,她心中委屈又愤怒,素日里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何时有人这么在她身上骑过来骑过去的欺负过她。她本还抱着点以柔情战术降服这个男人的心思,却遭到三番两次的威胁和虐待,此时,疼痛把怒火烧了出来,土匪的性子也跟着恶劣的爆发出来,她瞪着男子,爆了粗口:
“东西没有!爷吞了!有本事你把爷给剖了!”楚狂闻言,手中武器不知怎么一变,只听“咔咔”两声,霎时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刀刃闪着寒光,闪得荏九快瞎了眼,她只是说说啊!这他妈真要剖啊!
慌乱之中荏九急中生智,一声大喊:“慢!”楚狂的刀尖在荏九胸膛口停住,荏九看了看刀,又看了看男人冷漠的眼,喘了两口粗气道:“九爷我消化好,你……你现在剖已经晚了!你看!”说着,她憋了一口气,“嗝”的一声冲着男子精致的脸打了个无比响亮的饱嗝。
长长的气,吹得男子额前的碎发苍凉的晃荡,荏九咂了咂嘴,“我肠胃向来很好的。”
楚狂几乎看傻了,待将荏九的话消化了,饶是再能克制情绪,此时神色都有几分扭曲起来,一张脸紫而又僵,青而又硬。他握住刀的手颤抖着,仿似恨不得就这样直接将荏九给劈了一样。
荏九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清咳两声,带着三分教训七分幸灾乐祸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谁叫你在我咬珠子的时候醒了啊,谁让你把我扑倒在床板上啊,谁害得我刚才差点被那颗珠子噎死啊!你到我身上来爱骑着就骑着,拿根搅屎棒在我头上爱比着就比着,你看吧,事情变成这样了,反正不是我的错。”
男子并没有动,在初时的僵硬之后,竟放松了紧咬的牙,忍下住了暴突的青筋,甚至放下了武器。他揉了揉跳动的额头,而后再次拿出银色的管状物,将它贴着荏九的肌肤上,按下按钮。
荏九只听“滴答”一声悦耳的响,那个僵硬的女声又冒了出来:“身份识别成功,军事用药请慎重饮用。”
男子神色难辨的盯着荏九,那表情简直比大白眼睁睁的看着大黄抢了它的肉还要纠结。
荏九戒备的盯着他,只听男子一声怆然长叹,然后一仰头,将管中蓝色液体咽下喉,愁似喝了一江春酒那般……
没一会儿,他仿似恢复了一点体力,自荏九身上站了起来,他伸出手,示意荏九抓住他的手掌起来。介于之前男子已经将荏九的信任挥霍得差不多了,荏九只是戒备的望着他,贴着门边自己站了起来。
男子皱了皱眉:“战略合作,互信极为重要,我并无加害你的意图。”
荏九抽了抽嘴角:“原来……你刚才是在向我示好?”
思及自己方才做的事,男子正色道:“之前是我对形势预估有误。我在此表示歉意。”
荏九干笑:“我也打你几棒,然后再给你道歉好不好?”荏九不料,他听了这话竟真的神色沉凝的深思起来,没多长时间,他自袖中滑出一根手掌大小的铁棒,随手一挥,棒子霎时变得如手臂一般长短。荏九心惊肉跳的看着他,戒备道,“你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武器?”
男子没有答话,倒是将手中的长棒递给荏九:“你打。”
荏九呆了一瞬,见他一脸严肃,她便也肃了脸色,手一伸竟老实接过了棒子,她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觉得这玩意儿竟出乎意料的沉,打人……应该挺疼。
荏九不再多话,将棒一转高高的举过头顶,竟是一副要将他狠揍一顿的架势。但当他们四目相接,荏九便可耻的觉得心底一软,这么精致的男人打残了多可惜啊。她举着棒子,久久没有下手,男子便也一动不动的将她盯着。
荏九越发心软了,这眉眼,这鼻梁……犯多大的罪也该被上天仁慈的原谅啊。
荏九琢磨了半晌,终是一撇嘴,放下了棍子。
楚狂因着她这举动拿正眼看了她一会儿。
“九爷我是大度的人,这次饶了你了。”荏九撇了他一眼,复而开口:“只是我这里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
“你唤何名?家住何方?芳龄几许?可有妻妾啊?”这是她排练了无数次的抢亲对白。幻想中,如小白花一样的男人该带着几分害怕和颤抖的报了家室,最后被她大笑着拦腰抱起,带回山寨。但是面前这个男人却一脸冷硬,不卑不亢的答道:
“我隶属于桑塔兰星旭日舰队,年龄二十八,无婚史,姓名应意译为……”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楚狂。”
荏九放下高举的手臂,为这个男子的名字失了一会儿神。
她很想告诉他,这个名字与他精致的外表根本就不配。但是看见他黝黑眼瞳中沉静的神色,荏九又觉得这个名字配他刚刚好。
桃源乡 第四章
在荏九失神的空当,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嗷呜”的惨呼,紧接着大门被一团雪白的物体狠狠撞开,身为白老虎的大白被大黄狗一路狂追,眼泪汪汪的扑进了屋,一头撞在荏九的背上,将她就地扑倒,在她身上来回的蹭。
荏九再次摔得灰头土脸,她好不容易爬起身来,还没搞清情况,便被大白蹭了一嘴的毛。
荏九怒极,一把推开大白,手中的棒子当即便对着门外的大黄砸去:“什么破狗!就知道坏事!没看见爷正勾引汉子的么!”大黄怕极了荏九,飞身躲开砸来的铁棒,夹着尾巴就跑了。
大白很是高兴,正想给主子表示一下它对她的爱恋,忽然一道蓝光激射到它脚下,大白浑身一颤立马害怕的躲到荏九背后,又怯又怒的望着那方的黑衣男子。
荏九忙护住大白道:“别杀它!这是一伙的。”
楚狂已退开了三步远,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大白,浑身皆是戒备的紧张气息,竟比方才面对荏九还要严肃几分:“愚蠢,非人形生物带有多少致命病菌!此生物应当就地焚毁,深度掩埋,以防病菌传染。”他冷冷扫了荏九一眼,“你与它亲密接触过,应当进行三十天的隔离消毒。”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荏九全然不懂他说的话,但是却知道他是怕极了大白,于是荏九抬脚踢了踢大白:“去,舔他一口。”
楚狂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大白是没有那个狗胆去舔楚狂的,它在荏九脚边躲了一会儿,实在是对楚狂怵得慌,嗷呜叫着扭头跑出了门去。倒是寨子里的男人们从门外探进了脑袋,土匪甲将屋里的境况望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九爷……方才屋子里动静太大,我们都不敢进来,你们这可是办完事儿了?”
土匪乙在甲身后一拍他的脑袋,大笑:“看不就知道么,这男人不都醒了!”
楚狂皱了眉头,戒备的看着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山贼们:“这些人是谁?”
荏九摸了摸鼻子:“算是我手下的人。”
楚狂想了一会儿:“为了加深战略互信,我认为我们应该深入了解。”
谁说不是呢……荏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但他们这样真的能深入了解进去吗……
天色渐晚,荏九房间,桌上摆了两三个菜,荏九将一个空碗放到楚狂面前,道:“山寨里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像个小村子一样,我虽然是寨主但不会有谁来伺候我给我做饭,前几个月我爹娘刚去世了,我才学会做几个菜,味道不怎么样,你将就吃。”
楚狂听闻荏九不咸不淡的说出这话,轻轻看了她一眼,道:“这些食物未经检疫,恕我不能轻易尝试。”言罢,他从衣服右下方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银色的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有数颗白色的药丸。楚狂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吞下,然后没了动作。
荏九捏着筷子捧着碗呆呆的看了他一阵:“你……这是吃好了?”
楚狂点头:“一粒足以支撑我整日需消耗的能量。”
荏九夹了菜在嘴里嚼,眨巴着眼望楚狂,心里琢磨着,男人好像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不是很多,虽然荏九也不大了解他,但对于要找相公的荏九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楚狂不会像别的斯文相公一样害怕她,虽然这人醒来之后对她做出了很多无礼的事,但可以理解嘛,人到了一个新环境,难免戒备紧张,荏九自认为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所以轻易的就原谅他了。
唯今要紧之事,是把他这个精致的男人留在身边,然后用自己的春风一样的魅力去把这个男人感化,用自己高山一样的彪悍的身躯将他驯服,把他变成绕指柔,变成小白兔,待她将他吃干抹尽以后,他就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哈哈哈哈!
荏九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恬静温柔的模样,轻声问楚狂:“唔,你说,你是哪里的人来着?”
“桑塔兰星。”楚狂沉吟了一会儿,怕荏九不明白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森龙星系的行政主星。”
荏九张嘴望着他发呆,楚狂见她一脸迷茫,心中有些无奈,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竟会迫降在这么一个落后的星球上面。他指了指门外的天空,太阳已下山,空中隐约能看见几颗明亮的星星,楚狂道:“我从那里来。”
荏九伸着脑袋往外面望了一会儿:“天上吗?”
楚狂一琢磨:“星星上。”
这要换做以前,荏九早就拍桌子跺脚大笑了,但在见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荏九此事只是默默的把菜咽了进去,然后抱着碗往高高的门槛前一蹲,仰头望天:“哪一颗星星?”
楚狂也跟着过去在门槛前坐下,背脊挺直,不偏不倚,与荏九的姿势形成了极大的对比,楚狂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肉眼无法观测,但大概是在这边。”
“啊,在北极星这边啊。”荏九扒了几口饭,又问,“你来我们这儿是做什么的?”
楚狂敛容,神色凝肃:“机密任务,不可外泄。”荏九撇了撇嘴,心里正琢磨着怎样与他套近乎,忽听楚狂有些生硬道,“在不远的将来,我有两件事需要大王协助……”
荏九一口白饭喷了出去,“你……叫我什么?”
楚狂皱眉:“你不是这里的山寨大王么?”
“噗!大王!”荏九喷饭。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雅,她清咳了两声,一抹嘴,羞眉遮目,扭着脖子道:“讨厌,怎么能用那么凶悍的称谓叫我呢,我叫荏九,你可以叫我为九爷……咳嗯,叫我小九或者阿九。”
“怎样都好。”楚狂道,“我想让你帮我两件事,第一,取回被官府带走的飞行器……”
“哎?”荏九羞涩的表情一褪,皱了眉头,“不是都说了吗,我一个土匪头子去官府,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不去。你直接说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也与上面那件事有关。”
“嗯?”
楚狂斟酌了一会儿仿似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但情势所逼,他也只有无奈道:“在未来一定时间内,只要我有需求,请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
荏九愣了许久,直到碗筷掉在地上。
这要求……这要求,实在是太和心意了啊有没有!她将楚狂手一拽,但却被楚狂毫不留情的躲开,楚狂淡漠道:“不好意思,我认为你现在需要全身消毒。”但他这句话完全被心绪激动的荏九忽略了,荏九睁大了眼看他:“既然你都说出这句话了,那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荏九的人了!”
楚狂皱眉:“我隶属于旭日舰队,其他任何人或组织都不拥有我的所有权。”
荏九哪管这么多,嘟了嘴往楚狂脸上凑:“相公咱们先一吻定个情吧,以后我定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
楚狂伸手抓住她的脸将她挡住,他看似没用力,但却让荏九半分也无法靠近他这边。他声音平淡:“这是你愿意协助我第二个请求的意思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这种要求我怎么都愿意的!你现在有需求吗?”她想要一个一直陪在身边的汉子已经想了好多年了!如今得偿所愿,还是汉子自己提出来的要求!要她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过三天之后有。”
难道男人也有不方便的时候?荏九愣住,又听楚狂道,“我将去官府抢回飞行器,需要吞食了识别器的你陪同,请务必时刻待在我身边。”
荏九动作一僵:“你只是……这种需求?”
“嗯,为了提升战略互信,我不妨据实告知你,你消化了我的识别器。从今往后,我的武器、飞行器以及各类军事限制级用品皆要依靠接触你才能使用,所以,以后请你务必时刻待在我身边候命。”
荏九听得发呆:“你能说几句我听得懂的话么?”
楚狂揉了揉眉心,这种无奈的情绪他已许久没体会过。他轻轻一声叹息后道:“总的来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我会很需要你的帮助,你若不与我合作,我便会将你暴力制伏。”
是不听话就打你的意思吧……
荏九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她虽然粗线条但脑子并不笨,她立马表态道:“别的事可以,但去官府偷那什么器绝对不行!”楚狂眉头一蹙,脑袋一转,目光直勾勾的盯住荏九,荏九便在这严肃的目光之中慢慢动摇了,“那什么器很重要么?非拿回来不可?不管冒着多大的危险你都得去?”
“没错。”楚狂点头,“与我性命同样重要。无论如何也得取回,所以请你务必与我合作,否则,我们都不好过。”
他将威胁说得正大光明到让荏九哑口无言起来,斟酌了一番利弊,荏九艰难的点头道:“好吧,我去。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去,不能连累寨子里的人。”
“嗯,有你就行。”楚狂点头,他也只是需要一个人带路而已。
“我可以附加一个条件吗?”
“可以商议。”
荏九紧张的交握手指:“我帮你拿回了与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也就等于说我救了你的命,按照咱们这儿的规矩,救命之恩只有以身相许才能回报。到时候,你不如入赘到我寨子里来吧。”她絮絮叨叨的解释着,“我虽然是土匪头子,但女人该有的温柔我都有,你嫁了我我也不会丈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于你……”
“入赘?”楚狂眼眸一垂,问道,“是成亲的意思么?”
荏九眼睛亮亮的点头。楚狂面不改色的拒绝:“不行。”
桃源乡 第五章
荏九从来便是被拒绝惯了的,所以即便楚狂用的是一种毫无回转于地的语气,荏九也没觉得有多受伤,反而又厚着脸皮凑上前去道: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我知道突然要你入赘你肯定很抗拒,但是什么事都可以尝试一下嘛,反正你现在伤也没好,要去官府抢什么飞行器也不是时候,你住在寨子里的这段时间就当是尝试做一下我的相公,和我住一起躺一起,要滋味确实不咋地,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别的出路不是。”
“你的意思是要我与你缔结一定契约关系。”楚狂琢磨了一会儿,“确实,如与你有一定契约关系更方便我在此地活动。你的提议不错,但所指关系不明确,双方无法确认彼此的权利及义务,此事要细议。”
“呃……你是不是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只是说这几天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没有什么权利义务之类的……不用细议啊,你做就好了,你随便做啊!”荏九几乎都要伸手去抓他了。
楚狂蓦地站起身来,摸着下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预计将来我与你至少会共处72个时辰以上,不短的时间,若能尽早确立相处的原则,对双方皆有利。”他沉思了一会儿,“好,就这么定了吧。”
“什么定了啊!你做了什么决定啊!喂!”
楚狂放眼望了村寨一眼,严肃道:“你们山寨这个武装组织的武装力量过于薄弱,纪录不严明,在我养伤的这几天便由我来提升你们山寨的综合战斗力吧。”
荏九几乎都要哭了:“为什么和山寨扯上关系了,不是在说咱们俩的事吗?你有认真听我说话么!”
“短期训练我做过许多次,放心交给我吧。”楚狂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在衣服上一擦,“你既是此处最高行政长官,还望你赋予我临时任教权,确立我们之间的聘雇关系,这样既方便我在此处活动,又能帮助你的山寨提高综合军事能力,双赢。”
荏九已心觉无力,无法开口。
“时间匆忙,我得先去制定明日的训练计划,我先回房了。”
“慢……慢走……”
荏九看着楚狂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进入了荏九给他安排的那个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阻隔了荏九不甘的眼神……
第一次勾引男人,完败……
这晚,荏九咬着破笔头坐在自己房间里苦思冥想了半天,也在纸上画画写写,最后还是将纸一揉,扔在旁边,一拍桌子,顺道把脚往凳子上一放:“就该强上!”她得出了最终结论。
不过现在难就难在怎么上啊,对方看似跟个小白花似的一捏就软,但其实是条扎手的荆棘,让人无从下嘴。
不然下点药吧……荏九眸光一亮,大剂量来个一两罐什么的。此计可行,荏九连忙在纸上写上了大大的一个“药”字。她转念又一想,回头完了事定不能让对方看出是她坑了他,她还得摆出弱不禁风生不如死的样子让对方愧疚愧疚,激发出对方的责任心才好,于是她又提笔落下一个大大的“装”字。
可那么容易就让对方把自己娶了,难免成亲之后他对自己不上心,老人都说好事多磨,荏九便又肃容写下了“折腾”二字。好了,最终两人历经千辛万苦坚定彼此真心在夕阳西下的崖上执手相看泪眼,许下山盟海誓,携手共度余生……
荏九激动难耐拍桌感慨:“好戏!”
这一声大喊惹得屋外的大黄汪汪叫了两声,大黄声音隐没之后,深夜更显寂静。
荏九撇了撇嘴,把这张纸拿砚台压好,而后乖乖睡觉去了。
翌日,荏九还在做梦,梦里声音吵杂,好似是她终于成了亲,鞭炮噼里啪啦的炸着,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喜庆红袍,满脸得意的去迎娶自己的相公……
“嘭!”木门被猛的撞开,“九爷!你抢来的男人疯了!”
“他敢疯!”荏九径直从床上翻身坐起。一头青丝凌乱,油光渗了满面,声音尚还沙哑,但目光已经晶亮,她瞪着土匪甲,“怎么了!”
“那男人带了个奇怪面具要杀大白和大黄,我们拦也拦不住啊,他手里拿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砰砰砰的蓝光乱闪,都打碎好多物什啦!”
荏九抹了一把脸上的油,穿鞋披衣:“我去看看。”
一出门,山寨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大黄和大白跑得快,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别人家散养着的鸡鸭到处乱蹿,满山寨的人急着赶自家鸡鸭回窝,还有几只大肥猪跑不动,只顾哼哼叫着。
楚狂穿着一身不知什么布料制成的衣裳,带了个像头盔一样的面具,把整个脑袋都罩在了里面,他手里拿着昨天那个黑糊糊的武器,对准一只大肥猪好似在准备打死它。猪的主人一脸惊恐,拖着自家猪往圈里走,奈何那懒猪走得极慢,眼瞅着就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了,忽然间,楚狂抬起的手臂猛的被人抱住,楚狂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放下手,避开来人的触碰。
“干什么?”
“这是我该问的吧!”荏九大声指责,“你这是要掀了我家寨子么!”
楚狂这副面具是透明的,荏九能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表情,只见他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耐的解释:“非人形生物携带过多致命病菌,太过危险,理当予以毁灭。这是联盟共识。自今日起我要提高你方综合军事能力,而不在有致命威胁的地方训练更是生存常识,请让开,不要妨碍清场工作。”
“听不懂,”荏九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就不客气的插话进去,“寨子里的畜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她敲了敲他头上的罩子,“把这东西取了,咱俩商量下别的事。”
楚狂眉头皱得更紧:“无知是杀手,你们迟早会被这些非人形生物所害。”
“啊是吗。”荏九退后两步,手往后一比划,“你看看谁被这些家禽害了。”
寨里的人都护着各自家禽,目光戒备中又带着几分害怕的将楚狂盯着。
楚狂接触到他们的眼神,微微一愣,脑海里不由的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是比这灼人百倍的光芒之下,他一身是血的站着,十米开外围着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窃窃而语,他们眸带含冷光,他们对他指指点点……那么多人,却没有谁与他站在同一方,他孤立无援……
“看清楚了吗,大家都好好的。”荏九的脸再次凑近他,挡住了后面所有人的眼神,她一边鼓捣着要摘掉楚狂的面具,一边嘀咕,“哪有那么多危险,如果这些畜生能害人,我早死了一百次了,看在它们被吓成这样的份上,对它们仁慈一点吧。另外……你这面具到底怎么戴的?”
楚狂抬手,在衣服与头盔连接处按下了一个按钮,只听“哧”的一声,正逢荏九一个用力,头盔“啵”的一声被她拔了下来。
呼吸到空气中生物的味道明显让楚狂有些不习惯,他皱了眉头,吩咐荏九:“让武装人员到宽阔处集合,今日要对他们宣布我们所达成的契约,以及未来几日他们所要完成的训练。”
“我就是来和你商量这事的呢。”荏九抱着他的头盔不撒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清亮的看着他,“你看,你现在的目的是找回那个蛋是吧。”楚狂凝神听她说,“你训练我山寨里的人只是为了有个理由呆在这里,让你方便行事对吧?”
楚狂否决:“不,也算是感谢你们让我待在这里养伤的。非我自夸,经过我系统培训,你们的军事能力至少能提高五个档次。”
得到这么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荏九一愣,怔愣之后,她点头学着用他的语气与他商量:“好的,那么我现在有个办法既有利于你找蛋,又有利于你行事,还有利于你报恩,你看怎么样?”
楚狂转身立正,正眼看她,显然是被荏九勾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荏九拿食指指着自己:“我啊,你训练我就行了!”她掰着手指细数,“你看,你训练我,帮我强身健体,是报恩,你和我建立了那什么约的关系,有利于你行事,最重要的是,你不是要我时刻陪在你身边么,到时候咱俩训练出默契了,你去找蛋的时候不是方便很多!”
另外,还不用打扰寨子里其他人的生活,更是方便我上你。一箭五只鸟啊!还有更好的事么!
当然最后这两点,荏九让它们烂在了肚子里。
楚狂稍一沉凝,点头:“可。”有了决策,楚狂的执行力自是不必说的,他当即便吩咐道,“等我换完衣服,你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一起过去。今日便开始训练。只是,你确定不要提升你家寨子的整体攻防……”
“不要不要,我先陪你去换衣服吧!”荏九亮着眼便去拽楚狂的胳膊,但又一次被对方干净漂亮的避开:“不用陪,你先把自己打理好。”言罢楚狂回了房间,甩上木门,阻隔了荏九才亮晃晃的目光。
“土匪甲!”荏九扯开嗓子喊,“快下山帮我买工具!九爷我急!”
桃源乡 第六章
后山,林间。女子粗喘的声音尤为突出:“咱……咱们歇会……歇会儿?”
“没必要。”男人声音理智而清晰。
两个身影在树林间快速跑过,踩过地上的枯叶留下一蹿“沙沙”声。楚狂领先荏九半个身子,他气息都没变过。反观荏九,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似下一口气就快要提不上来似的:“我们……这么……呼呼,这么跑是为了什么?”
“令则行,禁则止,是基本素质。”楚狂正色答道,“通过昨日相处,我判定,阁下欠缺服从上级指令的意识,与我之间没有默契。考虑到任务难度,这几日,你无需学习其他,主要练习协同作战能力及服从上级军官指令的意识。”
总的来说……就是在教她怎么不给他添乱是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项,但相信我,这几日训练会使你终身受益。”楚狂声色坚定:“接下来,按照我的指令行事。跳。”
言罢他首先向上一跃,跳过横倒在路上的枯木,荏九反应不及,眼看便要撞上,但好在她身体灵活,一抬脚踏上枯木,勉强跃过,踉跄了两步,又跌跌撞撞的跟上楚狂。楚狂斜眼瞥她:“身体素质不错,大脑反应太慢。”
这是在骂她笨吗!
荏九握拳,还没来得及发作,忽听楚狂又道:“俯!”
荏九学着楚狂的动作慌忙弯腰,但跑过那处荏九回头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要俯身躲?”
楚狂没答话,荏九忽觉鼻头一痒,揉了两下,看见自己手里抓了几根极细的蛛丝,荏九愕然,难道……他们刚才是在躲这几根蛛丝?在这样跑的过程当中,他还能看见这几根蛛丝?荏九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便是这几分惊讶,让荏九越发坚定了要把这男人弄到手的决心,这种稀有货,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左侧身。”
念头更是坚定,荏九配合起来便更是努力,不管楚狂说什么她都尽量做到,以求让人刮目相看。
“右侧身”
“匍匐前进。”
“前空翻!”
“后空翻两周!”
“侧空翻两周接三百六十度旋转落体!”
“这他妈是什么!”
荏九成功的拿左脚绊了右脚,就地一滚,以脸着地,摔得灰头土脸,她从土里拔|出脸,连气也没顾得上喘了,大怒:“你要玩死大爷对么!”
“不。”不知什么时候楚狂已经停了下来,目带三分钦佩的看着荏九,“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要上他……荏九真想在这里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荏九忍下一腔邪火,翻身坐起,拍了拍自己满脸的土:“不跑了,我要歇会儿。”
楚狂点头:“第一天应当劳逸结合,批准休息。”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老大了。荏九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样不好,一定得给他掰过来,要让他知道,他应该是在下面的那一个。荏九清了清嗓子,动脑子寻了个说法道:“你说是咱们两人去抢官府是吧?”
“并非抢,我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重点不在这儿。”荏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是我们两个人对吧,既然这样,这个什么服从什么的,也应该是双向的吧。”
楚狂皱眉:“你想拥有支配战斗的权力?”不等荏九点头,楚狂径直拒绝,“不行,不管从战力数值战术设置战场勘探的任何角度来说,我的经验与实力远高于你,你没有支配我的权力及能力。且无论大小战场,掌握最终指挥权的只能有一人,否则会导致战场一片混乱,这是联盟共识。”
荏九已经稍稍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这条路走不通,她便换了一种说法:“好吧,咱们这样说,默契这种东西应该是双向的吧,你这样训练呢,我是对你有了默契,但你对我没有默契啊,所以我觉得,你也该适当的被我训练一下。”
楚狂摸着下巴沉吟:“这样说逻辑确实没有问题。”他点头,“好,我同意你的提议。”
荏九面色一喜:“好,那这样,咱们把刚才做的事反过来做一遍啊,我说,你做,听好我的命令啊。”
楚狂立时面色一肃,立正站好。
“跳跃!”
“左侧身!”
楚狂动作利落,反应灵敏,便是不用训练也比荏九快上不少,那比例完美的身板看得荏九咽了口唾沫,垂涎下令:“扑过来!”
楚狂顿住。
“你扑过来!”
楚狂蹙眉,荏九着急:“你扑过来呀!杵那儿干嘛!”
“此动作无必要。”楚狂正色,“不用训练。”
荏九咬紧牙关,扶额忍耐了半晌,笑着抬起头:“你假设一下!你假设现在一只利箭唰的从我背后射来,但是我又没有看见,这种时候你是不是要扑向我救下我呢!所以,来,扑过来,压到我。快。”她冲楚狂招手。
楚狂不偏不倚的望着她:“情景假设不成立。”楚狂比出手指,“第一,如果是你被动接受救援,我们之间不需要默契配合,由我主动便好,所以不用训练。第二,在上述情况中,扑倒队友是极不合理的,若要救人,推开最好。第三,即便是毫无装备的情况下,我与你的战力比是千比一,即,我战力远高于你,如果实战之中,非要有一人受伤,我希望是你。如此,持有战力基本保持不变,可确保战场利益最大化。”他说得面不改色毫不愧疚。
荏九忍得两只拳头拽得死紧,被他平静无波的声音气得七窍生烟,抱着自己的头一阵狠挠,最后终是忍下了一腔快炸开的怒火,挤出了笑脸,一拍屁股站起来:“好的咱们去吃饭吧。”
荏九发誓,她从未给予谁有这么大的忍耐度,偏偏在她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的时候,楚狂还不知死活一般皱着眉头上下看了荏九一眼:“能量尚未消耗至临界值,不需补充,训练继续。”
荏九“嚯”的站起身来,甩手便走:“不练了,我要吃饭。”
楚狂眸光一凝,探手便将她手腕拽住,荏九还没来得及诧异的回头看他,忽而被楚狂反手一拧,将胳膊扣在后背:“痛痛痛!”荏九连声叫痛,楚狂遏制着她的动作,冷声道:“军事训练中可以提出意见但不可违逆上级,介于你方才表现,剥夺你休息权利,继续训练。”
荏九此时饶是气得七窍生烟也反抗不过楚狂,当即换了战术,嘴一撇大哭出声:“手断啦!手断了啊!欺负人啊!”
楚狂过去接触的基本都是男人,偶尔有几个女军官也是极为隐忍克制的人,便是敌人对手也有几分骨气,他几时见过别人哭成这副德性,当即一愣,松了手,便见荏九就地一坐,抱着手打滚不起:“手断了!没良心啊!好歹也算你救命恩人你小子就这样祸害我啊!”
楚狂眉头紧皱,见荏九哭个不停,蹲下身寻了个空隙将荏九手腕一拽,本还在哭闹的荏九愣了一瞬,往后一挣,红着眼瞪她:“你作甚?想毁尸灭迹掩盖你忘恩负义的行径么?”
楚狂没理她,沉声道:“扫描骨骼。”
“扫描骨骼开始。”死板的女声突然出现。荏九骇得倒抽一口冷气,四处张望,忽见楚狂眸中绿光一闪,将她手腕扫了一遍,僵直的女声一字一句的道:“骨骼扫描完毕,伤势断定:轻微脱臼。不需手术指导,不需缝合指导,请军官自行处理。”
楚狂眉头稍展:“只是脱臼。”
荏九一惊:“哎呦亲娘叻,我真受伤啦!”荏九忙要探看自己的手腕,却被楚狂止住动作:“咬紧牙。”他下了一个短促的命令,荏九下意识的将牙一咬,只听“咔”的一声,荏九脸色一白,但也只痛了那一瞬,接下来不管楚狂怎么握着她的手活动她的手腕,荏九也没觉得疼痛了,她惊奇的睁大眼,心里嘀咕着,这精致的男人还能当大夫使啊!
正好寨子里缺个大夫……
楚狂与荏九十指相扣,他轻轻转动她的手腕,仔细检查着,他无意伤害她,只是荏九自己挣扎得太厉害了……但不管怎么说,伤了人始终是他的过错。他正专注之时,忽觉一个黑影迎面罩来,但速度不快,威胁性不大,而他手上不得空,便下意识的一偏脑袋,那黑影跟着往前一凑,软软的唇畔触碰在他脸颊上,狠狠的“啵”了一口。
楚狂手上没放,只是冷眼看着偷袭得逞的荏九舔着嘴唇得意的笑。
楚狂眉头一皱:“第一,唾液是传播疾病最多的途径之一,你未经消毒,请不要再以这种方式触碰我。第二……”他直勾勾的望着荏九的眼睛,不避讳也没有太多感情:“不要勾引我。这会让我很困扰,望配合。”
还没看到他困扰的表情真是可惜……荏九想着,于是便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那就麻烦你困扰一下。我是铁了心会勾引你到成为我的相公为止的。”
楚狂沉默,看着荏九甩了甩手腕,然后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回去吃饭去了,他半跪于地,隔了半晌,倏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唇边有声遏制不住的轻叹——这星球的人实在太难应付。
桃源乡 第七章
荏九做好了晚饭,打开土匪甲买来的X药,犹豫着不知道要放到哪个盘子里,正适时楚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荏九一着急,手一抖,一包药全部倒在了一盘菜上面,荏九呆怔了一瞬,耳朵听到楚狂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背后,她慌忙把油纸一揉,塞进怀里。
“你这一下午是去哪儿了啊?”荏九娇笑着问,脸上的笑容因为拉扯得太快而有些不自然,楚狂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因阁下不配合训练,所以下午的行程我进行了修改,将此处地势勘探了一番。”
“哦,看得怎么样啊?”荏九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楚狂在桌子那边坐下。
“就贵星球的武力水平来说,此据点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但却不能因此疏忽防守。在此山西面,是一片榆木林,敌人极易借由树木遮挡攻上山来,阁下对此处并没有防守安排,此乃大疏忽,我建议今晚便派遣人手,守卫此地……”
这寨子安扎在此处不知多少年了,从荏九爷爷那辈儿起就没有被攻打过,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来管他们,楚狂这话荏九听了便听了,嗯嗯的点头应了两声,拿筷子将下了药的那盘菜搅和了两下,放到楚狂跟前:“我才炒好的菜呢,吃点热乎的。”
楚狂看了那盘被荏九翻搅过的青菜一眼,随即自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昨天那个盒子,拿出一粒药丸,吞下:“昨日已经说过,我不需要你们的食物,不过你的好意我领了,多谢。”说完这话,他又立即接着刚才的话道,“西面防守疏漏的地方还望阁下尽快遣人看守,这并非我危言……”
“好的好的。”荏九含糊应了,但目光却始终落在他放白色药丸的盒子上面,“你……一直把这东西随身带着吗?”
见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楚狂有些无奈,但这毕竟是他方的军事部署,不相信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楚狂暂时放下了这个提议,端正的答道:“这是储备用粮,是军官在联盟星球统辖之外的星球迫降时必需用品,保证能量补给,必需随身携带。”
“哦。”荏九点了点头,“那就是说,有了这东西,你就不用吃我们这里的食物是吧?”
“没错。”
荏九默了一瞬:“水呢?你总要喝吧。”
“当然。”
荏九大喜:“好!我见你今天一天没喝水了吧,我去给你倒点茶过来。”她起身便要往外走,楚狂却将她叫了回来:“不用麻烦。”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管状物,打开其中一头,然后舀了一勺荏九煮的豆芽汤倒进管状物中,盖上盖子,晃了两下,然后打开拧开另一头的盖子便见那盖子里的是一杯清澈的水,哪还有刚才豆芽汤的模样。楚狂将这杯干净的水一饮而尽。
荏九翻着死鱼眼看他:“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水质净化器,提取液体中的氢氧化物重组为单纯的水分子,净化所有的其他元素,保证军官在外作战时饮用水的干净清洁。”
虽然荏九听不大懂,但是她大概明白了……现在这个精致男青年是油盐不进的对吧……
荏九抱着头痛苦的一阵揉,忽然,她眸光一亮,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呼吸的空气和我们呼吸的空气应该是一样的吧?”
楚狂点头。
荏九拍桌子就笑开了:“好!好!”
要勾引男人害怕没有办法,吃的喝的不行,你总要吸气把,还好土匪甲聪明,带了点助情的香料回来,她还不信这样都还不中招。荏九胡乱扒了两口饭,道:“这天气蚊虫多吧,今天我给你点一些驱蚊的药物。”
楚狂不疑有他,点头道谢,末了又道:“白日没有训练完毕,趁着夜色未深,将今日下午的补完。”
荏九眸光一亮,眼珠子一转:“好啊!不过我这里还要刷碗,回头我把香料给你,你自己先拿去把屋子熏一熏。”熏完了天就黑了,训练完了正好就将事办了吧。荏九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待她刷了碗,楚狂也将屋子熏了一遍,还十分贴心的将荏九的屋子熏了熏,荏九十分满意,这样甚好,不管哪个房间都方便办事了。最主要的是,香料是楚狂拿着去熏的呀!被熏得最多的是这个男人啊!
荏九已经在心里笑开了。
可待到晚上都快训练完了,楚狂神色也没见有哪点不对,荏九有些按耐不住的问:“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有没有哪点不对劲?或者是心里挠心挠肝的不舒坦?”
楚狂摇头:“空气质量优,湿度,温度适宜人体需求,并无不适。”
荏九失落的望他。
“差不多该休息了。”楚狂以手扶肩,微微躬身,即便是行礼也那么干脆利落,半分不拖泥带水,“阁下晚安。”
楚狂回房,关上门,油灯却还亮着,荏九在他门口蹲了大半夜,里面任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她自己被屋里残留的香味诱惑得心烦气躁,出去洗了好几次冷水脸才冷静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楚狂惊醒,时间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小半个时辰,这对于楚狂来说可不是常有的事。昨夜……他好似睡得意外的沉呢。他初略洗漱了一番,推门出去便听见荏九在寨子里大喊:“给大爷我站住!”
阳光铺洒而下,寨子里干活的男人女人脸上都笑着,目光跟着荏九的身影追。
“土匪甲!你他妈给爷买的什么假药!钱还回来!”
荏九追着她的属下,被唤为土匪甲那人被追得东躲西藏,苦不堪言:“天地良心!我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骗你九爷啊!要是假药也是药铺老板卖我的假药,九爷你追我作甚!”
荏九顺手抓了把土便往土匪甲身上砸:“你还给我废话!我让你狡辩!我让你狡辩!”
看热闹的人们哈哈大笑。有人喊道:“小九儿事儿又没办成,正在气头上呢,甲,你就让九爷打打出出气呗。”看样子是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景。
楚狂微怔的看着这副场景,没有纪律,没有章法,明明是在吵闹追打,但却出离的让人感到宁静,就像是阳光晒暖了被子被人拍出“噗噗”的声音,让人心莫名的祥和安宁。
楚狂一时有些但呆了去。
直到不知是谁唤了荏九一声,荏九抬头,气喘吁吁的望向站在房门口的楚狂,她顿住脚步,招手道:“哎,今日山下镇上赶集,你要不要去看看?”荏九如是对他说。
大家都将他望着,楚狂愣了一瞬,随即立正站好:“按照规划,今日……”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等楚狂说完,荏九已跑到他跟前,一把拽了他的手腕,拖着他便往山下走,“不就去赶赶集嘛,耽误得了多少时间,走吧走吧。我也好久没下山了,回头再陪你去看看官府周围的地形。”
楚狂不是个容易改变计划的人,但今天他就这么轻易的改变了计划,也那么轻易的让荏九握住了手腕,一起走出了老远。
楚狂不肯换下他那身神秘的黑衣,荏九没法,找了件驼色的披风给他系上,又把披风的帽子给他戴上,叮嘱道:“我们这里呢,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罪犯,没谁剔头,所以你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看见你的头发知道吗?”
楚狂郑重的点头:“了解。”
下了山,离支梁镇越近,人便越来越多,沿途挑着鸡提着鸭拎着大白鹅的人也越来越多,楚狂被大帽子遮住的脸色便越发阴沉。
“这些生物都该予以人道毁灭。”进了镇子,在热闹非凡的集市上,楚狂脸色冷硬,连走路的姿势也微微有些不自然起来,“阁下为何不提前告知我此处是非人型生物聚集场合,遗漏重要军情,就联盟律法可判流放……”
楚狂的声音不大,在吵闹的环境中更像是一个人在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荏九急着想去药铺找卖假药的老板算账,一时也懒得顾忌楚狂扭捏的心情,拽了他的手掌,十指相扣,紧紧牵住:“人多,跟紧我。”
楚狂的目光箭一般落在相扣的手上:“恕我直言,你未经……”
“我知道,我没有消毒,不该碰你,可你不是带着手套吗?”荏九头也没回,“而且现在人这么多,回头走散了不是更麻烦!你能不能别像个女人一样矫情。”
楚狂沉思片刻,隐忍的闭上嘴,任由另一个人的温度通过手套传到他的肌肤上。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联盟军拥有最先进的武器,战场上根本不会有与人身体接触的机会,即便是死也会死在自己的战机里。而在非战时状态中,一群和他一样的军官,谁想不通了会用这样的姿态触碰别人……
楚狂这方正想着,走在前面的荏九忽然被人撞得往后一退,楚狂下意识的将她扶了一把,但见一个灰衣人快速的从两人身边穿过。
荏九心里还在为楚狂这一扶而心花怒放,忽觉后背一阵风,转过头人影儿就没了,荏九一呆,只听人群外有一个男人凄惨一叫:“大侠饶命!钱袋还你!”
荏九拨开人群跑过去,但见楚狂把一灰衣男子摁在地上,将那人的手掌花一样拧着,疼得一个大男人哭爹喊娘的叫唤,而楚狂另一只手还十分闲适的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摁住,看来是把荏九的嘱咐记得清楚。
虽然这场面有些混乱,但荏九还是不适宜的为楚狂这飒爽的身姿倾倒了一阵,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压别的男人也压得那么好看!
楚狂用眼神瞟了荏九一眼,道:“你的钱袋。”
荏九这才看见小偷另一只手上竟拽了一个她无比眼熟的绣花荷包:“混账东西!”荏九大怒,“竟然偷到爷头上来了!信不信我将你送官去!”
当然,荏九这话只是说着玩玩,支梁镇合着隔壁的小合乡、大合乡同纳为支梁县的范围,这是个人口不多的小县城,县令也是个墨水不多的县令,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刘县令也没指望着升官,成年正事不干,就知道收刮民脂民膏,和他那一群亲戚一同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过。
荏九住在山上虽没怎么受过压迫,但这些事情倒还是知晓的。此时吼着要把他送官,不过是听到他的外乡口音,成心吓他一吓罢了。
“哎呦……姑奶奶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孩子等着吃饭,我实在没法了……”
荏九打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铜钱,没少,她心里虽气但也没法,摆了摆手说算了。楚狂却没放手,他看了荏九一眼,正经道:“必须移送警务机构对其施以惩戒,他虽有苦衷但这并不是被律法原谅的理由。”
荏九一撇嘴,把楚狂拽起来:“大家都不容易。而且你把他送官,官府不一定会管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走吧。”
楚狂一默,扭头看见那男子泪眼婆娑的将他望着,楚狂一叹:“毫无制度,真是黑暗的星球。”
放了小偷,荏九拉着楚狂往前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恍然回神:“啊!难道说你刚才是在保护我哎!”
楚狂点头:“当然的,你我现属同盟关系,且你身中有我的识别器,我强迫你待在身边,自然也有保护你的义务。”
荏九感动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抛弃更不能放下的爱,啊!多么动人心魄的感情!”
“不,你想多了……”
没听楚狂多说,荏九抬头看见了药铺子,把楚狂往药店门口一放,安抚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在这儿等一会儿,待我与药店老板理论了之后就出来,别乱跑了啊。”不等他答应,荏九便迈大步进了药店。
楚狂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前面街角有哭喊声传来,他眉头微蹙,回头望了一眼,这方荏九正和老板吵得厉害,但怎么看也是荏九要翻进柜台里剁了别人的架势,楚狂稍一斟酌,抬脚去了另一方。
桃源乡 第八章
待荏九脸红脖子粗的与药铺老板理论完之后,心满意足的拿了退回来的钱与一包据说药效极好的X药走出店铺,楚狂早没了身影,荏九在门口转了一圈,这才注意到了前面街角传来的女人哭声。
她转头一看,在那方人群外围瞅见了披着驼色披风的楚狂,荏九将药贴身藏好,几步跑上前去,拍了拍楚狂的肩:“走吧,咱们不是还要去县衙周围看看么?”
楚狂皱着眉头没动。
荏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中央站着两拨人,或说站着一拨人,趴着一拨人,站着那一拨人荏九谈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是县令家的公子,人称混世刘,是个赖利头酒糟鼻的瘦猴,他与他那帮酒肉朋友大爷一样抖着脚道:“快快,愿赌服输啊,让小娘子快与咱们公子走了,省得在这儿杵着让乡里乡亲看笑话!”
而趴着那拨人……荏九一挑眉:“嘿!”了一声。
趴在地上的相公是个清秀精致的青年,而在支梁镇上的青年,鲜少有没被荏九染指过的人物。此青年正是前段时间,在楚狂出现之前,荏九逼婚而未成的秀才相公,当初他不堪荏九折辱,悬白绦于梁上,以死明志不肯入赘到她山寨里,荏九被他闹得无奈,只好作罢,还为此狠伤了一阵心。没想到今日再见,这秀才相公竟还是一副苍白着脸,像是快要气死了的模样,
荏九想,大概因为秀才都是一群有气节没钱的家伙,所以都比较气大一些吧。
她目光又往秀才旁边一转,看见了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两人哭成一片,中年妇女痛诉:“老妇几时与几位爷打过赌!老妇便是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卖女儿啊!我女儿与张秀才两情相悦,前些日子已经拜过堂成过亲,我怎会把她卖了啊!”
“就是你打的赌!啊!你看看,这字据都有呢,你自己一字字写上去的,愿以亲生女儿王氏作赔!”
“老妇冤枉!老妇大字不识一个!如何给公子写字据啊!况且我女儿并非王氏!我女儿姓杨啊!”
混世刘转头看了眼拿字据的那人,踢了他一脚:“怎么办事的!”那人挠了挠头,拿笔舔了舔,当场在王字上面上叉改了个杨字:“喏,这下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快随咱们公子走。”
这明目张胆的欺人行径惹得周围霎时一片嘈杂。秀才相公更是气得喘不过气来,抱着杨氏小女,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模样。
荏九见他如此拼命护别人的样子,又想到了当初在她面前,秀才拼命保护他自己的样子,荏九一时有些不适时宜的感慨。
“这张秀才也当真倒霉,先前没娶媳妇儿时,是他自己被山上的女土匪看上了,险些被抢去做压寨相公,好不容易磨得女土匪没了兴趣放过他了……”旁边的人议论着,楚狂不咸不淡的瞥了荏九一眼,荏九摸了摸鼻子觉得有几分赫然,“这才成亲没几天,他新婚媳妇又被混世刘看上了,真是命运多舛的一家人。”
荏九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解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啊。”她一琢磨觉得这意味不对,又补充道,“谁年轻的时候没被几个人渣爱过……”楚狂侧目,荏九一缩脑袋,“好吧先前我是做得过了些,可那不是没遇见你吗,现在你出现了,会保护我啦,我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去抢男人了!”
“第一,保护你仅是现阶段我的义务,不要多想。第二,阁下之前说,贵星球的官府不管事对么?”
荏九点头:“在支梁县里边可以这样说吧,而且这人。”荏九指了指混世刘,“他就是县令的儿子,强抢民女的事他都是做惯了的,他老子要管早管了,还由得他一次又一次的抢?”
两人说话间,混世刘那一帮人已经动上手了,两人过来架住张秀才,把他拖开,一人架住老妇人把她摁在一边,任由老妇人挣扎哭喊至声音嘶哑,混世刘亲自上阵拽住了小姑娘的手。
“你们丧尽天良!你们没有王法!”张秀才翻来覆去叫喊着这两句话。
当初他被荏九抢的时候,嘴里翻来覆去也是这两句话。换个角度来看,荏九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事是有点不大人道,但她从来不抢有妇之夫啊!人家都成双成对了还给拆开,这混世刘当真比她混账了不止百倍。
小姑娘不停挣扎,混世刘火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径直把小姑娘打晕过去。张秀才呼吸滞了一瞬,接着更加声嘶力竭的大喊:“你们丧尽天良!你们没有王法!”语至最后都有些走调。
荏九也看得是心血潮|涌。她头上七个姐姐,嫁得有好有坏,但日子也都将就过,唯独她大姐,嫁了个对她动辄打骂的男人,每次回娘家来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点伤,父母看了心疼,但大姐是个认命的人,次次都不肯让父母给她出头,结果生了第二个孩子后,心情郁卒,在月子里生了场病,人就无声无息的去了。
荏九每每想起温婉的大姐都觉得心疼,更是对打骂女人的男人恨得心痒。今天见了这一幕,与自己的回忆一关联,荏九霎时有点忍不住火了,这方撸了袖子便要往前冲,忽听身旁有“咔嚓”的金属摩擦的响动。
她往旁边一看,楚狂手里竟已拿出了那个黑糊糊的能‘隔山打牛’的金属武器。
荏九眨了眨眼,有些愣神,抬头一看,帽子掩盖之下的楚狂面容肃静:“因贵星球制度混乱,正义不行,请恕旭日舰队上一级军官楚狂采用非常时作战手段。”
楚狂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扯了根细绳过来,绕着他额头绑了一圈,把帽子紧紧绑在他脑袋上,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没忘了荏九的叮嘱……但是,正痴痴看着他的荏九不得不承认,把帽子和脑袋绑一起这种造型实在是丑得太有想象力了……
显然楚狂并不在乎外貌这种东西,仍旧严肃而冷酷道:“我将对其暴力制服。”
荏九忽然想到那天,从他这黑色武器里面射出来的光,把她桌上的茶壶和一个木制几案打成了灰烬,她稍稍代入了一下这光打到人身上的场景,登时虎躯一震,忙将他手臂紧紧抓住:“使不得!”她道,“揍他出气是一回事,出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啦!”
回头县令要是知道把他儿子杀成一团灰的人是她寨子里的,那他们山寨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
“此武器对有机物伤害不大。”楚狂说罢,见荏九还是摇头,他一琢磨,也对,这星球的人连他的识别器也能消化了,指不定他们有什么区别于其他人形生物的特点,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用生物识别性武器的好。他将武器收好,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双手套,往手上一戴,指关节处是黑黝黝的鳞甲,“等敌方倒下之后,你扶年轻女人,在前面带路,找个人少安静又方便出镇的地方,我会带着另外两人跟上。”
“等……”
没等荏九说完,楚狂缓步迈出,踏向人群中央,一袭披风随风一扬,竟在这一霎给荏九一种孤胆英雄的感觉。
可此时楚狂还是成不了孤胆英雄的,因为对方实在脓包得太不成气候。
“喂!小子作甚!”看见楚狂走出去,混世刘背后闲着的那人走上前来,大爷一样的伸手要来推他,“没爷们忙着么?找死啊!”
楚狂眼神都没斜一下,拽住他送上门来的手臂,只听“咔”的一声响,本还嚣张的大爷瞬间疼成了孙子,往地上一蜷,哀哀痛嚎。所有人皆被楚狂这一招惊得愣住,连张秀才也忘了继续痛诉对方的混账行径。
荏九最早回过神来,一声助威的大喊:“好个分筋错骨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围观众一时学着荏九的话扬声称赞,混世刘脸色铁青:“你是什么货色!敢来坏爷的……”话音未落,楚狂两步走到他跟前,动作不快,招式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些大侠一样飘逸灵动,他只是简单的抬手,挥拳,指关节上看起来就十分坚硬的鳞甲与混世刘的颧骨相接。
“嘭!”
一声闷响,混世刘被一拳揍出一丈远,仰面躺在地上,鼻血横流,脚尖抽搐,没了动静。
众人拍手叫好,想是楚狂这干净利落的一拳给他们出了不少憋在心里的怨气。
但荏九一反常态的沉默了下来,她细细想着,混世刘人是混账了一些,但亏他父亲下本钱交得好,自小请了不少江湖有名的师父来教他,就武功来说,混世刘也算是支梁县这一片难得的好手。刚才楚狂那一拳看起来明明那么容易躲过,混世刘却动也没动一下就生生挨了揍……
其实这个精致的男人内心住着一头猛兽吧……
不动声色就能食肉吞骨。
楚狂把救下来的女子往荏九这方一推,侧身一转,两步便迈到老妇人跟前,擒住老妇人的家伙登时脸色一青,撒腿要跑,楚狂拽了他的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拉回,一个过肩摔,以最质朴简单的招数又打晕了一个。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抓住张秀才的两个人身上。
不等他动,两人也不管同伴了,喊着“刁民闹事!”就跑了。
楚狂将老妇人背上,一手拎上张秀才,给荏九使了个眼神,荏九心领神会,把那年轻女子往肩上一扛,向着出镇的方向跑去。
一路奔至荒郊外,直到确定对方不会那么快追上来之后,荏九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楚狂跟在她身后,背了一个拎了一个,但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人放下之后,在老妇人的千恩万谢中,插|了句一本正经的话:“贵星球制度欠缺,我此次虽救了你们,但却不能一直救你们,还望诸位耐心等候,若有朝一日联盟军能登陆此星球,必会照拂三位,但在黑暗的时间里,三位需尽量远离此地,断绝与此地亲友所有通讯,以免被他方侦查……”
荏九在这空当里总算缓过气儿来,把楚狂往旁边一推,顶着老妇人困惑的目光解释道:“他是说,反正现在已经得罪混世刘啦,他那混账老子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所以不要回家,现在拾辍拾辍就上路走吧,去别的地方生活,别在这儿耗着了。”
张秀才指着荏九的脸,诧异的哑言了好一阵:“你你……你……”
荏九摸了摸鼻子:“看了今天这一茬我才觉得以前挺对不起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啦,我现在的目标是他。”荏九在怀里摸了摸,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打开捡了点钱出来,但想了想,又把钱放进去,将整个钱袋子塞到张秀才手里,“拿去用吧,你们现在回不了家,一家三口要赶路花销肯定不少,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罪钱好了。”
楚狂瞥了荏九一眼,荏九见张秀才拿着钱傻乎乎的看她,她一咬牙,生生把那钱塞到了张秀才的衣兜里:“拿去用!”楚狂看出来了,她其实很舍不得……
“好歹我也抢过你,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张秀才抱拳对荏九深深一拜:“小生张涛,谢寨主大恩。若日后再有机会相见,张涛定衔草结环以报!”
荏九抽着嘴角笑。
楚狂估计了一下时间,道:“诸位需日夜兼程。即刻出发,不能再耽搁了。”
张涛携媳妇于丈母娘对两人一拜,转身离开。
荏九遥望他们的背影,看着张涛小心翼翼的扶着他那小媳妇,不知怎么搞的,忽然扬声问道:“哎!当时我那么抢你!你是不是恨我啊!你为什么宁死也不入赘啊!”
前面的人脚步一踉跄,琢磨了许久才转过头来,挺直背脊道:“寨主,张涛是穷酸秀才,别的没了,就剩气节,所以当初不是恨寨主,只是恨强取豪夺这种手段。”他道,“结发为夫妻是缘分,相公不是靠抢的!望寨主听张涛一言,若寨主肯温婉半分,场面或许会有所不同。”
桃源乡 第九章
“寨主,张涛是穷酸秀才,别的没了,就剩气节,所以当初不是恨寨主,只是恨强取豪夺这种手段。结发为夫妻是缘分,相公不是靠抢的!望寨主听张涛一言,若寨主肯温婉半分,场面或许会有所不同。”
秀才有气节,不喜欢强取豪夺,而且不喜欢她的性子……
荏九有些郁闷。
荏九与楚狂回山寨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她绕着小道一边往上爬一边琢磨,嘴里不停的泛着嘀咕,偏偏楚狂定力极好,全当什么也没听见,最终,还是荏九先忍不住,斟酌着开口问道:“你……要气节吗?”
楚狂侧眸看了她一下,见她神色间带着三分期冀,三分探究,还有满满的小心翼翼,就像他一个回答不好,她就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一样。楚狂一斟酌,觉得暂时不能正面回答,于是开口道:
“词语意味不明,请解释清楚。”
“这个怎么解释。”荏九琢磨了一番,“那打个比方吧,比如说你现在很饿,快要饿死了,但是只有你很讨厌的敌人手里面有食物,你会去找他要过来吗?”
楚狂想也没想便道:“此情况有两个变量,第一,我去要了他会不会给。第二,他给了会不会在食物里投毒。一共可有三种情况,即不会给,给了但投毒与给了但没投毒,理想情况是第三种,但考虑先行前提是‘讨厌的敌人’,这种背景设定下,第三种情况存在的概率几乎为零,你这个假设没有现实基础,不成立。”
荏九咬牙:“你就当他成立!你就当你敌人傻了!只要你去要,他就给你没毒的食物!你去不去要。”
楚狂不能理解的看着她:“碰上这么傻的敌人,难道不该杀了他,然后把他的食物全部抢过来吗?”
“……”荏九有点无力,“你还可以更卑鄙点么……”
沉默的向前走了一段路,荏九突然回过神来:“照你刚才的回答来说,如果有那种情况,你肯定回去找对方要食物的吧。”
“如果是理想情况的话……”
“没气节!”荏九断定,又自言自语道,“照刚才那个回答,杀人取货这种事情不就是强取豪夺么,看来你也是不介意这种手段的。”
楚狂不知荏九在嘀咕什么,但听字面意思还是理解的,他点头承认:“紧急必要的情况下,采取相应暴力手段是必须的。”
荏九觉得自己的人生确实到了紧急且必要的情况。她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温柔贤淑的?热情奔放的?还是娇柔可怜的?”
楚狂细思片刻:“看得顺眼的。”
“……”荏九抹了把脸,凑脑袋过去,“那你看我呢?我看我你觉得顺眼么?”
她靠得太近,夕阳的光照得她一张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一双漆黑的眼瞳里却闪耀着极为动人的光,像是在浩淼的宇宙里回望森龙星系时所看见的光。楚狂一时有些失神,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片刻之前,当她听到那个秀才说希望她温婉一点时,那黯淡了一瞬的神色。
楚狂不是个拥有太多感情的人,身为在职军官,也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但在此刻,他稍稍动了点恻隐之心,虽然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动的这个叫‘恻隐之心’。
“目前为止,阁下尚未作出令我无法忍受之举动。”
荏九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那你到底是看我顺眼还是不顺眼呢?”
“没有不顺眼。”
那就是顺眼的意思吧。
荏九了悟,一时又有些按耐不住的感动,没错啊,她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啊,精致的面容,强悍的内心,不会太在乎什么气节,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能接受她强取豪夺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看她顺眼啊,不会要求她去刻意改变成什么温婉贤淑娇羞可人的模样!虽然她可以装成那个样子,但过日子还是要用真面目来过是不,偶尔装是夫妻|情|趣,天天装就是闲着欠收拾了。
这个男人简直条条都符合她的审美和要求啊!
那么谁能告诉荏九,现在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给这男人下X药……
荏九暗下决心,今晚必须得手。
山鸟归家飞过这方头顶,叫得欢快祥和。
支梁镇中,县衙里,混世刘在老大夫给他上药的时候叫得凄惨无比,县令一身肥膘,气得直抖,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群刁民!越来越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与一屋子战战兢兢的人不同,一名黑衣蒙面人坐在上座,微带蔑视的瞅了混世刘一眼,道:“贵公子可有看见伤你那人是何模样?”
“啊!”混世刘疼得叫了一声,又想了许久,才道,“那人面容倒是俊俏,带着帽子,还用绳子把帽子绑在头上,我……我隐约看见他好像是短发!爹啊,咱们府衙的大牢里是不是放了什么混账东西出去啊!”
刘县令皱眉:“没有啊!”
上座的黑衣人端着茶杯,目光沉敛,倏尔,他将茶杯一放:“白石神器自那支梁山上山寨里拖回时,确定从最开始其中便无人?”
刘县令摇头:“那群土匪说神器在他们后山砸了个洞,他们没敢去探究,官差将白石神器拖出来时便是那副模样。里面约莫是没人。”
黑衣人皱眉:“可有搜索山寨,进行确认?”
“这……这倒是没有……”
“哼!”黑衣人将茶杯往地上一掷,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屋中人一片寂静,连混世刘也忘了哀嚎。刘县令更是吓得满头冷汗只往下流,“大人……大人莫气,下官,下官再着人前去确认一下就是……”
“确认?”黑衣人拍案而起,“先前你都干什么去了?此事要是出了疏漏,我定要端了你项上人头!”
刘县令往地上一跪,瑟瑟发抖。黑衣人微一沉凝,“先不要打草惊蛇,容我从京城调人手过来……”刘县令忙道,“下官,下官愿为大人解忧,大人有什么事,下官吩咐人去做就是,不劳大人千里调兵……”
“你做?”那人冷冷一笑,“只怕你的人做不到,要屠那个寨子,现在怕是没那么容易。”
听到‘屠’这个字,刘县令诧异的望了那人一眼,那人又道:“你现在只需派人将府衙地室中的白石神器秘密护送入京,不得有半点闪失,知道了吗?”
刘县令唯唯诺诺的应承:“知道了知道了。” 荏九与楚狂快要回到寨子时,隔着小半里路的距离楚狂鼻子动了动,倏尔蹙眉,将荏九一拦,略带些紧张道:“有生化武器的味道。”
他如是说着,荏九伸着脖子左右嗅了嗅,恰好一阵凉风自山上吹下,荏九恍然大悟:“我这熊记性!都忘了今天是吃肉的日子了!你这鼻子可真好使,比我还先闻到肉味道。”荏九眼珠子一转,“回头我给你挑块最大最好的肉吃。”
楚狂一怔,有些傻了:“吃……什么?”
荏九小步往前跑:“吃肉啊,快来!”
踏进寨子里,寨中央的平地上已架起高高的木头,点上了明晃晃的篝火,将夜照得通亮。男人们围着一簇最大的篝火坐着,高声畅谈,痛饮浊酒,女人们三五成群的坐在一些小火堆旁边,手里拿着的是香喷喷的烤肉,或是喂给孩子吃点或是细细品味着。
肉对于山寨里的人来说是奢侈品,一月能吃只能吃到一次,且只有在赶大集的今天才能从山下买到足够分量的猪肉回来与大家分享,是以寨子里有个自然而成的节日,在每月支梁镇上赶大集的这个日子里,山寨里的民众们都会在晚上聚集起来,将或是买来的肉,或是自家屯着的肉拿出来与左邻右舍分享,顺道喝个酒聊个天,增进彼此感情,平时有什么不愉快的,也都趁着着个机会说说,在美味的帮助下化解矛盾。
被楚狂吓得已经两天没现身的大白此刻也出现了,流着口水在人群里蹿来蹿去,偶尔得到块人家吃剩的骨头,便高兴得和大黄一样嗷嗷乱叫。
看见荏九,大白刁了块骨头就跑到她身边来,一双眼睛闪着幽绿幽绿的光把她望着,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邀功似的把骨头放到荏九脚背上。荏九摸了摸它的头,有些感慨:“让大黄养你到底是对是错啊……这骨头我不吃,你用吧,啊,口水都涂满了。”
“不能理解。”一个闷闷的声响从背后传来。
荏九转过头,看见楚狂戴着一个夸张的头盔,罩着整个脑袋,神情极为严肃的说,“饲养非人型生物的同时又要食用他们的尸体,这个星球智慧生物的逻辑真是匪夷所思。”
“尸体……你能别用这么诡异的词语吗?”荏九撇了撇嘴:“另外,赚钱是为了花钱,种了豆子是为了吃豆子,养了动物当然也要吃它们的肉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你那么大个头盔平时到底是装在哪里的……”
楚狂望向荏九脚边还在吐舌头的大白时,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同情。
他摇头以示他暂时无法理解这样的信息。
在森龙星系,他们的食物有三种,一是高浓度压缩之后制成的营养丸,提供热量与饱腹感,多半作为军用。二是硬质泡沫食物,比起营养,它更注重的是对咬肌及牙齿的锻炼与保养,第三种是流质食物,是日常所用,形态不一,有浓有淡,可注射可饮用,也有不同口感和味道。在楚狂心目中食物就该是那个样子。
肉?
就古籍记载,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人型生物在远古早期也会食用这种东西,但照理来说,在已经进化到现阶段的宇宙来说,仍在食用已经死亡的脂肪组织及肌肉组织和部分骨骼的高度智慧生物的存在概率几乎为零。
但是……
楚狂扫了一圈这个山寨,人人嘴里都在“咔擦咯吱嘣嘣”的嚼巴着,一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荏九身上,她趁他刚才沉思的片刻,不知从哪里拿了两根鸡爪子过来,一只递给他,一只塞进了她自己的嘴里:
“噶嘣咯吱咯吱……你吃不吃?”
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把这个断裂掉的禽类的残肢吃掉了……
楚狂当场便如被雷劈坏了脑子一样僵住。这用最先进的科技制作的抗辐射抗高热抗高压的头盔也抗不住着迎面而来的视觉冲击——将非人形生物不经消毒的杀死并分尸,烹煮烧烤之后以咬肌带动下颌骨运动,以门牙固定尸体再以大牙做摩擦运动将尸体骨肉碾碎后吞咽……
这过程……实在太过刺激……
“别!别过来!”
破天荒的,上一级军官的楚狂往后退了一步,颤抖了嗓音。他抬手,阻止荏九靠近他。
荏九把药抹在了鸡爪子上啊!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走开!
“来嘛,尝一点,这爪子又不会活过来挠你。”
就是因为死了还要把它吃下肚子才更吓人不是吗!这个女人的逻辑怎么老是出现这么严重的偏差!是非观是偏移得有多厉害!
桃源乡 第十章
“不要靠近我!”楚狂说着这话,但却有点色厉内荏的模样。
而他这副模样却不知是触动了荏九搭在哪根神经上的占有欲,她抹了把口水,只想扑上去将他也咬上一咬尝尝滋味。
看着荏九步步紧逼,楚狂如临大敌,眼神越发凛冽:“最后一次警告,不要再靠近我一寸……”
荏九一脚踏上前,不知更靠近了他多少个一寸。楚狂面色一白,但见被烤得黄黄的鸡爪魔鬼一样抓过来,楚狂身上隐藏的那个女声再次出现:“心律跳动频率达到警戒状态,建议军官采取相应手段,建议军官采取相应手段!”
楚狂额上汗水滴落,他牙关一咬,手在身后一掏,金属摩擦的声音一闪而过,只见他手执银白色武器,武器之上光华流转,但听“咻”的一声,一束红色的光芒激|射而来,极为准确的击打在鸡爪子上,连给荏九反应的时间也没有,那鸡爪子“嘭”的一声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荏九愣住:“发生了什么?”
楚狂长舒一口气:“已将目标销毁为分子状态,警戒等级可暂时降低。”
荏九不可思议的瞪他:“你居然把我好心给你的肉销毁了!”站在荏九身边的大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觉得自己主人受欺负了,它虽然有些怵楚狂,但此时还是鼓足了勇气对楚狂龇出牙,汪汪一吼。荏九踹了大白一脚,让它走开,就怕楚狂也“咻”的一下将大白给销毁了,“你知道一个鸡只有两只爪子么!能吃一个容易吗!”
楚狂瞥了龇牙咧嘴的大白一眼,皱眉:“你们的观念需要改变,那不是食物。”他说得一本正经,“是生化武器。”
荏九更觉莫名其妙:“吃下它,它难道会在你肚子里活过来生小鸡吗!然后把你啄得肠穿肚烂的爬出来?”
楚狂脸色更是凝重:“不排除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故的概率。”
“相信这种事会发生的人才更骇人听闻吧!”
楚狂默了一会儿:“抱歉,我认为在此事上咱们暂时无法沟通,恕我先行告退。”言罢他转身回屋,荏九抽了抽嘴角,想反正药铺老板给的药还多,干脆下次再找机会吧。心里这个念头还没闪完,但见身边的大白电一样的冲了出去,对准楚狂的后背就扑了上去,其势凶猛俨然是日后万兽之王的典范,但因着现在万兽之王还小,只堪堪挠向楚狂的裤腰带。
楚狂反应也不慢,早在大白扑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掏出了那银白色的武器,对准大白的脑袋,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荏九一声大喊:“别杀它!”
楚狂眉头微蹙,手上武器刻意偏了个角度,一发已经储蓄好的攻击擦过大白的尾巴,烧掉了它尾巴尖上的白毛,径直落在荏九脚边,没入土地,只听土地里传来许多声细小的爆破声,是不幸遭殃的虫蚁折腾出了生命最后的动静,声音静默后,荏九静静淌了一身冷汗……她差点就被这么莫名其妙的销毁了啊,连烟也没冒一股的……
而在楚狂那方,一击漏掉之后,大白已扑在了楚狂身上,因着方才那一击楚狂已经偏了重心,是以大白极容易的就将他摁倒在地,往楚狂身上一趴,兽性本能驱使下,大白的张嘴就去咬楚狂的脖子!庆幸的是楚狂现在脑袋上套着一个透明的头盔,颈项处连接着衣领,而他那身衣服好似也十分坚韧,大白怎么咬也不得要领。
荏九本还有些担心,怕大白真将楚狂给咬死了,但见此情景,她索性抱了手在一旁看戏一样看着头盔里面楚狂已近死白的脸色。让这个男人历练一下也是不错的。荏九如是想着。
又咬又舔又挠的鼓捣了许久,大白见罩住楚狂的头盔半分也没有损坏,有些茫然的回头望荏九,像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显然大白身下的男人比它更加不知所措,握着武器的那只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荏九估摸着,若是再这样下去,楚狂大概会失控也说不定,她两步上前,提起大白的前爪,将它抱住:“好了好了,没你的事儿了,一边儿玩去。”大白不服气,喉咙里还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荏九抽了抽它的脑袋,小声嘀咕,“我男人都要给你吓哭了你还想怎样,走开!”她将它放下,还大喊了一声,“大黄!”
听见这个名字,大白尾巴一夹,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楚狂还仰躺在地上没动,荏九蹲下来看他:“我把它赶走啦,起来吧。”楚狂这才动了动,他伸手要去取头盔,但是动作却蓦地一顿,荏九见他脸色更难看,挑眉问,“又怎么了?”
“头盔……”他额上冷汗渗出,“沾满该生物唾液,不能判定其有无侵蚀性……”
荏九一叹:“就这方面来说,你胆子还真小呢。”
“无知。”楚狂声色平淡,但脸色实在苍白,“星际间人型生物与非人型生物之间为争夺生存空间而发生的战斗完全超出你所有的认知,它们的身体就是凶恶的生化武器,若没有外部防护与之接触无异于自杀……”话没说完,荏九拿手抹了抹他头盔上大白残留的口水,然后像上次一样在他脑袋旁边的按钮上轻轻一按,“啵”的一声拔下了他的头盔。
“是吗,你看我的手烂掉了吗。”
楚狂静静的看了荏九的手掌一会儿,然后默默的站起身退后三步,“三日之内请不要靠近我周身一丈。”
荏九撇嘴,这种事是你能说了算的吗……而且……“你身上有些东西不是要接触我才能用吗?”
楚狂默了一瞬,极为隐忍着闭上眼,半晌后道:“前日我巡查周遭环境时看到后山半山腰上似乎有个湖泊,其中水质清澈,理当是活水,但因树木遮掩不知如何到达该湖,能否请阁下为我带带路,我急需彻底清洁,而你,应当与我一起,接受清水沐浴。”
“洗澡啊……”荏九意味不明的拖了很长的尾音,“共浴啊!好啊,当然好啊!”
洗澡不是要脱光了来嘛,共浴当然是面对面的啊!这自然是极好的。
湖光映月色,小溪流水叮叮咚咚的流进小湖之中,又从另外一边溢出去,在小有落差的巨石上形成一道小瀑布,一处小景,在秋月红叶相映衬之下,自成绝色。
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荏九为美景所动,本欲吟首诗词来让楚狂刮目相看,顺道应应景,但想来想去脑子里也只有‘好美啊’三个字,肚中无墨水,荏九只好作罢。
其实就算她吟出了诗,楚狂大概也不会当一回事,他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根细管,小心翼翼的在水里一探:“水质检测。”
“水质检测开始,微生物检测启动,矿物质调查开始……”女声没有感情的说着,“水质检测完毕,三等饮用水级别。”
楚狂颇有些意外和惊喜:“水质倒是不错。”
荏九已经习惯了那莫名其妙的女声的存在,反正这男人身上奇怪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她当即便开始扒衣服要往水里跳了,“你鼓捣完了吗?完了咱们就赶紧办事……赶紧沐浴吧!”
楚狂点头,也不管荏九在做什么,他抬腿便跨进了冰凉的湖水里。一直往下走,直到水深及腰,他在水里扎了个马步,将脖子以上部位露出水面,然后……不动了。
荏九扒衣服的手僵住:“你这是……沐浴?”
“我在彻底清洁。”
荏九拧着脑袋看他:“这样能清洁什么东西?”
“衣服。”楚狂不用看也猜到荏九正用一副无知的脸看着他,他闭着眼睛淡淡道,“这是扛压抗菌防水防火携带十倍储存功能的军用制服,不管沾染上再污秽的东西,只需以大量清水冲洗就能变干净。”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衣服……
所以说,他之所以能从兜里摸出那么多绵绵不绝的武器,是因为衣服比看起来更能多装十倍的东西?而且还不会被任何东西弄脏,只要冲一冲就好?难怪被大白舔过之后,他只紧张他的头盔呢……
但现在不是琢磨衣服的时候,荏九指了指已经脱掉外衣的自己:“所以我呢?我该怎么办?你是让我来听你炫耀衣服的是么?”
楚狂眼皮也没动一下:“我刚才说了,我彻底清洁,而阁下需要沐浴。”
荏九咬牙:“所以,你是说,让我脱光了在你面前洗澡?还只是单纯的洗澡?”
楚狂默了一会儿,这下终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你介意脱衣服?”
荏九气愤:“我介意!”她一把把外衣扔到地上,“我当然介意!你以为爷是当着谁的面都可以脱衣服的吗!我再怎么糙也是个女人啊!是□□完全的女人啊!”
楚狂怔了一瞬,“对不起,我忘了。”
荏九:“……”
楚狂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决定道:“那就别脱光了,就这样下来吧,请记住,尽量离我一丈远。另外,此湖最深处达两丈,请注意不要离案太远,超过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救不了你。”
荏九一撇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楚狂愣住的时间里,她从水下穿到楚狂跟前,几乎是贴着楚狂的鼻子从水下蹭了出来,她勾引他:
“小看人!九爷我可是打小就在这湖里活蹦乱跳,就没呛过一口水!”
如果这也算勾引人的话……
楚狂面无表情的推开水鬼一样的荏九,抹了把脸:“很好,你可以离我更远点了。”荏九没动,她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果刚才你的意思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该是不会凫水对吧。”
楚狂也不掩饰,点头承认:“没错。”
在身体锻炼方面几乎没有什么缺陷的人竟然不会凫水?这对荏九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喜讯!
她咧嘴一笑,双手放在楚狂肩头,她脚掌贴着湖底软土站着,因着楚狂现在是扎马步的状态,所以她倒还比楚狂要高一个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楚狂正色看她。荏九笑得更加明媚:“叫做,扑倒与被扑倒!”言罢,她手上使力,脚下给楚狂使了个绊子,意图让楚狂摔倒在水里然后任她调戏,但哪想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楚狂还是一动不动的扎着马步冷眼看她:
“愚蠢,以你的力量推倒我的概率几乎为零……”话音未落,荏九因为太过用力,另一只蹬在湖底软泥里的脚蓦地一滑,她一声短呼,在楚狂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张脸“啪”的摔在楚狂脸上,牙齿都撞在了一起,血腥味瞬时在两人唇畔之间蔓延。
血……腥味?
楚狂脸色‘唰’的一白,心底陡然大乱,他浑身一松,荏九压着他一同往水里栽去,冰凉的水没顶而过,楚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护饮血液,这是……
立了结、婚、的、契、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