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进府   知了在声声叫着,绿树葱茏的院内,树下摆了一张竹榻,一个少女正伏在上面沉睡,旁边坐了个八|九岁的垂髫女童,手里拿着扇子给少女打扇。
  少女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边露出甜美笑容,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女童不由微叹一声,别人的命怎么这么好,而自己的命就这样坏?
  
  院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妇人已经走进院来,女童忙迎上去叫婶婶好。妇人顺手接过女童手里的扇子,慈爱地伸手去摸少女的脸:“然儿,快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等你阿公瞧见了,又要说你了。”
  少女朦朦胧胧睁开眼,瞧见妇人就嘻嘻一笑,靠在她怀里:“娘,我方才做梦,梦见大红……”说着少女就掩口,妇人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然儿,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啊,一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
  
  少女的脸都羞红,伸手搂住妇人的脖子,妇人把少女搂紧一些,眉间眼梢全是笑,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这回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瞧见这母女俩亲昵,他呵呵一笑:“大丫头醒了,哎,每日还这么贪睡,要你阿婆还在,一定会说你。”
  妇人啐男子一口:“呸,什么大丫,我们女儿叫嫣然,郑嫣然。”男子坐到旁边凳上,接过女童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什么郑嫣然,我们家,不过就是下人出身,哪能起这样的小姐名字,再说,今儿爹被老爷留下,还不晓得大丫是不是要进去呢。”
  
  郑家是安远侯府的世仆,郑老爷子是老安远侯的书童,后来配了安远侯太夫人的陪嫁,做了这安远侯府的大管家,一家子在这侯府里是极体面的人家,郑三婶子是从外面聘的,听了这话就瞧着自己丈夫:“你在开玩笑吧,老太太原先可是亲口答应过婆婆,说然儿不在名册上的。”
  郑三叔苦笑一下:“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娘都过世这么久了,再说,这是夫人亲口说的。说大丫生的好,娘教出来的,定是稳重的孩子,意思让大丫去服侍世子。”
  啊?郑三婶惊叫一声,急忙把女儿搂得更紧一些:“当初老太太可是答应了,说让我们家然儿往外聘的,现在又去服侍世子,到时被世子收了房,以后顶天了不过就是个姨娘,别说……”
  郑三叔心中本就暴躁,见媳妇唠叨个没完,跺一跺脚:“你不高兴又怎样,我们郑家,受了那么大的恩,不过就是让女儿去服侍世子,这在别人家,是怎样的体面呢。”
  
  体面?郑三婶鼻子里哼出一声:“什么体面,就是偏心,大哥罢了,他小时从树上跌下,跌伤了腿,不能进府伺候,二哥呢,他可是好好的,可是爹娘还是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让他回乡。说是回乡,他在那家里,也是前呼后拥,使奴唤婢,人都要称一声老爷的。偏你最小,进府服侍这么多年不算,前年二小子也进府了,现在,连我的心肝闺女都要进去,我偏不应。”
  说着郑三婶就哭起来,嫣然见状,伸手去给自己的娘擦眼泪,郑三婶顿时觉得自己女儿格外疼自己,把她的手握住,抽噎着又待说话,院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接着郑老爷子走进来:“三媳妇,我晓得,你不满这事,可当初你嫁进来时,就晓得我们郑家是这安远侯府的下人。”
  
  当了公公的面,郑三婶不好再数落丈夫,只是站起身道:“公公请坐,我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我总共也就生了三个孩子,大小子已经过继给大哥,二小子进府服侍,现在,连嫣然都要进府,我这做娘的心,揪着疼。”
  郑大叔因幼时跌断了腿,后来虽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郑家虽有钱,说出去不过是安远侯府的下人,谁家大姑娘又愿意嫁个瘸子,直到差不多三十岁,才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带了个女儿来,过门也有十来年了,什么都没生出来。郑老爷子做主,把郑三叔的大儿子过继过去,给郑大叔顶门立户。
  郑三婶做娘的自然不满,可再不满也只有听着的份,毕竟还有二儿子在身边,这会儿又要嫣然进府,郑三婶这做娘的,怎不觉得一块心头肉被挖去了?
  
  郑老爷子叹了一声:“我也晓得你心疼,可是这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命。再者说了,太太是个善心的,世子也生的好,大丫要真能被看中,说不定也是她的福气。”
  福气?郑三婶的唇扯一下,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做姨娘的,再有天大的福气,上面也要让着正房。安远侯府的二老爷,两榜进士四品官员,在外做官连接生母出去奉养都不能,就这,吴老姨娘还被人人赞有福气,生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子,等再过些年,不愁没有朝廷诰命拿。
  可诰命对安远侯太夫人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她放在箱子里用来喂蠹鱼的几轴绸缎。
  
  这样的福气,郑三婶觉得,别人家爱要就要,自己的女儿是不能要的。
  见儿媳眼角有泪,郑老太爷又叹一声,嫣然偎依在娘的怀里,看着为难的祖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十一岁的孩子,不是不懂事了。
  郑三婶终究没拗得过自己的公公,终究泪汪汪的让女儿进府去了。嫣然也换下平日的衣衫,穿上侯府丫鬟穿的衣衫,随郑老爷子进府去了。
  
  一路上郑老爷子给孙女讲着府里的规矩,嫣然仔细听着,心里却有一丝怅惘。眼看着侯府将到,郑老爷子瞧着孙女的神色不由一叹:“嫣然,我们郑家,能得衣食饱暖,全托赖着主人。你进了府,服侍主人可要精心。至于做通房姨娘的,你不愿意,祖父也不会强要你去。”
  “我知道了,阿公,您就放心。”郑老爷子瞧着乖巧的孙女,心里的叹息更深,原本还想着在外面给孙女寻一门好亲事,不拘那做生意的,等到重孙儿出来,好好供重孙读书,也能洗掉身上这个奴字,可怎么就忘了,主人可以答应,当然也能收回。
  到的二门处,郑老爷子把嫣然交给一个早等候在那的婆子:“侄媳妇,我这个孙女从没服侍过人,还要你多教导!”
  
  这府里的下人就没一个不知道郑家的孙女格外被疼惜的事,听郑老爷子这么说孙大家的就笑了:“郑大叔,您放心,咱们也是几辈子的交情了,该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
  郑老爷子又叮嘱嫣然几句,这才瞧着嫣然和孙大家的进去,看着孙女背影,郑老爷子过了很久才踱着步子离开。命就是这样,看她的造化了。
  嫣然逢年过节时候,也曾进府给几位主人问安磕头,可这一回和原来不大一样,一路上嫣然都低着头,跟着孙大家的往里面去。
  
  瞧见嫣然这样孙大家的反而笑了:“郑家在这府里,也是老人儿了,你现在进府服侍,在主人跟前也是不一样的,若太拘谨,岂不被人笑,这家里的还比不上外头买来的不成?”
  “婶婶说的我明白,可这初进来,也该恭敬些,不给长辈们丢脸才是!”嫣然的回答让孙大家的仔细瞧了瞧她,接着就笑了:“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说话时候她们两人已经来到安远侯夫人的上房,孙大家的让嫣然在阶下等候,这才走上去问门边伺候的丫鬟:“夫人午觉醒了没有?”
  孙大家的声音并不大,屋里却已有人问:“谁啊!”
  门边伺候的丫鬟急忙回了,孙大家的这才敢掀起帘子走进去,嫣然能感觉到来往的人都瞧了眼自己,从此就要和她们一样了,嫣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还是恭敬站在那。
  “是郑家妹子吧?夫人让你进去呢!”一个十五六的姑娘笑吟吟地走到嫣然跟前,嫣然知道这是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头,名唤红柳,忙对她行礼:“多谢姐姐了!”
  
  红柳笑吟吟地还了一礼,眼飞快地在嫣然脸上瞧了瞧,那笑意更深了。嫣然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屋里,不及细看就上前给安远侯夫人行礼。
  安远侯夫人赵氏今年三十二三,见嫣然给自己行礼就让旁边孙大家的扶住,接着仔细往嫣然面上瞧了瞧,才对孙大家的道:“果然郑大叔的孙女,错不了。”
  “夫人说的是。”孙大家的忙应是,又奉承了几句,赵氏刚要说话就有丫鬟进来:“夫人,老夫人来了。”
  
  听的这话,赵氏忙带人出外迎接,果然见安远侯太夫人扶了个小丫鬟走过来,赵氏忙上前扶住婆婆:“天热,婆婆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吩咐媳妇就是,这样大老远走过来,媳妇心里难安。”
  “前儿请的太医不是说了,让我多走动走动,散散也好,我方才醒过来,想着晚饭该吃什么,索性过来和你亲自说呢。”安远侯太夫人慢条斯理说着,就要进屋时瞅见旁边的嫣然,有些惊讶地问赵氏:“这不是红玉她孙女儿,怎的在这,不年不节的,你寻她来说话?” 正文 更换   红玉是嫣然过世祖母的名字,赵氏给定远侯太夫人掀起帘子,请她进去后亲自给定远侯太夫人奉茶,笑着道:“并不是媳妇寻她来说话,是……”
  
  定远侯太夫人接过茶杯,用手摇一摇止住赵氏的话,眼仔细往嫣然那里瞧去。水红比甲蓝色背心蓝裙子,腰上系了水红汗巾子,这是府内丫鬟的打扮。
  
  定远侯太夫人说话时候,嫣然心里突地一跳,接着就有些泄气,但还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那。
  赵氏不由往屋里伺候的人身上望去,心里有那么一些懊恼,要是婆婆当众给自己没脸,要自己把人给退回去,那可才叫被啪啪打脸呢。定远侯太夫人的眼已经收回,对赵氏道:“我们娘儿俩,也许多日子没说过话了,让她们都下去吧。”
  
  服侍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应是退下。嫣然心里不知做什么想,虽和众人推出去,但眼还是往屋里瞧。
  “嫣然妹妹,过来这里坐着,一时半会的,还用不上我们呢!”说话的是个十六七的漂亮丫鬟,和红柳一样,她也是赵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名唤绿桃。
  
  “多谢绿桃姐姐!”既然绿桃招呼自己,嫣然也就走到一边坐下,那里本来坐了几个丫鬟,有一个见嫣然走过来,就对同伴使个眼色,嫣然虽小,也晓得这眼神不好,只谨记自己祖父说的话,进到这府里,要紧的是低着头做人,要晓得甭管多得脸的下人,主人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虽见这丫鬟眼神不善,嫣然也只对她们说声姐姐好,就规规矩矩坐下。
  
  “我们可当不得你这一声姐姐,你和我们这样人可是不一样的。”有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得了那眼神,迫不及待开口。嫣然虽知道这是嘲讽,也只装聋作哑,坐在那里。
  
  见挑衅没起作用,这小丫鬟不由把嘴微微一撅,红柳已经走过来:“说话声儿都小些,别打量我不晓得你们心里都有些什么主意。”红柳的话让那小丫鬟立即闭嘴,嫣然忙起身谢过红柳,红柳也坐下,只和嫣然轻声说些闲话,又让小丫鬟倒茶来吃。
  上房里面还是很安静,赵氏瞧着婆婆,额头上的汗不由滴下,对定远侯太夫人道:“婆婆,媳妇就是因为郑婶子是婆婆身边头一个倚重的,才想着给郑家个体面,让他们把女儿送进来,这孩子进来,也不是从粗使做起,一来就是一吊钱的二等丫鬟,等到以后……”
  
  “别说的这么好听,我还没老糊涂呢。媳妇啊,平常见你管家也是极其精明的,怎么就从哪学来的糊涂主意,你这儿媳妇刚定下,总有五六年才进门呢,你这会儿就迫不及待地要给她使绊子。这糊涂主意到底谁给你出的,告诉我,打上几十板子,撵出府去!”
  赵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婆婆,媳妇并没有给儿媳使绊子的心。只是想着,娶妻纳妾也是常理,与其等,不如现在在府里择出那么几个人来,送去服侍着,等以后也有服侍的情分。”
  
  “胡扯,我老曾家,从没这样的糊涂规矩,男子汉三妻四妾虽是本等,可若男子不肯纳妾,也是常事,才十三的孩子,要有丫鬟服侍,也要大上那么四五岁,老实至诚的孩子,服侍四五年,新奶奶也进府,她们也年纪将到,出去嫁人,这才是大家都好的主意。你现在巴巴地挑那么两个十一二岁的丫头送过去,新奶奶进府时候,她们年纪也还小,遣出去嫁人不恰当,留在身边,难免会有新人旧人的冲突。你的主意,说的那样好听,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你要不喜欢你媳妇,当初定亲的时候就和我说,我想法回了这门亲事就是,现在倒好,亲事已经定下了,你就生出这么个主意,传出去,我老曾家还怎么做人?”
  
  赵氏已经被曾太夫人的话说的魂飞魄散,急忙膝行两步:“婆婆,媳妇并没有不喜欢儿媳妇的原因,只是想着,那边……”
  赵氏话没说下去,已经被曾太夫人的眼看的有些惭愧,想哭却哭不出来。
  
  “那边,总是首辅孙女,你害怕压不住是不是?况且年前你自己娘家叔父又得罪了,被削职为民。你娘家爹过世的早,全家都仰仗着你叔父,于是你越发觉得没有底气。你这样的念头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你嫁进曾家也有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我待你如何?这十六年来,我儿子待你如何,纵然他也有妾侍,那些妾侍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为何到了今日,你反而没有底气?要晓得,你是诰封的定远侯夫人,是你儿媳的婆婆,尊卑位分早已定下。”
  
  曾太夫人的话说中赵氏的心事,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员,能结这门亲是过世的老侯爷仰慕赵氏叔父的风采,因赵氏叔父没有儿子,这才定了赵氏为媳。这些赵氏都是晓得的,自进门来也小心谨慎。赵氏叔父原本已做到户部侍郎,眼看就要入阁,谁知被人攻击,说他当年在知府任上时,曾私合一条人命,赵侍郎虽极力辩白,可也没有辩白出来,遂被削去职务。
  赵氏原本就觉得儿媳的出身高过自己,首辅孙女,心里已有些不悦,谁知自己叔父竟又被削去职务,不免对首辅有些抱怨。去赴宴时听了几个平日来往的人说的事情,这才定下这个法子。
  
  此时见曾太夫人句句中的,那眼里的泪顿时滚落,曾太夫人叹气:“罢了,你也不用伤心,今儿若非我午后无事,任由你做下去,那才是丢了大脸。你说挑了两个,除红玉的孙女外,还有谁?”
  
  “另一个是刘妈妈家的小孙女,还没让人进来呢!”赵氏见婆婆动问,急忙如实回答。
  “那这个你也别让人进来了,这些我都许过她们,让她们往外聘,不用进府来服侍的!”赵氏忙应是,曾太夫人又侧头想了想才道:“按说红玉她孙女,也该让她回去,可这人要回去了,就是打你的脸,罢了,我见她人也机灵还老实,我身边恰好少了个二等丫鬟的窝,让她补上就是!”
  
  赵氏怕的就是婆婆让人回去,听到这话急忙应是,曾太夫人从袖子里扯出帕子:“把脸擦擦吧,这做上人的,可要有做上人的架势才是,天下只有媳妇怕婆婆的,哪有婆婆怕媳妇的?别说娶了首辅的孙女,就算娶了公主进门,国礼之外,你尚还能受得她一礼,哪有这样正经的礼不讲,去学那小门小户见不得光的鬼魅手段?”
  
  赵氏用帕子把眼里的泪擦掉,又对婆婆连声应是,这才让众人进来。
  曾太夫人见嫣然跟了众人进来,招手让她过来:“我记得你叫嫣然吧?这个名儿还是当初你才生下来时,你祖母把你抱来给我瞧瞧,我见你笑的格外好看,和你祖母说了,你祖母说,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叫嫣然,好应个景呢。”
  
  “祖母生前也曾和奴婢说过!”嫣然细声细气地回答,曾太夫人脸上顿时笑开:“果然是个好聪明伶俐的孩子。你知道为何要你进府?”
  嫣然摇头表示不知道,曾太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过那日顺口说了句,这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了,你们夫人听到了,就留心,说要给我寻几个原先老人的孙女进来陪我说说话。要不是今儿我过来撞破,总要等到人来了,我才晓得!”
  
  赵氏听的婆婆为自己掩饰,那脸上不由微微一红,但还是顺着曾太夫人的话道:“这不过是一点小小心意,婆婆要能收下,媳妇就高兴!”
  “可不光是我愿意收下,还要问问人呢,嫣然啊,你愿不愿意来我身边,陪我说说话?”嫣然虽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从服侍世子变成服侍曾太夫人,但这是好事,急忙跪下道:“祖母生前,常和奴婢说起老夫人昔日的事,能来服侍太夫人,这是奴婢的福气!”
  
  曾太夫人眼里的欢喜更甚:“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赶紧起来吧。这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奴婢的,咱们家常说话,哪用的着这么客气。我瞧着,嫣然这名儿很好,也不用改了。”
  惯例到了主人身边,是要被改名的,既然曾太夫人主动说不用改名,嫣然也急忙应是,起身恭敬站在曾太夫人身边,曾太夫人又和赵氏说了几句家常,也就起身回去。
  
  赵氏送走婆婆,回房长出了一口气,就问身边人:“老夫人今儿为何突然过来了,你们也去问问!”
  “夫人也不用去问,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夫人若去问了,到时老夫人晓得,难免被有心人晓得,又生事端!”绿桃正好进来听见,急忙劝到。赵氏低头思索了会儿,也就抬头笑道:“你们说的也对,这不过一件小事,问来做什么?只是老夫人方才和我说了,要挑几个十七八的丫鬟去服侍世子,你们过来和我算算,要挑哪两个过去?” 正文 安置   红柳和绿桃听的赵氏现在语气比起方才平静了些,忙帮着在旁边出主意,哄的赵氏欢喜。
  
  嫣然跟了曾太夫人回到上房,曾太夫人那边的大丫鬟紫铃已带人出外迎接,瞧见嫣然跟了来,身上又做这样打扮,眼神不由有些惊诧,上前扶着曾太夫人就笑道:“老夫人方才不是说要过去夫人那边,不要我们这边人跟随,怎的这会儿回来倒把嫣然妹妹给带回来了?”
  “我啊,是想着你也不小了,今年也有十七,正好瞧见嫣然了,想着,索性就把嫣然带到我身边来,等明儿就把你嫁出去,让嫣然填这个空呢!”曾太夫人笑着和紫铃开玩笑,紫铃笑的更加欢快,一手掀起帘子扶着曾太夫人进去:“老夫人您何苦这么拐弯?直接说,我粗手笨脚的,您忍了我这么些年,忍不下去了,见嫣然妹妹又聪明又乖巧,知一答十才是!”
  
  曾太夫人坐下,另一丫鬟青铛已经递上茶,拿着美人拳给曾太夫人捶腿,听了就笑道:“亏的老夫人今儿只带了嫣然妹妹一个,没再多带两个来!”
  屋内的人顿时都笑了,曾太夫人已经笑的手里的茶碗都拿不住,嫣然站在那里,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有心想上前去接茶碗又怕紫铃不悦,见紫铃接了曾太夫人手里的茶碗,嫣然忙上前接了茶碗放到一边。
  
  曾太夫人虽在笑着,但那眼并没离开嫣然这里,见嫣然动作轻巧,这才笑着对紫铃道:“罢了,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前儿喜儿不是病了?她娘来求了我,想就此出去,我想着我身边也不少那么个人,就准了。嫣然既进来了,就补喜儿的窝,你们两个也要多提点提点!”
  喜儿是曾太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虽只二等,今年也不小了,比紫铃还大一岁,她娘见再挣也挣不上去,索性趁喜儿这一病,求了曾太夫人把女儿放出去,好好地寻一门亲事是要紧事。
  
  紫铃见到嫣然之时想的就是喜儿这事,听了曾太夫人的吩咐就忙应是,也就带了嫣然下去。青铛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就笑了:“老夫人的心事可真密,我们啊,十个人捆一块也不如老夫人您一个想的那么周到!”
  曾太夫人听了恭维只是淡淡一笑就道:“这会儿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们去请人来和我斗会儿牌!”青铛忙把美人□□给一边立着的小丫鬟,自己忙去安排。
  
  紫铃带着嫣然来到上房后面,那里一排小屋子就是伺候曾太夫人的丫鬟们住的,大丫鬟们都是一人一间,紫铃对嫣然笑道:“老夫人既说你补喜儿的窝,那就你住喜儿原来的屋子,委屈你,要和别人一起住!”
  “这府里的规矩我也是晓得的,怎么敢称委屈呢!”嫣然的话让紫铃笑了,接着推开屋门:“难怪老夫人看重你,就是这间了。和你同住的是小环,这丫头只怕也在前头服侍呢!”
  
  嫣然走进屋子,小屋十分整洁,但和郑家嫣然的闺房比起来,只能算是又窄又小又不精致。嫣然环顾一下,见紫铃从铺下拉出一个箱子,要从箱子里拿出被窝,急忙上前阻止:“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紫铃也没多客气,帮着嫣然把被窝铺好,见嫣然的动作有些生涩就叹道:“哎,你要在家里面,也是千娇万宠有人服侍的,这些活,原本哪里做过?”
  
  “姐姐说笑了,再得主人青眼,毕竟也是这侯府的下人!”嫣然被紫铃这话说的泪都差点出来,急忙强忍住对紫铃浅浅一笑。
  “你倒是个难得的,今儿既初进来,就先歇着吧,明儿再上去服侍。这二等丫鬟你也知道,虽能进的屋,却不是贴身服侍的!”嫣然急忙点头,又谢过紫铃,紫铃也就拍拍嫣然的手离开屋子往前面去。
  
  嫣然一直悬着的心这会儿才终于放下,环视一下屋子,要在这里住好几年吧,祖父说的话有道理,老老实实地服侍,不去和人争多竞少,先保住自己平安才是。
  “嫣然,嫣然啊!”还在发呆的嫣然听到外面有人唤自己,急忙走出屋子,瞧见来人忙叫一声吴嫂子:“吴婶子可是好久没见!”
  
  吴老姨娘就是吴婶子亲亲的姑婆,虽说曾二老爷在外做官,吴家在这府里也算有些体面,可主奴之别还是摆在那里,吴婶子的公婆虽被开恩放出,吴婶子两口还在曾老夫人这边服侍。
  
  “方才老夫人吩咐,说新来了个丫鬟,让我把些东西送来,我还在想,老夫人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出来一细问才晓得是你,倒吓了我一跳,急忙过来瞧你!”说着吴婶子把一个包袱递过来:“这些都是梳头洗脸的家伙,你放心,我听说是你,挑的都是好的。”
  说着吴婶子压低嗓子凑到嫣然耳边:“紫铃她们用的也就这样的!”
  
  嫣然忙又谢过吴婶子,吴婶子拍拍她的手:“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都三四十年的交情了。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在这院里,准保没有人敢欺负你!”
  
  嫣然又再次谢过,吴婶子又叮嘱几句也就匆忙走了。嫣然抱着包袱打算进屋,一间屋的门突然从里开了。这让原本以为这院里没人的嫣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包袱,屋里走出一个年纪和嫣然差不多大的丫鬟来,打量了嫣然一眼才道:“你就是新来的?这才刚来就是二等,连那个吴老不死都赶着讨你的好!”
  嫣然能感觉到这丫鬟话里浓浓的嫉妒和不满,再瞧下那屋子,紫铃说过,那几间是小丫鬟们住的,都是通铺。这丫鬟定是只管洒扫的,嫣然初来也不想和人起冲突,忙笑着道:“这位妹妹叫什么,我确实是新来的,吴婶子给我送东西,也是老夫人吩咐的!”
  
  这小丫鬟脸上的酸味更重了,眼又往嫣然身上细细瞧去,正要开口说话时旁边一间屋子的门打开,又走出一个小丫鬟来,打着哈欠对先头那个小丫鬟道:“果儿,昨儿一夜不得合眼,这会儿好容易补一会儿,你还在这吵吵嚷嚷做什么?二等不二等的,自己想挣上去,也要瞧老夫人愿不愿意!”
  “呸,我可不像你这样舔人屁股沟子,你成日在那哄着紫铃她们,结果怎样,你姐姐还不是没上二等,照旧是去服侍吴老姨娘。”果儿给了后头出来那个一个白眼,语气更加不满。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哄着了?”后头出来那个语气也很不满,见嫣然一脸不知所措忙道:“嫣然姐姐,我叫花儿,和果儿一样都是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我姐姐和我都是从外头买进府里的,原先我见过你。”
  既然花儿示好,嫣然也道:“原来你见过我啊,我才初进这里,倒要仰仗你们呢!”
  
  “你别当她是什么好人?过年时候你不是跟了你娘进来给老夫人磕头,那时她就说了,都是下人,为什么你能过的这么好!”果儿见花儿和嫣然攀谈,急忙在旁边揭花儿的底。
  “你这小蹄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花儿有些恼怒,果儿还要再说就听到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花儿,你又和人恼什么?”
  
  “姐姐,我在这和新来的嫣然姐姐说话呢,果儿就只会……”
  
  本打算进屋的嫣然见花儿提到自己,只得对走进来的少女点一点头:“姐姐好,我是刚进来服侍老夫人的!”
  “我知道你,你是郑老管事的孙女!”花儿的姐姐笑了笑就先把手里的一个小纸包塞给自己妹妹:“我服侍吴老姨娘过来和老夫人斗牌呢,抽空过来瞧瞧你,就见你这样大呼小叫的,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做!”
  
  花儿接过纸包,对果儿皱皱鼻子。果儿哼了一声,对嫣然道:“你别把这对姐妹当好人!”说完就重新进屋,把门重重关起来。
  “我们和果儿是一起进府的,果儿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嫣然妹妹你别往心里去!”花儿的姐姐名唤小婵,对嫣然语气十分无奈地道。
  
  “多谢姐姐了,姐姐想来和花儿妹妹还有话要说,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嫣然斯斯文文地说完就进了自己的屋。
  “姐姐!”花儿拉一下小婵的袖子有些着急地叫了。
  
  “你啊,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小婵牵着妹妹的手进屋:“有些事,急不得,再说服侍吴老姨娘,也不见得不好!”
  “服侍吴老姨娘哪有服侍老夫人体面?这好容易出了个窝,可谁知道又来了一个!”花儿打开纸包,拿出里面的糖咬了一口含糊地说。 正文 上工   “你啊,就是这样。”小婵拿出一搭纸,挨次往里面放着糖块。花儿见小婵这样做,也就把手里的糖放下,靠在小婵身边:“姐姐,你瞧,就算是做丫鬟,这人和人也不一样的。嫣然一来就是二等,况且瞧老夫人这样待她,到时紫铃姐姐她们出嫁了,她就准准地升一等了。一等可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呢。早晓得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哄着青铛姐姐了。她虽答应了,没想到又……”
  
  “这人算不如天算,你我怎能和嫣然比,她是郑大管事的孙女,说句不好听的,在老夫人面前,比老姨娘还有体面呢。”小婵已经包好了糖,好让花儿把糖给众人分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挣到这样的体面?姐姐,原本我还不想来做丫鬟,可进到这,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家里好,虽说被人使唤,可不一样!”花儿的心事小婵怎会不明白呢?只是又安慰她几句,花儿这才平静下来,听着外面又有了人声,花儿从窗缝里看了眼就叹气:“这是针线房的来给嫣然量身呢,我们进来时候,针线房的可只给我们一人一套不合身的衣衫,还要自己改呢!”
  小婵看着嫣然把针线房的人送出去,针线房的人对着嫣然那是满面都是笑:“嫣然侄女,你别担心,这衣衫两日我们就改好了。到时你也不用跑去拿,寻个小丫鬟去拿就是!”
  
  嫣然忙又谢过,针线房的人这才走了,嫣然正要进屋就见果儿又站在门口,不由对她笑一笑:“不好意思,又打扰的你睡不成。”
  “横竖都醒了,也没什么打扰的!”果儿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就瞧着嫣然:“我见你进来这排场,定会招人嫉恨,到时你可要记得分得清好坏!”
  这样的话嫣然是少听到的,听了眼神不由一黯,接着就笑:“知道了,谢谢你!”果儿的唇又是一撇,刚要说话花儿已经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纸包:“嫣然姐姐,这是我姐姐给我送的糖呢,你来尝尝。”
  
  不等嫣然推辞,花儿已经把纸包往嫣然手里塞,接着花儿转身把纸包放到果儿手里:“诺,虽然你不好,我啊,也不是那样小气的,给你吃糖!”
  
  果儿并没把糖扔到地上而是把纸包打开,狠狠地咬着那糖:“别以为我会被这样小恩小惠收买,谁不知道你姐妹们是什么样人!”
  
  “花儿!”小婵已经出屋喊住自己妹妹,接着对嫣然笑着道:“我要往前面去瞧瞧老姨娘还在不在斗牌了,嫣然妹妹,虽说你初来,可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还请你多提点着我妹妹些!”
  说着小婵就对嫣然行礼下去,嫣然忙回了一礼,花儿已经上前牵了小婵的手往外走,嫣然对果儿又笑笑,也就进屋去。
  
  听到院子又重新安静下去,嫣然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人多果然口杂,和家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等过两日能得假回家,可要告诉娘自己过的很好,免得娘为自己担心。
  
  到了晚饭时间,嫣然本打算去厨房里自己端饭,厨房里却已经提了个食盒过来,送来的老婆子还满脸堆笑地说:“原本按了规矩,只有紫铃她们的饭菜是厨房送的,可嫣然侄女你和别人不一样,况且这也就是个顺手的事情,也不多费腿,以后啊,这饭菜就送到这边。”
  
  说着婆子往嫣然这边靠近一些,笑嘻嘻地道:“我家外孙女,叫花枝的,也是在老夫人房里做粗使,你要担热水什么的,就使唤她,她可是有把子力气呢!”
  
  嫣然接过食盒,对老婆子道:“多谢婆婆了,这样总是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的,你是郑大哥的孙女,就和我孙女差不多,再说了,你迟早会升上一等去,凡事还要多照应呢!”老婆子已经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碗菜一碗饭,还有一份汤,那汤是鸡皮酸笋汤。
  
  婆子拿过食盒底下的小碗给嫣然扒了一碗饭递给她:“这二等丫鬟,份例只有两碗菜,这汤是厨房里单做给你的。你放心,这样事我们也常做的!”
  
  嫣然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勉强拿躺泡了一碗饭,又吃了两口菜就要把碗放下,老婆子已经给她倒茶让她漱口:“这要在主人身边服侍,酸笋这些味大的是不许吃的,这是晓得侄女你今儿不上去,才做来的!”
  
  这规矩嫣然也晓得,吃了味道大的东西,葱蒜这类,怕口里的气味冲撞了主人,紫铃她们这些大丫鬟,平日里吃过饭除了漱口还要刮舌刮牙,到了夏日还要含一阵香叶,务必要让口里气味芳香。
  老婆子口里絮絮叨叨的,收拾了东西走了,嫣然靠在床头闭上眼,难怪果儿要说,难免有人记恨,这样的阵势,真是嫣然自己都被吓住了,若郑老爷子没叮嘱过,只怕嫣然还会得意,可是这会儿嫣然不会得意,只会忧虑。
  
  和嫣然住一屋的小欢很晚才回来,服侍主人,可没有个一定回来的时候,主人什么时候睡下才能回来歇息,这还是没轮到值夜的时候。
  
  嫣然听到屋门被打开,忙坐起身要和小欢打招呼,小欢灯都没点就走到床前躺下去,对嫣然道:“我知道你,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起呢!”
  
  总算遇到个平常待自己的人了,嫣然急忙应了一声,闭上眼睡觉。
  
  嫣然以为自己睡不着,可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梦,还梦见自己出嫁了,盖头掀开时,新郎却只是个三尺童子,嫣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想要叫丫鬟时。小欢已经揉着眼睛看向嫣然:“你醒的还真是时候,赶紧起来梳洗吧。”
  
  嫣然用手拍拍胸口,这里已不是自己家,而是侯府老夫人的后院,从今儿起,就要正式做一个二等丫鬟了。嫣然收起心里思绪,对小欢笑了笑就起身穿好衣衫,小欢已经拿着盆要去打水,一开门就啊了一声:“花枝,你今儿倒勤快,这么早就把水担来了,我还想去喊你呢!”
  
  花枝这个名字让嫣然往外瞧去,瞧见个八|九岁的丫头往里面探头,见了嫣然就笑嘻嘻地道:“嫣然姐姐,我外婆是王妈妈,她让我给你每日担热水!”
  
  小欢已经打花枝一下:“难怪这么勤快,原来是这样。”说完小欢就看向嫣然一笑:“难得我也沾你的光!”嫣然也顾不上去想小欢话里的意思,对花枝说声谢谢就急忙梳洗,见嫣然拿出那些梳洗用的东西,小欢的嘴忍不住一撇,果然这大管事的孙女,就是和别的丫鬟不一样,不但一来就是二等,连这些东西,都比别人好。
  
  嫣然梳洗完跟着小欢往上房去,此时天还有些暗,上房也没点灯,但屋外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伺候了。青铛带着人站在前头,瞧见嫣然和小欢过来,青铛就对嫣然笑了笑:“我还怕你起不来,没想到你还来的准时!”
  
  嫣然的确是没睡够,但这话怎能对青铛说,只是浅浅一笑。这时赵氏也带了丫鬟进来,青铛忙带着人上前迎接行礼,赵氏问过曾老夫人还没起,也就在檐下等候,接着曾三太太带了女儿过来,两人相见,彼此问好。
  这时才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紫铃带着人从里面把门打开,青铛带人进去服侍,嫣然也和小欢走进去。
  
  曾老夫人只穿了中衣坐在床上,青铛上前行礼后这才扶起曾老夫人,小欢上前伺候曾老夫人穿鞋,嫣然虽是头一日进来服侍,忙和别的丫鬟一起收拾床铺。见了嫣然的动作,正被青铛服侍穿衣的曾老夫人不由微微点头,等曾老夫人穿好衣衫,紫铃这才请赵氏妯娌进来伺候曾老夫人梳洗,定远侯府的每一日就这样平平常常开始了。
  
  梳洗完赵氏和曾三太太服侍曾老夫人用早饭,曾老夫人刚端起一碗粥,外头丫鬟就道:“世子来给老夫人问安!”
  
  接着帘子掀起,走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来。这少年走进屋里,作势要给曾老夫人行礼,曾老夫人已经一把拉住:“今儿怎么这么晚?早饭吃了没?怎的只有你来,你弟弟们呢?”
  
  “我今儿起的早,喝了碗粥就去和弟弟们演练去了,弟弟们出了一身汗,怕熏到祖母,说要换了衣衫才来!”曾世子笑嘻嘻说着,曾老夫人已经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瞧瞧你弟弟们这样有孝心,就你,一点也不心疼祖母!”
  曾世子用手捂一下额头,赵氏看着儿子,笑的满是骄傲。曾世子和曾老夫人说了几句,另外几位小爷也到了,他们规规矩矩给曾老夫人问安后,也就坐下。嫣然和小欢上前来布碗筷,曾世子一眼瞧见嫣然就对曾老夫人笑着道:“祖母这里多了新人呢!” 正文 时光   “世子的眼就是这样尖!”小欢轻快地把碗筷放到曾世子旁边,笑着打趣。
  
  曾老夫人的孙儿里面,最大的曾世子也不过十三,曾老夫人平日并不特别拘着他们和丫鬟们说话。曾三爷已经笑着道:“小欢姐姐,前儿不是说喜儿姐姐病了家去了,怎么今儿就换了个新姐姐来,难道喜儿姐姐不来了?”
  “三爷倒记得喜儿呢,喜儿娘已经求了老夫人的恩典,给她在外头找户人家嫁了,既嫁了人,哪还能来主人面前服侍?”曾三爷今年不过十岁,听了这话就问一边的曾三太太:“娘,为什么嫁了人都不能来面前服侍?可是我妈妈就不这样!”
  
  “你一个男娃娃,管这么些事做什么?”曾三太太不是很喜欢儿子和丫鬟们说笑,但要太反对倒显得自己小气不说,还显得曾老夫人不会调|教丫鬟,因此并没回答儿子的问话,只这么含糊了一句。
  曾三爷伸手去扯下曾世子的袖子:“庆哥哥,你知道吗?”曾世子名唤之庆,偏只有三爷之贺爱喊他庆哥哥。
  
  “贺哥儿你也有个坐相,瞧你哥哥是什么样的?”曾三太太已经喝止儿子,赵氏微微一笑,给曾老夫人又夹了个包子放在碟里方道:“食不言寝不语,这话都说够了,吃饭吧!”
  曾之贺听的伯母发话,乖乖应是,端起粥大大喝了一口,曾三太太瞧见曾之庆文雅的吃相,不免又瞪一眼儿子,曾之贺忙把粥碗放下,夹起一个蟹黄汤包,小小咬上一口,吸着里面的汤。
  
  虽说小欢和小主人们说话,嫣然今日才初来,断不敢像这样,依旧站在小欢身后,见她要什么就递上去,等主人们吃饭时候,嫣然更是垂手侍立,只把眼角微微抬起,好注意主人们要什么!
  这个丫鬟,倒没那样轻狂,嫣然的举动落在曾之庆眼里,不由在心里点头,赵氏的用意,曾之庆早就知道,侍妾丫鬟这种,本就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母亲要给就收着,不给也不会去要,谁还没见过几个漂亮丫鬟,为她们神魂颠倒,不值得。
  
  此时见嫣然是个性子稳妥的,曾之庆倒觉得母亲的用意也有几分可取,妻子进门之后,总要纳上一两房妾为妻子分分辛劳,先预先瞧中也是平常事,这在身边久了的人总好过一个陌生人。
  
  曾之庆想着就往曾老夫人面上瞧去,若是早和祖母说这样一番话,也省得祖母还和母亲发一通脾气。
  
  一顿早饭就这样在各人不同思绪中用完,青紫二人过来扶曾老夫人起身,众人簇拥着她到另一边闲坐。
  嫣然知道这收拾桌子是自己的事,不等小欢发话,就上前把那些用过的碗筷都收起来,放到食盒里让小丫鬟提出去交给婆子们,那些剩下的菜肴也是依样放进食盒,好让厨房拿回去散众。
  
  等碗筷都收拾了,小丫鬟已经拿了抹布上前来擦桌子,小欢这才瞧一眼嫣然:“瞧不出啊,你这娇娇怯怯的样子,做起这些事情,还挺麻利的!”
  “家祖母在世时候,也曾教过我这些!”虽听出小欢话里的不善,但嫣然还是照实回答。
  
  小欢刚要说声难怪,就见紫铃过来,小欢忙堆起笑,紫铃已经对小欢笑道:“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去,这里就先让嫣然服侍着,等我们吃完了,再来换嫣然去吃饭!”
  能和紫铃她们一起吃饭,小欢平常是求之不得的,可瞅个空能在曾老夫人身边服侍,那才是更好。小欢想拒绝让嫣然跟紫铃她们一起去吃饭,但又不敢开口。
  
  她的徘徊早被紫铃看在眼里,笑着把她拉出去,嫣然应一声是就走到曾老夫人那边。赵氏已经走了,曾之庆又打量嫣然一眼这才笑嘻嘻地带弟弟们起身:“祖母,我这就带弟弟们出去书房。小敏儿你就陪祖母说话!”
  曾家这代宜男不宜女,赵氏生得两个儿子,曾三太太连生三个儿子才得曾之敏一个女儿,在外做官的曾二老爷也是两儿一女,曾之敏就是曾老夫人跟前唯一的孙女,所得疼爱超出哥哥们许多。
  
  此时听到大哥这样说,小敏儿的小嘴撅起:“等我四岁了,我就去书房!祖母,你说是不是?”曾老夫人把孙女抱在怀里,亲了她一口才道:“我们小敏儿要学什么,告诉祖母,祖母教你!”小敏儿皱起眉,想着该学些什么,这小模样让众人都笑了,嫣然唇边也有浅浅笑容。
  
  生的果然不错,难怪母亲能瞧中她,曾之庆在心里下着判断,又行一礼这才带着弟弟们出去。
  曾老夫人和孙女说了会儿话,见她发困,就让嫣然把她安置在床上让她再睡一会儿。
  
  嫣然上前抱起小敏儿,小敏儿用手揉着眼睛,瞧着嫣然就笑嘻嘻地说:“姐姐,你生的真好看,这么多的姐姐,你最好看了!”
  “我们小敏儿是不是想要这个漂亮姐姐回去服侍?”曾老夫人听的孙女这样说,笑着问她。
  
  小敏儿任由嫣然给自己脱着鞋子和外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道:“这是服侍祖母的,我不和祖母抢,等下回,我再见到漂亮的姐姐,就先要过来!”
  
  童言童语让曾老夫人大笑,小敏儿已经钻进被窝里面,闭上眼睛呼呼睡着。嫣然见她额上有些汗,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拿起旁边扇子给她轻轻地打着扇。
  打了没两下青铛就走过来:“小姐已经睡着了?这打扇,让小丫鬟们做就好。”嫣然站起身应是,青铛已经叫过花枝,让花枝给小敏儿打着扇子,又让嫣然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来继续服侍。
  
  嫣然走出数步,见花枝在那细心地给小敏儿打着扇,数日之前,那个酣睡着要人打扇的,还是自己不是别人呢。
  侯府家生子,生死荣辱都是主人给的,什么都要受着。临进府那一日,祖父的叮嘱又在嫣然耳边响起,嫣然不由浅浅一笑,出门去吃早饭。
  
  嫣然是二等丫鬟,虽然是和小丫鬟们一起吃饭,但能觉出饭食比小丫鬟们精致许多。花儿吃完自己份例内的饭,见嫣然的那碗粥动都没动,不由小声地问:“嫣然姐姐,这粥可以给我喝吗?这粥瞧着,比给我们喝的糙米粥要好!”
  丫鬟们除非主人赏的,不然也不能吃粳米粥,但嫣然这碗粥比还是比小丫鬟们喝的糙米粥好许多,最少喝起来不那么捣嗓子。既然花儿要,嫣然也就把这碗粥推到她那边。
  
  一起吃饭的果儿瞧见花儿这样,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白花儿一眼,自己几口就把糙米粥喝完。果儿的动作嫣然自然瞧见了,不过嫣然还是决定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这些小丫鬟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自己不能管也管不了。
  嫣然她们吃完早饭,又上去服侍时,曾老夫人那里又摆开一桌牌,还是吴老姨娘曾三太太和着紫铃陪着曾老夫人在那斗牌。嫣然正好就站在吴老姨娘对面,记得祖母说过,吴老姨娘当初是很出众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老侯爷看中收了房,可现在瞧起来,她的白发比曾老夫人也少不了多少,要仔细瞧才能瞧出五官很美。
  
  这还是人人都赞有福气的老姨娘呢,要是那样没福气没成器儿子的,比如去年过世的卫老姨娘,整个府里,连个为她戴孝的人都没有。此时嫣然能够明白娘的那句话了。可是做了丫鬟,违逆主人是不可以的。
  见吴老姨娘手边的茶杯空了,嫣然忙收起思绪给吴老姨娘续上。吴老姨娘瞧着嫣然:“这就是红玉姐姐那孙女?说来红玉姐姐可真是个周全人。”
  
  “就晓得你感念她,我还不肯服老呢,你比我小七八岁呢,这会儿就成日念叨年轻时候的事?”曾老夫人下了一张二饼,笑着说吴老姨娘。吴老姨娘细细看了自己的牌,把那张二饼捡起:“夫人又让我赢了!夫人不服老那是因为您是夫人,像我们,若不肯服老难免会被人说笑!”
  
  曾老夫人又瞧吴老姨娘一眼,又笑了,曾三太太和紫铃在旁也凑趣,众人又是一番大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嫣然来到曾老夫人身边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郑三婶也明白主人的意思是不可违背的,嫣然告假回家时,郑三婶也不再像头一回那样哭哭啼啼,也会叮嘱她几句小心谨慎,好好服侍主人,等得了恩典,自然就能离开侯府往外聘了。
  
  郑三婶的意思嫣然晓得,自家现在不缺吃穿,也不用再削尖了脑袋要在侯府扎下根。见女儿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因在侯府就忘了,郑三婶十分欣慰。
  每回嫣然回家都很匆忙,这回也不例外,瞧着时辰差不多,嫣然也就离开家往侯府赶。郑家离侯府也就一条街,这条街又住的全是侯府下人,嫣然也不用带人就从下人们出入的便门走进侯府,刚走进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别关门,我要从这走!” 正文 秘密   嫣然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瞧时见是两个小厮打扮的,也就把门用手一挡,这两个小厮打扮的已经跑过来,有一个小厮用手遮着脸,嫣然觉得不对,仔细一瞧不由唬了一跳:“世子怎么这副打扮?”
  既然行踪已经被人瞧出来,曾之庆也就把手放下,对嫣然作个揖道:“嫣然,你可不能告诉祖母,我悄悄地出门呢!”
  
  “世子要出门逛去,好好的带了人走大门才可以,打扮成这副模样再悄悄地从这走,要出外有个闪失,那可不好!”嫣然的话让曾之庆身边的小厮立即苦了脸:“世子,小的就说,不能这样出去,您偏说没事,瞧瞧现在,连嫣然姑娘都这样说了,到时小的又要 挨板子了!”
  
  “你就是胆小,怕什么呢?”曾之庆满不在乎地说,又对嫣然作个揖:“嫣然,我和你说,这事是有原因的,再说我这出去,也不是瞎逛,就这一回,你别告诉祖母!”说着曾之庆还举起一根手指头。
  
  见了他和平日不一样的样子,嫣然也只浅浅一笑,见嫣然只笑不说话,曾之庆又笑了:“嫣然啊,不然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这副打扮出外边去!”三人说着话,已经转进侯府后花园,那已另有个小厮在那等着,手里还抱着曾之庆的衣衫,见曾之庆进来就跺脚:“哎呀,我的爷,您可总算回来了,说的是去小半个时辰,这都半个时辰了,还不见您转回来,到时我这吃饭的家伙,还要不要了!”
  曾之庆并没去拿小厮手里的衣衫,而是伸手去拉嫣然的袖子:“好姐姐,好嫣然,就帮我这回,真的真的,就这一回!”能在曾之庆身边服侍的都是伶俐人,那个小厮只一眼就明白为什么,索性跪下就对嫣然道:“好姑娘,世子真没骗你,就这一回,要次数多了,我们也不敢不是?”
  
  这小厮给嫣然一跪下,嫣然倒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好了,我不去和老夫人说,可你们以后也不许纵着世子做这样的事,这要有个万一,谁赔的起!”
  
  见嫣然答应了,曾之庆这才去解外面的衣衫,准备把衣衫给换了,嫣然倒没想到曾之庆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换衣衫,忙喊住他:“等我走了你再换!”说着嫣然的脸忍不住红一下。
  
  曾之庆也把手停下,笑嘻嘻地说:“倒是我忘了,嫣然,你快走吧!”嫣然这才转过假山往前面走。
  
  小厮一边服侍着曾之庆把衣衫换上,一边嘴里就忍不住:“世子,下回说什么我都不敢了。这回还好遇到的是嫣然,要是遇到的是别的婆子,或者紫铃姐姐她们,那才是有几个胆子都被吓破了!”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胆小,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只不过觉得有趣罢了!”曾之庆压根就没把小厮们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换了小厮的衣衫出去,和那被前后簇拥着出去,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很是稀奇。
  两小厮对看一眼,决定还是慢慢劝说的好。
  
  嫣然可不晓得他们在背后打的这些嘴皮子官司,边走边好笑,世子虽然地位高,可还是有小孩子心性,不晓得外头的人,有许多人羡慕着侯府里面的日子呢。
  
  “你这丫头,傻笑什么呢?”听到紫铃的声音嫣然忙抬头:“姐姐好,只是觉得人果然是最有趣了!”
  “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夫人说让人来瞧瞧你回来了没,前儿你给她做的那个荷包,她很喜欢。让你再做一个,她要拿了送三老太太呢!”
  
  嫣然应了,打开房门请紫铃进屋,又把从家里带来的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自己娘做的枣糕来:“紫铃姐姐你随便打发个人来瞧瞧就是,哪还用你亲自过来。正好,吃块枣糕再上去!”
  
  紫铃接过枣糕却没往嘴里放:“你到这边也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瞧的出你是个稳妥的,我呢,也不好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
  
  正在倒茶的嫣然差点把水倒在自己手上,定了定心才道:“姐姐你说什么话呢。”
  
  “女儿家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老夫人许了我娘,让我往外头聘去,我娘这一年也寻了些人家,差不多也要定下来,等定下婚事,顶多还能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一年就要出嫁了,我空出来的窝,我也晓得,许多人眼红呢,可我也好,老夫人也罢,总是觉得你是个稳妥人!”
  
  紫铃今年也十七了,这个年龄,要不是丫鬟,早已出嫁了。嫣然坐到紫铃身边就道:“姐姐这话是肺腑之言,我也不好推辞的,可是青铛姐姐她?”
  “青铛这丫头我还不明白的,爱揽事好出风头,可是她总记不得,我们的风头都是老夫人给的。等我走了,你也别担心她,只要老夫人待你好,那就随便什么人眼热你!”
  
  “真这样的话,还不晓得又要招多少人嫉恨呢!”嫣然的话让紫铃哈哈一笑,捏一下她的脸:“人不招嫉是庸才,只要记得服侍好主人,那就随她们去!”
  
  嫣然点头,两人又说几句,嫣然也就换了衣衫跟着紫铃往上面去。
  
  见到曾老夫人,果然曾老夫人吩咐嫣然再像前几日那样做个荷包,嫣然答应下来了又道:“也不晓得三老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花呢,前儿给老夫人的是花开富贵。总不好重了!”
  
  “这有什么,你就绣一枝梅花!”嫣然刚要答应,曾老夫人又摇头:“不好,还是绣竹子吧!”
  “既然这样,倒不如绣岁寒三友呢!”紫铃过来给曾老夫人腿上盖了张薄被,笑吟吟地道。曾老夫人不由道:“果然是你想的好,就绣岁寒三友!紫铃你在我身边十来年了,这要把你嫁出去还舍不得,可是这姑娘家哪能不嫁人呢?”
  
  “瞧老夫人说的,奴婢就惶恐了,我虽好一些,嫣然只会比我更好的!”青铛正抱着白日晒好的被子进来,听见紫铃这话,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接着走上前去把被子铺好,笑着道:“紫铃姐姐这样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丫鬟们的眉眼官司,曾老夫人哪有不晓得的,只要她们不争的你死我活服侍不好自己,曾老夫人也就随她们去,此时就顺着青铛的话笑着道:“紫铃确实好,嫣然,你要多和你紫铃姐姐学学!”
  嫣然笑着应是,青铛的神色又有些变化,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嫣然既选好了花样子,也就告退下去,好去画花样子做荷包。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丫鬟道:“世子过来给老夫人问安!”接着门帘一掀,曾之庆笑嘻嘻地走进来,他此时已经换好衣衫,因年少还没束冠,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头发,又穿了身玉色八团锦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色若春花。
  
  曾之庆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曾老夫人已经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今儿都做了些什么,在书房有没有淘气?曾之庆一一答了 ,说到在书房里时,曾之庆不由瞧一眼嫣然才道:“并没淘气,今儿先生还夸我呢,还说我的文章,已经很不错了!”
  
  “这才好,你虽不去考什么举人进士,可也要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若你弟弟们像你二叔样的,考上进士出外做官,我啊,也能闭上眼!”曾老夫人满意地说着,嫣然不由想起方才曾之庆穿着小厮衣衫偷跑出去玩,不由悄悄一笑。
  
  曾之庆正好看见,对嫣然悄悄地作个揖,这动作曾老夫人没看见,青铛可瞧见了,眉不由微微一皱,这中间,定有蹊跷!
  
  紫铃的亲事很快定下,是个脂粉铺的伙计,一年也有三四十两银子的进项,小伙子今年十九,算得上年轻有为。婚事一定下,照侯府向来的规矩,紫铃往曾老夫人跟前去的次数就少了,这下人人都想要紫铃这个窝,要知道,曾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体面之外,一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
  
  “嫣然姐姐,她们这些人煞是好笑,难道不晓得,老夫人最看重你?”花儿这一年多来,和嫣然也算极熟,嫣然虽和她们玩笑,但少和她们说那些心事,此时听到花儿这讨好的话就笑了:“这些事,总是老夫人做主,我们能说些什么?”
  
  “果然嫣然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呢!”没有套出嫣然的话来,花儿只得转了口,见嫣然飞针走线的就道:“这松梅竹绣的可真好,比吴老姨娘房里挂着的那副画还好呢!”
  “小婵姐姐在老姨娘屋里,也是很得看重的!”嫣然把线头咬掉,笑着对花儿说,花儿本想说,在老姨娘房里算什么好,想了想又道:“老姨娘也算有福气的了,我听说,二老爷想为老姨娘求道诰封呢!” 正文 风波   花儿话里的羡慕嫣然听的很清楚,重新穿针引线绣起来才道:“按说,老姨娘早该得封诰了,这回要不是……”因着吴老姨娘没有得封诰,曾二太太的封诰也迟迟没有,这回要不是曾二太太的娘过来和曾老夫人婉转说起,只怕曾老夫人还要压着呢。
  
  毕竟吴老姨娘得不到封诰也没什么,可是曾二太太没有诰封,说出去不大好听。算起来曾老夫人也受过几次诰封了,累封至一品夫人,还要压住吴老姨娘的诰封,这点心绪,嫣然猜得出也不好对花儿说出。停住口道:“老姨娘得了诰封,到时你姐姐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也会涨一涨月钱的!”
  
  姨娘身边的丫鬟,每位不过五百钱,和曾老夫人身边专做杂事的丫鬟是一样的。吴老姨娘身边虽有四个,比普通姨娘多了两个丫鬟,可小婵她们的月钱也是和原来一样,并无分别。
  “涨月钱不说,这出去和平时也不一样了!”提起这个,花儿就欢喜起来,嫣然听着花儿在那说着,脸上笑容很淡,花儿她们这样从外头外来买回来的,果然有些不大一样。
  
  “吆,花儿,不见你在前头和青铛姐姐说话,倒在这陪着嫣然,你这鼻子可够灵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果儿就走到房门口,对花儿冷冷地道。
  “我不过是过来给嫣然姐姐送丝线,顺便陪她说会儿话,在你嘴里就成什么了?”花儿每回和果儿见了,必然要斗嘴,嫣然已经习惯了,起身招呼果儿:“前头没事了吗?你这会儿就下来?都坐着,我给你们找好吃的!”
  
  果儿瞪花儿一眼,坐在嫣然坐的位子上,顺手拿起嫣然绣的荷包,嘴里也啧啧称赞:“嫣然你绣的真好,难怪老夫人看重你!”
  
  “不过是比你们心细一点罢了!”嫣然拿起茶壶给果儿倒茶,花儿见果儿一只手拿着荷包,另一只手去接茶,想着要给果儿一个没脸,故意唉哟一声肚子痛,不等嫣然过来就用手去抱肚子,抱肚子时候那胳膊故意拐在果儿拿茶的那支手上。
  果儿被花儿这重重一拐,哎呀一声,手里的茶已经倒的满手,果儿这下不顾手被烫到,怕的是那荷包被茶水溅到,急忙低头去看那荷包,这下不由心里叫声不好,荷包上已经有了茶渍,这荷包是靛蓝色,洗了就不能用了。
  
  果儿这下急的眼里泪都出来了,这荷包要是平常荷包也就算了,偏偏是曾老夫人叮嘱嫣然,让嫣然绣给曾三老太太的,忙对嫣然道:“姐姐,我把你荷包给弄湿了,我这就去给老夫人赔罪!”
  嫣然问过花儿,花儿本就装的肚子痛,本只想拐果儿一下,谁知把嫣然的荷包给弄湿了,到时老夫人要怪罪下来,难免自己也要吃挂落,不由唉哟之声叫的更大了,还对嫣然道:“嫣然姐姐,我先去茅房!”说完花儿就拿了一张草纸匆匆往茅房那边跑去。
  
  “这小蹄子,闯了祸就溜了,嫣然,你就不该和她好!”果儿气的脸都红了,转身对嫣然有些不满的说。
  
  嫣然瞧一眼那荷包,安抚地对果儿道:“这事我去和老夫人说,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可是……”果儿的声音有些低:“青铛姐姐这些日子,正想着挑你的刺呢!”
  
  “你啊,别的事不经心,这些事偏生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服侍主人的罢了。再想着挑别人的刺,要紧的也是把主人给服侍好了!老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最是宽厚仁慈的。你就安心吧。”
  果儿脸上还是有些不确定,嫣然拍拍她的手就拿着荷包往上面去,果儿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等着。花儿在茅房里干蹲了半日,这才磨磨蹭蹭出来,出来后见果儿坐在门口就蹑手蹑脚上去:“你放心吧,嫣然和我们不一样,老夫人定不会说什么的!”
  
  果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闯的祸,这会儿惯会说人,平常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么甜,这会儿,就什么都不理!”
  “我这不是肚子疼吗?”花儿死赖到底,果儿也不想理她,车转身把个背给她。
  
  嫣然来到前面时,听到里面又在斗牌,今儿只怕是吴老姨娘赢了,听着她在那和曾老夫人说些讨好的话。嫣然的脚步不由停一停,吴老姨娘这样的,已经算十分有福气了,穿金戴银儿子能干临了还能得诰封,可是和曾老夫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侯府这三代以来,男主人们有过的侍妾姨娘通房等,没有上百,五六十总有了,这样有福气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嫣然低头走进去,像往常一样站在曾老夫人身后。曾老夫人已经道:“嫣然你来的正好,给我瞧瞧牌!”嫣然应是走上去,吴老姨娘已经笑着道:“不过就赢了夫人一串钱,夫人就要嫣然来帮忙瞧牌,我啊,索性把这钱都给夫人,夫人就不会要嫣然瞧牌了!”
  
  曾老夫人把手里的牌亮给嫣然,要嫣然瞧着要出哪张,嘴里却对吴老姨娘道:“你下个月月钱就涨了,分些给我有什么不好?”吴老姨娘抿唇一笑:“我啊,也是托夫人您的福气,要不是夫人您,我也不会涨月钱!”
  既然吴老姨娘要涨月钱,那看来诰封的事是说准了,嫣然轻声和曾老夫人说该出哪张牌,心里思忖道。
  
  青铛带着小欢上来给众人重新换茶,小欢一眼瞧见嫣然手里藏着的荷包,对青铛使眼色,青铛怎不明白小欢的意思,笑着道:“老姨娘这话说的对,这家里,可不是人人都要托老夫人的福气?”
  这话让曾老夫人脸上笑开,青铛又道:“要说托福,嫣然妹妹才最托福呢,老夫人身边,现在可离不得你了!”
  
  “咦,这话说的,就跟青铛你吃味了一样!”陪着曾老夫人凑一角的曾三太太放下一张牌,笑吟吟凑趣。
  
  “三太太您这话说的,我可要驳回了,别说嫣然妹妹生的这么俏,就说那手好针线,我们都比不上的。”青铛面上笑的越发欢快,这让吴老姨娘哦了一声就对曾老夫人道:“夫人瞧中的针线,定是不一样,也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请嫣然姑娘绣一个呢!”
  
  “嫣然,你就去把你给三婶子绣的那个荷包拿来,给老姨娘瞧瞧!”曾老夫人吩咐着嫣然,接着就对吴老姨娘道:“不过呢,你要劳烦这丫头,我可不依!”
  “瞧瞧,我们就是没福气的了!”吴老姨娘故意对曾三太太说,曾三太太知道一笑就瞧向嫣然。
  
  青铛开口说话时,嫣然并没想到会绕到自己身上,可等说着说着,嫣然才觉得不对,见众人都瞧向自己,嫣然心中不由有些急躁,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就对曾老夫人道:“方才青铛姐姐还说我心细呢,这可是才说就打嘴,方才荷包绣的差不多了,我口有些干,起身倒茶时竟没注意,把茶水泼在荷包上头了。这会儿拿来,还请老夫人恕我的罪呢!”
  
  说着嫣然就跪下,双手把荷包呈给曾老夫人,青铛想上前去把荷包拿给曾老夫人,曾老夫人已经拿起荷包,瞧了瞧才道:“你这丫头,就是心实,我让你紧着些赶,你就日做夜做,瞧瞧这会儿,反倒自己做错了。起来吧,下回可不许这样,再这样,我就罚你给我们每人都绣个荷包!”
  嫣然并没忽视曾老夫人说话时候,青铛那一闪而过的失望,谢过曾老夫人嫣然才站起身,吴老姨娘已经从曾老夫人手里拿过荷包,瞧了瞧就赞道:“果然好手艺,这样赶工针脚还这样密,我年轻时候是赶不上的!倒是红玉能赶上几分!”
  
  “你今儿赢钱赢糊涂了吗?嫣然不就是红玉她孙女?这手针线,只怕还是红玉教过一些!”曾老夫人的话让吴老姨娘用手轻轻拍下额头:“我忘了,该死该死,那夫人嫌不嫌弃我老糊涂了,还要不要斗牌?”
  “要,当然要,我还要把钱从你那里赢回来!”曾老夫人说着就继续出牌,曾三太太也在旁凑上几句趣。嫣然的心这才放下,继续在旁服侍,不过偶尔看到青铛的脸色时候,嫣然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握紧。
  
  “说吧,今儿那荷包,到底怎么回事?”斗了会儿牌曾老夫人就说乏了,让她们都回去,自己要歇息,等靠在榻上,曾老夫人让嫣然给自己捶着腿,闭着眼平静地问。
  “就晓得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夫人您!”嫣然这句话让曾老夫人睁开眼,接着就笑了:“你祖母可没有你这么会说话,其实呢,我也猜得出来,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没经过事,就跟那没养熟的猫儿狗儿的,总想着挠一爪子!” 正文 嫉恨   嫣然的手在那停了一下,类似的话祖母生前也说过,别看有些人在主人跟前,也是有脸面的人,可不晓得主人待她们就跟那猫儿狗儿似的,喜欢了就逗逗你,不喜欢了就扔到一边。要想不做这主人跟前的猫儿狗儿,光晓得哄主人开心可不成,定要服侍好了主人,让主人离不开你才成。
  
  接着嫣然的手又继续给曾老夫人捶起腿来:“她们还小呢,等再经些事就明白了。原本还为果儿悬着心呢!”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看来红玉生前没有少教你!”嫣然的话让曾老夫人叹息,嫣然的眼垂下:“祖母生前,常和我说一些道理,那时候小,并不懂的,后来来到老夫人跟前,想起祖母说的话,又经紫铃姐姐指点,才渐渐晓得祖母说过的这些道理的含义!”
  
  “青铛那丫头就不如你,一心只想着服侍好了我,让别人插不上手去,这样就能把地位稳稳保住,可她不晓得凡红花必有绿叶衬的道理!”曾老夫人过了很久才又道。
  “青铛姐姐服侍老夫人您,十分尽心不说,还很细致!”这是嫣然头一次在曾老夫人这里听到对青铛的不满,不由有些奇怪地问。
  
  “这些只能算中等,这个家里这么多的人呢,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念头,做上人的,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这些人原先不管存着什么样的念头,都要一条心只对着这家里使。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既然这样不可能,那就要让这家子都和和气气的,该用的该使的,每一个都在应当的地方,还要尽量做到公平,不能让人怨气丛生。你说青铛服侍我很尽心很细致,可她有些时候,生怕别人上前,甚至会故意把别人的不是宣扬出来,这对我,虽没什么妨碍,可日子久了,难免有人会生怨气!”
  曾老夫人瞧向嫣然的眼神里有慈爱也有叹息,只缓缓地道。嫣然没有抬头自然也瞧不见曾老夫人的眼神,只是在那抿着唇笑,过了会儿就笑了:“老夫人的意思,做您身边的人,必要晓得公平,不能去抬高踩低,有时还要隐恶扬善,让这么些人都能不生怨气!”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曾老夫人唇边的笑容越发慈爱,让嫣然别捶腿了,在自己身边坐下,嫣然应是后才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下。
  曾老夫人瞧着她,眼神里有了叹息:“你这么聪明,也不知道以后哪个有福气的娶了你去!”这话曾老夫人说的无意,嫣然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要不要趁机求曾老夫人给个恩典,让自己到外头聘去,但很快嫣然就把这心思压下,这样的恩典,该让自己的爹来求,而不是自己。
  
  于是嫣然低头,笑容里带上些羞涩:“我能得老夫人青眼看顾,已经十分有福气了!”
  
  这话让曾老夫人脸上又绽开笑容,把嫣然的手拍了又拍:“难怪青铛不喜欢你,这样会说话的孩子,还真是少见。你放心,我活着一日就护你一日!”
  曾老夫人今年还不到六十,嫣然在心里一算,起码那么十来年是没问题了,急忙起身给曾老夫人行礼:“奴婢谢过老夫人了!”曾老夫人把嫣然拉起:“什么谢不谢的,你是红玉的孙女,又是个聪明知进退懂礼貌的好孩子。这样的好孩子,我愿意抬举!”
  
  嫣然的心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十二分,刚要说话就听到青铛的声音:“老夫人起了没有?夫人送来些厨房新做的点心,说是换了新厨子,请老夫人试试呢!”
  曾老夫人对嫣然点一下头,嫣然会意,走上前打开门,青铛瞧见嫣然,面上的笑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走进房里。嫣然让小丫鬟们去担水,好伺候曾老夫人梳洗。
  
  等嫣然端着洗脸的盆走进屋里,曾老夫人正在青铛伺候下尝着点心,尝了一口曾老夫人就对赵氏道:“这厨子做的也还成!”
  “这是媳妇娘家荐过来的,说是原先专门在他州外府官府上伺候,后来年纪渐渐大了,叶落归根,想着回京,听的他极擅长点心,媳妇想着,婆婆总说家里没有个好的点心师傅,这才让他来试试!”
  
  曾老夫人瞧赵氏一眼:“你倒有心,这厨子,就收下吧。按比家里厨子多一倍的月钱给就是!”这也是侯府惯例,在外请的人要比自家人给的月钱高,赵氏忙应下。
  嫣然请曾老夫人梳洗,赵氏的眼往嫣然身上一扫就对曾老夫人道:“嫣然这一年多都长成大姑娘了,方才她走进来,我还觉得恍惚,怎的今儿是紫铃端水过来,那些小丫头们呢,等仔细一瞧,才见这是嫣然!”
  
  “嫣然丫头和紫铃丫头倒也有些像,都是那样宽厚平和聪明的性子。既然你来了,我想起一件事,紫铃那丫头,过了年就要回家待嫁去了,她的窝我想了想,用生不如用熟,就让嫣然补了。至于嫣然这空出来的,你想从我房里挑一个也成,另选人也罢,全由得你去想。”
  
  曾老夫人接过青铛递来的手巾擦着手对赵氏道,赵氏先对嫣然说了恭喜,然后才对曾老夫人道:“这样小事,本不该婆婆您劳神的,只是这服侍婆婆的人,总要和婆婆心意才是。婆婆方才说的用生不如用熟,索性也从小丫头里面挑一个升上去,至于那小丫头,再选人补上窝就好!”
  
  她们婆媳在那商议,嫣然已给曾老夫人和赵氏行礼道谢。青铛听的嫣然补上紫铃的窝,那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对嫣然说着恭喜,又对曾老夫人道:“老夫人总说嫣然妹妹比我们心细,这要补嫣然妹妹的窝,不如就问问嫣然妹妹的意思!”
  这种事情也很平常,但哪有当着这一屋子的人问出来的,多是悄悄问的。曾老夫人瞥一眼青铛才瞧向嫣然:“这话也对,嫣然,你觉得那些小丫头里,有哪个合适呢?”
  
  这是在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嫣然能感觉到屋里屋外的人都在侧耳听自己的回答,不由往曾老夫人脸上瞧去。曾老夫人的神色却很淡然,嫣然猛地明白,这是在试自己呢,侯府这么多人口,人心复杂,能做曾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那可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
  这么一想嫣然就笑着道:“老夫人这是给我出难题呢,明明晓得我来到您身边才一年多,连补紫铃姐姐的窝都不够格,想着这是老夫人您给的恩典,也不能推辞,也就硬着头皮接下来了。这会儿老夫人又问我这个,老夫人房里的小丫头们,总有十来个,有些我都还没和她们好好说过话。倒是青铛姐姐,在老夫人房里日子久,晓得她们脾性呢!”
  
  见嫣然笑吟吟地把难题丢给自己,青铛的牙差不多都咬碎了,这个嫣然,瞧着是个好人,果然不是个好人。曾老夫人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就对嫣然道:“你紫铃姐姐还有两三个月才走呢,到时你再和我说,也可以和你青铛姐姐商量商量!”
  嫣然笑着应是,青铛也只有应是,瞧过一出好戏的赵氏起身笑道:“那媳妇也就先告退去安排晚饭去。前儿庄上送来了一笼鹌鹑,庆哥儿说想喝鹌鹑汤,倒不晓得老夫人的意思!”
  
  “庆哥儿倒像他祖父,爱喝这个汤。”曾老夫人先说了这么一句才道:“给他拿几只做汤,剩下的全给炸了,明儿一早拿来对粥!”赵氏应是退下,青铛的眼微微一凛,想起那日曾之庆和嫣然的那个动作来,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青铛心里想着,但也晓得,这件事总要好好谋划,才能打击嫣然。
  
  凭什么她初来乍到就是二等,过了这么些日子,就成了一等,而自己是从小丫头熬起,熬了七八年,才好容易升上一等。这中间有多少辛酸,嫣然她晓得吗?
  青铛眼里那闪过的不善让嫣然微微皱眉,接着也不放在心上,等去问问紫铃就是。
  
  “还有什么?你命好呗,一来就是二等,也没人敢欺负你。你是不晓得,我是和青铛一起进来的,她比我还小两岁,我还好了,家里老子娘都是侯府的人,可是青铛就不一样了,她是外头买来的,被嬷嬷们管教时候就挨过不少的打,等分了房头,那时候还不是在老夫人房里,是在三太太房里,姐姐们总是欺负她,让她跑腿扫院子。你想想,她好容易挣到这个地位,怎会不记恨你?”
  
  紫铃的话让嫣然恍然大悟时候,又忍不住叹气:“这又是何苦呢?”
  “人上一百,各形各样!横竖我告诉你了,以后你可千万要多留个心眼!”紫铃的话让嫣然笑了:“姐姐,谢谢你!” 正文 谋算   “和我客气什么,我们也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紫铃拍一下嫣然的脸,脱口而出这句话后突然轻叹一声,嫣然自然明白紫铃为什么叹这一声,轻声道:“她要争上去,也是常理,可也不能为了争上去,就要把我给踩下来!”
  
  “说你懂的多,这话说出来就让人笑了,有些人坏着呢,不把你踩下去,她们怎么上去啊?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一是要把老夫人服侍好了,二呢,这心要平,老夫人是经过事的,有些小手段她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青铛也是个聪明的,可再聪明,能聪明过老夫人吗?”
  
  嫣然应是:“多谢姐姐的教导!”
  “什么教导,我不过是比你多了几岁年纪,又从小就进这府里来,比你总是多见了些事罢了。说起来,别人觉得在这府里千好万好,不愁吃穿,若能像吴老姨奶奶那样,生个能干儿子,这更是几辈子的荣耀呢!可我不这样想!”
  
  赵氏的主意虽被曾老夫人打消,可赵氏给曾之庆挑随身服侍丫鬟的时候,那也是无数人想争上去的,特别是觉得自家女儿和曾之庆年貌相当的那些人家,更巴不得女儿能在曾之庆身边长长远远服侍,好给自家荣耀荣耀!挑了总有个把月,见赵氏看中的都是那些相貌平平,年纪比曾之庆大个三四岁,平常老实的丫鬟,这些人才熄了这个心。
  
  只是年轻的少爷们渐渐也长起来了,还不晓得到时又生出多少事呢?嫣然不由轻叹一声,紫铃笑了:“你年纪还轻,想这些做什么?还不是该吃就吃该玩就玩,有些事,说句你没听过的,非人力不可为呢!”
  嫣然不由羞涩一笑,紫铃看着嫣然唇边笑容,又伸手捏一下她的脸,算着时候也差不多,该上前去服侍曾老夫人了,两人这才往上面去。
  
  两人走进屋子时,曾老夫人今儿没斗牌,靠着熏炉坐着,和吴老姨娘一长一短的说话。青铛正带着小欢在另一间屋给曾老夫人熨衣衫,紫铃走上前给曾老夫人行礼,又打开手炉瞧了瞧,加了块炭才道:“老夫人今儿怎么不让她们在面前伺候?”
  
  “这日子渐渐短了,不睡午觉又觉得乏的很,索性寻你们老姨奶奶过来说说话,正巧,你们大小姐,要寻婆婆家了!我和你老姨奶奶在这商量呢。”曾老夫人接过手炉,对紫铃笑吟吟地道。
  曾大小姐名唤之贤,今年十三岁,从小跟着曾二老爷夫妇在外做官,这么十来年也只回来过三四回,见过她的人都不多。紫铃往吴老姨娘面上瞧去,见吴老姨娘笑容里带的喜悦就晓得这事有个七八分了,忙笑道:“给老夫人和老姨奶奶道喜,也不晓得谁家有这福气,娶了我们大小姐去!”
  
  “你们二老爷的意思,是在外面寻一个,我和夫人都想着,这儿女还是要在眼前团圆才好,来往了四五次信,索性你们二老爷也听劝,答应就在京城寻。老石侯家有个侄儿,今年十五了,人很不错,他的祖母又和夫人是好友,想着,索性做了这门亲!”
  吴老姨娘已经笑吟吟地说了,老石侯是定威侯府家,因他家姓石,这来往久的都这样称呼。紫铃在那和曾老夫人说话,小欢已经瞅嫣然一眼,对青铛道:“青铛姐姐,这人和人不一样,老夫人跟前,也只有紫铃姐姐可以这样说笑!”
  
  青铛瞧一眼嫣然,让小欢把炭拿过来,浅浅一笑:“所以老夫人面前,其实是离不得紫铃姐姐的,别人啊,就算能顶她的窝,也和她不一样!”这话嫣然晓得是说给自己听的,只不往心里放,打开熨斗,相帮着青铛把熨斗里的灰倒掉。
  
  小欢见了这样,对青铛使个眼色,想趁机把那些炭往嫣然手里倒去,烫她一下也好。青铛却不这么想,虽说嫉恨嫣然,可嫣然的爹是大管事这是明明白白的,到时嫣然被烫伤,就算能把事儿推给小欢,到时曾老夫人也会说上几句,对小欢皱眉摆手,示意不能这样做。
  小欢也只有老老实实把那些炭倒进熨斗里,继续熨起衣衫来。小欢的表现嫣然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依旧跟青铛熨着衣衫。这争来争去的,看着能争许多东西,可争的再多,能争过老夫人她们得到的吗?更别提老夫人上面,还有比老夫人更有福气的人了。
  
  衣衫熨好嫣然和小欢两个把衣衫挂好,小欢在做事的时候,一直瞧着嫣然。嫣然明白她想什么,小欢进来的日子比嫣然可长多了,紫铃走了,按说就该小欢顶上,可曾老夫人一口就让嫣然顶上紫铃的窝。小欢不恼才怪。
  见嫣然还是和平常一样,小欢鼻子里不由哼出一声:“虽然老夫人说过了,可不到拿月钱的时候,谁也说不准!”嫣然的笑容还是那样平静:“那就等着呗,横竖我不着急!”
  
  小欢的眉不由竖起,嫣然对着小欢又是一笑:“你家最近和二管事家结了亲,我还没恭喜过呢!”小欢有个姐姐,今年十七,一直在厨房做些粗使,小欢的老子娘见这女儿挣不上去,一心只巴望着小欢往上走。恰好二管事的儿子丧了妻子,小欢爹娘也不顾二管事那儿子比自己女儿大了十岁,前头那房还丢下两个儿女,急急托人去说亲,把女儿许给那家,就为的能被二管事照顾一二。
  小欢最不喜爹娘做的这事,却又不好反对,此时见嫣然说出来,脸不由涨红:“你,你少仗着你爹是大管事,就来欺负我!”
  
  欺负?嫣然又是一笑:“小欢,你我到底谁欺负谁,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和你计较,不过是因的没必要,可你若再这样冷言冷语,别以为我就是那土做的泥人儿!”见小欢的脸又白了,嫣然又加上一句:“你也是聪明人,自个在心里掂量掂量!”
  说完嫣然招呼小丫头过来,和自己一起把这些挂好的衣衫放进衣柜里。小欢咬一下唇,想回上几句,但想想又不敢,见青铛在那收拾东西,悄悄过去和青铛说了,青铛把那些针线都收拾好了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就是胆小,怕什么?她虽是大管事的女儿,可也不过是个丫鬟。日子还长,总能慢慢等!”
  
  小欢听了青铛的话,拍拍胸口:“姐姐,我就全靠你了!”青铛又是一笑,瞧着依旧忙碌的嫣然,唇边不由有一抹得意笑容,很快就可以知道,到底嫣然和世子之间,有什么秘密了?要知道,老夫人虽不禁丫鬟和少爷们说笑,但若有些别的,老夫人就更不喜。
  只要知道了这个秘密,揭出来,到时别说嫣然,郑大管事也要吃些挂落,小小年纪,不好好想着服侍主人,只晓得去引诱年轻的少爷们,这样的人,就该被合家赶出。
  
  很快曾之贤的婚事就定下来,石侯家的侄儿,今年十五岁的石安。下定之前,石安来给曾老夫人磕头,当石安在曾之庆的陪同下走进曾老夫人上房时,有些丫鬟们的眼都忍不住亮了,两人都身材挺拔面目英俊,走进来就像芝兰玉树一样,还是一对芝兰玉树。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这太丈母看孙女婿,也是十分喜悦。曾老夫人仔细瞧了石安才对曾之庆道:“瞧瞧,你平日总被人夸长的好,这会儿啊,就被你妹夫比下去了!”
  
  “祖母说的对,若不是比我好,我又怎能把妹妹嫁给他?”曾之庆年纪越大,越发的口甜舌滑,这话不仅哄的曾老夫人笑了,连石安也道:“世子这话让小可怎么接呢?小可陋质,那如世子半分?”
  “妹夫这话说的,就是哄祖母开心的,瞧祖母这笑的!”说着曾之庆故意看向曾老夫人:“以后祖母不会只疼妹夫,不疼我了?”曾老夫人哈哈大笑,打自己孙儿一下:“哪有你这样卖乖的?你们俩,个个都好,以后呢,在一起可要和睦。安哥儿,我听的你已进了学,我家里有几个孙儿,我也想给他们寻个名师,不如这样,去你们书房附学如何?”
  
  勋贵人家,子弟要走科举,一般也就是谋个监生名额,然后考举人考进士这样出来,谁耐烦从童生到秀才这样一路考过去?石安却是实打实地从童生考秀才这样出来的,在勋贵人家,也算是难得的。同来往的人在赞叹时候,也会笑石家放着捷径不走而绕远路,曾老夫人的念头却和别人不一样,既然石家能让子弟扎扎实实地考,请来的老师定十分好,现在做了姻亲,附学也是平常。
  
  “老夫人既如此吩咐,待小可回去禀明老师,再来回话!”石安的举动越发让曾老夫人欢喜,又说了几句,就让他去见吴老姨娘了。
  “给老夫人道喜!”石安一离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上前给曾老夫人道喜,曾老夫人笑着让她们各自去领赏。青铛应是后才道:“老夫人想来已经晓得姑爷和世子是旧识,只是不晓得他们怎么认得的呢!” 正文 福气   曾老夫人哦了一声,瞧着青铛:“你这丫头,又听那些婆子们瞎扯了什么,说给我听听!”曾老夫人平日里自然不会去听那些婆子们说什么,但下人们说了什么,有时也会被人当做有趣的事送到曾老夫人耳朵里来。
  青铛笑眯眯应是,刚要说出,就见嫣然抬眼往这边瞧来,青铛心中突地一跳,会不会嫣然早晓得了?既然她如此有恃无恐,会不会是得了赵氏的授意?这样的话,那自己说出的话定会把嫣然得罪的死死的。得罪嫣然青铛并不在乎,但前提必须是,嫣然被自己完全踩下去,甚至他们一家子被赶出,而不是有什么后患。
  
  毕竟,郑家在这侯府,也是好几代人,上百年的根基了。青铛脑中转了这么多念头说出的话已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了:“那些婆子们说的,老夫人也晓得是瞎扯了。不外就是在那说,某日世子上街时,偶遇姑爷,两人竟一见如故!”
  曾老夫人怎会听不出青铛的言不由衷,但面上并没显出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原来这样,这也叫缘分!”
  
  “是,确实是缘分,这会儿两家又结了亲,以后郎舅之间,才更亲热呢!”青铛顺着曾老夫人的话往下说,面上笑若春风。曾老夫人笑的就更加慈爱:“你这丫头。嘴越发会说了,我也要犒赏你,去领双份的赏!”
  
  青铛忙又谢过曾老夫人,和众人下去领赏。曾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屋里,唇边笑容慢慢变的凌厉,青铛这丫头,就只有些小聪明,罢了,等过上两年,寻个人把她嫁了,到时就不让她再进到自己面前来。
  青铛领得双份赏,这让那些小丫鬟们个个眼睛都冒出红光来,花儿已经啧啧称赞:“青铛姐姐果然和我们不一样,这赏都能领双份,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有青铛姐姐的福气!”
  
  青铛得脸,小欢也与有荣焉,听到花儿这话就唇一撇:“青铛姐姐得老夫人的青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一个个都要认清了,别以为有人上去了,就扑上去跟哈巴狗似的摇尾巴!”
  
  嫣然正和花枝走进来领赏,花枝听到这话就去拉嫣然的袖子,嫣然对花枝安抚地一笑,也不理小欢就上前去领赏。那放赏的忙把赏钱递给嫣然,就对着青铛那边努嘴。
  
  这动作小欢瞧见了,斜眼对那放赏的道:“你是手上占着,不是手上占着,有嘴不会说话,这挤眉弄眼的做什么?”能来放赏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听了小欢这话就白了她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没有根基,一门心思只晓得讨好,却不知这讨好也要讨到别人领情!”
  “你,你说我做什么?”小欢能做曾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自认也有几分面子,被个婆子这样说,心里立即恼了。
  
  “这有人捡吃的,头一遭遇到有人捡骂的?小欢姑娘,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再说你家,好歹也在这侯府二三十年,和这外头买的可不一样!”婆子嘴里说着歉意的话,可那口气还是一样不中听。
  
  小欢越发怒了,青铛忙拉住她,示意别和这婆子一般见识。
  
  婆子见赏都放完了,把包袱皮一收就道:“小欢姑娘,你要闹,也要等到自己挣上一等再说,这会儿,闹个什么!”说完婆子就对嫣然笑笑:“嫣然侄女,我走了,得闲去我家玩,我那女儿,还要你多教导呢!”
  说完婆子就昂首离去,小欢的眼里更怒,又想追出去。嫣然在心里叹气,这婆子真是临走都不忘再拨下火,不过这样也是常见的,她只对青铛道:“青铛姐姐,我们领了赏也该回去了,不然的话,老夫人那里,可只有几位老妈妈在门外等着!”
  
  青铛比起小欢可要晓得轻重了,又安抚小欢一句,这才带着人离开。小欢狠狠地瞪嫣然一眼,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挤嫣然一下。
  花枝见小欢这样,对嫣然不满地道:“嫣然姐姐,小欢怎么可以这样?”花儿也是一样说话。
  
  “罢了,我们上去吧。”嫣然对花枝花儿只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事,不需要争一时之长短,总要慢慢来。
  
  嫣然她们回到上房时,石安已经去见过吴老姨娘,吴老姨娘等石安走了,又来给曾老夫人道谢。嫣然老远就听到吴老姨娘道谢的话,不由在心里叹气,这就是做妾的苦处了,纵然定亲的是自己的亲孙女,可不管是做什么,都要比嫡祖母晚那么一截。
  
  石安能去见吴老姨娘,还是曾老夫人的好意了,不然的话,多有连孙姑爷的礼都受不得一个的!
  “吴老姨奶奶真有福气!”花儿又忍不住羡慕的说,花枝想附和,但见嫣然的神色,又没有说话。嫣然对她们笑笑掀起帘子走进屋里,曾老夫人正在那和吴老姨娘说:“等再过两日,诰封就下来了,你有了诰封,以后对我也别这样客气,你我也算四五十年的交情了!”
  
  “这可不敢当!”吴老姨娘虽在曾老夫人跟前有个座位,可听了曾老夫人这话,急忙起身双手摆着不肯:“礼不可废,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妾怎么敢和夫人论这些!”
  
  曾老夫人要的就是吴老姨娘这句话,见吴老姨娘依旧待自己这样才伸手拉吴老姨娘坐下:“你这眼看也有了孙姑爷,再等两年,也能抱上曾孙的了,再在我眼前执这样的礼,外人瞧着也不像!”
  
  “夫人这话就该驳回了,别说我再过几年抱上曾孙,就算有了灰孙,也是夫人的屋里人,哪能不执礼呢?再说若非夫人这样待我,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吴老姨娘又连连谦辞不敢。
  
  曾老夫人笑意更深,这就是做姨娘的福气,就算得了诰封,儿子成器,也要规矩老实,不然的话就会被人笑话轻狂,不管她今年是五十岁还是七十岁,都得如此。
  曾老夫人说的没错,过了几日吴老姨娘的诰封果然下来,下来那日,正逢吴老姨娘的五十岁生辰。吴老姨娘往年的生辰,也不过就是曾老夫人吩咐厨房给她做一席酒送到她房里,她房里的人再给吴老姨娘磕头祝寿罢了。
  
  今年吴老姨娘既得了诰封,曾老夫人见她还和平常一样守礼,也就吩咐赵氏去请一班戏,又办上几桌酒,为吴老姨娘贺寿。又开了恩典,把吴老姨娘的亲侄儿这些,全都放出,也算他们沾沾吴老姨娘的福气。
  吴家被放出那日,吴大叔带了全家大小给曾老夫人磕头,曾老夫人又赏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对他们道:“以后放出了,和你姑母也可以来往!”
  
  吴大叔听了这话,忙道:“老夫人这样说,羞死小的们了,小的们从今日起,虽不是府里的人,可是府里大大小小主人,对小的们的恩,小的们都记得的!哪敢自尊自大,把自己当做这侯府亲戚了?”
  见吴家的人识进退,曾老夫人满意点头,又让他们去和吴老姨娘话别,吴老姨娘对了自己侄儿侄孙们,说的话也和曾老夫人差不多。等吴家的人全都走了,吴老姨娘才轻叹一声,熬了半辈子,就熬得自己家人全被放出,可是放出又如何呢?儿子的舅舅家,依旧不姓吴!
  
  吴老姨娘在那感慨,可是别人是不会这样想的。特别是吴老姨娘寿辰那日,赵氏虽没来磕头,可也命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代自己行礼。在外人眼里,吴老姨娘更加风光,特别是小婵瞧着吴老姨娘的风光,心里的念头更是如火一样,怎样才能离开吴老姨娘身边,去往曾老夫人房里?
  “姐姐,现在老夫人身边虽说有个二等的窝,可是这房里那么多丫鬟,大大小小十来个,都盯着呢!”花儿听了小婵的话,这比起一年多前又不一样,十分泄气地说。
  
  “你和青铛不是好吗?还有嫣然,我若过不来,你上去了还不是一样的?”小婵见妹妹泄气,推一下她就转口道。
  “嫣然那个人,你不是不晓得,水泼不进!况且她又和青铛不一样,青铛贪财,可嫣然什么都没见过?”小婵听了妹妹的话,眉头皱的很紧,要怎样才能想法把妹妹弄上前?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这让小婵姐妹俩吓了一跳,她们在的位置是花园里很偏僻的地方,按说不会有人来,可是这偏僻的地方,难保有人又要说悄悄话。小婵捂住妹妹的嘴,悄悄探出头去。
  “嫣然,我晓得这些东西你都不放在眼里,可这机会难得!你不拿着,我怎么过意的去!”小婵看见的是一个在赵氏那边管浆洗的婆子,正在那拉着嫣然说话,花儿也瞧见了,眼里露出不屑,嫣然平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穿了,还是嫌给的东西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