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锲子   雍正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北京已经滴水成冰,满天的大雪肆意飞舞,似乎永无停歇之时。
  
  翊坤宫里的年秋月已经病入膏肓,浑身冰凉,尤其是她一颗破碎的心,一如外面的天气,冷如寒冰,即使烧得滚烫的炕头,也捂不热她冰冷的心。
  
  自七月尾,年秋月二哥年羹尧挂名的杭州将军罢免,被降为闲散章京开始,年秋月就夜不能寐,成日浑浑噩噩,焦虑不堪,她担心二哥此次在劫难逃。
  
  墙倒众人推,就在年羹尧的生死关头,朝廷里一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又连连上书,奏他“欺君罔上”,是“不忠不法之臣,人人得而诛之。”
  
  雍正皇帝顺势下达把年羹尧械系至京的命令。
  
  自此,年秋月本就嬴弱的身体彻底打垮,一病不起,卧床已经一月之久。她面如金纸,形容枯槁,哪里还有当初闭月羞花之貌?
  
  吴嬷嬷眼望着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行将朽木的面容,心如刀绞。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小主子会早她一步离开人世。
  
  她细细地为主子擦拭着消瘦的脸颊,然后又装了两个汤婆子放在主子的手下,为她掖好被子。
  
  就在此时,门帘撞击的声音响起,朝霞带着满身的寒气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吴嬷嬷低声呵斥道:“毛毛躁躁地成何体统?扰了主子休息,你可担当不起!”
  
  朝霞望了眼主子轻轻道:“吴嬷嬷,奴婢知道不该这般沉不住气,这不遇到急事了吗?”
  
  吴嬷嬷看看主子沉静而蜡黄的面颊,指了指外间,留下暮云守候,二人蹑手蹑脚都走了出去。
  
  朝霞急切道:“奴婢从前面探得消息,二舅老爷已经押解回京,投入刑部大牢,吴嬷嬷,这可怎么办啊!”语气哽咽,很是伤心。
  
  吴嬷嬷慌忙道:“真的?消息可准确?”
  
  朝霞擦擦眼泪不耐道:“哎呀,我的嬷嬷耶,奴婢可不敢撒这样谎,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想到主子为了二舅老爷卧床不起,不禁潸然泪下。
  
  吴嬷嬷呆愣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哎,兔死狗烹了!没想到二舅老爷立下那样的赫赫战功,也……”话没说完,从内室传来暮云惊呼声。
  
  吴嬷嬷和朝霞急忙奔进内室,只见年贵妃面容煞白,嘴唇上沾点着殷红的血渍,像啼血的杜鹃。
  
  吴嬷嬷心下慌乱,她眼含热泪抖抖索索地擦拭着血迹,一边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暮云战战兢兢地回道:“主子刚刚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就急得吐血了。”
  
  这种现象以前从没发生过,吴嬷嬷心中发慌,急切地喊道:“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朝霞快去请太医!”
  
  养心殿内,皇上正在商议年羹尧的事情,苏培盛从殿外轻脚轻手地走进来,雍正见他神色慌张,不悦道:“在朕身边待了这些年,怎么还如此不经事?何事如此惊慌?”
  
  苏培盛吓得跪地道:“皇上息怒,是年贵妃娘娘身子不大好了!这会儿太医正在救人呢!”
  
  皇上一拳砸在龙椅背上斥责道:“混账,为何不早说?”说完猛地起身,可是身子却晃了几晃,下面的臣子连忙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雍正用手支着额头静待片刻,然后在苏培盛的搀扶下走出养心殿,坐上龙撵,前往翊坤宫。
  
  雍正望着榻上的年贵妃,面色苍白如纸,就连以往娇艳欲滴的樱唇也毫无血色,一头青丝此时也死气沉沉地蜿蜒在锦枕上,整个人已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和灵动。
  
  他的心为之一酸,眼中已有了湿意。这个女人毕竟陪伴了自己二十几年,为自己生育了三子一女,没有功劳苦劳尚在,最重要的是福惠是他的儿子,他可不希望因为年羹尧的事情让人轻贱他的儿子。
  
  想到年羹尧,他的眸光变得阴冷起来。年氏跟随自己二十几年,历来都是小心谨慎、夫唱妇随,可是就因为年羹尧,才使得她和自己离心离德,临到死了还以死要挟自己放了年羹尧。
  
  哼,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只是现下他皇位尚未坐稳,若此时发落有功之臣年羹尧一家,只会寒了跟随自己臣子的心,给胤禩一党可乘之机。
  
  雍正回到养心殿已是深夜,他望着满天的寒星,心里竟有几分惆怅,年氏的样子已时日不多,年羹尧的命定然是不能留。他必须早做打算,不能让人钻了空子,趁机坏了他的名声,动摇国基。
  
  雍正思虑再三,吩咐苏培盛道:“苏培盛,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年氏晋升为皇贵妃。妃病如不起,一切礼仪视皇贵妃例行。”
  
  十一月二十二日,昏迷中的年贵妃终于清醒过来。她眼眸清冷,扫视了一眼围在自己四周的妃嫔。
  
  她们表情各异,或凄楚、或喜悦、或仇恨、或嫉妒,然而,年氏却视若罔闻,她最想看到的他却没有出现。
  
  他是怕了吧!他怕自己在弥留之际再次向他提出非分之举,怕不能答应自己而寒了活着人的心。
  
  她明白的!只是明白的太晚!
  
  吴嬷嬷见主子醒来,连忙叫道:“皇贵妃醒了!快,快去传太医!”
  
  皇贵妃?年秋月心下一颤,随即了然!果然,他终究是不会放过自己二哥一家的!
  
  她明白,雍正晋升自己这个已经失去联姻价值的女人,不过是为了掩饰当初为夺嫡而缔结这门婚姻的印记。
  
  这样也好,至少风烛残年的父亲和其他几位哥哥应该不会有事。雍正惯会使用表面的怀柔政策,杀了给他立下赫赫战功的功臣,总要给人留下他恩怨分明的好印象才是!不然,自己的这个皇贵妃也是白白晋升了!
  
  她恍若未闻一旁嫔妃们奉承的话语,一把攥住吴嬷嬷的手,抬起沉重的眼皮,带着血渍的嘴角极力扯起一抹笑容,虚弱道:“不用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就不必再劳烦太医了!”
  
  她以为自己是雍正的最爱,他会念在她服侍她二十几年的情份上,她又以命相逼,他会饶过她的二哥,就是将他贬为庶民也好啊!可是,将近一月,在她苏醒时他不仅没有踏入翊坤宫一步,而且连自己协理六宫的职务也撤销了。
  
  现在她虽然晋升为皇贵妃,也只是个虚名罢了!
  
  她终于明白了,雍正心中更本没有爱过任何人,除了他的江山。
  
  朝霞哭泣道:“娘娘,您可千万别灰心啊!舅老爷还等着您帮他呢!小主子也离不开您啊!”
  
  年秋月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希望她的死能给福惠带来好运。
  
  她的手无力地松开了,她实在太疲惫了。
  
  她再也撑不住了。她无力的闭上眼睛,眼窝深陷处莹莹的水光蔓延开来,滑过灰暗的面颊,渗进了鬓角的发丝里。
  
  年秋月最后的意识里却听见懋嫔宋氏恶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年秋月,你终于死了。皇上宠爱你又如何?你的孩子还不是逃不过我的手心?咯咯咯!”
  
  阴冷刺耳的笑声让年秋月彻底跌进黑暗!
  
  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年贵妃薨,谥号为敦肃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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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年秋月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四个孩子中就是福惠活到了八岁!”顾秋月的祖母边看电视剧边叹息道。
  
  刚刚毕业的中医博士顾秋月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笑了笑,并无多言。老人就喜欢多愁善感,她知道祖母又在替古人担忧,她不想扰了老人的思绪起身回到了卧室。
  
  迷迷糊糊间顾秋月觉得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秋月,看在你我同名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把!帮我守住福惠!我什么也没有了!只有福惠了,帮帮我!只有你才能帮助福惠活下去!”
  
  一个激灵,顾秋月猛地惊醒,床前什么也没有!她擦着额头的冷汗暗道:“福惠是谁?”
  
  突然想起睡觉前祖母谈到过年秋月的儿子福惠,她嘲笑自己道:“还说阿婆替古人担忧,自己不也为剧中人物的操起心来了吗!”
  
  她在自嘲中再次睡去!
  
  一夜间,顾秋月被同样的梦扰了几次,醒来又睡去,睡着又惊醒,第二天上班时,精神蔫蔫的,同事小丽睒睒眼睛笑道:“秋博士,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了?谈恋爱去了?”
  
  顾秋月伸手给她个爆栗子道:“去去去,准备查房去,少在这里贫嘴!”
  
  小丽笑道:“哎哟哟,秋月姐不好意思了!咯咯咯!”
  
  顾秋月打了个呵欠,穿上白大褂,抬起胳膊摇了摇,然后带着中医科室的那帮实习生往病房走去。
  
  “一床的病人恢复很好,今天可以出院了!”顾秋月老神在在地吩咐道。
  
  突然,二病室里传来护士的尖叫声:“死人了,死人了!”顾秋月率先奔了过去探了探病人的鼻息,看见实习护士惊慌失措的样子怒斥道:“慌什么?赶快抢救!”
  
  说完,亲自上前,拔下病人的针头!顾秋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湿淋淋地撒在自己的手上,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耳边陡然响起熟悉的声音:“秋月,福惠就交个你了!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正文 下毒   
  顾秋月望着眼前那碗黑漆漆的□□,似乎是被药呛了,眼泪随即滚滚而下。
  
  倒霉催的,刚刚穿过来就被人下了毒,幸好自己是医生,非则早就没命了!
  
  吴嬷嬷端着药碗递上来:“小姐,可不能任性,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只要每日按时服药,病马上就会好的!”
  
  顾秋月胡乱抓起帕子拭拭眼睛哽咽道:“知道了,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一会儿药冷了我自己喝!”
  
  吴嬷嬷还要劝解,看了眼生病后日渐变得古怪的小姐,只得挥挥手令众人退下。
  
  五天前她竟然从现代穿越到了康熙四十年,成了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女儿,年羹尧十三岁的亲妹妹年秋月。
  
  自从穿越后,顾秋月就在这病榻上躺着,她成天以泪洗面,想念自己尚在现代的父母亲人,想念现代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此时,她正在埋怨年秋月,为什么要把她弄到清朝啊!学中医的博士多了去了,年秋月干嘛要找自己当她的替罪羊啊!还让自己死的那般窝囊——青霉素过敏猝死。
  
  她有些后悔不该看年秋月的电视剧,不该和祖母讨论年秋月的命运,更不该提到年秋月的儿女一个二个夭折是因为当时的医疗条件太差造成的。
  
  千不该万不该,她顾秋月不该和年秋月有着相同的名字,不该学医,不该……太多的不该才导致她穿到这个倒霉的女主身上,最悲催的是,将来她还要和一群女人共事一夫,想想就让人恶心。
  
  刚刚穿来时,她曾经想过逃跑,因原主身体孱弱而放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想要在交通如此落后的地方离开年家的庇护独立生活,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叹了口气,既然不能逃走,就只能一门心思地按着历史的轨迹前行了。
  
  只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念的自己的亲人!那种挖心挖肺地想念,令她成日浑浑噩噩,还没顾上其他的事情。
  
  她坐直身子,擦干眼泪,既然决定在这里生活,就要对自己的生命和家人负责。
  
  她起身端起药碗,扬手倒进了床后面的恭桶里。
  
  她捏着鼻子喘息片刻,然后靠在床上细细地想着自己刚刚穿来时的病症。
  
  头昏、眼皮重、不想说话、肢体无力、站立不稳、嗜睡,继后出现一系列兴奋现象,如睁眼、抬头、谵语等,然后进入麻醉状态。症状和伤风有些类似,没有经历过如此病例的郎中一般都会误诊。
  
  她知道是有人在中药里给她下了曼陀罗,清醒后就把中药倒进了恭桶。每次吃饭也是小心翼翼地,总是哄着丫鬟先吃一些,然后自己才肯吃。
  
  几日的试探让她明白那下药的人只是把曼陀罗下在中药里,饭菜里没有下药。她这才大胆地喝水、吃些饭食。
  
  要想活命,就得进食!
  
  要想找出幕后的黑手,就要把身体养好!
  
  她捻起了枚蜜枣放进口中,这才扬声喊道:“吴嬷嬷!”
  
  吴嬷嬷应声而入!年秋月笑道:“吴嬷嬷,我病了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父亲母亲前来看我?”
  
  难道年秋月不讨父母的喜欢,不能啊?她抬头看看镜中如花似玉般娇俏女孩儿,端的是令人怜爱!
  
  吴嬷嬷叹口气道:“哎,说来糟心!自从老爷上京城送年礼开始,夫人和小姐就同时病了。小姐的病倒是日渐好转,夫人的病却越来越厉害了,时好时坏,有时候胡说起来,连人也认不清楚了!管家给老爷和在京城的大爷和二爷都去了信,奴婢想着就在这几日就会回来了!”
  
  顾秋月秉承了原主的情感,对父母很是情深,她心中不由一紧,不觉挺直脊背问道:“母亲的病症是否和我的病症相似?”
  
  吴嬷嬷道:“是的!开始是小姐感染风寒,夫人服侍了两日也跟着病了,郎中说可能是过了小姐的病气!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甚清楚!”
  
  顾秋月冷笑一声道:“那郎中倒是尽心!”若不是自己早早发现药中有乾坤,只怕自己和母亲一样早就病得不省人事了!
  
  顾秋月接着问道:“如今府中谁掌家?”主母病了,总得有人担起中馈琐事。
  
  吴嬷嬷不屑道:“还有谁?还不是那黄姨娘,她此时倒称心了!”
  
  年秋月残存的记忆让她迅速在脑海中搜到此人的信息:“黄姨娘?她也配?”
  
  吴嬷嬷呸了声,似乎是刚刚吃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不配又如何?她爬了老爷的床……”似乎觉察到自己食言,望了眼年秋月连忙改口道:“她虽然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可是她为老爷生了二小姐,如今也是这年府里的半个主子,她不管家,谁来管家?”
  
  顾秋月淡然笑道:“如此看来,的确是她最称心了!”
  
  吴嬷嬷面上好看了许多,往日只要她说到黄姨娘,大小姐就会斥责她尊卑不分,今日非但没有斥责她,小姐还跟着说了一句黄姨娘的不是,吴嬷嬷心下痛快多了!
  
  “我吃的药是谁买的?谁煎的?”顾秋月望着吴嬷嬷再次问道!
  
  吴嬷嬷愣了下答道:“是夫人令她身边的龚妈妈派人做的这些事情,煎药时也和夫人的药一起煎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顾秋月笑道:“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顾秋月并不理会吴嬷嬷的情绪,自顾道:“吴嬷嬷悄悄地和母亲身边的龚妈妈传个话,就说秋月晚间会过去看望母亲,让她屏退了左右的奴仆,只留她一人在跟前服侍即可!”
  
  吴嬷嬷皱了皱眉头道:“小姐这才好转,如果又过了夫人的病气,老爷回来岂不要扒了老奴的皮?”
  
  年秋月笑道:“所以说要悄悄的啊!吴嬷嬷放心,我已经大好了,不碍事的!”
  
  吴嬷嬷这才不情不愿地办事去了!
  
  年秋月叫来朝霞和暮云帮她梳洗。在床上呆了太长时间,没病也呆出病来,她得起来走动走动,否则晚间也不能自行到母亲身边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院子里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息,屋檐下换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晃晃荡荡,发出温润
  
  的光来。年秋月穿着大氅,带着帽子在院子里疾走,沿路没有碰到一个人。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母亲的内室,昏黄灯光下的屋子更显寂静,只有拔步床上的帷幔偶尔轻颤一下,倘若屋子里没有那些浓重的药味,年秋月真以为走进了一间没有人气的房间。
  
  “母亲,您醒醒,我是秋月啊!”年秋月望着眼前被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的妇人,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亲情,她语带哽咽,拉着妇人的手摇晃道。
  
  须臾,妇人睁开深陷的眼皮,她的眼眸乌黑,此时却涣散无光。似乎辨认了许久,她才露齿笑道:“秋月来了!我的乖乖儿,你可算好了!”
  
  随即,她的脸立即沉下来道:“谁让她进来的?小姐的病刚刚有了起色,过了我的病气如何是好?”龚妈妈正准备回话,年秋月抢着道:“母亲休怪他人,是女儿自己要来的!”
  
  边说便把脸颊靠在年夫人的手上摩挲着:“女儿好长时间没有看见母亲了,女儿想母亲了!”天性使然,使本来换了灵魂的年秋月对亲情还是如此眷顾,并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这是顾秋月没有想到的。
  
  年夫人此时除了疲惫外似乎很清醒,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光洁如玉的脸颊笑道:“还是我儿好福气,这么快病就全好了,母亲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年秋月执拗地捂住母亲的嘴巴道:“母亲可不要这样说,女儿保证,只要父亲回来了,母亲的病就会好了!”只有借助外力,才能调查出究竟是谁要害母亲和她的命,古代宅斗最是厉害,她可不能轻举妄动,搞不好连小命就会丢了,还谈什么抓真凶?
  
  年夫人苦涩一笑道:“托女儿的福,希望我能快点儿好起来!”
  
  说了这会儿话,年夫人已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年秋月屏退左右,她则静静地守候在年夫人的身边。
  
  确切地说,她和这家子还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是感官上的依恋。可是医者父母心,作为现代医生,她有着良好的医德,即使吾家外百姓得了病她也会尽全力地去帮助她,更何况眼前的病人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她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只是,她必须做到不被人怀疑,否则年秋月突然会医必遭人诟病,说不定将来进宫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现代众多的宫斗戏让她明白,在宫中生活,越神秘、越让人摸不着边际,才能生活得越长久。
  
  等年夫人完全昏睡过去,年秋月这才郑重地为年夫人拿脉。果然,年夫人也有中毒的迹象。
  
  是谁想要年夫人和她的命,现在还难说。如今最得利的是掌家的黄姨娘,她的嫌疑应该最大,但是无凭无据自是不能瞎说,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从今往后,年夫人再不能继续吸食□□。
  
  她希望母亲和她一样,只是被人在药里下了毒,如果真是那样,只要暂时停了药不喝,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痊愈。
  
   正文 暗害   年秋月帮年夫人掖好被子,轻轻地走了出去。
  
  她叫来年夫人身边服侍的龚妈妈,仔细询问母亲平时吃的药都经过那些人的手。龚妈妈在这大宅院里经营了多年,自然知道小姐问话的意思。
  
  她一时惊醒,肃然道:“夫人和小姐的药从抓到煎,都是老奴亲自分派人做的,应该不会出差错的。不过,夫人一向身子骨虚弱,一年吃药的时候也多,但此次伤风的确时日长了些!”
  
  年秋月见自己只不过略微提示,龚妈妈就能闻音知意,不觉多看了她一眼,心道难怪母亲倚重她,的确是个聪明的,遂不隐瞒道:“母亲和我此次生病实际上是被人下了药,只是每次分量下的轻,一般郎中亦不会察觉!龚妈妈且给我说说母亲平时的病症。”
  
  龚妈妈吓得一哆嗦,惊惧道:“□□?”俄尔,才回年秋月的话:“夫人起病时只是面色潮红、头昏目眩,整天蔫蔫儿的只想睡觉,连话也不想说,后来四肢无力路也走不稳了,有时候还会说胡话,郎中只说是伤风,开了药吃了这些天也没有什么好转。”
  
  年秋月皱起了眉头,听龚妈妈的描述的病症,母亲和自己一样被人下了曼陀罗,只是还没有见到药,她也不敢妄言。
  
  年秋月扬起下颌对龚妈妈道:“龚妈妈辛苦了,母亲最是倚重妈妈了,以后母亲和我的药还是由您把关。不知此时能不能把为母亲熬药的药渣拿来我请人瞧瞧可好?最好别让人看见,以免打草惊蛇!”
  
  龚妈妈心下了然,慌忙答应着去了。
  
  片刻后,龚妈妈把母亲的药渣包来递给年秋月。年秋月吩咐道:“龚妈妈,如今父亲不在府里,母亲又病着,我便斗胆分派您一件事情,没有我的吩咐,母亲的药暂时停了不服。您每天照样取药熬药,只是药汁全部倒掉即可!”龚妈妈正色道:“我听小姐的!”
  
  年秋月拿着药渣回到了依香园。她趁丫鬟都睡下后,拿出母亲的药渣。
  
  她扒开药渣仔细地辨认着残留的中药,终于让她找到了曼陀罗,虽然已经煮烂了,但是她还是准确地找了出来。她看着眼前的药渣,心里五味杂陈,普通官宦之家的内斗尚且你死我活,宫里嫔妃之间的斗争只会更加凶险。
  
  她呆呆地坐着,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晃的枯树,像极了张扬舞爪的魔鬼,她不由得胆战心惊。她真的不想去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她真的很害怕。
  
  龚妈妈连着两日没有让年夫人服用中药。到了服药的时候,龚妈妈只是给夫人服用了阿胶熬得补品,颜色倒和中药的颜色一致,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年夫人的病情却是好转了,昏睡的时间短了,胡说的时间也少了。
  
  龚妈妈更加信服大小姐了,每天晚上安排小姐前来也更积极了。
  
  年秋月每天除了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外还天天坚持打太极。对于身体虚弱的女性,太极拳是最适合的锻炼方式。要想抓到真凶,必须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
  
  她想出府办件事情,可是黄姨娘却以她病体未愈,不得外出走动为名,把她困在府里不得出去!
  
  她令人悄悄地观察了府里家丁的布防,果然如她所想,大多数的家丁都分布在自己和母亲的院落里,她想出门难如登天!
  
  那些家丁害怕父亲的铁腕治理,在黄姨娘的恐吓下,谁还敢轻易放生病的小姐出去,不要命了!
  
  和黄姨娘开诚布公地打擂台,年秋月还没有那个实力,任何事情她只得悄悄的来!
  
  年秋月让龚妈妈帮她打掩护,扮作府里买药的丫鬟出了趟门。她必须赶在父亲回来之前做好一件事情,否则等母亲病好了,黄姨娘的罪证也消失了。
  
  晚间回来,她带回了王氏母女。
  
  王氏母女是北方来的难民,家乡遭了天灾颗粒不收,准备到京城去找些差事。没成想,男人在路上染了风寒病死了。母女两个在冰天雪地跪着向人乞讨葬夫,三天无人肯出钱相救。
  
  年秋月碰见了,正好帮了忙。王氏见年秋月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有甚危险,执意要进府给年秋月当丫鬟,年秋月着实需要这么个人帮忙,就答应带母女二人回来。
  
  王氏少女时期曾在京城大户人家给人当过丫鬟,换了干净的衣物,俨然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太太,很有些气场。
  
  她服侍过病人,懂得一些病例,让她充当一下治病的女医应该不成问题。
  
  腊月十八,父亲和两个哥哥一起回来了。
  
  父子三个看望了年夫人,年遐龄看着仅仅一月时间就脱了形的夫人有些不忍,令人寻了郎中来把脉,询问了一些情况,亲自给夫人喂了药才回去休息。
  
  戌时时分,依香园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传来暮云慌乱的叫声:“小姐,不好了,夫人又开始说胡话了!”
  
  父兄回来了,年秋月没有顾虑,急忙穿戴整洁赶到上院。只见年夫人面颊潮红、瞳孔散大,她此时昂着头,惊恐地向后退着,嘴巴里胡乱地呓语着:“啊,蛇,毒蛇来咬我了!毒蛇!啊--”
  
  惊悚的尖叫声过后,年夫人就陷入了昏迷,曼陀罗可真厉害!
  
  须臾,年羹尧才带着郎中匆匆进了内室。
  
  年秋月知道,郎中照样诊不出病因来,只会继续按着伤风的症状来治疗。毕竟,这里比不得京城,郎中也只能靠猜测和以往的经验来给病人治病。
  
  年秋月知道只有把那个下毒人揪出来,母亲的才会真正得救,否则,即使她治好了母亲的病症,今后下药人还会继续作恶。
  
  于是,她隔着屏风悲悲切切地哭泣道:“母亲,你可要好起来啊!女儿可不能没有您啊!”
  
  年遐龄的柔情一下子被唤醒,他沉声问道:“夫人的病如何?”
  
  胡郎中治了这些日子,年夫人的病不但没有好转,还有加重的迹象,不由唏嘘道:“夫人的病反复无常,以老朽看来年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年遐龄请来的胡郎中自是此地最好的郎中了,郎中如此说,就是婉转地告诉他,夫人时日已经不多了。
  
  年遐龄不觉悲从中来,老妻为他生儿育女,辛苦操劳半生,刚刚要享福了,却要撒手人寰,他心里的酸苦自是无以言表。
  
  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着郎中抱拳道:“郎中只管救治,要什么药本官会不遗余力地弄来!”
  
  郎中叹了口气道:“如此,老夫尽力而为!只是近几天,夫人身边但不能离人,老夫怕……”说完抬头看了年遐龄一眼,年遐龄的眼神黯淡下去。
  
  年遐龄掩去眼中的薄雾道:“本官知道了!”
  
  年秋月心下一喜,知道父亲此次一定会护着母亲。
  
  郎中开了方子,龚妈妈命人抓来药,年秋月亲自查看并没有发现曼陀罗,她更加笃定下药的人就在府中。给母亲熬药时,看似和往日的煎药没有什么不同,一切按照往常的惯例煎治着。
  
  当日煎药时没有发生异状。
  
   正文 抓住   在年遐龄的监督下,汤药不得不喝,年秋月只得先用物理治疗方法来缓解母亲的病痛。
  
  年秋月心下着急,她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很想放开手脚为她治疗,可现实容不得她意气用事,她不能让家人对她产生怀疑,也不想为将来留下祸根。
  
  她左思右想,最后只得叹气一声让人叫来王氏,只能让王氏暂时充当一下女神医了!她与王氏母女有恩,王氏理应不会出卖她。
  
  翌日,年夫人醒来,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早膳过后,龚妈妈令小红给夫人煎药,年秋月带着王氏守在母亲的身边为她按摩。
  
  须臾,暮云进来和年秋月对望一眼,年秋月顺手按了一下母亲的睡穴,然后故作惊慌地道:“母亲又昏过去了,小翠,快去叫老爷和两位公子。”
  
  厨房里,黄姨娘的丫鬟珍珠正和小红套着近乎:“小红姐,黄姨娘说有事情找你,让你去她那里一趟!”
  
  夫人病了,近段时间一直是黄姨娘掌家,小红是这府里的家生子,父母和哥哥嫂子无不仰仗着黄姨娘生活。她有心不去又怕黄姨娘为难父母,去吧又怕夫人的药有个什么闪失。
  
  她为难道:“珍珠妹妹,你帮忙我给黄姨娘说一声,就说我这里忙完了就过去!”
  
  珍珠怒目圆瞪,嗤声道:“戚,你以为你是谁呀!当家娘子请你问个话你还推三阻四的,那明儿个你父母哥哥有事找到黄姨娘也别说黄姨娘怠慢他们哈!”
  
  小红连忙笑道:“珍珠妹妹快别生气,我这就去,只是夫人的药还没煎好,烦请你顺便给小翠说一声,让她来换我!”珍珠脸就气绿了,吼道:“美得你,还让我给你叫人,自己去!”
  
  小红无法,只得道:“那好吧!求妹妹帮我看一下,我马上去叫人!”
  
  珍珠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那你快点啊!黄姨娘还等着呢!”
  
  小红答应着出了门。
  
  珍珠见了,立即拿出袖子里的一个小纸包,三两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尽数抖进了药罐里。这一切正好被进门来端药的年羹尧看了个正着,他是个聪明人,对大宅院内的阴私事情不是一无所知,对眼前的事情自然是清楚明了。
  
  他几步上前,咬牙切齿地道:“贱人,你竟敢给我母亲下药!”他提溜起珍珠,然后用力一惯,珍珠便摔了嘴啃泥,嘴里顿时血流如注。
  
  这一切被小红和小翠看见了,小翠立即跑回去禀报了年遐龄和年秋月。
  
  年秋月吓得面如土色,手脚颤抖,含泪道:“什么?真的有人下药?她一个丫鬟胆子可真大啊!”
  
  吴嬷嬷半拥着自己小姐安慰道:“别怕,幸好那药夫人没喝!”
  
  一语惊醒梦中人,年秋月从吴嬷嬷的怀中抬起头来望向父亲:“父亲,您一定要还母亲一个公道啊!说不定母亲的此次发病就与珍珠有关,父亲一定要彻查啊!”
  
  年遐龄脸色阴郁,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突起来,看了十分吓人,他狂叫道:“长安,让二爷把那贱人带到花厅去!”
  
  长安胆战心惊地去了,不一会儿,年羹尧带着珍珠进了花厅。
  
  年羹尧把吓得全身颤抖的珍珠惯在地上,然后跪地对着父亲磕了个头道:“父亲,今日要不是妹妹买的王氏懂得□□,母亲就被珍珠害死了。父亲明鉴,定会给母亲一个说法!”
  
  年遐龄睃一眼女儿身边的王氏,王氏连忙跪下,把年秋月教她的话一一道出:“奴婢见过老爷。夫人是中了曼陀罗,下毒人怕一次下多了被郎中发现,每次只下了少量的□□。由于夫人长期吃药,对药物有抗性,这才熬了如此长的时间没有,没有……”
  
  年遐龄抬了抬眼皮,冷冷地道:“好了!起来吧!”王氏连忙磕头起身站在年秋月的身边。
  
  年遐龄望了一眼珍珠,暂不问其他,只是询问珍珠,是谁让她谋害主母。
  
  珍珠直说是自己与主母有仇才谋害主母,与他人无关。
  
  年遐龄乃堂堂的湖广巡抚,又怎会相信她的鬼话?他其实知道珍珠身后的主谋是谁,可是他做事向来讲究证据,讲究的是让人心服口服,因此,他即便要杀胡姨娘,也要让他的女儿看清楚她姨娘的罪行,他不能让女儿恨他。
  
  他冷冷地道:“你可想好了,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你做的,你的亲娘老子也会给你陪葬!”
  
  珍珠瑟缩一下,接着挺直脊梁还是口口声声说只是她一人所为。
  
  年秋月有些糊涂了,她认为珍珠是为了保护她的家人才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此时父亲吓唬她要让她的家人陪葬她却置若罔闻,毫不退让,这里面一定有鬼。
  
  她悄悄和龚妈妈嘀咕几句,龚妈妈应声而去。片刻后,龚妈妈来到议事厅跪下对年遐龄道:“老爷,珍珠的父母兄弟早在一月前已经赎身离开年府!”
  
  年遐龄冷笑道:“你的父母兄弟走了,你以为老爷就无法了?来人,大刑伺候!”
  
  众人皆退了出去!里面立即传来惨叫声,可是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珍珠已经奄奄一息,还是死咬着不露分毫。
  
  年秋月面沉如水,没想到这年府里的水竟然如此之深。
  
  她刚刚穿过来之时,从吴嬷嬷口中得知,黄姨娘母女如何谋害她的母亲,想谋算主母之位多年,只是年秋月的两个哥哥厉害,父亲脑子还算清明,黄姨娘又没有多少助力,这才没有得逞。
  
  年秋月眼里的冷意越来越浓,既然她们不仁,也休怪她不义了。
  
  她附在王氏耳边嘀咕几句,王氏应声而去,俄尔回转,望了眼年秋月推门而入。
  
  王氏跪地道:“老爷,奴婢有法让珍珠开口!”
  
  看着奄奄一息的珍珠,年遐龄沉声道:“何法?”
  
  王氏道:“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把这些曼陀罗喂食给她,不一会儿她就会把所有的内情说出来!”
  
  年遐龄点点头,王氏战战兢兢地靠拢珍珠,在侍卫的帮助下闭着眼睛把一大把曼陀罗喂进来人珍珠的口中。
  
   正文 真凶   年遐龄点点头,王氏战战兢兢地靠拢珍珠,在侍卫的帮助下闭着眼睛把一大把曼陀罗喂进来人珍珠的口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珍珠面色潮红,兴奋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嘴巴里不时呓语:“黄姨娘,求求你放了奴婢的爹娘和哥哥!奴婢帮您下药!奴婢什么都听您的!”
  
  这些话正好被匆匆赶来的黄姨娘全部听见,她怒吼一声道:“老爷,妾身冤枉啊!她一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来冤枉妾身的!老爷,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年遐龄厌恶地转开了头。珍珠见到黄姨娘更加兴奋,她连着给黄姨娘磕了几个响头道:“谢谢姨娘放过我的爹娘,奴婢一定帮您毒死夫人!”
  
  当她看到往后退的年冬月时,惨笑一声道:“二小姐,您放心,大小姐回来后奴婢就……”还没等她说完,黄姨娘一脚踢翻了珍珠,珍珠摔倒,撞在一旁的柱子上,顿时昏迷过去。
  
  年冬月仿佛惊吓过度,全身不住地颤抖,接着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年遐龄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冷眼注视着黄姨娘,语气里的寒意逼人:“贱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夫人隐忍你,给你脸面,什么事情都为你着想,你为什么还要如此?”
  
  黄姨娘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无可挽回,她近似疯狂地喊道:“哈哈哈!她该死!可惜,我想得太过天真,想在老爷面前尽善尽美,没能多放点儿□□毒死她。”
  
  她哀怨地看了眼年遐龄,接着转头用怨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进门的年夫人:“为我着想?她那是为了讨得老爷的欢心,在老爷面前装腔作势罢了!冬月只比秋月小几个月,凭什么她的女儿今年可以参加选秀,我的女儿不能参加?她是怕我冬月越过秋月去了,故意压着冬月啊!老爷,奴婢跟了你十四年,没有功劳尚且有苦劳吧!可是,她却处处压着奴婢一头,奴婢知道当年是奴婢的错,不该私下和老爷……可是,奴婢也只是情难自禁啊!”
  
  “好一个情难自禁!下贱的东西!当年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陪嫁丫头,却仗着我对你的信任,用下三滥的手段给老爷下了催=情药,我念在你娘老子的份儿上,没有告诉老爷,没想到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至于不让冬月参加选秀,是老爷心疼你的女儿,不想让她去受那份苦楚!当朝的制度,一家里若有一个女儿被留用,可以免去其他女儿选秀。老爷想到今年只让秋月去,万一秋月选不上,过三年再让冬月参见选秀。如果秋月今年选上了,冬月就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嫁人过日子。
  
  只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为你的女儿挡了灾,你却还不乐意,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年夫人病得太久,由于过于激动,猛烈地咳嗽起来,而年遐龄听了当年的秘辛事却愣在了当场。
  
  他面上闪过悔恨和羞愧,当年,他不过多看了一样黄姨娘,赞了一句她做的汤好喝,没想到就给她给了算计自己的心思。他只以为是自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没想到是遭了她的算计。
  
  她果然是个搅家精,如今,女儿马上要参加选秀,年家即将飞黄腾达,她却扰得家宅不宁,他真的悔不当初啊!
  
  黄姨娘见夫人把她当年的事情抖落出来不自然地看了眼老爷,见老爷面上看不出喜乐,遂自顾说道:“是又如何?老爷要是不喜欢我有怎会中了我的计策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非两情相愿,又怎能上当受骗?”
  
  黄姨娘的言语如醍醐灌顶,让年遐龄瞬间明白了当年的情形,的确是他最先起了龌龊的心思,如今让他在儿女面情丢进颜面也是咎由自取。
  
  年秋月见黄姨娘越说越离谱,遂拉了一下年羹尧的手,年羹尧正在气脑中,此时经妹妹一提醒登时觉得黄姨娘实在可恶,她当着儿女的面驳斥父亲的颜面,无非是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情谊。他马上清醒,当即给一旁的长安,长安会意,立时令几个粗使婆子堵了黄姨娘的嘴。
  
  黄姨娘愤怒地瞪着长安,长安只作未看见。
  
  年遐龄见黄姨娘被粗使婆子扭着,瞥了她一眼,遂厌恶地道:“以下犯上,谋害主母,捆了扔进柴房,明日送到庄子上去!”
  
  妾室被送到庄子上就意味着生命走到了尽头,黄姨娘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扭头看着年遐龄,可惜年遐龄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亲自扶着夫人出了花厅。
  
  年秋月看着年遐龄如此决绝地处置了黄姨娘,叹了口气,男人都是如此,眼里始终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看着院子中左右摇晃的枯木,觉得更冷了!
  
  翌日一早,年秋月被屋外的嘈杂声惊醒,暮云告诉她,黄姨娘昨晚服毒自杀了!
  
  吴嬷嬷接着道:“可不是?看管的人说昨天晚上二小姐去看过黄姨娘后,后半夜黄姨娘就服毒自杀了!”
  
  年秋月淡然一笑,年冬月可真是狠得下心来,为了让姨娘死得体面,葬得体面,好让她在人前体面,连自己的亲娘也下得去手。
  
  还没进宫就遇到了强硬的对手,不过,年秋月想好了,只要她敢出手害自己,自己绝不手软。
  
  黄姨娘死在府里,年家只得对外宣称姨娘得疾病死了,按照姨娘的葬礼安埋了黄姨娘。
  
  一切安排妥当后,年夫人的病也好了大半,已经能够正常地处理一些日常琐事了。
  
  年家的新年并没有因为死个姨娘而冷清,相反,为了去除晦气,年遐龄还令人买了烟花在府外放了半个时辰,把新年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由于一家人都在父亲的任上过年,也没有多少亲戚可以走动,正月十五过后,府里几乎就安静下来。
  
  说来也巧,正月十六,府里来了位道士,说要见家里的主母。年夫人虽然从来不信道士之说,但对道士很是敬畏,于是在花厅接见的道士。
  
  年夫人和道士在花厅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告辞。年夫人让下人给他一些银两,他推辞了,说是等到好事临近,再来讨要喜钱不迟。 
  
  晚间,年夫人边梳头边把道士说的话告诉了年遐龄:“那道士给秋月算了一卦,说我们家秋月将来能成为贵妃,并且告诉我,只要秋月能在二月初上五台山的大螺顶还一次愿,拜一拜菩萨,卦象会更加灵验,成为贵妃的可能性会更大。”
  
  年遐龄沉吟良久道:“那就让秋月到大螺顶去拜一拜菩萨吧!”
  
  年夫人转过头看着丈夫道:“你不会当真吧!那道士不过哄钱罢了!他知道今年要选秀,我家的秋月才貌双全谁都知道,他就想着蒙一蒙呗!蒙对了有银子赚,蒙错了再不上门即可!当不得真的!”
  
  年遐龄道:“常言道,说福不灵说祸灵,何况是个道士说的话,还是虔诚些吧!再说秋月马上就要进京选秀了,看她的容貌定会被留用,说不得再也没机会出门游山玩水了,让她出门走走也好!”
  
  年夫人淡然道:“我到不希望秋月被留用,最是无情帝王家,能做到贵妃又如何?还不是像金丝雀一样锁在那深宫大院里一辈子不得出来?何况宫里的水太深,人心险恶,不适合秋月生活!”
  
  年遐龄叱道:“妇人之见!秋月此次选秀说不得就是年家发达的机会!何况秋月那样的容貌,怎么可能不被留用?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年夫人被丈夫说得无招架之力,只得遵从丈夫的意愿,让年希尧给二儿子请了假,护送年秋月到五台山大螺顶还愿。
  
   正文 绑架   年秋月作为出门就以车代步的现代人,登五台山大螺顶的苦差事对她而言可谓是心力交瘁。
  
  看着眼前笔陡、仿佛直插云霄的台阶,年秋月真想躺在石阶上休息一会儿。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年家大小姐,身边围绕着一群丫鬟婆子,出门在外哪里还有她做主的权利?
  
  上山时,她想坐软轿上山,吴嬷嬷立即上前阻止:“夫人说了,小姐一定要自己走上山顶,否则所求卦象不灵。”
  
  年秋月问吴嬷嬷到底是什么卦象,吴嬷嬷又缄口不语。
  
  问同行的二哥年羹尧,二哥也不理不睬,问得急了,只肃然道:“娘亲让你如此做,总有她的道理,你如此磨叽不前,难不成想忤逆娘亲的意愿?”
  
  孝字压死人,对于孤身一人清穿到清朝来的年秋月可不敢得罪身边这些衣食父母。
  
  她抬起已经发酸、发木的双腿,扶着朝霞的手,一步步往上攀登。
  
  看着那上千级高不可攀的台阶,拖着绵软双腿,她突然觉得万念俱灰,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索性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石阶上哭泣起来。
  
  她想念相隔几百年的爸爸妈妈,想念那里自由自在、男女平等的日子,更加想念那里可以代步的交通工具。
  
  吴嬷嬷立马拉下脸,怒斥朝霞和暮云道:“你们是怎么服侍小姐的?竟让小姐坐在如此冰凉的石阶上哭泣?讨打呢!”
  
  朝霞苦兮兮地过来央求年秋月:“小姐,你就可怜可怜奴婢吧!别哭了!要不,奴婢背你咋样?”
  
  话语刚落,吴嬷嬷厉斥道:“讨打!有这样教唆主子的吗?主子这是来还愿的,不是来游玩的,能背主子上山的话,还等到此时?还愿讲的是心诚则灵,懂不懂!”
  
  说完,她怜爱地走过来拉起年秋月劝道:“小姐,不就千把步台阶吗?小姐只有自己登上山顶,将来,将来一生才会平平安安。小姐一定要坚持走上去啊!只要小姐能够走上去,奴婢答应你,下山时让小姐坐软轿!”
  
  年秋月暗暗地撇撇嘴,一生平安?她只要逃不开这个家,将来的命运和年秋月一样,照样是个短命鬼?
  
  反正,她也不想在这个妇女地位低下的地方多呆,短命就短命,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不过,她对吴嬷嬷后面的半句话很感兴趣:“下山坐软轿?嬷嬷说的话当真?”
  
  吴嬷嬷笑道:“老奴还能骗小姐?那可真是不想在年府做事了!”
  
  年秋月歇了这一会儿也差不多恢复了体力,她笑嘻嘻地一手挽着吴嬷嬷的胳膊,另一只手伸出莹白、如葱管似的小指勾了勾嬷嬷的小指道:“好,我自己走上去!下来可不能让我走哦!撒谎是那个!”说完,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耳旁招了招,还露出粉蕊蕊的舌头。
  
  吴嬷嬷赶忙抓住自家小姐的两只手,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哀求道:“哎哟,小祖宗呢!可不能这样任性,让人看见了这样的行为可不得了啊!”
  
  年秋月低头翻了个白眼儿,嘟哝道:“看到还好些!免得将来受罪!再者,嬷嬷不说谁会知道?”
  
  在家里要做乖乖女,在外要做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直让自己的神经这样紧绷着,怪不得年秋月前世短命。如今,她主宰了年秋月的身体,可不想学年秋月一样总禁锢着自己,该高兴就高兴,这样活着才有意义,否则,倒辜负了老天爷让她穿越到古代的一番心思,白白浪费了这一遭的人生。
  
  已经超过他们七八级台阶的年羹尧本来对护送妹妹上五台山似乎有些不大乐意,此时回头冷冷道:“还磨叽什么?别误了时辰!”然后,又精神奕奕地拾级而上,仿佛如履平地。
  
  年秋月听了,赌气地甩开吴嬷嬷的手,拉着朝霞竭力地向上攀登。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戴斗笠的英俊男子对她全程的言语动作皆看了个满满,他和吴嬷嬷一样摇了摇头,绷得紧紧的玉白面颊稍稍有了笑意。
  
  年秋月学着挑山工传授的登石阶的办法慢慢前行,倒也不觉得吃力了,一会儿的功夫倒把吴嬷嬷几个人丢在了身后。她得意地冲着吴嬷嬷她们直做鬼脸,吴嬷嬷无奈地一笑,暗道:哎,出门在外,就由着她高兴吧!今年一旦参加选秀,只怕就没有这样的快乐日子了!
  
  突然,石阶两旁的飞起一群小鸟,他们扑棱着翅膀唧唧喳喳地向天际飞去,看那惊慌失措乱窜飞行的样子,仿佛逃命似的。
  
  年秋月身后的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双眼睛星子似的熠熠生辉。
  
  年秋月突然觉得头顶仿佛暗了许多,等她抬头,发现一张大网子兜头罩了下来,她尖叫着,撕扯着罩住自己的大网子。她发现网线实在太过结实,看着似乎很软,可是触感确是那样坚硬,她不过拉扯几下,手指就被刺破了,鲜血淋淋,她只得作罢!
  
  她停住手中的动作,这才看清同时被罩住的除了朝霞还有一陌生的男子。那男子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可谓是丰神俊朗,英气逼人,就算留着半月头,可还是难掩其俊美的容颜。
  
  男子此时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连连用力地砍着网线,可是被剑刃滑过的地方,除了冒出丝丝火花外,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年秋月心下大惊,这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连利剑也斩不断?难道自己刚刚穿越就要被这劳什网子夺了性命?
  
  还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回事,网子迅速上升,然后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瞬间完成,就连年秋月身边的丫鬟婆子呼救的声音也慢了半拍。等那罩人的网子消失,吴嬷嬷才后知后觉地惊叫道:“小姐小姐!啊,小姐……”小姐被人掳走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作为年秋月的乳母,万事必须为小姐考虑,败坏小姐名声的话自是不能说。
  
  年羹尧听见吴嬷嬷的叫声,迅速回头,只看见一黑影从眼前掠过,然后就没了踪迹。
  
  年羹尧满脸煞气,眯缝着眼睛暗道:“好快的手法!”
  
  他敏锐地察觉周围尚有危险,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几个腾跃来到吴嬷嬷的身边惊慌道:“小姐呢?”
  
  吴嬷嬷缓过气,声音颤抖道:“刚刚被人……”她指了指一旁的山道。
  
  年羹尧眸光凌厉,手按佩剑闪身进了山道。
  
  吴嬷嬷望着眨眼消失的二爷,那里还有力气站稳?她舒出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猝然委顿在地。
   正文 逃脱   五台山一山洞中,顾秋月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酸麻,尤其手腕处火辣辣疼得令她倒抽凉气。她手脚被缚,完全不能动弹。
  
  她所处的地方光线极暗,稍稍适应后,发现朝霞和那个男子也和自己一样捆绑着,歪在一旁的枯草上没有动静。
  
  她望望周围静得出奇的山洞,心里突突直跳,不知那□□自己有什么意图,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半个月就要被人弄死,那可真是倒血霉了!
  
  她有些后悔不该口无遮拦地死啊短命地挂在嘴上,临到真的要断送性命还是害怕的。
  
  她屏住呼吸,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异样,这才动动手脚,试图能解开绳索。
  
  只是,她试用了许多种解绳方法,忙得满头大汗,也未能解开绳子,而且,捆绑她的绳索似乎越拉越紧了,她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她就地打滚挪到朝霞身边。她用头撞击着朝霞,轻轻地叫道:“朝霞,朝霞,醒醒啊!”
  
  朝霞没有动静,一动不动地躺着。绑匪抓他们时下了迷药,她对药物很敏感,刚刚闻到迷药就屏住呼吸还是被迷晕了,朝霞不知屏气自是吸食了很多。她怕朝霞昏迷时间过长伤害身体,于是再次用力地撞着她道:“朝霞,醒醒啊!”
  
  顾秋月没把朝霞叫醒,一旁的男子倒是被她踹醒了。他醒来后和顾秋月一样也想解开绳索,只是动了几下就知道,捆绑他的人有着江湖上最厉害的捆绑技巧,你越挣扎,绳索勒得越紧,最后有可能被活活勒死。他只得停止挣扎,调整好位置,尽量让自己舒服些。
  
  顾秋月看到那男子动了几下,知道他醒了,心里陡然一安。人多力量大,这个男人虽然敌友不明,至少此时也被绑匪绑架了,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有他帮忙,逃出去的机率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她讨好的搭讪道:“醒了,还好吧?”
  
  那人懒洋洋地淡然道:“好得很!被人踹醒了,哪能不好?”
  
  顾秋月这才知道,刚刚撞击朝霞时,脚不小心踹到了那男子。她讪讪道:“呵呵,这么说你还得感谢我呢!”
  
  男子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暗中,他咧嘴笑了笑,有意思,还真没见过如此大胆而又厚颜无耻的女子!
  
  男子哼了声没再说话!
  
  顾秋月继续叫着朝霞,男子觉得聒噪,冷然道:“省点力气吧!迷药过了她自会醒来!”顾秋月心里嘀咕道:“关你什么事啊!”
  
  想着终究还要靠他逃出去,遂闭了嘴巴!
  
  男子见她不再叫喊,不觉多看了她几眼。此女子胆子还真大!若其他女子遭人绑架,早就吓得哭哭滴滴了。可眼前的女子虽然害怕,但头脑清醒,此时还知道笼络人心,为自己的逃跑做打算,真是难得!
  
  一时,洞内的气氛沉闷,两人都未说话。俄尔,远远地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一男子问道:“咋样?”另一个声音回道:“迷药下得重,此时应该还昏迷着呢!”
  
  顾秋月和男子对望一眼,立即假装倒地昏迷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顾秋月吊着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此时,她最怕的还不是死亡,而是被人羞辱,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在电视中看到了无数次,她不想经历那些痛苦。
  
  一男子用命令的口吻道:“给我好好盯紧了,出了差错,我们就只能拿命来顶!知道吗!”
  
  另一个男人回答道:“知道了!老大,这种捆绑法子他们还能逃脱,那我们就真该死了!放心吧,就是我一个人照看,也不会让他们逃脱!”
  
  先前说话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记住你的话!一会儿再给你派个人来帮你,不可大意!”
  
  “好叻,老大放心就是!”一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洞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慢慢地漆黑一片。
  
  “嗤”的一声,微弱的烛光摇曳着,让洞内又恢复了光明。
  
  朝霞动了动,终于醒来,顾秋月和男子也只得相继醒来。
  
  朝霞昏昏沉沉间,还不忘关心自家小姐:“小姐,你咋样了?”
  
  顾秋月心中一暖,在这陌生的世界还能听到关心自己的话语,的确令她感动,虽然她知道对方不是关心她,但是她还是感激不尽。
  
  顾秋月柔声道:“我很好,你还好吧?”
  
  朝霞道:“奴婢还好,小姐别担心!”
  
  一绑匪恶狠狠地道:“不准说话,再说话就把你们的嘴巴堵上!”
  
  顾秋月可怜兮兮地道:“大侠,好饿啊!给点儿吃的吧!”
  
  那些人明显也没有吃东西,二月的天气,五台山的夜晚阴冷异常,又冷又饿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那绑匪看了看顾秋月骂道:“嚷嚷什么?老子还没吃呢!”
  
  顾秋月道:“大侠,既然有人让你们绑了我们又不杀我们,可见是要让我们活着的,你们这样不给饭吃,又让我们挨冻受饿,说不得明天只会看见几具僵尸了,呵呵,你们的主子不知要怎么罚你们呢!”
  
  没想到这些绑匪油盐不进,只是咽了口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曾经绑过一个人饿了七天七夜还活得好好的,几天饿不死你的!”
  
  顾秋月故作害怕地安静下来。俄尔,她咽了口口水,悄悄道:“朝霞,不知吴嬷嬷身上带的桂花糕还在不在,我好想吃啊!”
  
  朝霞胆战心惊、结结巴巴道:“小姐,吴嬷嬷会给你留着的。不过,那桂花糕真的很好吃,奴婢也想吃!”
  
  守着山洞的几个绑匪听了,喉结滚动,咽着口水。
  
  顾秋月小声对朝霞道:“接着说些好吃的东西!”
  
  一旁的男子听了,嘴角翘了翘,倒是很聪明。
  
  朝霞接着道:“小姐,奴婢做的米饭也很好吃啊,香喷喷的,如果再炒几个川菜,做个酸辣汤,辣辣的,香香的,那才叫舒服呢!吃了奴婢做的饭,保管让你全身发热,也不会这么冷了!”
  
  那几个绑匪咽口水的次数更多了。
  
  顾秋月故意大声地咽着口水,接着朝霞的话语道:“吴嬷嬷做的糖醋鱼也很好吃呢!甜甜的、酸酸的,真的好吃啊!”她吧唧着嘴巴,一副陶醉的样子。
  
  朝霞觉得,自家小姐这次生病醒来后,就与以前不同了,她不仅忘记了许多事情,性格也变化很大。比如刚刚吧唧嘴巴的事情,以前小姐是绝不会做的,这个样子那像个小姐做的事情。
  
  吴嬷嬷把小姐的变化告诉了夫人,夫人请来了郎中,郎中直说她生病后昏迷时间过长,性情有所变化实属正常。于是夫人也就惯着小姐,任她的喜好由着她胡闹。
  
  朝霞想着心思,两个绑匪却小声嘀咕:“真饿啊!他们在山下大酒大肉地吃喝,也没说给我们带点吃的!哎,洞内还有粮食,要不就让那丫鬟做点儿食物?”
  
  另一个绑匪道:“不会出事吧!”
  
  “会出什么事?老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白天做饭怕烧火的烟雾引人来,晚上谁还看得见?再说,看这两个娇娇弱弱的女子也不会武功,我两个大男人还看不住她们?笑话!”
  
  他指着朝霞道:“你,去做饭。”顾秋月趁绑匪不注意,暗中用脚尖点了下朝霞的腰际。等绑匪解了朝霞的绳索,她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绑匪踢了朝霞一脚道:“怎么?还想偷懒?”顾秋月故意吓得抖抖索索:“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别难为她,让我去做!”
  
  绑匪看了看顾秋月孱弱的样子,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于是道:“好吧!你去做,快点儿!”
  
  顾秋月起身,走至两个绑匪身边,假作咳嗽,然后扬起衣袖洒出迷药,接着迅速捂住口鼻回转身,避开迷药。
  
  两个绑匪抬起手,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悉数倒地。
  
  被绑架的男子的确精明,此时已经坐直了身子,等着顾秋月过去帮他解开绳索。
  
  男子轻声道:“快,拿过他们的刀!”
  
  顾秋月心里咚咚乱跳,她颤抖着双手,夺过绑匪握得紧紧的刀,然后奔过来先替男子割开了绳索。男子好笑地看着顾秋月颤抖的双手,暗想道:还有害怕的时候呀!
  
  顾秋月见男子获得自由,松了口气。此时,如果再有绑匪进来,只有靠他抵挡了。
  
  男子动了动手腕,立即帮助朝霞砍断绳索,顾秋月悬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她赌对了,这个男人不会丢下她们不管。
  
  顾秋月紧紧地拉着朝霞的手,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正文 迷药   顾秋月紧紧地拉着朝霞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子的身后。
  
  那男子动作敏捷、疾步如飞,才跟着走了几分钟的时间,顾秋月和朝霞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顾秋月小声道:“不行了!累死了!大侠,你慢点儿,再奔命下去,绑匪不来我们也累死了!”她弯着腰、勾着头,玉白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莲瓣似的小脸上,汗水成串地往下滴,整张脸越发显得粉嫩如花。
  
  准备呵斥她的男子回头看到如此动人的画面,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变得柔和了几分:“要不要休息一下?”
  
  顾秋月喘息片刻,直起腰:“不用,只需稍稍慢点儿就好!”
  
  男子瞥他一眼,不再多言继续警惕地往前疾行,只比之前慢了分毫。顾秋月不好意思再有异议,毕竟此时不是赏景,而是逃命。
  
  突然,前行的顾秋月撞在男子温热的身上,她心跳加速,正欲惊呼,嘴巴被男子迅速捂住。她瞪大眼睛看着男子,他星辰一般的明亮的眼睛睃一眼前方,顾秋月旖旎的想法立即消失,知道前面出现了异常。
  
  她迅速屏住呼吸,示意朝霞不要发出声音。
  
  片刻后,她亦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嗡嗡的说话声,时大时小,不甚清楚。就此看来,那些人应该离他们还很远。
  
  男子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立即拉着顾秋月的手迅速前行。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男子示意他们停下来,几人找了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屏住呼吸蹲下来。
  
  顾秋月和朝霞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紧绷着身体,尽量不让自己的发出气息。顾秋月来到这里半月,知道古人的武功是相当高的,他们能够根据气息辨别人在何处。
  
  听脚步声,大约有五六人向这边而来,顾秋月心底更加紧张,心底越发没了信心。
  
  如果一两个人,说不得身边的男人还能和他们拼一拼,五六个人,男子还拖着两个不会武功的累赘,两边力量悬殊实在太大了,如果万一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她一手捂住嘴巴,一手压住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即将蹦出胸腔的那颗心。她紧闭双眼,仿佛只要她看不见那些绑匪,绑匪也看不见她似的。
  
  脚步声越来越大,就要走到他们身边了,顾秋月的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只要一张嘴巴就会蹦跳出来似的。
  
  幸好,绑匪并没有发现他们,男子等绑匪们离他们百来步时,立即拉着他们悄悄地向前疾走。
  
  耳边已经听进呼呼的风声了,眼看着就要出洞口了,身后传来喊叫声:“妈的,快追,他们逃了!”
  
  男子拉着他们跑得更快,后面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男子急语道:“你们快跑,我来抵挡!”
  
  顾秋月顾不得许多,颤抖着声音道:“好!”
  
  顾秋月知道自己寄居的这具身体体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为了活命,无论如何不能倒下。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前奔跑着,希望能够逃出生天。
  
  不一会儿,顾秋月听见洞内传来打斗声,她正担心男子一人不能力敌六人,年羹尧的声音此时传来:“秋月?”
  
  穿来半月,此时听见年羹尧的声音简直比天籁之音还要悦耳,她立即喊道:“哥哥!快,救我们的人被困在里面了,快去帮忙!”
  
  年羹尧迟疑一番,仗剑寻了进去。
  
  顾秋月喊道:“一人力敌的就是救我们的人!”
  
  顾秋月怕自己给哥哥他们带来麻烦,连忙找了个隐蔽之所和朝霞藏起来,以免再次落入绑匪之手,成了对方要挟哥哥的武器。
  
  她两个刚刚藏好,听见又有人窜进洞来,伴着火把,顾秋月估计有十几人之多。秋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此次,年羹尧被自己这个假妹子害惨了,一条命说不定要折在这里了!
  
  只是,那男子刚刚对她们不离不弃,她又怎能忍心舍他而去呢?
  
  希望,年羹尧能够福大命大,逃过这一劫!
  
  那帮人在顾秋月胡思乱想之时,已经进去加入了打斗。顾秋月亦顾不得自己的命了,她起身往里冲去。
  
  朝霞急忙喊道:“小姐,不可啊!”
  
  当顾秋月跑到那群打斗人的跟前时,打斗已经结束。就着火把,顾秋月的目光在那些已经被束缚住了人中寻找着哥哥,眼里的哀戚之色令人动容。
  
  她真的为年羹尧担心,不为别的,只为她刚刚的决定,年羹尧本来不必去冒险的,是她为了还别人的人情而置他的生命于不顾。
  
  “秋月,你怎么进来了?”年羹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顾秋月望着走过来的年羹尧,心里顿时一松,自然知道刚刚进来的人是男子帮手,她喜极而泣:“哥哥!”随即晕倒在年羹尧的怀里。
  
  她实在太累了,太紧张了,此时心弦一松,疲劳顿时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秋月在悦耳的钟磬声中醒来。虽然全身仍然酸痛异常,但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一旁的暮云开心地叫道:“小姐醒了!”吴嬷嬷立即上前,泪眼婆娑:“谢天谢地谢菩萨,小姐终于醒了!”
  
  顾秋月只觉得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她撒娇道:“吴嬷嬷,快别谢他们了,快弄点吃的来,你家小姐就快饿死了!”
  
  吴嬷嬷连忙道:“瞧我这老糊涂,暮云快把清粥端来小姐用!”暮云应声而去,吴嬷嬷唬着张脸道:“经了此事小姐怎么还不长记性?死啊活的挂在嘴上,也没个忌讳!”
  
  顾秋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绑架事件,才得以平安,又口不择言地瞎嚷嚷了,真正是不长记性!她本不信鬼神,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让她不得不信。
  
  她吐了吐舌头,吴嬷嬷又趁机教训道:“哎呀,小祖宗,怎么又忘了举止文雅?”顾秋月连忙岔开话题:“朝霞呢?”
  
  吴嬷嬷道:“朝霞在一旁的厢房里歇着!还没醒来呢!”顾秋月知道他们已经上了黛螺顶,她无话找话:“嬷嬷,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哟,下山时我可是要坐软轿的!”一千多级台阶,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膝盖做连续运动,她怕将来半月板会损伤,那种疼痛她不想受的。
  
  吴嬷嬷叹了口气,帮着顾秋月拢了拢头发:“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
  
  暮云端来清粥递给吴嬷嬷,顾秋月嫌弃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她知道在这佛门禁地说想吃肉,又不知会招致吴嬷嬷多少埋怨。
  
  喝了点儿清粥,肚子里总算没再闹腾了,她想起身去一旁的厢房里看朝霞,就听门外的小丫鬟请安的声音:“二公子好!”
  
  年羹尧淡淡的声音响起:“小姐醒了吗?”小丫鬟答道:“小姐醒了,正在用粥呢!”
  
  随即,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年羹尧走了进来。
  
  顾秋月连忙起身给年羹尧行了个礼,年羹尧笑着道:“还是免了吧!我可受不起大小姐的礼数!”
  
  顾秋月面上一红,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俏声道:“哥哥又要笑话妹妹了!妹妹不就是病好后忘了给哥哥行礼吗!时时挂在嘴上说有意思吗?”
  
  吴嬷嬷正要劝解,年羹尧示意她下去,吴嬷嬷看了眼自家小姐,只得起身离开。
  
  年羹尧看着妹妹那娇好的面容,心里有些愣怔,什么时候那个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转眼见就要离开自己出嫁了。
  
  顾秋月嗔怪道:“哥哥看着我干什么?”年羹尧讪讪笑道:“哦,那个救你的男子说其实是你救了他,今天申时请我们兄妹一起吃顿斋饭,以表谢意!”
  
  顾秋月道:“一点儿也不诚心!哪有请人吃斋饭的?真正小气!”
  
  年羹尧神色巨变,呵斥道:“休得胡言乱语!”又觉得在妹妹面前太过紧张,随即放低声音道:“哪有对客人如此挑三拣四的?要学会矜持!”
  
  顾秋月看了眼年羹尧,总觉得他神经过于紧张,难道那男子有什么大来头?顾秋月见哥哥没说,她也懒得再理会。
  
  年羹尧起身准备离开,走至门口又回过身问道:“你手中怎会有迷药?”
  
  顾秋月大惊,睁大眼睛看着年羹尧道:“哦,那个,那个是我请人在街上买的!”
  
  年羹尧盯着她看了良久道:“是吗?随便买的迷药竟然如此好使?”
  
  顾秋月笑道:“运气好,买的迷药就好呗!”
  
  年羹尧道:“待会儿用斋时别说漏了嘴,我给四,”他看了妹妹一眼,见她没有疑心接着道:“我给那男子说你的迷药是我给的!回去后你还真要给哥哥一点儿我才好交差呢!”
  
  顾秋月疑惑道:“哥哥要向谁交差?”年羹尧连忙转身道:“没有谁,就是想看看你买的迷药到底如何好使!”
  
  顾秋月暗道:三百年后的医学博士研制的迷药当然好使啰!最好还是别让人知道自己会医的事,这可是自己保命的杀手锏啊!
   正文 四哥   大螺顶一厢房内,室内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躬身为四阿哥整理完衣衫,四阿哥拿起桌上那串紫檀佛珠郑重地戴上,方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睨一眼匍匐在地的几个暗卫道:“皇上明日就要上山,仔细着别又让人钻了空子,爷的运气不是回回都那么好的!”
  
  苏培盛听见四阿哥开了口略松了口气,悄悄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珠暗道:谢天谢地,爷总算开口了,自己不必提心吊胆地害怕掉脑袋了。
  
  血滴子等几个侍卫被四阿哥强大的气势迫得抬不起头来,大气不敢出地跪在地上,听见主子的吩咐,只得连连应承。
  
  四阿哥起身离开后,侍卫高斌一边起身一边小声嘀咕道:“头儿,明明是四爷不让我们跟着,出了事情倒责怪我们!”
  
  血滴子冷冰冰地回道:“胡说什么?不想掉脑袋就好好办差!”高斌只得闭嘴!
  
  几人出门后瞬间消失在暮色中。
  
  四阿哥来到斋堂时,年羹尧和年秋月已经等候多时。年羹尧见了四阿哥急忙起身为妹妹介绍道:“这位是四……”四阿哥接口道:“就叫我四哥吧!”顾秋月愣神片刻,还是含笑和哥哥一起和眼前的男人见过礼,三人方围坐在简陋的餐桌前。
  
  顾秋月瞥了一眼眼前周身带着寒气、年轻帅气的男人,突然心如鹿撞,面颊绯红,她竟然想起了冰山四阿哥。
  
  顾秋月借喝茶之际低头掩饰着自己的窘态,神情竟然有些慌乱。
  
  年羹尧见妹妹在四阿哥面前仍然我行我素,没有一点儿矜持之态,他有些坐立难安。得罪皇子可不是小事情,何况,他们年家出身低下,不过是下五旗“包衣”中的镶白旗,将来还是要分隶在这些皇子门下。
  
  如今,父亲虽然官运亨通,官至湖广巡抚,但在皇子皇孙的面前仍然卑微如蝼蚁。
  
  他怕妹妹做出令人无法挽回的错事,起身准备重新为妹妹介绍四阿哥,四阿哥睨他一眼,轻哼一声,年羹尧这才记起先前的约定,他只得讪讪然地坐下,再次隐瞒了四阿哥的身份。
  
  他不明白四阿哥为什么不让自己泄露他的身份,难道四阿哥看上自己的妹妹了?那也不用如此神秘吧?他想不通所以然来,捧着茶猛喝一口,双手紧紧地攥着茶杯,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真相。
  
  顾秋月见两个大男人都不说话,只是打哑谜似地相互交换着眼神,她虽然知道二人眼神的交汇点有可能是自己,想避开又不好开口,只得低头喝着茶水,只当没看见二人的鬼魅行为。
  
  俄尔,四阿哥开口道:“为兄此次能够脱险,全仰仗兄妹二人的鼎力相助,本应盛情款待二人,只是此地乃佛门圣地,不易酒肉,今日为兄以斋饭款待二人略表心意,他日再做弥补!”
  
  年羹尧更加惴惴不安,他如今尚无官身,能让皇子破费并与之同席而食已是天恩,一向冷冰冰的四阿哥却对他们如此热情,他简直受宠若惊,几次想起身道谢,但还是被先前二人的约定所束缚,没敢太过恭敬,怕引起妹妹的怀疑。
  
  年羹尧此时已经明白四阿哥对他们如此礼遇的原因。
  
  按照规定,每位皇子到一定的年龄都可以得到一个佐领作为他的仆从,年家极有可能会分隶在四阿哥的门下,他八成是想拉拢年家为他所用,好为他的将来做打算。至于妹妹,极有可能嫁入四爷府做格格。
  
  想到捧在掌心长大的妹妹将来只能为人妾室,心中不由一叹,可谁让他们是皇家的包衣奴才呢?
  
  一时,斋饭上齐,顾秋月身体残存着年秋月的行为举止,知道用膳时该有的礼仪,待四阿哥举著邀请方才仪态万方地开始慢慢地细嚼慢咽,不发出丁点儿咀嚼声。
  
  四阿哥趁机打量着顾秋月。她身体嬴弱,骨骼纤细,此时的她就像朵晨露中刚刚绽放的幽兰,美丽不可方物,娇弱令人痛惜,只是那弱柳扶风般的身躯内似乎又蕴藏着百折不饶的韧劲儿,让人不容小窥。
  
  四阿哥不好女色,内心只是有种想去了解对方的冲动。
  
  顾秋月感觉那位四哥在窥视自己,也不好抬眸回视让对方尴尬,但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实在令她不爽。于是她趁夹菜之时,迅速抬头,果然令对方撤回眼眸,她便施施然地夹菜,再低头悄无声息地进食。
  
  四阿哥被顾秋月耍弄后方才明白她的故弄弦虚,不觉莞尔,越发对眼前淘气的柔弱女子产生了兴趣,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道:“这斋饭甚是清淡,二位可还用的惯?”
  
  年羹尧急忙道:“用的惯!很好!”
  
  顾秋月也抬头微笑道:“很好!”
  
  四阿哥心情愉悦,全身的冷意似乎收敛了些,温声道:“如此甚好,二位就多用些!”
  
  在沉闷的气氛中,兄妹二人勉强用完了一碗斋饭,见四阿哥搁下碗筷,二人也急忙跟着放了碗筷。
  
  四阿哥见二人和他一起搁下碗筷,心下畅快,不觉客气道:“今日膳食实在过于简单,回京后为兄再作安排,亮功还需赏脸啊!”
  
  年羹尧急忙躬身道:“四哥客气了,只是小弟无功受禄、受之有愧!”
  
  四阿哥哈哈笑道:“亮功休要客气,到时候定要捧场啊!告辞!”
  
  四阿哥抱拳一别,然后起身率先出了斋堂。
  
  顾秋月总觉得年羹尧和这个四哥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等那位四哥走远了,方问年羹尧道:“哥哥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小妹?”
  
  年羹尧有些吃惊,慌忙道:“小妹多心了,二哥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这个人不是你先认识的吗?在山洞里,还是你让哥哥帮他的呢!”
  
  顾秋月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即使他是四阿哥,年羹尧也没有瞒着自己的道理,遂放下心事,回到厢房里休息不提。
  
  且说四阿哥回到厢房,戴铎已等候多时。
  
  四阿哥一向重视戴铎,亦和戴铎多次说过不必拘于礼节的言语,戴铎却只把此话当做客气言语,一直以主仆之礼和四阿哥相处。
  
  此时,戴铎见四阿哥面色较平时和善许多,心下大安,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禀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皇上明日不来大螺顶,而是改道去了中台,个中原因尚不明晰!”
  
  四阿哥面色顿时一暗,眸子里闪过一丝隐忍和冰冷。苏培盛心下一紧,连忙端过茶杯体贴地递到四阿哥的手中,四阿哥默默地握在手中不言不语,屋子里的气氛仿佛被寒冰冻住一般,冷飕飕的令人四肢发凉。
  
  须臾,四阿哥重重地搁下茶杯道:“罢了,皇上不来也好,这里刚刚出了飞贼,皇上来了也会觉得不安全。飞贼的事情审得如何?”
  
  戴铎松了口气道:“回四爷,那些飞贼嘴很严实,怎么折磨都不露口风,只是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反清复明的腰牌,看似是朱三太子的余孽!”
  
  四阿哥此时倒是笑的真切:“朱三太子?就算有朱三太子,此时也是古稀之年,还能有何作为?戴先生有何看法?”
  
  戴铎躬身道:“四爷英明,卑职亦有同感!这些飞贼只怕是专门为四爷而来!卑职以为可能还是……”戴铎没有明说,只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字,然后接着道:“他们此举无非是想让皇上斥责四爷办事不力,从而厌弃四爷,四爷可要……”戴铎适可而止。
  
  四阿哥深深舒了口气道:“来得好!爷还照单全收了,顺了他们的心意!苏培盛,笔墨伺候!”
  
  苏培盛急忙回道:“扎!”慌忙摆好笔墨纸砚,服侍着四阿哥写奏折。
  
  顾秋月睡得早,亦不安稳,此次梦中的年秋月不再托付她照顾福沛,而是面露戚容,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秋月亦被身体的原主搅得情绪低落,慵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身。吴嬷嬷絮絮叨叨半晌,顾秋月才伸了个懒腰起身梳洗。
  
  一时,暮云挑了帘子进来欢喜道:“小姐,您可真幸运,听说皇上也来了五台山呢!” 
  
  顾秋月吃了一惊,猛地扭头,梳头丫鬟不曾留意她会有此举,扯得她的发丝生疼,她哎哟一声呼出口来。吴嬷嬷轻打一下梳头丫鬟嗔怪道:“找打呢!一个二个毛毛躁躁不省心,仔细告诉夫人把你们卖给人牙子!”
  
  顾秋月顾不得和吴嬷嬷打趣,只是急切地问暮云:“你听谁说的?真的吗?”
  
  慕云笑道:“寺内的小和尚提示奴婢不可乱走,说皇上有可能来这里呢!想是不会有假!”
  
  顾秋月陷入沉思,任由着梳头丫鬟折腾着她的头发。
  
  她早已打听清楚,现在是康熙四十一年二月,历史上记载皇上第四次登五台山似乎就是此时。
  
  她心下雀跃,没想到一次意外的卦象还愿,竟然和康熙大帝朝拜五台山合上了节拍。她记得康熙四登五台山时,随驾的有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皇十三子胤祥。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如果能在这五台山一睹康熙圣容,也不枉走这一遭。当然,最好能看看四阿哥到底长得如何,一下子能看到历史上两个和赫赫有名的皇帝不可为不幸。
  
  她虽然害怕进入深宫,不愿意和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但是,她和许多现代女人一样是这位四爷的超级粉丝。
  
  既然避免不了嫁入四爷府,那么趁早让自己在四爷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好过一抹黑的进入四爷府要强得多!
  
  太多的因素使她想早日认识这位四爷。
  
  顾秋月想得太过入神,连年羹尧进来也没发现。年羹尧见妹妹又出现神游的神态,不觉烦躁道:“又想什么呢?成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思绪陡然被打断,顾秋月吓了一跳,她回头含笑喊了声哥哥,亦不做解释。
  
  年羹尧并不落座,只是有些郁郁寡欢地道:“皇上上了五台山,极有可能来大螺顶,今日出门小心些,免得撞了御驾,徒遭罪受!”
  
  顾秋月听了顿时泄气,她忘了这是清朝,一般的官员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那能让她一个闺中小姐见到皇上的尊荣?
  
  她悻悻地道:“小妹知道了!”
  
  顾秋月用了点斋饭,随着哥哥到大雄宝殿去还愿上香。
  
  进入殿内,佛像庄严、钟磬悦耳,善男信女敬香礼拜,虔诚祷祝祈愿和平安康。顾秋月捻起三只香烛,点燃拜了三拜,然后奉于香炉之上。
  
  她双手合十,默默地看着那慈眉善目的佛像,眼里不觉起了一层薄雾。不知她的父母如今怎样,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减淡了多少?
  
  她在他们身边时,经年忙于红尘,时时被世俗杂务缠绕,好像从来没有好好陪着父母度过一个假日,总是找着各种接口远离他们,生怕听得他们对她的唠叨。
  
  如今,物是人非,即使头顶着相同的天空,却已相隔数百年。佛像在她盈盈的泪光中更加慈爱,她潸然泪下,痛彻心扉。
  
  “何事如此哀伤?”发自内心的痛哭让顾秋月有些迟钝,一时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古代还是现代?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望向身旁的男人,黛眉微蹙,迟疑着没有回答。
  
  四阿哥看着她瘦弱的身形、发红的鼻头心中隐隐有些发紧,不觉温声道:“哀伤是因为心中有憾。小姐豆蔻年华,若有憾事尽量努力争取就是,又何必如此伤心?”
  
  顾秋月含泪一笑,是那样凄婉动人,如含露欲滴的初绽幽兰,清新而又迷人:“多谢四哥指点迷津!只是,有些事情人力是无法左右的!”
  
  四阿哥突然觉得身边的女子虽然年轻,却好像历经沧桑的老者,眼里沉淀着无法逃离的过往。
  
  四阿哥凝目细细的看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恬静、气度淡雅,在大殿佛像金光的映衬下,如一弯新月绽放着淡淡华光。
  
  顾秋月再次拜了几拜,然后起身出了大殿,四阿哥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其后。
  
  在殿外的廊下,顾秋月停下脚步,回首含笑道:“听说皇上有可能来这里朝拜,四哥可别撞了圣驾!小女子告退!”顾秋月说完后行了个礼便离去。
  
  四阿哥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担心自己?帝王家的人情冷漠已经让他对别人的关心产生了怀疑,总认为他人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目的、带着利益、带着试探,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利用和被利用的交往方式,年秋月陡然做出的纯粹关心让他不知所措。
  
  等他明白她是好意提醒、是善意关心,年秋月已经消失在前面廊檐的拐角处,他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由于圣驾的到来,年羹尧怕下人冲撞了圣驾,翌日便带着顾秋月踏上了归程。
  
  羹尧带着妹妹回到父亲任上已是二月尾。
  
  当晚,年羹尧便迫不及待地和父亲说了五台山妹妹偶遇四阿哥的事情。
  
  年遐龄听完儿子的的话,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老妻为女儿求得卦象会如此灵验,女儿真的有机会一跃成为皇妃?
  
  年家不过是皇家的包衣奴才,出身低下,按照惯例,女儿即便选入宫中,也只能从最底层的宫女做起。如果有幸得了皇帝或者皇子的眼缘,也只能从答应慢慢地一步步往上爬,往往还没有等到爬上高位就已经年老色衰,早被新入宫的年轻女子所取代,主子也早就忘了她,只能老死宫中。
  
  年羹尧见父亲半晌没吱声,只得提示道:“四阿哥已到了拥有佐领仆从的年龄,此次五台山偶遇四阿哥时,他似乎对年家的家事了如指掌,儿子怀疑他打算把年家划到他的名下。”年羹尧斟酌再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让父亲心里有所准备。
  
  年遐龄眯着双眼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以为父的眼光来看,四阿哥资质聪慧,在几个成年皇子中出身最好,将来说不得有机会君临天下!如果你妹妹真有机会嫁给四阿哥为侧妃,将来也是有机会争夺后位的!”
  
  年羹尧心下一颤,没想到父亲比他的野心更大,他踌躇道:“父亲所言有理,只是德妃娘娘一直不喜四阿哥,在出身上四阿哥似乎占不到便宜!”
  
  年遐龄望着儿子笑道:“德妃娘娘不喜四阿哥并不代表四阿哥就不是她的儿子,只要出身好的皇子有担当有魄力,王公大臣自会对他衷心!有了机会,皇上也会最先考虑他!”
  
  年羹尧心中狂跳不已,他一直想一展自己的报负,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只是他身后的助力有限,一直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如果四阿哥真的选中了年家为仆从,他也不愁没人提携,不愁不能出人头地了。
  
  要是妹妹将来能成为皇后,自己的路会走的更远,走得更顺。
   正文 赠礼   从五台山回来后,已经进入三月,春风徐徐,杨柳依依,年秋月启程进京参加朝廷七月的选秀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她看着住了几月的院子,不觉有些留恋它的安宁和平和来。
  
  她知道这次出去后,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了,不觉眼角湿润,悲从中来,和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想想就觉得恶心。可是,她想活着就必须遵循大清的祖制。
  
  她看着枝头泛着水泽的新绿,想到该带些东西以作不时之需。她命朝霞和暮云找来一些花种,自己则以王氏的名义制作了一些消肿化瘀、祛寒解毒的丸药。
  
  她准备把惯用的朝霞、暮云和吴嬷嬷都带上。
  
  王氏知道消息后,求年秋月把她带走。王氏求她道:“奴婢愿意为小姐当牛做马,誓死忠于小姐。只求小姐给奴婢的女儿一个好前程,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堂堂正正地做正室,家里有几亩薄田,女儿有口饭吃就行!”
  
  年秋月笑道:“你我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本就是缘分,你想要的这些,我如今就可以给你,你也不必跟着我去京城,可以安安心心跟着女儿生活。”
  
  王氏沉吟良久道:“无功不受禄,小姐既然答应奴婢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奴婢就理应为小姐效力!”
  
  年秋月的确需要效忠她的人,她知道王氏是个衷心的,见王氏如此执拗,便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当即为王氏的女儿取名玉清,当着王氏的面请求母亲将来为玉清寻个好人家,把她作为年府的表小姐嫁出去。
  
  女儿有了好前程,王氏心下高兴,当即再次磕头表了衷心,年秋月便称王氏为王嬷嬷,随后跟着其他人一起学习宫廷规矩。
  
  一日,年秋月正在绣花,暮云禀报年冬月在依香园门口求见,年秋月笑道:“什么求不求的,自家姐妹还这样生分,让她进来吧!”
  
  暮云气呼呼地道:“二小姐口气大得很,要小姐到院子门口去和她说话!”
  
  年秋月安慰生气的暮云:“好了,别生气了,说不定她有难言之隐呢!”
  
  暮云嘟着嘴嘀嘀咕咕:“就小姐脾气好,哪有妹妹支配姐姐的道理?”年秋月拍拍暮云的肩头,带着玉清来到院门口。
  
  年冬月远远地站着,她身边的丫鬟小碗却站在院门口。
  
  小碗看见年秋月出来,礼貌地行礼道:“我家小姐尚在热孝中,不能进大小姐的院子。大小姐再过半月就要进京选秀了,我家小姐为大小姐绣了一方帕子略表心意,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小碗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双手递给年秋月。年秋月莞尔一笑,并不去接东西,而是对着年冬月谢道:“多谢妹妹记挂,我这里正好有份礼物要送与妹妹,还望妹妹笑纳!”礼尚往来方是待客之道。
  
  她转头对玉清道:“快去把我朋友从京城给妹妹带的礼物给妹妹拿来!”玉清答应着转头去了,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接过小碗手中的盒子呵呵笑道:“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礼节!”说完不好意思地往院子里跑去。
  
  片刻后,玉清捧着个礼盒来到院门口,年秋月接过盒子亲自交到小碗手中,望着年冬月道:“姐姐知道妹妹明日要去庙里给姨娘点长明灯,这顶幕笠是京城如今最为流行的款式,朋友给我和妹妹一人送了一顶,妹妹明日戴着去庙里,做事也便利。”
  
  年冬月谢道:“多谢姐姐!请姐姐带我向那位朋友致谢!”
  
  说完,也不等小碗,转身径直离去,她走得是那样快,仿佛多呆一会就会染上瘟疫一般。
  
  年秋月望着她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眼梢中透出冰冷的光。
  
  年冬月回到自己的院子,令小碗打开盒子拿出幕笠。那幕笠的确很漂亮,洁白的轻纱迎风飘洒,戴着它一定会像仙女一样神秘美丽。
  
  年冬月不由自主地拿起那顶幕笠戴在了头上:“亏她的朋友还不忘给我送一顶!”
  
  小碗笑道:“今日若不是小姐去给她送帕子,奴婢看大小姐也未必会把这么好看的东西送给小姐,小姐这次的帕子是送赚了!咯咯咯!”
  
  年冬月亦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嘴角上翘,眼中却狠戾一片:“有她哭的时候!”
  
  年府里更忙了。
  
  年夫人想破脑袋给女儿添置东西,年遐龄则时时和二儿子在书房里商量着对策,年冬月进庙给姨娘点长明灯,年秋月却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各种急需用品,一干丫鬟婆子被她使的团团转。
  
  就在准备启程的当口,年秋月却病了,烧得不省人事。
  
  年遐龄慌忙请来郎中为女儿治病,没想到女儿出了豆疹,最不幸的是她身边的暮云也得了豆疹。
  
  年遐龄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唬了一跳,连忙吩咐郎中极力救治女儿。
  
  古代医疗条件差,生豆疹后不及时治疗也是会死人的。而且,生了豆疹奇痒无比,往往会抓破豆疹,病好后会留下疤痕。
  
  尤其是身上的豆疹宜破裂,留下疤痕的可能性更大,参加选秀第一关就会被撂牌子。
  
  年夫人整日涕泪零落,哀求着郎中千万治好女儿。年遐龄也唉声叹气,他担心即使女儿留得住性命,身上也会留下疤痕,到时候他的打算就全部泡汤了。
  
  他叹了口气,来年只能看看二女儿能不能入四阿哥的眼了!
  
  两日后,年遐龄想和四阿哥联姻的美梦彻底破灭,二女儿年冬月也得了豆疹,情况比之大女儿更加糟糕,全身上下无一处幸免,郎中说二小姐的豆疹势头凶猛,恐怕连命就保不住。
  
  年遐龄一夜之间添了满头银丝,年羹尧也郁郁寡欢。
  
  好在半月后,两个女儿的病都稳住了,只是大女儿似乎要好得多,没有留下什么疤痕。二女儿的状况却惨不忍睹,脸上全部布满坑坑洼洼的白麻子,身上的麻子就更多、斑块更大。
  
  年遐龄看了两个女儿的状况,更加觉得年秋月是个有福气的,一样出豆疹,她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还是那样美若天仙,他心里顿时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