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碧野之地理篇   碧野之外有七海:东方沧澜海、南方琼竹海、西方迷雾海、北方星辰海、西南沉浮海、东北龙腾海、东南碧衣海。由极东之地呼啸而来的乱流之风,在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场景波澜壮阔,由此得名沧澜海。南方小岛星罗密布,若竹笋拔节而起,兼之岛上多生琼竹,故得名琼竹海。西方海面终年笼罩迷雾之中,且礁石暗生,称之为迷雾海。北方天空星辰密布,海中尽显星辰倒影,记之星辰海。迷雾海与棋盘海间,有时入之不沉,浮于海面,有时直接沉入海底,叫之沉浮海。星辰海与沧澜海外,行云落雨,犹若龙形,曰之龙腾海。沧澜海与棋盘海之外,海水碧蓝,犹如穿着一件衣服,故名碧衣海。   碧野之间有五极:北方极寒之地、西方极锐之地、南方极炎之地、东方极生之地、中央极渊之地。   碧野之外有三仙山:沧澜海域隐秘无踪的蓬莱仙岛,历来为碧野传说中关于仙的初始之地;碧落山在骄阳落下之时,会归于碧落山,有仙摘日之精华,永存天地之间。碧衣海域有一州,曰云州,在天之涯,海之角,人之难至,州民尽皆仙之后裔,神异非常。   碧野之间有十大名山:东碧大陆锦绣山、云苍山;北碧大陆飘雪山、天浮山;西碧大陆普济山;南碧大陆乾南山、雨花山、望仙山;中碧大陆临天山、断雁山。   碧野之间有六湖:东碧青州境内凝碧湖、洛州与溪州之间的稚阳湖;中碧大陆圣心湖;西碧大陆玄夜湖;南碧大陆西子湖、洛仙湖。   碧野之中有三大河流,邺河、桑江、洛水;  初入碧野 第一章 寻仙人   东碧大陆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沧澜海中有仙岛蓬莱,云雾缭绕,遍生灵萃,食之可长生不老,与日月共存。岛上有仙人,飘然出尘,仙术通神。   凶涌的沧澜海并不能阻挡人们寻仙访道的夙愿,长生之于帝王,有着超越一切的魅力。然而何人能永生,何人能不朽,就连仙都不能。   没有谁比夕遥更清楚,所谓的仙不过是一些超乎寻常的人而已。海外三仙山:蓬莱,云州,碧落,皆是如此。每个人都是一颗星辰投影,按照既定的命运运行,三族人不甘被命运所摆布,窥视天道运行轨迹,经历一代代人努力,终得所愿。   碧落人观日落而悟天道,于灵台方寸山中蕴养神辉,从而摆脱星辰束缚,告别宿世轮回。更有璇玑,天枢两位族长,天纵奇才,开创碧云天,满天星辰不过是脚下的幽草。从此,碧野大陆皆在其眼底,命运天痕无所遁行。   云州人感大地之脉落,身具五行之体,活动于五极之间,引五行淬体,洗炼魂识,以达永生。   而蓬莱人,夕遥作为最后一个蓬莱人,深感无奈。蓬莱人于体内开辟雪山气海,蕴养灵慧,位列神族。这是一个追求完美的种族,一生只有一位伴侣,得不到心爱的人,宁愿孑然一生。   夕遥将手中黑盒打开,晶莹剔透的粉末散发层层光晕,这是他爷爷坐化后的遗灰,轻吹一口气,便如莹火虫般飞向远方。   蓬莱人可以永生,却从未有一人选择永生。也只有真正得到长生的人,才能看透生死。天地赋予仙人强大的力量,永恒的生命,却剥夺了繁衍壮大的权利。仙人受孕极为困难,加之蓬莱人近乎极端的完美观念,濒临族灭。   蓬莱将永恒,这是无数先人预测星象轨迹得出的结论,所以从来没有谁为繁衍而忧心过。就算灭亡又如何,既早已跳出轮回生死,又怎会在乎凡世俗尘的寥寥锁事!   “孩子,我走之后,你将是世间最后一个蓬莱人,蓬莱的灭亡在你一念之间。你若有心,就去碧落山,那里有你的未婚妻。你的一生将比任何一个蓬莱人都要坎坷,仙也不能轻易改变别人命运,只有靠你自己。”   坐化是蓬莱人告别永生,彻底摆脱命运轮回的方式,就同碧落族化为圣碑,永恒枯寂、赢州人五行为棺,葬于乱流虚空。   青鸟拍打巨大羽翼,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你说有船穿过沧澜禁区,接近蓬莱岛?”青鸟停在离夕遥不远的山石上,极灵慧地点了点头。   “去摘几株仙药,别小气,这满岛的灵萃,你吃得还少么,别又引出些血腥之事。”   海外三仙山,蓬莱最好客,凡是穿越沧澜禁区,都会获得馈赠,只是鲜少有人上得了蓬莱岛,更是从无一个外来人能够在蓬莱岛上长居。   岛的另一面,一艘破烂的大船浮现在视野中,如刀刻般的船体,折断的桅杆,仿佛诉说着曾遭遇到了怎样的打击。船上一男一女背靠背坐在一起,紧闭双眼,微微翕动的干裂嘴唇,还表明他们依然活着。   他们渴望一场大雨,在海上航行,是万万不能没有淡水的,海水不仅不能止渴,反而会让人越来越渴,缺水而死。寻仙船上已经没有一滴水存在了,海浪没有将他们带到传说中蓬莱仙岛,就连一块可以稍稍落脚的小岛都没有。这里是沧澜海,又哪里如南方琼竹海里的小岛一样星罗棋布。   一个靠捕鱼为生的少年,又怎会有寻访仙人的奢望。这一场无妄之灾,直将他卷入了这样一个死地。   于沧海,也许因为名字与沧澜海相近,也许是对于沧澜海秉性的熟知,每一次出海都没遇上什么大的风浪。整个沿海渔村都跟随他一同出海,凡是未听他指挥而擅自行动的人,都或多或少遭逢了厄难。   或许只有于沧海自己知道,怎样才能在海上游刃有余。他从来不贪心,哪怕再多的鱼群,只要海中有丝毫不妙的迹象,都会毅然决然的返航。正是因为这种谨慎而不贪心的性子,才能够得以避开风浪。   跟随他出海收获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渐渐的人们开始自己出去捕鱼,而不再依赖他能避风浪的天赋。风险本就与机遇相存,人活着就是为了搏出一个锦绣前程。   但是他搏不起,他谨慎地性子至少可以让自己和沫儿卑微地活着,一旦他葬身在海里,丑陋的跛子沫儿也决计活不了。   沫儿已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所有。而他则是沫儿的依靠,沫儿的天,他们谁都离不开谁。所以,他可以威胁大翊国高高在上的天师,如果不带沫儿上船,哪怕死都不会出海。   他仿佛预见了结局,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够寻找到那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岛。就算找到了又如何,高高在上的仙人,岂会怜悯如同蝼蚁般的凡夫俗子。   隐约间,看见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那里就是中碧大陆的极渊之地么,传说人死之后灵魂会投入冥渊,往生到碧野大陆的另一端。   这一刻,他解脱了,在大海漂泊的三个月里,几近是一个荒诞的噩梦。   早知最终会死,就不该有那么多的挣扎,但是又能怪谁,人本就有太大的求生欲望。   有雨滴从天空滴落,于沧海吃力地牵动嘴唇,那些干裂的口子隐隐作痛。下雨了么,临死居然做了这样的梦,果然带着强大的怨念啊。   “哥-哥-哥”   这声音仿若天籁,一下子将他从地狱拉到了人间。于沧海奋力睁开眼睛,沫儿正关切地望着他,见他醒转,绽放出如花的笑颜。   “下-下-雨-了。”雨滴滴落海中的叮咚声,顿时成了一生里最动听的乐曲。如果他们能站起来,看远一点,就会发现,这雨不过离船半丈之远。   可怜的人,如果没有这场雨滴,哪怕摆在眼前的仙药,他们也没有力气送入口中。   于沧海并没有沫儿般喜悦,这场及时雨,不过让他们苟延残喘几天,而最终,依旧会死在这片大海上。水天相接,浑然一色,这样美不胜收的景象多么的让人绝望,大海,哪怕不显现它的怒容,也足以将人耗死在它庞大的身躯之上。   “青鸟,哥,青鸟。”沫儿的眸中神采更甚,东碧大陆就连乞丐都知道,见到青鸟,就真的离蓬莱仙岛不远了。   这要归功于伟大的诗人,此去蓬莱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让人对此耳熟而详。究竟有没有青鸟为诗人殷勤领路,世人不得而知。但此时,那青色的巨鸟,朝着他们飞来,是那么地梦幻。   也许太过震撼,他们浑然未觉天空中蒙蒙胧胧的太阳,散发着微弱的亮光,而雨,戛然而止。   “哥哥,真的有青鸟,那蓬莱仙岛。”   “别想蓬莱仙岛,那里不是我们能去的。”四野之间一望无垠,哪里有什么仙岛,传说只有具有慧眼的人才能看到仙岛,他们只是最最普通的凡人。   巨大的阴影从头上掠过,天空飘下一株洁白无瑕,通体紫色发亮的灵芝,缓缓落在他们的面前。沫儿颤抖地捡起紫灵芝,捧给于沧海,“哥哥,长生不老药,你吃。”   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哪怕长生的愿望尽在眼前,都不为所动。他将紫灵芝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沫儿,“沫儿,咱们一起长生不老。”   青鸟不明白地摇了摇头,这一次似乎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竟然没有斗个你死我活。管他呢,那一枚神果已经被它吞入腹中,就算夕遥想要,也拿不回去了。   于沧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但双手脱落的老茧让他倍感沮丧。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拿起船桨,稚嫩的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人是会自己治愈的,当厚厚的茧覆盖在手掌上,就再也没有了痛苦。而现在,老茧脱落了,凭借这双精致的手,如何能够划着小舟,回到远离了的陆地。   沫儿开始来回在船板上走动,那只跛脚已经恢复正常,脸上那块难看的黑斑消失不见。脸蛋脏兮兮的,却难以掩盖其间的美貌。   “哥哥,我们去找蓬莱仙岛吧,一定就在附近。”   于沧海摇了摇头,蓬莱仙人肯赐下仙药,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如何再去打搅。若是仙人不肯露面,就算浪费再多的时间也是惘然。若是不及时返航,最终还是得葬身在这片大海之上。   “我们返航。”于沧海将备用的逃生船拖出船舱,扔进海里,又将一包干粮递给沫儿,自己则提着一个更大的包裹,黑色的包裹隐隐泛红。“省着点吃,吃完就没有了。”   沫儿吐了吐舌头,那个包裹里一定是香喷喷的烤牛肉,不过她提都不敢提。只那一次,于沧海第一次凶了她,她安慰自己,或许哥哥是为了我好,海上吃肉真的不好。   于沧海划着小舟,朝着来时的方向飘去,只是不知道,这叶扁舟能否真的到达彼岸。既然已经启航,那至少存在希望。 初入碧野 第二章 木之极   碧野之间有五极,北方星辰海上的极寒冰原,就算仙人碰了玄冰水,也会瞬间被顿成冰雕。西方迷雾海上的极锐之地,蕴藏庚金之气,若将兵器中掺入一丝,就能够成为神兵利器。南方琼竹海外的极炎之地,又称熔岩地狱,常年喷发极热熔岩,形成赤霞天。中碧极渊深不见底,从地心吹来的强烈罡风,让人无法窥视究竟;又称之冥渊,传说连通冥界的通道,人死之后,灵魂回归冥渊,往生幽冥。沧澜海外的极生之地,乃一等一的净土,各种逆天神药生长其中,甚至超过了蓬莱仙岛,甚至传说,极生之地就是蓬莱仙人开辟的药园。   蓬莱人将这块漂浮于沧澜海上的森林,叫做木之极。各种参天古木,仙药奇珍生长其中,呼吸之间,喷涌出浓郁的木之精气。这可不是蓬莱人的药园,就算是蓬莱仙人,也难以承受如此强烈的灵气漩涡。   木之极中,有一个人存在,夕遥唯一的朋友。就快离开蓬莱岛,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告别一下。   他轻车熟路地到达小木屋前,轻声呼唤,“青烨,你在么?”   还记得很多年前,他很远都开始呼喊,然后青烨兴冲冲跑出,给他一个重重的拥抱。他们曾一起爬到最高的星空木上,眺望沧澜海的彼岸。曾一起去海中,寻找最美丽的贝壳。曾一起遥望星辰上的碧云天,幻想着碧落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青烨是云州人,身居木行圣体,从小独自生长在木之极。他们的父母不满足于枯寂的日子,开始探索星空之上更加深奥繁复的规则,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是时间让友谊变得暗淡,只是青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出来迎接老朋友了。   木屋的白袍老人,风霜在脸上刻落斑驳印痕,洗白长发,划破容颜。实在难以相信,他就是青烨,号称三大神族之一的云洲人,仙人就算坐化,也保持着完美容颜,而他,实在于仙人的风姿相悖。   夕遥的忧色凝重无比,“你还在修炼回溯之术?”   回溯之术,逆流时间而上,回到从前,代价无比沉重。天道允许你摆脱既定轨迹,却绝不容忍你改变他人命运,更遑论违反时间规则,妄图回到过去。   “告诉我,碧野大陆究竟有什么,让你变得如此,连仙人躯壳都不顾了。你若不想长生,就将这副残躯置入星空棺中,放逐于虚空乱流,何必弄得如此”   是什么,让青烨连云州人的习俗都抛却了,这让夕遥无法了解。自从青烨去了碧野大陆,只短短十年,回来之后变得连他都不敢相认了。   青烨已不再是那个同他一起嬉戏游闹的少年,和他一起闯荡天地的精灵。变得深邃,沉默寡言,仿佛一切都不在其眼中,眼神中的倦怠让人心痛。   直到有一天,在蓬莱阁的书楼里,他的双眼又重新迸发出了神采。   “你要修炼回溯之术,你可知其中的代价,哪怕作为仙的我们,也最终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青烨抱着书,坚定地望着爷爷。   爷爷心中不忍,“不行,此乃我蓬莱族的秘术,你若想溯游时间,可回云洲岛,那里有更好的典籍”   青烨动了手,为了那本破烂书籍,向着一直尊敬的长者动手了,夕遥只觉天昏地暗,世界相倾。   青烨当然不是爷爷的对手,但是他却有更好的法子*迫爷爷放手。“您若不同意,我立马自绝己身,归葬于虚空乱流。”   “孩子,你究竟在碧野大陆中遇到了什么,哎,罢了,去吧、去吧。”   夕遥对这个问题重复了无数遍,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爷爷说是青烨的心不洁了。仙人若是没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那还配称之为仙人嘛。   “遥,你不懂的,帮我去摘些药回来吧,你看我,已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夕遥转身出门,在山林中扫荡。这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且多采一些。   青叶摇了摇头,“今天怎么了,采这么多,难道下定决心和我绝交,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么?”   夕遥突然觉得很可悲,“青烨,你已经连最简单的预见都不会了,爷爷坐化,蓬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要去碧落山,见我的未婚妻,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   “他老人家也走了么。”长生并不足以让留恋,该去之时,仍该离去。   “乘青鸟去吧,记住,直接从云隐中飞到碧落山,千万别降落到碧野大陆,也不要去推测别人的命运,更不要去改变。”青叶越是叮嘱,夕遥越是疑惑,“碧野大陆究竟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让你这般畏惧,凡人岂能伤害到仙人。”   青烨只是苦笑摇了摇头,“夕遥,但愿你永远不会明白,比力量更加伤人的,是人心。”   “心,心好好的长在身上,怎么会伤人,再说,凡人的利器怎么能刺进我的心脏。对了,你修炼这么多年的回溯之术,有什么进展。”   谈到这里,青烨眼眸中闪烁自信的光泽,“就差最后一点,她就快回到我身边了。”   “那我走了,希望回来还能相见。”   但愿此生永不相见,如果计划成功,他将和她一起共赴幽冥,而那个地方,就连神也知之甚少。这个懵懂的童年密友,总是嚷嚷着与他绝交,然而,又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他递来神药,让他度过难关。   “夕遥,今生欠你的,希望能有机会偿还,愿你一路平安,不要陷入碧野的俗世纠葛。”青叶只能在心理默默祝福,回溯之术耗尽了所有的仙力,就连自己的命运轨迹都看不到,何眼预言其他。夕遥自己能够看到自己的命运,这实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然后有时候,太过知道事态的发展,也会产生麻烦和痛苦。   他费力挪动身子,躺进了星空棺。干枯的手开始结印,因为仙药变得红润的脸庞,开始转白。夕遥从屋子外退了回来,然后一直倒退,回溯之术,穿越到过去,这是一种逆天的术法,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青叶的仙体已经快彻底毁掉。   但他不后悔,别人或许会说他傻,但是他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你走了,我就要穿着火红的嫁衣,嫁给别人,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能够在天圣塔上举办这场旷世婚礼,能够有千涣皇太子这样温文尔雅,体贴待人的夫君,羡煞了天下人。但是,没有你的日子,实在没有活下的勇气。你怎么那么绝情,说走就走,你凭什么要让我忘记曾经的一切。我又为什么那么傻,就这样放你离开,我应该跟着你的。   我选择,从高高圣塔之下坠落,你是否会为我心伤,是否会为我流泪,青烨,我接受不了你安排给我的命运,所以汐走了。   烨儿,你怎么能爱上一个凡人,凡人不过是这星辰照耀下的羔羊,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老去,死去?   就算你不在乎,但是她呢,她岂能不在乎。是的,仙药是能让她青春不老,长生不死,但是星辰照耀下的人们,都摆脱不了既定的轨迹和命运。你能护得了她一时,又岂能护她整个轮回,难道你没有发现,星辰投影的丝线又一寸一寸加在你的身上了么。等你完全被星辰笼罩,变成凡人时,你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又怎么能保护好她,所以,放弃吧。   说好了要放弃,说好了各奔东西,但是为什么,心底的牵绊挥之不去。我又开始在星辰轨迹里寻找你的踪影,当那抹红影从高塔上坠落,我的心寸寸碎裂。   终究还是迟了,我的心也死了。直到在蓬莱阁看到了回溯之术,又充满了希望。我终于明白自己的选择,我不要做仙人,我只要和你一起在命运的长河里挣扎。   当最后一缕魂丝投入养魂玉中,一个人影慢慢成型,“烨,真的是你么。”   “汐,是我。”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没什么的,走,我们一起去冥渊。”   他的灵魂从躯壳中脱离,和那个虚无的人影相伴而行,朝着中碧极渊之地而去。空荡荡的身躯失去支撑,开始前进,最终定格在星空棺中。棺盖自动合上,四周空间如同波纹般震动,一个黝黑的洞口出现,星空棺没入其中,洞口缓缓消失。   他最终选择云州人的方式,将躯体葬入虚空乱流。当他们的灵魂没入冥渊,冥渊之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然后从深渊而来的罡风,吹散了中碧上空的云朵,晃动了浮空圣城的鼎天柱。   同一时间,极木之地突现恐怖威压,沧澜海水倒腾,天空雷电交加,大雨滂沱。那绵绵不绝的生之力涌向天空,终让天地异象平息,那些古木灵药竟然已近枯萎。而这一切,好似受了无妄之灾。   始作俑者,躯壳放逐在虚空乱流,灵魂,潜入冥渊,极渊之地,为不可知之地。   (伊人点红妆,圣塔望穹苍。宾客满新堂,司命问吉良。答者皇子涣,永爱诉衷肠。   仙凡同阴阳,痴怨断来往。泣雨沾衣裳,别离作恒殇。汐女不想忘,一跃成绝响。)  初入碧野 第三章 返航   一望无垠的沧澜海,偶有飞鸟从上空掠过,变成这浩瀚画卷中的一个墨点。   那叶飘飘荡荡的小舟,同样是一个墨点。船桨的手柄被鲜血染红,他的双手已经痛得快失去知觉,只是机械地划着。长生究竟有什么好的,连最简单的自我保护都失去了,他无比怀恋那厚厚的茧和那年少却包含风霜的脸庞。   那样的话,就不用承受周而复始的流血之痛,就不会被海风如刀般刮过脸颊。返航的执念深深刻入他的脑海,正是那股执念促使他不断地划动双桨,在茫茫海面漂泊而去。   回家、返航,神圣而又奇伟,只叫人无怨无悔。   “哥,我们还回得去么?”   那个简陋破败的小屋显示着贫穷,却代表着安稳。于沧海幽幽一叹,“沫儿,回不去了,但是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渔村的人都是知道他出海寻仙的,若是平安归来,而其他人都死在了大海上,结果不言而喻。一想到来时的那断旅程,就像坠入无边地狱,直叫他的身躯都颤抖得如同大浪中的桅杆。   或许可以解释是独特的天赋让他在风浪中逃得性命,但是这变态的身体永远也难以解释清楚。长生不老药,世人梦寐以求的仙物,他和沫儿指定被当成长生肉,人们食其血肉,将没有任何的内心不安。   更何况这次寻仙的发起者,大翊皇朝崇明帝就有食小孩心肝的传言。无论是否谣传,但是其暴虐的性格确是名副其实。为了能更好地践踏这万里河山,崇明帝生起了长生的愿望。此时的大翊国,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已趋亡国,但崇明帝依然沉醉在万世基业的梦境中,不可自拔。   南方琼竹海上,有无数存在,小者多如繁星,大者堪比一郡之地。每逢乱世,东南两碧大陆的世家百姓都会出海,遁入琼竹海,直到天下重新鼎定。   去南方,南方琼竹海上才是容身的不二之地。   突然间,仿佛一柄巨锤砸在心间,船桨被抛飞,兄妹二人瘫倒在小舟之上,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只叫人的魂魄都要破碎。晴朗的太空瞬间乌云密布,风层层迭起,掀起巨浪越来越高。于沧海挣扎着将他们的身体死死地与小舟拴在一起,风暴来了,生死只待天定。   风暴肆掠,海浪翻腾,沧澜海怒吼着,要碾碎海面的一切生灵。游鱼早早地潜入海底,若是被卷入风浪中,说不定就被抛飞到陆地之上。鱼若离开水,就将忘记呼吸。   夜幕降临,大海放肆地发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欲与天穹试比高。   夜终将过去,风浪终会平静,当晨曦带来第一缕光亮,可见海面那些翻着肚皮的鱼,在这场风暴里,忘记了呼吸。   “哥哥,岛,岛”沫儿的声音十分沙哑,却仍不住狂喊。   于沧海疲惫的脸上有了丝笑容,巨木上的两个人以手做桨,奋力前划。在这茫茫大海中,见到这么一座小岛,直叫人满含希望,有了岛,就有了方向。   “看啦,哥哥,海鸟,海鸟。”岛上灌木丛中黑白相间的鸟儿让沫儿欢呼雀跃。漂泊几近半年,终于见到了除人类和游鱼外别的生灵,感觉很是亲切。   于沧海更加欢喜,“沫儿,那不是海鸟,那是浔雁,冬天飞往南方,在浔阳江上过冬,它们会带着我们去南方。”   候鸟南飞,这独特的迁徙,哪怕万里之遥也不会迷失方向,只要跟着浔雁走,就一定能够到达南碧浔阳江。   “太好了,哥哥,可是,浔雁飞得那么快,我们又没有大船,怎么能够跟得上。”没有先进的工具,船是不能造的,只能做简陋的木排。   “我曾见过候鸟迁徙,他们并不是一次都能迁徙完的,看这上的雁群有那么多幼雁,肯定会分几批迁徙,而且速度不会很快。”到了这一步,不出意外,肯定能够随着浔雁到达南碧。   “哥哥,快看,那里有一个人。”沫儿一惊一乍让他觉得莞尔,可是听清楚之后,警觉地如同猛兽。他一步一步靠近浅水中的人,随时准备奋起一击。   这是一个面容俊朗的少年,洁白粉嫩的双手显示他显贵的身份;拥有这样一双手,必然没从事什么劳动。身上的白色衣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僵卧在浅水里,摸上去居然是干的。   传说大海之中有无鳞鱼,长着迥异的皮,能阻挡水的侵袭。这种鱼契合水的流线型,速度极快,又称之幽灵鱼,极难捕捉。这样一件袍子,少说也需要上千张无鳞皮,混合蚕丝制成,价值万金,而且有市无货。   恐怕也只有那些神秘的世家才有这样的手段,他用双手碰了碰少年的鼻口,呼吸很微弱,但证明他还活着。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隐秘世家历来与邪异挂钩。曾有帝王杀了隐秘世家弟子,而被诅咒缠身,最后被噩梦活活吓死。   这些离奇的传说传播极广,就连沧澜海岸的渔民都知之甚详。   尽管十分垂涎这件避水袍,也不敢动手去扒。“走吧,沫儿,去抓只浔雁,饿了好几天了,哥哥犒劳犒劳你。”于沧海抛下这个人,朝着小岛上走去。   沫儿跟着他快步走着,“哥哥,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我刚刚看见他的手动了,他还活着。”   他一阵心悸,还好没有动手,传说隐秘世家的人哪怕要死,也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段,手指微动,就是要施展邪恶诅咒的前兆。   烤浔雁的香味扩散开来,于沧海咬上一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猛烈地吐出来,直把胆水都要吐尽。沫儿轻拍他的背,担忧地问道,“哥哥,怎么了。”   “或许是前段时间,烤牛肉吃得太多了,有些反胃,沫儿你去看看岛上有没有野果,摘些回来。”沫儿走后,于沧海痛苦地捂住脑袋,以为告别了那断黑暗的旅程,岂知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甚至想就这样而去,但是不能,他必须为了沫儿活着,好好的活着。   今生就做一个素食者也好,为那些罪孽赎罪。   他将石头磨成锋利的石斧,开始一颗颗砍伐树木,拼接一排木筏。当回到驻地的时候,却不见了沫儿,顿时有些不妙的感觉。   “沫儿,你在干什么,快离开他。”   沫儿擎着一株草,草叶上的露珠一滴一滴滴在昏迷少年的口中。“哥哥,你看,他还活着呢,他吃这些露珠呢。”   “哥哥,我们不要丢下他好不好,要是他一个人在岛上,岂不是和我们孤单地在大船上,静静地不知生死一样可怜,救救他好不好?”望着沫儿眼中闪烁的泪珠,于沧海无奈地走过去,抱起少年。他警惕着那双葱玉手指,一旦有丝毫异动,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回海里。   仿佛知道兄妹的善意,手指并没有任何异动,只是随着手掌耷拉着,仿佛睡着了。   沫儿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哥哥是最好的人了。”   于沧海呐呐不言,是的,沫儿,哥哥是对你最好的人。然而哥哥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但是哥哥不在乎,为了你,哪怕成为恶魔,哪怕永坠冥渊,也毫不后悔。   为了你,哪怕与整个碧野大陆为敌,也毫不在乎,只愿你能快快乐乐地活着。   离浔雁迁徙的日子越来越近,于沧海每日吃着野果,浑身却有使不完的力气,木排早已停靠在小岛边上,只等浔雁起飞,就启航南行。   少年依旧昏迷不醒,每日以露水为食,半死不活。于沧海多次提议不管他了,已经无药可救。但是沫儿依旧用露水喂他,甚而有一次滴了一滴鲜血在他口中。少年却差点因为鲜血彻底断了呼吸,沫儿犹自抱怨,“哥哥,你看我们的血肉倒不像长生不老肉,反而像毒药。”   于沧海愤怒非常,“听着,沫儿,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让你拿自己的安危去搏,就算是我也不行。你若是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将他丢到海里,喂海底的鱼虾。”   沫儿吐了吐舌头,“凶什么凶嘛,我只是想看看我的血到底有没有用?”   “行了,哥哥,沫儿知道了,以后决然不敢了,哪怕碧野大陆都消失了,沫儿也要好好活着,为哥哥活着。”   “错了,不是为我活着,而是为自己活着。”   小岛之上充斥着沫儿的欢呼声,西天的云彩也绽放出笑颜。“哥哥,哥哥,浔雁开始南飞了。”天空之上,浔雁振翅飞翔,排成了一个长长的一字。   于沧海将少年放在木排上,强忍住将其抛下海中的欲望,这个神秘的世家子弟,满身都是谜,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沫儿抱着一株长长叶子的草,下面还包着的泥土,露水是少年的粮食,怎么能忘记。   “你倒是带上了他的食物,我们的东西呢。”   沫儿又跑上岸去了拿包野果,和几只晾干的肥雁。于沧海撑着船蒿,追随浔雁的脚步,向南而去。那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青色巨鸟,神色凄惶,不断哀鸣,朝着小岛另一方飞去。 初入碧野 第四章 海盗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周而复始。北碧星辰海上的巨型冰川,会在水流的作用下,一步步走向大陆,而那时候,冬天便会来临。   浔雁南飞,昭示着冬的脚步已经向着大陆移动,也只有南方,才会依然温润如春。浔雁的队伍很庞大,在天空中排成一列,振翅翱翔。   这片海域已经是东方沧澜海和南方琼竹海交界之地,可以感觉到明显的冷热交替。琼竹海至东而行的暖流与沧澜海至南而行的平流碰撞,沉淀着丰富的矿物质。所以这里珊瑚丛生,各种鱼类汇聚。   “哥哥,你看水底,那些珊瑚好漂亮。”   于沧海早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他已经闻到了不同的气息。是的,海的气息不同,沧澜海凶厉、狂暴,哪怕平静时也让人觉着危险。琼竹海温婉、平和,琼竹州星罗棋布的,使得海的水流缓慢。只要向南,他就会感觉到踏实。   “这里已经是琼竹海的范围了。”   “可是哥哥,怎么没看到,不是说琼竹海的岛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树一样多么。”长久漂泊无根的人总会希望有一块立脚之地。   “沫儿,别慌,再往南走,就会有很多的岛,大的,小的都有。”   沫儿对于未知的东西很是好奇,“哥哥,大的岛有多大。”   大的当然很大,不然琼竹海上也不会有琼竹州的称呼,“大概有望海郡那么大。”   沫儿眨着眼睛,“可是,哥哥,望海郡又有多大。”   望海郡有多大,两个从未离开海边渔村的人当然不知道,于沧海呵呵一笑,“总之很大很大。”   “哥哥,你的手?”   于沧海不在乎的笑了笑,“没有事,我们都是吃过长生不老药的人,你也看见的,我的手会很快好起来。”   长达两个月的持续撑船,他明显感觉到,手掌恢复的速度渐渐变慢了。他们并没有真正的长生,紫灵芝的药力会随着使用而减少,用尽之时,他们就会变得跟常人一样。   所以他从不让沫儿撑船,除了不让沫儿承受其中的苦难,还有的就是避免浪费药力。只要灵芝药力不频繁使用,就会使人的寿命增加,长命百岁完全能够做的到。   他一直关注这隐世世家的小子,发现有着跟他们一样的能力,在海上漂泊如此之久,靠饮晨露而活,居然皮肤没有丝毫变化。真想在其身上割上一刀,来检验自己的推测。但是神秘诅咒更加吓人,哪怕这个少年依旧昏迷不醒,也不敢有丝毫动作。   船行向南,北风相送,从沧澜海至琼竹海,仅凭一个木筏子穿越过来,可见其艰辛程度,也算是大海对他的照顾。于沧海只愿顺利顺利到达浔阳江,并寻找到一个落脚之地。   然而有时候人与动物比起来,会存在极大的劣势。这浔雁,只要到浔阳江,就算有了家,有了度过寒冬的栖息地。然而人,却又太多的不确定,那里的原住民是否热情好客,那里的统治者是否容忍外来者,这些都是于沧海即将要面对的。   有时候,天未必会从人愿,上苍会在关键时刻给你开一个玩笑。“哥哥,船,快看啊,大船。”   于沧海瞥见远方飘扬着黑色骷髅头的大船,顿觉不妙,拼命划动船桨,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船上传来的哈哈大笑声,是那么的粗犷和狂野,一听,便知这些人不是善类。   琼竹海中多海盗,这是人所共知的,海盗猖獗于否,取决于南碧大陆沿海国家的力量。当国家力量强大的时候,海盗龟缩于琼竹海中,劫掠那些比较好惹的船只。当国家力量弱小的时候,海盗独霸琼竹海,袭掠南碧大陆沿海地区,称之为狩猎。   看着大船航行的方向,以及吃水深度,便知道这是狩猎而回的海盗船。由此便可以推断出,南碧东南沿海国家必然无力守护,任由海盗纵横。   “快看,那里有一艘木筏子,上面还有两个人。”一名眼尖的水手看着了海上漂泊的木筏子。   “取弓箭来。”弓身被首领拉得作响,离弦之箭带着狰狞的啸音,穿破空间,一头扎进离木筏不远处的海水中,升起一道极细的水柱。   首领皱了皱眉头,“距离不够,加速前进,追。”   “头,咱们这次收获太多了,这船实在是快不起来了,即便如此,那木筏子迟早也会被我们追上。”想起这次的收获,首领就舒心一笑。尤其听见船舱里嘤嘤的哭泣,就更加畅快。   “也好,安全要紧。”   试弓,射击,由于距离的靠近,弓箭已经威胁到人的性命。于沧海只得放弃划行,以木浆将弓箭挑飞,这一手做得精准无比。   首领大怒,弯弓再射,已是三箭齐发,三只羽箭不分先后而至,一一被他挑飞。他能够通过风声轻易感知弓箭的轨迹,多日来的苦难,终于赋予他一项有用的绝技。   “这小子还真有本事,大家一起放箭,看他能挡住几只。”   旁边眼尖的水手阻止道,“头,你看,那船上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呢,把她献给大王,大王一定会很高兴。”   众人依言向木筏望去,沫儿的清丽容颜顿时让这些人心花怒放,“真是美人,比这一船的女子都漂亮。”   见对方不再放箭,于沧海拼命划动木浆,向着远方逃离。不知道这里离陆地有多远,就不敢轻易弃船跳海,最后会精疲力竭,死在大海中。只有祈求一片暗礁水域,才能让他们逃出生天,大船不敢闯入礁石区域,有触礁的危险。   “头儿,不能再追了,前面有暗礁。”水手将海图展开,琼竹海域地图显示,这一片标注为红色危险区域。   “狡猾的小子,你带几个人,乘小船去将那小美人抓回来,重重有赏。”   小头目欣然领命,就凭一个小子,手到擒来。   沫儿忧虑地看着玩命划船的于沧海,“哥哥,那些是什么人?”   “十恶不赦的海盗。”   沫儿小脸瞬间惨白,“跟元山上的强盗一样的么。”   “比元山上的强盗还要狠。”元山上的强盗每次劫掠,都会抢走漂亮的女人和粮食,却绝不会杀光毫不反抗的百姓。海盗不同,海盗只要上了岸,就会抢走女人,杀光其他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削弱这个国家的实力,以达到永久劫掠的目的。   “哥哥,后面有船追来了。”于沧海将双桨递给沫儿,尽管不想让沫儿受苦,但在生死存亡面前,只受一点苦,比丢掉性命实在划算的多。   “用力划,若是被他们追上,这个小白脸指定被他们切了煮肉吃,哥哥去去就回?”   于沧海纵身跳入水中,很快不见踪影,生在海边,靠着大海生存的人,哪个不会厉害的水性。于沫儿*纵木筏子,向着远方逃去。   “小心些,那个男人不见了。”   小头目敲了敲他的额头,“胆小鬼,怕什么怕。”   笃笃笃,水下传来清脆的响声,像是啄木鸟啃树的声音。   “这小子在凿船,你下去收拾他。”被点到名的小喽啰浑身颤抖。在海岛上生活的人,基本都会水,但能长期潜入海底,并且有能力造船的,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头目大怒,将其推入海中,在入水噗咚一声过后,紧接着响起凄厉的惨叫,鲜血染红了海水。小船上的另外两个人顿时色变。笃笃笃,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继续想起。   “不好了,漏水了。”   小船被凿穿,渐渐淹没于海水中。两个人拼命朝着礁石外游去,实在没想到,居然在海中碰到这样的难缠的角色。   于沧海从海中浮出,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为了唠叨更好的珍珠,从小时候起,就绑着石头沉入海底,直到承受不住,才割掉绳子,浮出海面。正是潜水的本事,让他逃出升天,然而此地却不是长留之地,气喘匀了以后,朝着木筏的方向游去。   在海上,有极为恐怖的鱼类,大者堪比一座小岛。血腥会招来肉食鱼类,哪怕水性再好的人类,在鱼的面前,就跟蹒跚学步的孩童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锋利的牙齿,奋力撕扯尸体,而血水横流,被海水稀释到溶于一样的颜色。   就像是投下了诱饵,饥饿的血鲨群汇聚而来,朝着奔流的两方涌去。   “头,快看,血鲨群。”   两名游水的海盗,惊恐地拼命游着,喘息着呼叫着“救命,救命。”   船上的海盗同样惊惧,在海中,遇到这样的凶恶鲨群,就跟死神来了亲密接触。两个人被拽入海水中,惨叫声连连。   “怕什么怕,这鲨群再厉害,也不过是在海中称霸。这样的大船,根本不惧它们。”   是的,鲨群再凶狠,也威胁不了大船,除非发狂的鲸鱼,才能够将船只撞毁。   “头,不好了,西南方向出现不明船队,像是战船。”   只见西南方向,十几艘大船按序列航行,襄字旗随风飘扬。  初入碧野 第五章 襄王世子   大大襄字旗迎风摆动,借助大船威势,于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时值当下,南碧有三国,东南洛国,北方荆国,西南越国。东南靠近琼竹海,其中海盗横行,海患一直存在。洛国当朝国君中兴帝西联越国,北抗荆国,东南清剿海盗,使国势成中兴之势。   襄王因心性散漫,故而不受帝位,辅立庶出皇子为帝。中兴帝在位十三年,因对襄王让位之感激,故而对襄王一脉颇为优容。更因无嗣,立襄王嫡长子为皇太子,以做储君。   船上的襄王世子,乃襄王第二子,年纪轻轻便受封平虏将军,将海防一事全权交付其手中。   此时的章询有些焦躁,为引诱海盗上岸劫掠,可是煞费苦心。不惜牺牲村民的性命,以一百万担粮草做诱饵,方引得大鱼上钩。   琼竹海上多,海盗的据点神秘难寻,作断臂之举,就是要找到海盗巢穴,一劳永逸。将士卒从海防中解脱出来,投入北方与荆国的战争中去,以图霸业。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艘押运粮食的船只居然在这里停留。以至于自己悄悄尾随的计划落空,只得将其歼灭,以免走漏风声。   海盗们仓皇无措,朝着对方船只一通乱射。   “夺船。”   船上的粮食足够大军三月之需,抛石机是不能动用的,只有靠蛮力夺船。海盗的船只装载太多粮食,就像肥硕的蠕虫,根本无力逃跑。   跳板搭上船板,海盗们彻底绝望,那些着甲的士兵肆意杀戮着海盗。跳船是不行的,成群的鲨鱼游荡在海中,不幸落水的就成了它们的食物。   海盗之中有官府的内应,“启禀将军,方才一艘木筏上有三个人,那个女人很是漂亮,所以这些海盗想要将其擒住送给混海王。”   “混海王,迟早会是一个死人。人擒住没有,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美。”   “将军,没有抓到,那小子水性极佳,且对大海很是熟悉。他将木筏划到礁石群里,派了三个人去捉拿,结果一人被杀,血腥引来鲨群,另外两个拼命往回逃,被鲨鱼吃了。”   襄王世子顿时来了兴趣,“放陌刀船,去看看那小子有没有被鲨鱼吃掉,没有的话,就给我带回来。”   一艘四周布满锋利刀刃的船只被抛入海中,鲨鱼们以为是食物,费力撕咬过来。刀刃划破鲨鱼的嘴,使其惊惧地游走,这样的船只专为防鲨鱼而建造。   三个甲士跳入船中,朝着礁石群内游去,沿途的鲨鱼纷纷避开。   礁石另一边,在一块木排上,于沧海拼命喘息,在海中逃脱鲨鱼的撕咬,逃上木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沫儿的脸上露出凄惶之色,“哥哥,怎么办,这些凶恶的鲨鱼会吃了我们的。”   于沧海只是苦笑,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死在这海上,而且死无全尸。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沫儿惊喜之间突然又叹了口气,“你这个时候醒来,岂不是要看着自己活活被鲨鱼吃掉。”   夕遥浑身难受的紧,他依从了青烨的建议,乘坐青鸟,打算从云雾中直接飞去碧落山。刚出得蓬莱岛,天地间出现一股恐怖威压,青鸟居然犯晕,直接从云层上砸落海中。他的雪山气海一阵翻腾,灵慧更是几乎形散。   仙人可以不饮不食,只是凭借每日的朝露,便熬过了几个月。而此时,他的身体异常难受,这里灵气的稀薄,就像在高原上缺氧一样,几欲窒息。   看着这两兄妹,果然是缘分所致,若当日不救得他们,今日自己恐怕也早丧生于沧澜海,只怕青鸟此时正在沧澜海中拼命地寻找他。   “你们想吃了我?”   汐遥对着海中的鲨鱼说道,于家兄妹只觉得不可思议。   海中一条鲨鱼居然发出啾啾的声音,“我饿,你让我吃了你好不好。”   “饿就要吃了我么。”汐遥冷冷一笑,然后口中发出尖锐的利啸声,鲨鱼瞬间仓皇而逃。   于沧海张大了嘴巴,“你居然能模仿虎鲸的声音。”   在海上,鲨鱼群能够捕杀温驯的巨大鲸鱼,但绝对惹不起虎鲸,除了那些天地异种,虎鲸就是海上的绝对霸主。   “这有什么难的,不远处有三个人过来,我太困了,要休息下。”夕遥太疲累了,昏沉过去。蓬莱岛上书阁里有很多奇特的书籍,那是无数蓬莱人的心血,也是超越任何一族的宝藏所在。   于沧海只觉夕遥很是无礼,此时的他哪里还能是三个人的对手。这个隐秘世家的小子,只吓退鲨群就昏昏然睡过去,好歹也将所有的麻烦解决了也不迟。   “听,虎鲸的声音。”   三个甲士有些踌躇,这陌刀船防得了鲨鱼,却防不住体型更加巨大的虎鲸。“不对,虎鲸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礁石群中,以虎鲸的身躯根本进不来,如果是年幼的虎鲸,根本奈何不了陌刀船。”   陌刀船继续向里划去,正巧看到鲨群向着礁石外离开,不禁怀疑于沧海是否已经葬身鱼腹。   “哥哥,海盗又来了。”   三个人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一块平平的木排,居然能够让鲨鱼退却,天下之间神奇的事情真不少。“小姑娘,我们不是海盗,我们是洛国的士兵,外面的海盗已经被歼灭了,襄王世子想见你们,跟我们走吧。”   话语很生硬,但是别无选择,洛国控制着南碧东南之地,于沧海从往来商人口中早有耳闻。   夕遥沉沉睡去,于沧海对于这个神秘的世家子弟根本不抱任何幻想,凡事还得靠自己,“那烦请诸位大哥领路。”   襄王世子英俊的脸庞上透露出狡黠,“这便是力斗海盗的英雄么,果然生的一表堂堂。”   “实不敢当,余不知道何处惹怒了世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襄王世子眉宇间的愠怒怎么也瞒不了他。   襄王世子想不到于沧海这人能观人眼色,愈加肯定此人绝不简单。“本将军为剿盗而来,然而这些海盗却因为你们而停留,致使本王船队被现,如今想要尾随找到巢穴,何其困难,你又该当何罪?”   久历生死的人,自然不会被一句恐吓所吓倒。这关我屁事,于沧海拱了拱手,“请斩观海员,以儆效尤。”   每艘大船上都会配备一名观海员,他们掌握海中地图,替船指明方向,可谓航行的明灯。没有发现敌方船只动向,就是大大的失职,章询对此也无话可说。周围的军士已经按刀在手,怒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观海员自然已获得处罚,此时在海上,不好立即执行,令其戴罪立功,此役过后再作决断。本将军问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寻得这些海盗。”   “海盗中可有内应。”   “有。”   “既然有内应,直接带去海盗巢穴便是,缘何在此磨蹭。”   “小子大言不惭,那海盗巢穴附近海域遍布迷阵,若没有破解之法,只能在海中原地打转。”襄王麾下将领鄙夷地反驳,于沧海不咸不淡地说,“既然如此,想必各位已经有了解决方法,又何必问我这个渔民,殿下,舍妹在海上漂泊多日,已然累了,请容告退。”   章询点了点头,“来人,安排三位去休息。”   “殿下,何必对这个狂妄小子礼遇有加,我看他也不过尔尔。”章询笑了笑,“博易,自古有才之人大多脾气怪异,这有什么。我也不过试一试,如若他有办法,就免去与海盗主力硬拼,如果没有,也只好等另一股海盗回航,在其得意之下,打个措手不及,我方依旧胜算居多。这一次,还真是观海员严重失职了。”   博易拱了拱手,“是属下的错。”   “行了,想要与荆国一争高下,就必须要网罗天下英才。如若他真有本事,定然有其一席之地。如若没本事,本将军也得了礼贤下士的美名,天下英才闻之,必然来投。”   “殿下高明。”   船舱里,夕遥开始动用雪山气海,沟通天地游离的灵气,修复那破损的气脉。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无妄之灾,居然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打击。   “我们要尽快回到陆地上去。”   “我也想,可是那襄王世子如何肯轻易放我们离开。”   夕遥想了想,对于沧海说,“把你腰间那把匕首给我。”夕遥手中蒙蒙的气流闪过,然后匕首仿佛活了一般,转了个方向,“你拿着这把匕首,照着海图就能够找到海盗巢穴,你去跟襄王世子提条件,让其派遣船只送沫儿和我去洛国,你跟去建功立业。按照你们这类人的说法,遇上棵大树,就要牢牢抱住。”   于沧海拿回匕首,不用力,匕首便指向南方。“你究竟是那个隐士世家的弟子?”   夕遥摇了摇头,隐士世家总比蓬莱仙人的名头实用些。“世人愚昧,就连最简单的地磁之力都不得而知,若无法感知地磁之力,候鸟何以准确无误南飞。”   蓬莱先辈们早已将四时运行,万物变化窥视究竟,而且著书立说,蓬莱阁的书海里,记载着领先这个大陆无数年的财富。 初入碧野 第六章 棋痴   南碧四通八达的水域,注定了这里的繁华,有被誉为“天下粮仓”的美名。   洛水流域的源头起自帕米尔高原上的雪山,向中流向圣心湖,经南汐口奔流而下,构成南碧的血液。庞大的洛水流域有无数分流,江河众多,有两大湖泊,西子湖和洛仙湖。   两大湖皆是因美女而得名,越国西子湖传闻古代有一个绝色女子,天天在西子湖中浣衣,后被送入皇宫中当妃子。此女备受国王宠爱,国王因为宠爱美女,致使国灭,便是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三笑倾尽天下心。有诗云: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洛仙湖就更加神话,有仙降人间,居于洛族中,传生民之道。四时以待,抚琴于碧波,仙音缭绕。每逢月圆之月,翩然起舞,仙姿使天地失色。有诗云: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乘船经由浔阳江入口,朝着洛仙湖而去。两岸的树叶已有枯意,在风的抚摸之下,恋恋不舍飘然而落。浔雁在江水中尽情扑腾,船行经过,仓惶飞入芦苇丛中。   江山如画,奈何人性贪婪,烽火燃遍碧野大地。   夕遥还是很难凝聚灵力,雪山气海的召唤几乎没什么作用,这便是青烨所说的危险么。虽然不能施展大型的术法,寻常的人依旧难以伤他分毫。那些军士对他很是畏惧,一个只靠朝露就能够生存人,显然已经脱离他们认知的范畴,隐世世家的弟子果然神秘。   真不知道先辈是怎么在这片大陆行走的,他们或许已经克服了灵力稀薄带来的困境。   “夕遥哥哥,你说蓬莱仙岛真的存在么?”   对于这个不离不弃照顾他半年的小姑娘,夕遥很是喜欢。“沫儿,见到了青鸟,就离蓬莱不远了。”   “可是我们见到了青鸟,还吃了灵药,为什么还是没有见到蓬莱岛呢?”   夕遥确定没有他人听见这话时,才警告沫儿,“你哥哥没有告诉,不要把吃过灵药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么?”   沫儿吐了吐舌头,“说过,可是夕遥哥哥你是好人,才不会吃了沫儿呢。”   夕遥对这天真的小姑娘笑了笑,“那自然不会。”若是让人知道他蓬莱仙人的身份,恐怕他的肉比沫儿还要让人疯狂。   “蓬莱岛存在很久,但是鲜少有人能上的了岛。蓬莱仙人愿意给有缘的人馈赠,却不会让凡人上得蓬莱岛。要是碧落仙人,若是有人敢窥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杀掉。”   “碧落仙人岂不是很凶?”   确实很凶,而且很厉害,能够以无上法力构筑碧云天,凌驾诸天星辰之上。回想一起呆在襁褓里的未婚妻,便会心一笑,她该是很安静的吧。   船入洛仙湖,湖中战舰林立,这里是洛国水军的驻扎地,而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便是碧野十大名山之一的望仙山。正对湖中,成眺望的角度,因此名之望仙山。   阳光照在湖中,光影斑驳,竟然隐隐而见神辉。旭阳普通的光芒,能够使得万物生长,其隐藏的神辉唯有碧落族能够引动。在旭阳自碧落山而没,光芒收敛,神辉便会从背面显现。碧落族于碧落山观日落而悟神辉成仙之道,超脱生死轮回。   “夕遥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洛国都城宣京,我们在襄王府上等你的哥哥回来。”   如若所料不错,于沧海会在这次剿灭海盗的战役中立下功劳,便有了在洛国立足的资本。这对因为夕遥而活的兄妹,而他也因这对兄妹而活,实在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就离开。   襄王府很大,不知经过了几重门,终于来到客厅。襄王坐在首位,显然知道二人的消息,也不惊讶,“这便是于勇士的兄妹么。”   沫儿顿时兴奋起来:“您说的是我哥哥么?”   “是的,你的哥哥带着询儿直入海盗巢穴,并奋勇杀敌,一举擒获混海王。若是被贼首逃脱,又将祸乱我洛国沿海疆域,实乃大功一件,已被封为少将。”   洛国传讯的手段挺快,这刚刚发生的事,居然先他们一步抵达宣京。夕遥跟沫儿截然不同,没有丝毫的意外。那指南匕首定然能够破除迷障,找到海盗老巢。然而这一切,在襄王眼中,觉得夕遥绝不简单。   “夕遥哥哥,我哥哥当少将了。”   夕遥也被沫儿感染,高兴起来,“行了,别失礼,我们等他回来,好好替他庆祝一回。”   “夕遥,不知道你会不会下棋。”   下棋,蓬莱人对天地至理如痴,这棋道自然有所研究。襄王从小沉迷棋道,为此不惜放弃皇位。侵*多年,博得洛国棋王的称号,难逢对手,所以逢人便问是否会棋,拉上手谈两局。   很多时候,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高处,会寂寞难耐。蓬莱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们对着自己喜好的事物,费尽无限生命去研究,直到最后实在无所进境,选择坐化。   夕遥点了点头,襄王便上前拉住他的手,对着仆人吩咐道,“带这个小姑娘去找郡主,让郡主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沫儿,去吧,我待会去找你。”   屋子里全是棋谱和棋的书画,中间白玉桌子上刻的棋盘,襄王约夕遥相对而坐。   “请。”   夕遥拿了颗黑子,随便往边角一放。这让襄王很是惊奇,从来没人在先手之时如此随意,无不占据有力地位。襄王并不知道,夕遥只是在蓬莱书阁里看过此类的书籍。若不是开启了灵慧,只怕早就忘却。   第一局,以夕遥输掉十目结束。   第二局,夕遥输掉七目。襄王能够明显感到夕遥的进步,蓬莱人擅长学习推理,并且不断进步,这就是一群术法类的怪胎。   第三局,五目;第四具,三目。襄王抚了抚额头,“你真是厉害,不行了,老了,你如果想赢本王,且让本王歇歇,不然就胜之不武。”   夕遥有些纳闷,“不想,为什么想赢呢,你下棋,难道就是为了赢别人?”   这句话让襄王目瞪口呆,下棋,不是为了赢便天下人,成就天下无敌。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赢么,赢了可以得到美人,得到财富,甚而得到天下。   “不为了赢,那你说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下棋,是为了研究棋道,而不是为了赢别人。哪怕赢尽天下人,也不过在末端徘徊,若是掌握了棋的变化之道,哪怕不赢别人,岂不是乐趣无穷。”   夕遥的话对襄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久久回不过神来。   “行吧,你就好好想想吧,我去找沫儿了。你要是想下棋的话,可以找我。”   多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从头翻转,很小的时候,第一眼见了棋盘,就深深的喜欢。   “玩物丧志。”父皇剥夺他下棋的权利,并且放出话来,谁若敢让他接触棋盘,就以欺君之罪论处。   于是他开始机械地学习着政务,只有在梦中才有机会与棋有所接触。他的生活里失去了棋,就像是鱼离开了水,渐渐忘记了呼吸。   对于父皇,他恨,也同样体谅他的苦衷。荆国已经攻占洛国几个郡,兵锋直指宣京。洛国极度需要一个中兴帝王,挽救这样的颓势,避免灭国的危险,只怪他实在不是那块料。   父皇驾崩,他坐在龙椅上,茫然无措,而司礼大臣欲要将皇冠戴在他的头上。手中一颗棋子圆润无比,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颗棋子出现在手中。   在皇位和棋子间,他毅然决然地选择那散发着白色光泽的棋子。洛国可以不需要他这样一位皇帝,他的生活中却不能够没有棋,他甚至愿意化作一粒棋子,在棋盘中演绎一生。   他的选择对了,洛国中兴帝即位便开始雷厉风行的改革,军队面貌焕然一新,收复荆国占去的三郡之地,如今猖獗的海盗已经被肃清,接下来,便会开始对荆国的战争。有些耻辱是需要血来洗刷的,而他这个闲散的王爷,只要好好的玩物丧志,就是对洛国最大的帮助。   专研棋艺二十余载,洛国著名的棋师都败在他的手上,他似乎已经天下无敌,多么希望一个人来打败他。高处不胜寒,只剩下寂寞和清冷。   然而,下棋就是为了战胜别人么,这又有什么意义?   蓬莱人以棋盘为比喻,看做整个天下,乃至漫天星辰。以棋的角度去研究天道星痕运转,为此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凡人以棋来看做各个国家,以及可以掌控的人,做棋手,便可以掌控别人。所以心机深沉之辈大多都会下棋,像襄王这样为下棋而喜欢棋的绝无仅有。   然而其纯粹之中也有瑕疵,失了本心,便成了狂妄的独孤求败。人生一世,只为喜欢而喜欢,哪里需要那么多得理由和最终的目的,且云淡风轻,顺其自然。  初入碧野 第七章 章华   襄王有二子一女,大儿子章钺自七岁起便被送往皇宫,过继给皇帝当太子。二儿子章询统御东南海军,以卫海疆,驱逐海盗。   襄王痴迷棋道,仅有襄王妃一位妻子,襄王府中显得人丁单薄。章氏皇族人丁不旺,当朝中兴帝后宫佳丽三千,皇女倒是生了九个,却无一位龙裔。帝君拉着襄王的手,“你将皇位让给朕,他日朕将其传给钺儿,岂不圆满。”   襄王诚惶诚恐,“陛下千秋鼎盛,何愁无嗣子。如今钺儿也不过暂代储君之位,若他日嗣子出,则归还太子位。”当年莫名其妙出现在手中的棋子,早就显示了这位帝王的谋略。能够让一国起死回生,又岂会是易于之辈。   洛国需要这样一位太子,使得民心安定。中兴帝在位十年而无子,百官恐社稷不稳,遂奏请立襄王嫡子为皇储,过继帝王一脉。你的皇位都是人家让给你的,自己没有儿子,还给人家儿子岂不名正言顺。   中兴帝,欣然允诺。不过在后宫中,不知摔坏了多少东西。悬而未决的帝后便说明了一切,谁若能生的一子,不论身世,直接立为皇后,真正是母贫子贵。于是乎,洛国的秀女事宜好好荡荡,很多貌美少女做着皇后的美梦。   襄王实在无心,也不愿参与政事,或许正因如此,洛国才能平稳过度。   在帝王宫,公主实在不受关注,但在襄王府,章华郡主却是掌上明珠。   襄王府的每个人都称赞章华郡主热情豪迈,待人热忱。襄王疏于管教,襄王妃也根本管不住她。从小被神秘高人收为弟子,章华更是武艺高强。所以横行无忌,不受拘束。   “郡主,王爷让您照顾好这位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   “沫儿。”   “别怕,放开点,走,今天高兴,我请你去喝酒。”章华一副大姐大的样子,不顾沫儿反应,就拉着她往府外走去。   如果宣京的浪荡公子足以让酒楼老板感到头疼,那么假公子章华郡主让他直接犯晕。这位郡主好打不平,凡是遇见不平事,就会出手。至于武艺高强,对此表示怀疑,别人知道郡主身份,谁敢招惹,还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至于传说的高人师傅,从未得见。   “老板,快上酒菜。”   老板苦大仇深,“郡主,小店小本买卖,小人上有......”   章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啦,本姑娘罩着你,谁敢欺负你。”   老板无语转身离开,被郡主照顾的直欲泪流满面。   章华直接用手撕了一个鸡腿递给沫儿,“给,这可是宣京最美味的玉枕鸡。”   沫儿起先还很矜持,没过一会儿,便和章华一样吃的满嘴流油。“老板,酒呢,怎么不上酒。”   老板只如上法场般抱着一坛子酒慢吞吞走了过来,章华一把夺过,拍开泥封,仰头便倒。   “去,通知老木头,他的活计又来了。”   章华郡主光顾过的每一家店,都会进入休整期。醉酒后会舞剑,九落剑法,确实很好看,如同九天仙女,可是桌椅板凳就倒了大霉。人会跑,桌子板凳长了腿都不会跑。   “哎呀,不好。”透过窗沿看见长街上的少年,她迅速丢掉酒坛,钻进桌底,还不忘叮嘱,“记住,都别说见过我。”   沫儿手足无措地坐着,那少年已然走上楼来,“有没有见过章华郡主。”   “哪里,章华郡主从来没有来过。”嘴上如此说,眼神将桌底几乎射穿,求你了,把这个惹祸精带走吧。   那少年会意,点了点头,示意老板不用担心,径直走到沫儿边上坐下。“小妹妹,你有没有看到章华郡主。”   沫儿感觉裤腿被人拉了拉,然后摇了摇头。“你是谁呀,找郡主有事么,郡主刚刚离开。”   章华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直赞沫儿够义气,而且还很机灵。   “呀,我的腰牌怎么掉了。”叮咚一声,挂在腰间的腰牌朝着桌子底下坠入,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弯下腰,将章华请出来的理由。   四目相对,少年故作惊讶,“郡主,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章华噌的一下站起来,撞上的桌子,“哎哟”一声大呼。   “臭萧正,你不好好当你的七品县令,跑到宣京城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了,不是你说要照顾我的么。”   “难道又有人刺杀你,那些该死的刺客,上次被我教训的还不够,这一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对于章华的九落剑法,人们熟悉无比,但再怎么不靠谱,上次也确实是章华救了他的命,过程不清楚,只因为他已经昏过去。   洛国最年轻的状元公,一篇《平税论》引发滔天大波。大臣直斥其狂悖无知,当贬为庶民,永生不得录用。但是中兴帝却让其担当京郊平湖县的县令,其回护之意甚是明显。   十年之后,中兴帝觉得是时候对这些腐朽的世家动手了,他要开始与他们掰手腕,萧正成了马前卒。平和的宣京背后汇聚着无数风暴,政治的斗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   这场博弈,一旦成功,洛国的国力将更加强大。如果失败,则国势必然衰退,厉兵秣马的荆国必然会卷土重来,就连盟友越国,恐怕也会掺上一脚。   “我要见陛下,你有没有办法。”   “怎么,他们不让你见。”   前路到处都是绊脚石,他得罪了太多的人,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那些人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就连面见皇帝,都遭遇阻挠。   甫一上任,就被敌人塞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就此退去,所做的改革无疾而终。他只有向着他们预算好的剧情出演下去,否则自己的抱负理想将化为泡沫。   他需要向天下人表露自己的决心,无谓一切阻挠的决心。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缔造一个强大的国家,结束南碧三分,连年征战的现状。   所以,他要向皇帝要权力,天子的权力才能震慑并且惩处那些背景深厚的罪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所畏惧,又有哪一个变革者得以善终?   “萧正,你干脆娶了七公主吧,何必过着被人追杀,朝不保夕的日子,要知道本姑娘保得了一时,却保护不了你一世。”   国朝的驸马过着荣华富裕的日子,却绝不能任职任何官位,掌管丁点权利。没有人的仕途会比驸马来的凄惨,哪怕被罢免,也有复位的希望,但是驸马,就连简单的涉足都不行。   如果萧正愿意娶七公主为妻,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弹冠相庆,一纸《平税轮》引得宣京震动,洛国飘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今国贫民弱,却富者越富,天下不均,恐祸不远矣。有望族损国之利而就私利,残民之生计,谓之为贼,当严惩以定国邦。   现下之时,当清查田亩,对隐匿者严加惩处。公侯国戚当忘私利存大义,平等交税,以壮国势。三年当国强而御外侮,十年当雨花台上观风雨,二十年则可追溯中碧,圣塔而盟。”   利益阶级怎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天下一统,而损害自己的利益。那宏图愿望让所有大臣嗤之以鼻,但却打动了中兴帝。谁不想成为一统天下,功勋卓著的千古明君,皇帝也有美名与笑柄之分。   打动了一个实权帝王,那么一切便有可能。只要自己能够抗住别人的打击而站稳脚跟,那么则大业可成。   “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   一向豪迈的章华难得地脸红起来,“我倒是敢嫁,就怕你不敢娶。”   章华郡主的身份比皇家公主还要尊贵,物以稀为贵,更何况当今太子还是她嫡亲的兄长,一旦新君即位,便是唯一的长公主。   萧正反倒有些不敢看她澄澈的眼睛,只是催促,“快点带我进宫,真有正事。”   “总是敢说,却不敢答应,胆小鬼。”章华小声嘀咕着,哪怕再有豪放气概,对于小女儿的事情,仍然显得忸怩。   “我先把沫儿送回家,你跟我去王府,然后一起进宫。”   萧正有些浑身不自在,他实在受不了襄王的态度,“不了,我就在进宫的路上等你,你先回去吧。”   襄王对章华很是宠爱,哪怕看上了这个惹下天大祸事的小子,也不在乎。只是见萧正第一面,便道,“你若喜欢章华,就娶她。你若不愿意娶她,就别再见她。”   这不过是最简单的要求,要是想娶她,就在一起;要是不想娶她,就离得远远的。如果不想娶她,又要去招惹她,就让人万分记恨了,襄王就是这般记恨着萧正。   章华把沫儿丢在王府门口,就匆匆而去。迎面而出的夕遥,只感觉灵慧一阵波动,从未离开过蓬莱岛,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而她又是谁呢,为何难以忆起,仙人也有失忆的时候么?   章华郡主,章华,确实不曾听闻过这样一个名字,而那种感觉,就连作为仙的他也讲不清楚。  初入碧野 第八章 大案   宣京近郊平湖,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县。然而今天,整个宣京的目光都汇聚在这里,万众瞩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死掉一个平民的女儿,这在贵族眼里是多么的稀松平常。虽然这几年宣京法令严明,但被签身契的奴仆死亡,只要主人家不追究,官府也不会闲的没事去插手。   案情很清楚,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死后抛尸湖中。有目击者到县衙举报,相关证人及嫌犯一一到场,供认不讳。而且所列有条有理,一看便知事实就是如此。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萧正感到为难,最终的凶手直指三驸马。国朝的驸马大多是勋贵弟子,但这三驸马不过是一个普通耕读世家的子弟,当然也最容易被人哄骗。   但是三公主绝不好惹,这位公主必然会被载入史册。中兴帝刚刚继位,荆国大军直指宣京,帝君御驾亲征。敌军偏师绕道围困宣京,并称皇帝已然溃败,且被俘虏,宣京城一片混乱。值此危难之际,三公主怒斩主降派主要官员,并亲上城头,激励士气,抵御敌军,使得宣京无恙。   其后随中兴帝追击敌寇,深入荆国腹地。荆国名将楚溯一退再退,骄敌之心,于皖江大败洛军。三公主为护帝君,中箭落水。   后来章菁回到帝都,身边便跟着三驸马,并请帝君赐婚。无视文武百官反对,中兴帝欣然应允。国朝九位公主,只有三公主最受宠爱,直叹其非男儿,不然可秉承中兴之业。   萧正区区七品县令是没有权利传唤驸马的,所以他向皇帝要了权利,索要令牌,现在这面令牌就摆在公主和驸马的面前。   “相公,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书生,现在胆子大了,居然敢犯人命案子。”对于驸马的性子,章菁最是了解,读书读得有点迂腐,没有他人怂恿,怎么可能犯下人命案子。   驸马跪倒在地,“娘子,我对不起你,那晚实在喝醉了,所以乱了性。”   章菁轻轻将他扶起,“相公,我是知道你的。从你能够饿着肚子,也微笑地告诉我你吃饱了。从你明知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也毅然决然站在我的面前,我就认定了你。”   驸马泪眼朦胧,“可是,娘子,陛下亲自下的令牌,怎么办?”   章菁握着他的手,轻轻安慰,“相公,父皇发了话,就去平湖县衙一趟,可能要吃几天苦,但是别怕,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阿荣,送驸马走。”   她英气的眉宇不怒自威,“陌郡王,莫非我章菁就好欺负,且走着瞧。”   陌郡王府前,她一身戎装,骏马嘶昂,每走一步,蹄下便生一朵莲花,逐渐幻灭。梦魇马,生长于火之极地,蹄生火莲印记,偶尔游溯到琼竹州,喜食紫竹笋。梦魇马被列为天地异种,极难被驯服,非能心通,难以驾驭。能日行千里,幻影无形,更是不惧怕火焰,也能踏水而行。   章菁弯弓搭箭,箭如奔雷,刺入陌郡王府的牌匾上,然后从箭头入口开始破裂,如粉尘般滑落下来。   陌郡王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前,“三公主,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本王府前放肆。”   她继续取弓搭箭,丝毫不顾颤抖的陌郡王,一箭射落其捆缚的发髻,顿时披头散发。“我章菁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胆子自然大了些,倒是有些人才是真的胆大,居然敢以我作局,就不怕被反噬。”   护国公主怒闯郡王府的劲爆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宣京,平民为此拍手称赞,少数人深忧涌动下的暗流。中兴帝将砚台奋力掷于地上,“大胆,你立马去平湖,告诉萧正,把驸马给我安全送回来。驸马若出任何事情,让他提头来见。”   都到了这个份上,章菁依然不肯来求他。当年皖江惨败,确实是他好大喜功,得意自满。但是她又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小校的死,从此怨恨他呢。虽然她能为救他而中箭坠湖,却绝对没有原谅他。回宣京后,只有求他做主赐婚一事,便再也不来见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也奢望那份难得的亲情。妻子女儿对他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只有章菁能够直言不讳地劝谏他,但是因为一次没听,就彻底失去了所有。   “公主呢,公主在哪儿?”   “陛下,公主去了平湖县。”   这幕后的一切并不难猜,这些世家门阀,损国利而得私利。何时才能洗刷掉荆国围阙之耻,才能报皖江大败之仇。力量还是不够,但是他已有些等不及了。   平湖县的县衙之上,驸马一言不发,萧正独自问着话。   “鉴于此案甚为重大,平湖县衙已然不够权利审查,现押解嫌犯至刑部大堂审理。”驸马能到平湖县衙来,那么自己所做的,任何人都不能诟病。至于外面的戏谑声,至少一大半都是世家的狗腿,何必在意。   襄王府上,夕遥得见那位叫章华的姑娘,眉宇间清秀,宛若洛水般柔和。   “喂,你这书呆子,难道不知道盯着女子看,是很失礼的。”   夕遥可不在乎失礼于否,也不知道碧野大陆的礼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那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你的剑法是谁教给你的。”   章华很是不满,“你怎么像审犯人般审问我,关你什么事,无聊,我去找萧正了。”   “不许去。”襄王严厉的声音响起,“萧正那个惹祸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他既不愿意放弃仕途,你何必要去纠缠他。”   “不去就不去。”章华嘟哝着嘴回屋子去了。   “贤侄,小女不懂事,你别太在意。”夕遥只是有些无奈地微笑,那种理不清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凡世的剑法,他自然不认得。但是章华舞动的剑法却是与蓬莱岛的一本仙术很像,《晋旭九落》,蓬莱仙人在碧落山观日落而悟。   但那感觉绝不是剑法引起的,而是章华让他觉得熟悉。既然问不出所以然,就只好用推测之术。推测他人的命运,自然不是无代价的,夕遥的脸惨白的如同白纸。   他没有看到他所要的答案,却看到了凶险。章华的一大半命痕都包裹在迷雾之中,无法窥视,所以得不到所要的答案。人们在好奇之中,会忘记很多东西,譬如青烨的忠告。不要轻易推测他人的命运,更不要轻易改变。   现在,他不仅推测了,而且还决定要去改变。这个让他感到亲切熟悉的女子,不该接受那样残酷的命运。所以他试着去改变命痕的轨迹,吐去一口逆血,刚刚有些恢复的雪山气海和灵慧又遭受了不小的震荡。   她的命痕居然难动分毫。   有些人的命痕坚若磐石,他人难以改变,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撬动,方得摆脱。外力不行,那便只能壮大己身的力量,他开始执笔,在书页上银钩笔画,《雪山气海初解》,蓬莱人力量的源泉。   写完这本书,疲累不堪,直接倒在书桌上睡着了,那书页上的字迹顷刻间消失,凡世的纸根本无法承载仙灵的遗忘之字。   碧野大陆中,只有极少数人具有修炼潜质,蓬莱、碧落、云州三仙族占据绝大部分。蓬莱人修雪山气海,引天地灵气,超脱轮回,其中要求的资质可谓严苛。   首先身体各个窍穴相互勾连,形成雪山气海。雪山气海有三十六洞,灵气透过洞口,形成乐曲,勾动天地之力形成术法,以此攻击。洞口至少通了六个,才能奏出乐章。沟通三十个以上,才能循环不息,产生灵慧,储存于脑海中。   蓬莱人繁衍生息,一代代人不断探索,终于成为修仙的佼佼者。一族之人,雪山气海很少有不通三十之数者。加之蓬莱人喜欢探索万物之理,著书立说,整个蓬莱阁拥有无上价值,如若书刊流入碧野大陆,将引起天翻地覆的时代变革。   幸运的是蓬莱人保守,书册不得传阅于外人。加之所写之书皆用仙力,非有慧眼者无法读阅。即便慧眼者能读,也无法传之他人,在要讲出之时,会神奇的忘却。   对于章华的剑法,夕遥很是疑惑。那明显就是仙术《晋旭九落》演变而来,但蓬莱人的记载,从来没有任何一部仙法流落碧野大陆。   九落剑法,虽可能由《晋旭九落》演变而来,但确实已经脱离了仙术的范畴,成为凡世顶级的武功,这才使得其代代传承。   曾有诗酒仙,游遍碧野大陆,寻访各种酿酒工艺,改良方法,酿成蓬莱琼浆。更有脍炙人口的诗篇流传,“此去蓬莱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海客谈云州,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碧落,云霞明灭或可睹。”“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飞流之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碧野大陆的人为他的诗喝彩,称之为仙,恐怕只有天上的文曲星宿才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才华。而他确实是仙人,蓬莱岛的青莲仙人,徜徉于名山大川,忘而不返。  初入碧野 第九章 刑场   斩刑台上的枯叶堆积了好几层,灰尘厚厚的附在其中,那些斑驳的暗红色痕迹彻底干涸。宣京已经很久没有处死过犯人,死刑犯的消失,标志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度的治安很成功,天下承平。   然而今天,经过简单的清扫,又将作为处死刑犯的场所。风从远处吹来,吹起了枯黄的落叶,那些褐红的色的土张开大口,等待新鲜食物的注入。   围观群众很多,在娱乐缺乏的帝京,对于杀人这种盛景总是很向往。只有见过杀戮的人,才会反感战争,从未见识过的人,反而隐隐地有些期待。   囚犯的身份很高,高到这些平民都要仰望的角度,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兴奋。不管是谁,虽然表情不一,但是头与身体分离开的声音如出一辙。   如果你觉得囚犯是三驸马,那便是大错特错。萧正知道,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处死护国公主的夫婿。中兴帝哪怕再想削弱世家的力量,也不会拿章菁做牺牲。因为多年前,章菁就已经替他牺牲了太多太多。   但是三驸马死了,死在去刑部的路上,所以他受到了牵连,走上了断头台。   “觉得很无辜是吧,他才是最无辜的。我不管你的抱负有多伟大,不管是不是为国为民。我只知道,你的令牌出现在我的面前,封郎死在平湖县的路上,这就足够让你去死。”   章菁平静的面容,透露着冰冷至极的冷酷。   洛国无人敢动三驸马,但是敌国敢。他们无时无刻都想毁了护国公主,而这一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平湖县至京城的短短距离,让他们拥有了动手的可能。而且,一石二鸟,既毁了护国公主,又毁掉了这个一心想壮大洛国的状元郎。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刀斧手摘掉死囚令牌,双手抡起大铡刀,势要一刀断头。   “刀下留人。”   女侠从天而降,挡在萧正面前,“不许你们杀他。”   周围兵丁居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阻止,还是不阻止。监斩官面露为难之色,还在犹豫间,章华已经解下绳索,拉着他朝着刑场外跑去。   一声冷笑响起,弓箭的破空声传来。章菁在对面阁楼上射出这致命的一箭,“我的好父皇,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个状元郎。”   若是没有皇帝授意,一个章华,如何能够带走萧正。   箭已发,迅如奔雷,章华进入了奇妙的境界,他仿佛看见了箭的轨迹,所以她转身,挡在了萧正的面前。箭插入她的胸口,“姐姐,你放过他好不好。”   萧正搂着她双肩,犹在震惊之中。血侵湿了衣裳,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章华,你怎么样了,章华。”萧正抱着她奋力狂奔,“让开,让开。”   高大树木后的夕遥脸色惨白,汗水一滴一滴滑落。牵引箭头偏离一寸,这么精细的控制力,让他耗尽了力气,一夜所得的修炼就这样浪费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一定要这么做,毫无理由,毫无道理。   章菁当然看懂了章华中箭后的祈求,放过他?可是谁又曾放过兴山,放过封易,放过我?   所以她冷酷的再次弯弓搭箭,你们都不让他死,但他必须死。   长剑如星落九天般在阁楼上闪现,她必须要做出选择,箭出,萧正亡,她自己也会死在这绚烂的星光下。主要的仇人还没死,所以她还不能死。   章菁放弃了射出利箭,反手将弓箭上扬,格挡剑光。   咔擦,弓弦应声断裂,这把百炼弓在对方的长剑下,居然脆弱的如同薄纸。等她看清来人的相貌时,长剑锋利的剑刃已经搁在脖颈上。   这是一个中年人,他的目光悠远的如同天空中最深处的星星般难以琢磨。   “放弃吧,你杀不了他的。”   章菁倔强地道,“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吧,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中年人只是轻轻一笑,“剑圣一门所鼎护的人,除非自己想死,否则,他人便绝难杀死。你的执念并不在他身上,去吧,荆国楚溯才是你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章菁脸色苍白,“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中年人收剑入鞘,剑发出一声争鸣。能够将百炼精钢轻易削断的利剑,当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而且只有混含金锐之力的武器才能办到,能从神秘的金之极地弄到金锐之力何其困难,可见其来历非凡。   “别管我是谁,别与我为难,也别与自己为难。”中年人跃下高楼,顷刻间消失不见。   章菁沿着墙壁,缓缓蹲下,费力地喘息,这个人的剑法很可怕,那长剑中散发的气息让人窒息。他的人更可怕,深邃地如同望不断的苍穹,他的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调整一下失落的心情,静静离开,她需要重新找一把弓。只有神射手才能悄无声息收掉别人的性命,或许还没看清对手,就已经被死神的镰刀收割。有那个人的存在,杀死萧正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虽然她依旧有机会,但是必然将花费过多的时间,但很多时候,都是时不待我,徒耗光阴。   她又开始冷笑,那样一个与天下世家为敌的人,怎么可能有活路。哪怕他生时有很高的权柄,死后也会遭受清算。更有可怜者,壮志未酬身先死,徒惹凡人笑其痴。   陌郡王府,巡逻的军士突增一倍,明晃晃的灯笼,将王府映照地如在白昼。萧正这个变革者,被推向了斩邢台,阴差阳错,居然如此轻易就将其掀翻,本以为只是让其生出害怕的念头,知难而退而已。   陌郡王高兴的同时,也无比忧虑。因为他策划了这一切,郡王世子灌醉封易,酒中还放了*。那个可怜的农家女子被推入房中,次日醒来便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   勒死少女的自然不是封易,但封易确实乱了性,而且昏昏沉沉,不知事情经过,自己都认为是一时失手所致。所以这显得天衣无缝,再怎么查也查不到郡王世子头上来。但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些人凌驾于律法之上,无视律法存在。   护国公主当然是其中之一,就像当年荆国敌人围困宣京,章菁毅然决然斩杀那些坚定的投降派,冷漠地就像女修罗。   所以陌郡王从来都没有过杀死封易的念头,但是敌国这样做了,于是他便沾惹上了因果,或许此时,护国公主就潜伏在周围,给他致命一击。所以他夜不能寐,只有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亮如白昼的环境,才能让他稍稍心安。   黑夜中有些微光的双眸正在窥视着他,箭尖所反射的光芒跳跃闪动。她的袖口上残留的血液,尚温热地一滴一滴落下。年少轻狂的郡王世子才不在乎即将到来的危险,偷偷跑出郡王府,流连青楼,销金窟里醉生梦死。   直到匕首插入心口,他仍旧难以置信的诘问,“你是我的姐姐,你怎么能够杀我?”   章菁抽出匕首,看着他死时睁地大大的眼眸,冷冷道,“从母后不明不白的暴毙身亡,我就明白,皇家无亲情可言,你怎么可以对亲情有所奢望。”   就连章华中箭后的恳求,她都可以置之不理,更何况隔了几代人的陌郡王府。   身在帝王家,那些所经历过的事情,促使她不得不铁石心肠。皇家的女儿,若是学不会自己保护自己,终会沦为这个国家的牺牲品。   箭头仿佛暗夜幽灵,在灯光下急速穿行,穿透了窗纸,吹灭了蜡烛。   “刺客,有刺客,保护郡王。”   再多的兵士,再厚的盔甲,也不能保护住他的命。他眼睁睁看着利箭飞翔,插入咽喉,喷涌出滚烫的血液。双手举起,似要抓住飞奔着的箭矢,然后轰然倒下。   门被推开,陌郡王仰面倒下,喉头上插着一根利箭,直穿颈部。   “追。”   但显然已经追不上了,章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陌郡王府的通明并不能唤来光明,黑暗一如既往的隐晦。   沉寂的这些年,苦练弓箭与暗杀之术,而今日不过是牛刀小试。她的眼角沁出泪来,“封易,我欠你的,来世再还。我实在不该让你走这一趟,居然还会在乎他的命令,多年前,已然害死了兴山,如今却又送了你。”   她拭去眼泪,眼中生出熊熊烈火,“楚溯,八年前你就已经毁掉了我,何必再毁掉一次。封易不过是一个牵绊而已,有他在,或许我今生都没机会踏上荆国的地面。但是你却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么新仇旧恨就以你死我亡来结束吧。”   那一段十八岁之间刻骨铭心的记忆,一遍一遍地忆起,欢笑,痛苦,流泪,肝肠寸断。直到遇见封易,她以为可以完全忘却,却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宣京频频活动的敌国间谍让她明白,楚溯一直在干预,所以她离不开那段记忆。因此,她勤练箭术,时刻期盼这一场宿世对决,彻底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