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玛德琳(一)   际安艺术学院是国内知名的艺术院校之一, 坐落在际安市植物园的北侧, 毗邻艺术氛围浓厚的际安北区, 这里美术馆、体育场、大剧院林立, 时常有各种展览和音乐会, 算得上是际安市文化的发源地。
  
  走在校园古老的林荫道上, 两旁香樟树遮天蔽日, 正值初春,香樟树泛红的老叶轻轻飘落,夹杂在一片嫩绿中, 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简宓是美术系大四学生,今天是系里交毕业论文初稿的日子,毕业作品的初步构想也要和导师交流, 这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面熟的同学。
  
  刚过了午饭时间, 她在教学楼前张望了几眼,同组的同学还没到齐。其实今天过来她心虚得很, 这阵子有点忙, 毕业论文才写了个开题报告, 毕业作品连影子都还没有, 导师郑柏成虽然年轻, 却是系里对学业最认真的老师之一, 不苟言笑,要是看到这进度翻脸骂她……
  她心里一阵打鼓,在走廊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盘算着等会怎么和导师解释一下。
  
  教室里有同学在高谈阔论, 从明星聊到了身旁的同学,一个尖锐的声音刮进了简宓的耳膜。
  “咱们这帮子同学里,最有心计的就是简宓了吧?”
  说话的是苗于兰,她专业成绩优秀,但是为人刻薄,身旁的几个交好的也是和她一样,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的,向来和简宓说不到一起去。
  
  “简宓有心计?于兰你说笑话吧。”
  “你们都被她表面给骗了,谁像她那么本事,趁着学校的外联活动勾上了一个金龟婿,还没毕业就结婚了,这是有多急不可耐啊。”
  “简宓结婚了?”
  
  同学们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不可能吧,这么早就把自己嫁了?”
  “现在哪有这么早结婚的人啊,太想不明白了。”
  “所以说人家有心计啊,”苗于兰尖利的声音分外清晰,“这年头能找到个有钱人不容易,早点卖了还金贵,等人老珠黄就不值钱了。”
  
  “你可真能说,这敢情就是菜场卖菜吗?”
  “我直来直往惯了,人家敢卖,我还不敢说吗?”
  教室里发出了一阵哄笑声,简宓的脸都气红了,一早上来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你们等着瞧吧,这种闪恋闪婚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可听说了,那个姓霍的是个暴发户,什么南北科技,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指不定是个空壳子呢,”苗于兰“啧啧”嘲讽了几声,“到时候人家尝够了新鲜,一脚蹬了她,他一男的就算离了婚也是黄金单身汉,她可就惨了……”
  
  “请问这里是美术一六届简宓小姐的班级吗?”
  教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齐齐看向这个骤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只见他身穿深灰色西服,五官俊朗,一脸沉稳禁欲的精英范儿。
  
  “你们好,我是简宓小姐新婚丈夫霍南邶的助理吕亟,”男人的声音斯文有礼,“简宓和我们霍总结婚,因为时间原因没能请大家参加婚礼,这是结婚伴手礼,请大家笑纳。”
  
  门外有几个人抱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吕亟从里面拎出了包装精美的红色伴手礼,送到了刚才没有参与到聊天中的几个同学的手中。简宓在班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碍于同学的情面,刚才苗于兰在那里高谈阔论的时候有好几个都装没听见,这下都活跃了起来。
  
  “恭喜恭喜。”
  “简宓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面相。”
  “我们简宓是美术系一枝花呢,谁娶了谁有福气。”
  ……
  
  到了苗于兰跟前,吕亟手里的伴手礼并没有送出去,而是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苗于兰的脸色有点发白,强撑着说:“你想干什么?”
  “这位同学,我能明白你对简小姐的嫉妒之情,如果你能有攀上金龟婿的机会,跑得一定比简小姐快吧?可惜了,我们霍总喜欢的是简小姐呢,你这咄咄逼人的模样给简小姐提鞋都不配呢……”
  他摊了摊手,把伴手礼往腋下一夹,不再去看苗于兰,礼貌地和同学们招呼了一声,去老师办公楼了。
  
  同学们都忍着笑不说话,装着各自拆着礼物,苗于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撇过头坐在墙角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简宓再出现好像有点不合适,她从走廊另一头下了楼梯,一直走到了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才笑出声来。今天她穿了一身波西米亚式的长裙,一串蓝白相间的古朴毛衣链,一头栗色的卷发随风轻拂,初春的暖阳从树梢洒落下来,跳跃在她的眉梢眼角,清丽脱俗的气质引得小径旁走过的几名男同学纷纷侧目。
  
  不过,她已经是已婚人士啦。
  她和霍南邶相识于一次政府和学院联合举办的团体公益活动,霍南邶所在南北科技正好是其中的一员,美术系免费替他们进行企业LOGO等的设计,他们捐设计费给西部山区的基础教育。
  霍南邶就是在这个偶然的机会下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很难有人不对霍南邶动心吧?帅气、多金、浪漫、会甜言蜜语。
  他一共求了两次婚,每次都在每月相识纪念日的那一天,用他的话说:他要永远记住他第一次看到她那悸动的心情。
  
  第二次求婚的时候简宓没忍住,脑子一发热就同意了,霍南邶下手很快,年前就到简家求婚,征得简家父母的同意后就领证结婚了,婚礼在正月十六办的,虽然时间很仓促,办事却一点儿都不仓促,完全符合简家的要求,这让见惯了世面的简沉安都暗地里赞赏不已。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简宓看着跳动的名字愉快地滑开了接听键。
  “收到我给你的惊喜了吗?”听筒里传来霍南邶醇厚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钻入了简宓的耳膜。
  
  如果说初见彼此有了好感,那么让简宓二见倾心的,就是霍南邶的声音。
  外联活动结束后,好事的同学组织了一场唱K,霍南邶唱了一首并不常见的民谣,他的歌声中没有原唱那种沧桑、悲凉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别样的洒脱,却直直地渗入了简宓的心里。
  
  简宓甜甜地笑了:“你想得真周到,我都忘记了。”
  “你昨晚对着毕业论文唉声叹气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给老师送一点,他就不会为难你了。”霍南邶顿了顿,又道,“大家又都知道你嫁给我了,一举两得。”
  这是在宣誓主权吗?简宓无语了。
  
  “我这么好,有没有多爱我一点了?”霍南邶的声音带着笑意。
  “才没有。”
  “那我继续努力讨你欢心。”
  收了手机,耳边仿佛好像还回荡着他低沉的笑声,简宓的脸有点发烫,愉快地想着:稀里糊涂的闪恋闪婚也没什么不好啊,有老公护着她。
  
  -
  导师郑柏飞是专门研究中国古代美术史的,又是国内知名的花鸟画专家,简宓曾经看到有人收藏过一幅他的花鸟画珍品,据说拍出了近百万的价格,这在国内当代画家中是很少见的。
  
  除了一手花鸟画炉火纯青,郑柏飞更以年轻俊朗的艺术家风范深受学院女生的青睐,听说时常收到一些胆大女生的求爱信。郑柏飞治学严谨,而简宓平时学习认真,因此郑柏飞一直对她很亲切,但愿这次也能原谅她的进度。
  
  小组汇报时,郑柏飞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伴手礼贿赂过的原因,居然对简宓落后的进度轻轻带过,不过最后下课的时候,他把简宓单独留了下来。
  
  “你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郑柏飞有点严肃地问。
  简宓有点心虚,说实话,不管结不结婚,她都没有很大的就业压力,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继续画吧……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她吞吞吐吐地说。
  
  “纯艺术的路很难走,好多同学都去了设计公司或者学校,”郑柏飞盯着她,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你的笔法挺有灵气,思路也活跃,有机会的话多想想多创作,不要轻易放弃,说不定能走出一条特别的路来。”
  
  简宓感动了,郑老师居然对她有这么大的期望!“是,郑老师,我一定在艺术的漫漫长路上努力修炼自己!”
  郑柏飞看着她眼神复杂了起来:“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原本今天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国外进修一下,学校里有个机会……现在看来,你应该不会有兴趣了吧。”
  
  简宓怔了一下:“进修?”
  “去F国,那里的艺术氛围浓厚,对你艺术灵敏度的养成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还是算了。”简宓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对事业很执着的人,选择这个专业,只是兴趣爱好而已,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结了婚。
  “好吧,”郑柏飞笑了笑,语气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的轻松,“那记得下次返校的时候多带作品过来,要用心,更要勤奋,懂吗?”
  
  他的五官隽秀,一笑起来,那严肃老成的表情一扫而空,多了几分艺术家的儒雅,倒让简宓看得呆了呆。
  “好的,我会加油努力的。”她赶紧点头。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打电话给我,也可以随时到学校来。”郑柏飞笑着说,“对了,礼盒里的小饼干哪里买的?很好吃。”
  
  -
  走出教室,简宓脚步轻快,笑容满面,让等候在外面的同学都羡慕得一塌糊涂。
  她刚才瞟了一眼,其实那伴手礼里的不是小饼干,而是一种名叫“玛德琳”的西式甜点。如果要评选最有文艺范儿的甜点,玛德琳可能就是其中的翘楚了。这一块小小的贝壳状的蛋糕就是大文豪普鲁斯的灵感源泉,《追忆似水年华》中就曾提到过它。
  
  霍南邶挑了这个,是希望她的灵感能源源不断吗?
  谁说霍南邶是暴发户的?暴发户能懂这个?
  
  简宓傲然地抬起了下巴,还没走几步,迎面便碰上了苗于兰。
  苗于兰看着她轻松的笑脸,眼神复杂,忽然开口问道:“郑老师居然没让你留下来补作品?”
  
  简宓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就朝前走去。
  “简宓,”苗于兰不甘心地在后面追问,“你的实习单位找好了吗?”
  “你实在太能操心了,”简宓停下脚步,回头冲着她亲切地笑了笑,“操心过度容易长皱纹变老呢。”
  
  苗于兰深吸了一口气,傲然道:“我在网安科技实习,从事游戏原画师的工作,不出意外毕业后将会留在那里。”
  网安科技是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占了国内网游、手游近百分之五十的份额,薪资福利在际安市都是一流的,要进去实属不易。
  
  简宓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声“恭喜”,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没功夫去想实习呢,等会约了朋友去北州路喝下午茶。”
  北州路是际安市知名的奢侈品中心,苗于兰的脸色变了变:“靠爹妈靠老公有什么稀罕?要靠你自己的话,别说北州路了,养活自己都困难吧?”
  
  “那又有什么?”简宓实在忍不下去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总是挤兑她有意思吗?“有本事你就也去投个好胎、去找个好老公啊。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你非硬要和我比,又有什么意思?”
  “你——”苗于兰的脸都青了。
   正文 玛德琳(二)   出了一口恶气, 简宓轻快地出了校门。
  她原本不是这样口出恶言、嚣张跋扈的人, 可苗于兰这处处针对、污蔑她的言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的专业成绩比起苗于兰来并不差, 真要比起来,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问题是, 现在她的确生活优渥, 没有必要为了生计奔波,在悠闲中享受生活,让画画成为她永远不变的兴趣爱好, 不是很好吗?
  
  把苗于兰的恶意抛诸脑后,她打车去了和闺蜜约的罗曼西点屋。
  这是这家知名的F国西点屋在国内的首家门店,一如既往地带着F国人慵懒、浪漫的特性, 欧式雕花古典外墙, 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沿街的暗红色太阳伞, 精致的暗红布艺木椅, 玻璃小桌上的各种摆件都透着一股子罗曼蒂克。这里每日做的甜品都是限量供应, 价格不菲, 而前来北州路这片奢侈品中心消遣的都是小资男女和土豪, 看着那精巧如艺术品的西点, 不管爱不爱吃,都会买上几块尝尝味道。
  伴手礼里的玛德琳应当就是出自罗曼的手笔。
  
  精巧的雕花小盘上放着几粒玛德琳,犹如金色的贝壳, 旁边一壶色泽剔透的红茶, 侍应生在一旁替两位美女各斟了半杯,微笑着说:“您要的Spice 和Maple口味,搭配我们这款刚到的红茶试试。”
  “谢谢。”简宓回了一个轻浅的笑容,她的肤色白皙剔透,那双琉璃一般的黑眸中光点跳跃,仿佛溢满了初春的阳光,
  饶是侍应生见多了帅哥靓女,也还是被简宓晃了一下神,恋恋不舍地又加了一句:“这红茶茶味特别淡,尤其适合配着玛德琳一起享用。”
  
  眼看着侍应生小哥走了,简宓这才一改淑女风范,搓了搓手,伸手拿了一块玛德琳轻轻咬了一口,又酥又软的感觉刺激着味蕾,一股甜香充盈着口腔,咬到一半时,她抿了一口红茶,清淡的茶香卷入了馥郁香甜的蛋糕渣,她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叹息。
  “林憩你也尝尝啊,真好吃……”她的声音含混着,被美食卷走了一半。
  
  坐在对面的林憩咽了咽口水,义正辞严地拒绝,“我不吃甜食,甜食不仅吃多了要发胖,还会引起眼部疾病和情绪问题,而肥胖更是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的罪魁祸首。”
  林憩是医科生,目前正在际安市第一医院实习,每天都被病人和加班折磨得痛不欲生,她有着身为医科生的通病,包括洁癖和见缝插针的健康导师。
  
  “可我现在心情超级好,完全没有情绪问题,”简宓摊了摊手,心满意足地又吃了一块,“我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玛德琳给抚慰了,只有这烹制过的糖分才能让我身心得到彻底地放松。”
  林憩怒了,阴森森地露出了一口白牙:“行了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看你是被霍南邶抚慰了吧,二十四孝男友升级成了二十四孝老公,你这是特地来嘲笑我这个单身狗和加班狗吗?”
  
  一提起霍南邶,简宓就甜甜地笑了,双手托住了下巴,一双杏仁似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前方,迷蒙地落在了街边刚刚爆出嫩叶的冬青树上,那卷曲的长睫毛浓密黝黑,勾勒出了她微挑的眼线。
  “所以你要多学我啊,”她的眉梢眼角挂着一层幸福的光芒,将盘子往林憩身前推了推,“多吃甜点,爱吃甜点的女生运气都不会差,来一块嘛,说不定下一刻你的命中注定就来了。”
  
  蛋糕的甜香钻入鼻翼,林憩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食的诱惑,简宓的话给了她最有力的借口,她一口气吃了两块,再去拿第三块时,一双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把盘子最后一块玛德琳拿走了:“林憩,瞧你那模样,再吃下去都要没腰了。”
  “范蘩,你再这么毒舌,小心找不到男朋友!”林憩恼火地踹了来人一脚。
  
  范蘩打了个响指,傲然坐了下来:“姐是不婚族,哪像这个傻白甜,被人一忽悠就把自己给嫁了。”
  范蘩是IT学霸,和林憩一样,都是简宓从高中时就交好的闺蜜,又同在际安市念的大学,感情莫逆,三个人里面,林憩开朗大方,简宓甜美娇俏,范蘩毒舌犀利,虽然性格不一,三人之间却无所不谈。
  
  唯一例外的就是这一次,简宓和霍南邶一见钟情,闪恋闪婚,几乎在最后关头才告知了好友,林憩倒还好,范蘩却对此十分不满,好几次都提醒简宓要长个心眼。
  简宓吐了吐舌头,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娇声说:“好啦蘩蘩,你要念叨到什么时候,我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知道那个明星安某某吗?”范蘩很严肃地说,“你看他自己长得那么欠费,老婆是一等一的美人,对他也好,可他还不是出轨了?还有我们的老师,师母冒着生命危险替他生孩子,他却和一个女学生勾搭上了,现在那个不要脸的还上门挑衅要挤掉正室。我知道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不合适,可你要知道,在婚姻里,女人永远都是弱势的一方,简宓你太感性了,要记着,永远要多爱自己……”
  
  林憩冲着她挤眉弄眼了起来,范蘩一下子住了口。
  “爱什么?”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梧桐树下,一个男人背光而立,身形挺拔颀长,五官舒朗深邃,薄唇唇角分明,在嘴角形成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他的眼睛是五官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线略长,不大却有股独特的魅力,目光中透着一股子犀利味道,越过光影下漂浮在空中的点点尘光,从范蘩的脸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了简宓身上。
  
  “你怎么来了?”简宓惊喜地站了起来。
  “猜你会在这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接你。”霍南邶浅笑着,“没有打扰你们吧?”
  一丝尴尬之色从范蘩的脸上掠过,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淡淡地说:“霍总真是紧迫盯人啊,简宓和我们喝个下午茶就追过来了。”
  “新婚甜如蜜,还请你们多多谅解。”霍南邶神情自若地拉着简宓坐了下来。
  
  林憩打趣了起来:“哎呦喂我要报警了,你们俩这虐狗太□□裸了,决定了,今晚就去找人相亲去。”
  简宓有些羞涩了起来,剜了霍南邶一眼:“我们还在聊天呢。”
  “你们聊,当我是空气就好。”霍南邶微笑着说,不动声色地把玩着简宓的手指,简宓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润,手指修长柔软,摸着有点上瘾。
  
  这还怎么聊啊。
  林憩和范蘩插科打诨了几句,又约了下次有空一起去春游,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知趣地告辞走了。
  
  霍南邶开了他的酷路泽来,嚣张而任性地停在了人行道上,简宓唬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快走快走,警察叔叔来了要抄牌了。”
  “那就抄呗。”霍南邶毫不在意,替简宓打开了门。
  “都这么绅士替女士开门了,还不讲讲社会公德。”简宓瞪了他一眼,别说,这门还真挺重的,她自己拉还真得花点力气,霍南邶对她的细心可见一斑。
  
  那会儿父母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有点担心,托人去查了查他的底细,而霍南邶也没有隐瞒,告诉简宓他原籍晋山省,靠着同学的人脉和家里拆迁的赔款,承包了一个煤矿发了财,后来又做了几个项目,都很成功,钱目前看来是用不光了,所以想在际安这个国际大都市落脚,转型高精尖的行业。
  
  谈恋爱结婚以来,霍南邶对她很好,唯一让她感到犯难就是霍南邶不爱和除了她以外的亲朋好友多接触,就好像刚才和林憩、范蘩,他就并不热络。
  这个毛病得改一改。
  
  简宓正琢磨着,霍南邶上了车,俯身过来,一手按在简宓的肩膀,一手若有似无地划过简宓的胸,还没等简宓回过神来,“咔哒”一声,安全带系好了。“罚款支援我国的警务和城管建设。”
  “暴发户。”简宓想起了苗于兰的这个称呼,顺手拿来一用打击这个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男人。
  霍南邶转过脸来看着她,幽深的眼睛里忽然热烈了起来,简宓脑中警铃大作:“喂……你怎么了……唔……”
  
  嘴唇被骤然堵住了,滚烫的唇撬开了她的唇齿,舌尖扫过她的口腔,追逐着她的丁香,每一寸都被他尽情掠夺。
  简宓的手脚发软地推拒了两下,舌尖却传来一阵战栗,顺着脊椎传遍了全身;神智在这一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呼吸都好像停滞了,脑中仿佛有鲜花盛开的声音一掠而过……
  
  霸道的掠夺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轻拢慢捻似的摩挲和挑逗,温热的触感在湿润而温暖的唇上持续,简宓的眼神越发迷离。
  握在肩膀的指尖松了开来,霍南邶的身体往后一靠,欣赏着简宓失神的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惬意的微笑:“暴发户的吻,是不是特别有味道?”
  简宓的耳垂滚烫,脸颊绯红,嗔了他一眼:“一股子煤味。”
  霍南邶的眼神更兴味了,坐正了身子一踩油门:“走,那我们一起挖煤去,庆祝我们相识一百天。”
   正文 玛德琳(三)   
  霍南邶在一个私房菜馆定了位置, 菜馆是几栋小洋楼围成的, 装修成了明清的建筑群, 莲池假山, 曲径通幽。
  古朴的长条餐桌上放着一捧浅蓝色的绣球花, 淡雅悠然, 为这间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包厢平添了一分亮丽。
  
  “谢谢。”简宓把花放在脸颊旁来了个自拍, 她的皮肤白皙娇嫩,白里透粉,人比花娇。
  微信一发上去, 就来了好几个评论:
  又来虐狗。
  这又是哪里?很有格调啊。
  ……
  
  简宓咬着唇偷笑着,一条一条地回复了过来,忽然, 一个熟悉的头像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只笑容可掬的兔子,眯着眼睛分外可爱, 那是她上高中时画的, 被陈年要去做了专属头像。
  
  陈、简两家是世交好友, 两个小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陈年比她大两岁, 是个阳光开朗的邻家哥哥, 平常都很照顾她,前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不好,去了那鸟不拉屎的西北旅游, 她结婚的时候连人影都没见着。
  
  陈年: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
  她又惊又喜, 连忙回复:你回来啦?有没有给我带礼物?我在吃饭,明天咱们约个时间见面聊。
  陈年:发个共享给我。
  简宓:怎么,要过来蹭饭吃吗?
  陈年:你不乐意?
  简宓:说啥笑话啊,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咩……来不来?正好介绍他给你认识。
  她发了个位置共享。
  
  陈年没声息了,她这才想起被她冷落的霍南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凝视着她的视线。那眼神有点古怪,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晨起的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吗?”简宓奇怪地问。
  眼睛一眨,目光恢复了正常,霍南邶轻哼了一声:“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能看我一眼,手机比我还要帅吗?”
  简宓心虚了,将手机往包里一塞,义正辞严地说:“哪有你帅,立刻抛弃它,专心看你。”
  “这还差不多。”霍南邶笑了笑,“来,尝尝这里的蜜汁红枣和醋泡花生,味道很不错。”
  
  他夹起一颗红枣朝着简宓的嘴边送了过去,简宓张嘴咬住了,蜜汁的甜融入了红枣特有的香,又瞬间变成糯米的甜糯。她闭上眼睛咀嚼着,娇嫩的唇瓣嘟起来品味了片刻,这才砸了咂嘴:“好吃。”
  霍南邶见她一连吃了两个,便抬手敲了一下她的筷子:“还有好多菜呢,别光吃甜食。”
  
  菜一道道地上来了,蔬菜色拉、煎焗鹅肝、腐皮青菜卷、秘制鲥鱼,菜品精致,味道独特,尤其是其中一道蔬菜色拉,上面浇了特意调制的和风酱,撒上了白芝麻和鸡丝沫,黄瓜、小番茄、紫叶生菜点缀在一片绿色中,色香味俱全,素来不爱吃蔬菜的简宓吃了满满一盆还意犹未尽。
  
  简宓吃得心满意足,霍南邶却没动几筷,倒是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欢快的吃相。
  “看着我就能吃饱了吗?”简宓鄙视了他一下,“快吃啊,被我吃光了你就要饿肚子了。”
  “美色在前,看你就吃饱了。”霍南邶笑着说。
  
  简宓心里甜滋滋的:“你嘴上抹了蜜吗?说话这么甜。”
  “今天纪念日,不甜什么时候甜?”
  “认识一百天还纪念日,那结婚、拉手、初吻……岂不是每天过纪念日都来不及了。”
  女人虽然喜欢过纪念日,也没这种过法吧?发到微博上去秀个恩爱都要被人嘲笑腻歪。
  “认识你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霍南邶耸了耸肩。
  
  简宓的脸有点热了起来,都结了婚了,她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男人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喂……你够了……”
  霍南邶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忽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其实我是有阴谋的,每天是纪念日就可以吃大餐,吃大餐了就可以把你养肥,养肥了就可以宰了吃了,挺好。”
  
  简宓把这话放在嘴里砸了咂,这才回过味来:“你这是把我当猪在养吗?”
  “对啊,一只喜欢吃甜食的猪。”霍南邶一本正经地说。
  “好啊,”简宓眼珠一转,拿起刀来在手里转了个刀花,“夫妻要共甘共苦,来,咱们要肥一起肥,要宰一起宰。”
  牛排里靠近肋骨的一块被她切了一小块,蘸上了黑椒汁,投桃报李送在了霍南邶的嘴边:“乖,张嘴。”
  
  简宓的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眼中有水晶灯的光芒跳跃,刚刚喝了一点红酒的脸庞上染了几分绯色,丽若桃花。
  还没等霍南邶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唇凑了过去。
  
  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有人笑着走了进来:“南邶,我听说你在这里,不够意思啊,怎么也不来叫我们一起……”
  霍南邶张开的嘴停在那里,眼中的尴尬一掠而过,他下意识的就把身子往后一让,接过了简宓的叉子直接吃掉了牛排。
  
  简宓怔了一下,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惊愕:“霍南邶,你居然也会和人对着喂食,我没眼花吧?”
  霍南邶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门前,一把抓住了那个年轻男子,颇不耐烦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有事咱以后说。”
  “哎哎……你别挤我啊……让我看看你的小情人……”那人被推得往外退了几步,还不甘心地朝着包厢里张望。
  
  霍南邶回头歉然朝着简宓示意,半强迫地把人拉了出去。
  外面好像还有好几个人,简宓好奇地看着关上的门,刚才乍眼一看,那个男人剑眉朗目,眉宇间有股风流倜傥的帅气,而霍南邶显然和他关系不错,从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
  
  过了大概不到十分钟,霍南邶就回来了,解释说:“一个朋友,今天也在这里吃饭。”
  “他是谁啊?”简宓好奇地问,“既然来了,进来一起吃也可以热闹一点。”
  “我们好好的二人世界,他来搅乎什么?”霍南邶重新坐了下来,“来,尝尝这鹅肝,煎得恰到好处。”
  
  鹅肝的味道的确不错,陪着清口酸甜的野梅沙司,冲淡了那滋腻的感觉,入口即化。这个小插曲在美食中被忽略了,等到简宓享受过餐后甜点的美味,才隐隐想起,两人都结婚了,除了那个助理吕亟,她还真没见过几个霍南邶的朋友,难道霍南邶是担心她和朋友会合不来吗?她脾气这么好,霍南邶这是瞎操心。
  她琢磨着过阵子要么在家里办个聚会,邀请上两个人的朋友来热闹一下,到时候大家都熟了,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抱着那束绣球花,简宓一边想一边走在幽深的长廊上。初春的夜晚还带着几分凉意,中午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她就穿了毛衣和长裙,此时夜风一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后一暖,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霍南邶揽住了她的肩膀:“要风度不要温度。”
  简宓甜蜜地往他身上一靠,脑袋朝着手臂蹭了蹭,俏皮地道:“这不是给你学习绅士礼仪的机会嘛。”
  
  两人说笑着到了门口,泊车的小弟已经把车子停在门口了,霍南邶正要去开车门,有人一下子窜了上来,拽着简宓的手臂往外一拉,简宓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摔倒了。
  “怎么了陈年?”简宓有点纳闷,陈年怎么一下子这么冲动急躁了?
  
  陈年穿着牛仔裤和卫衣,外面披着一件羽绒服,和从前一样,一身舒适休闲的打扮,只是他的眼神愤怒而焦灼:“小宓,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我才出去了不到一个月,你怎么就和这个人结了婚了?”
  这语气听着不对,简宓有点懵。
  
  陈年的手一用劲,顺势把她按在了墙壁上,简宓清晰地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在轻颤,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难道……陈年喜欢她?不会啊,以前两家家长要把他们俩送作堆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示大家只不过是好朋友而已,不来电……
  
  还没等她说话,陈年的手被用力拉开了,霍南邶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语声低沉,隐隐挟着几分怒意:“松手,简宓现在是我的老婆,你再动手动脚的,别怪我不客气。”
  陈年怪笑了一声:“你算老几啊,我和小宓十几年的交情了,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土财主,你得意啥!”
  
  霍南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他自小在市井中长大,成年后也没忘了健身,眼前这样白净的公子哥儿,估计一对五都没什么问题,不过……在现在的简宓面前,好像并不需要展现武力。
  
  “陈年哥!”简宓有点生气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怎么开口就这样骂人啊?”
  “小宓,”陈年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这次出去,不是去旅游的,我是突然看到你和这个人谈恋爱心里烦出去散心的,去了这么些天,我这才想明白了,我太傻了,凭空浪费了这么多年,小宓,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简宓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都说了你傻了,”霍南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很同情你,抱歉,你的表白太晚了。”
  陈年没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宓,眼神专注而热烈:“我特意去了一趟晋山省,这姓霍的他就是挖煤起家的,原来就是个小地痞流氓,现在跑到际安市装什么新型企业家,简直笑掉人家大牙。小宓你想想,你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你看画展、听音乐会……他能懂吗?煤老板是怎么样的你还能不懂?那钱都是偷税漏税、压榨无数旷工的血汗得来的,他现在在你面前的模样都是伪装的,他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根本一无所知……”
  
  “没有贵宾卡被拦在门外吹了一个小时的寒风,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霍南邶打断了他的话,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我尊重你是宓宓的朋友,不过,还请你适可而止。”
  “你——”陈年气得脸色发白,抬手就要去揪霍南邶的衣领。
   正文 玛德琳(四)   
  霍南邶抬手一格, 握住了陈年的手腕, 背对着简宓轻蔑地挑了挑嘴角, 好像在无声地嘲笑。
  陈年脑子一炸, 被握住的手用力一搡, 然而霍南邶纹丝不动, 他不假思索地挥起了另一个拳头, 朝着霍南邶的面门直奔而去。
  
  “陈年!你疯了你!”简宓慌忙扑了过来,抓住霍南邶往后一拉,自己直接挡在了霍南邶面前, “你怎么变得这么冲动暴力?你说的南邶都已经告诉我过了,这是我自己的抉择,请你尊重我, 也尊重南邶, 要不然你这样,我们以后都要没法相处了。”
  
  她向来温柔甜美, 说话总爱未语先笑, 这样疾言厉色十分少见。陈年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仿佛一头被困的野兽:“小宓你真的是被他洗了脑了, 他肯定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在晋山都打听到了,他以前的女朋友都一个个俗艳得很,胸大无脑, 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陈小年!”简宓真的恼了, 上前一步和他脸对着脸,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陈年怔了一下,好像皮球被戳了个洞,一下子就漏了气,他后退了几步,深深地看了一眼简宓,转身就走。
  
  路灯下,那个背影被拉得长长的,萧索而悲凉。简宓有些不忍心了,她是独养女儿,从小和陈年一起玩到大,一直把陈年当成小哥哥,可以在他面前撒娇任性的那种亲人。
  她犹豫着追了两步,张了张嘴刚想叫人,手却被霍南邶拽住了,那力气大得有点吓人。
  
  “我去劝他两句,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简宓转头解释。
  霍南邶轻哼了一声:“你不觉得你身边这个土财主更需要安慰吗?好好的纪念日,跑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居然来抢我的女人。”
  
  简宓噗嗤一乐,抬手就去揉他的脸:“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酸味?他就是我和你说了很多次的陈年哥,我们俩没事的,可能是太突然了他才有点没法接受,过阵子就会好的。”
  “他好不好不关我的事,我好不好才更重要,走,我们回家。”霍南邶拉开车门,使了个巧劲,简宓一个踉跄,不偏不倚刚好倒在了副驾驶椅上。
  
  车子一下子就开了出去,和陈年离开的方向刚好相反,简宓回头看了一眼,陈年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她想了片刻,打开手机,大拇指在键盘上飞舞着,打了删,删了打,写了好一会儿都觉得不对,最后只好愁眉苦脸地发了一句:陈年哥,等你冷静一下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微信发过去,理所当然地石沉大海。
  简宓靠在门把上,单手拖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川流而过的光点,神思有点恍惚。
  
  陈年在几个关系好的世交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从小学开始跟着简宓的母亲秦蕴学钢琴,一周两次,一直学到了初中毕业才因为学业暂停。陈年品学兼优,长得又是唇红齿白的,秦蕴很喜欢他,经常留他下来吃饭,一来二去,简宓也就对这个能陪她玩的小哥哥亲密了起来。
  
  陈年其实骨子里有点骄傲,他家境不错,从小受的精英教育,又去国外留过学,三年前回来后就进入了一家外资银行工作,现在已经是分行主管,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
  简宓从来都不知道他会喜欢她,如果他早点表白的话,说不定真没霍南邶什么事情了。
  
  车子拐了个弯,驶入了倪山花园,这是坐落在黄罗江边的一个高档小区,霍南邶在这里置办了一套平层公寓作为婚房,顶层的二十六层,赠送空中花园,据说可以俯瞰黄罗江四季的美景。
  
  一开始简宓直到霍南邶在这里置办了婚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婚礼定在爱莎大酒店时也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霍南邶只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老板,惊吓过几次后才习以为常。
  
  搬进来这么多天了,这个花园简宓还没正式上来享受过,只是在楼梯上冒了个头瞟了两眼就回去了,上面的绿化设计得很美,不过很可惜,她有恐高症,这个高度连隔着玻璃窗朝下看都觉得两脚发软,别说是在敞开的空中花园了,这让霍南邶有些懊恼。
  
  简宓心不在焉地换了鞋,刚想到卧室里去,手臂被拉住了,霍南邶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了一吻:“我有点生气了。”
  “生气什么?”简宓莫名其妙。
  “我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你听了居然不生气不吃醋吗?”霍南邶捏了捏她的脸。
  
  简宓噗嗤一乐:“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老婆这么大方,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说明你还没把我放在心上,”霍南邶一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我要惩罚你。”
  简宓骤然失去了平衡,不得不抱住了他脖子:“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南邶也不说话,沿着楼梯朝上走去,简宓顿时紧张了起来,指尖用力地揪紧了他的衣领:“那里太高了,而且看上去空荡荡的好像没围栏,我不要……”
  “别怕,有我呢。”霍南邶抱着她,穿过了绿意盎然的吊兰走廊,在一排垂直绿化植物墙前停下了脚步。墙下是一个小小的木制高台,摆放着一个足以两人并躺的吊椅。
  
  灯亮了,晕黄的灯光打在了旁边的多肉植物盆景上,那圆润剔透的多肉散发着光泽,浅绿、嫩黄、暗红……娇小玲珑得想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
  
  简宓刚一走神,就发现自己被放在了躺椅上,刚才被满怀抱着的一点安全感不翼而飞,她顿时想起自己身处二十七楼的事实,有点心慌地求饶了起来:“南邶,我把你放心上了,我们下去聊聊大胸妹的事情……”
  身旁一沉,霍南邶也躺了下来,和她脸贴着脸摩挲了两下,语声低柔:“在这里聊更好。”
  
  “咔擦”的机关声响了起来,顶棚被打开了,如黑丝绒一般的夜空展现在他们眼前。
  晚上的可见度很不错,一轮下弦月挂在半空,点点星光散落在四周,四周传来了若有似无的植物清香,空气中安静地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心慌的感觉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悸般的热流袭过全身,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起着热烈的化学变化。
  简宓屏息呆了半晌,转过头来看着霍南邶,两个人鼻尖相对,幽深的瞳孔中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影。
  鼻尖蹭了蹭,唇上落下了一吻,和下午那霸道的热吻不同,无关情/色,只有绵延的温柔。
  
  简宓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前,嘟哝着道:“霍南邶,你这样把我宠坏了可怎么办?”
  宽厚的胸膛微微震动着,霍南邶的笑声低沉,好一会儿才道:“就是要把你宠坏啊。”
  
  简宓戳了戳他的胸口:“那好吧,告诉我,你喜欢怎么样的大胸妹?喜欢过几个?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就要去拿鞭子了。”
  
  胸口一暖,胸前的柔软被覆住了,宽大的手掌轻轻揉捏着,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了起来。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耳畔、脖颈,身体中的热流随着那吻四处流窜,有脱轨的迹象,简宓浅浅地□□了起来。
  
  “都是人家瞎传的,出席活动总要有个女伴,吕亟选的,可能他喜欢大胸妹吧,”霍南邶心不在焉地说着,掌下的柔软形状美好,被掩藏在宽松的毛衣内,直到触摸才能发现它的销魂,令人有一瞬间的意乱神迷,“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他的脑中警铃大作,刚要把手从简宓胸前挪开,简宓却按住了他的手。
  在餐厅里喝的酒好像在此时快速蒸腾了起来,霍南邶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有了一丝崩塌的迹象。
  
  简宓舔了舔嘴唇,很奇怪,两个人新婚已经十多天了,可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过,如果和陈年说的一样,霍南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会不会就是……那方面有什么问题?
  得验证一下。
  
  她努力想着电视里那些诱人热辣的场面,将双腿缠了上去,那求欢的动作生涩中带着热情,简直就是一剂最强烈的春/药。
  霍南邶的身体僵了几秒,喉中压抑不住,逸出了一声喑哑的低吟。
  何必让自己不痛快呢?眼前的女人已经是他合法的妻子,拥有肉体,才能更完美地占有灵魂吧。
  
  -
  浴室里花洒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简宓快乐的小曲声,霍南邶已经发现了很多次,简宓喜欢在最放松的时候唱歌,胡乱哼一些她自己现编的小调。
  他靠在床上,眉头紧皱。被子凌乱地堆在床的一角,空气中传来一股残留的暧昧气息,昭示着刚才那几近极致的完美性事。
  
  简宓很青涩,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在他的引导下渐入佳境,那紧致细密的包裹让他前所未有地坠入了极乐。
  不得不否认,刚才的他有点失控。
  
  他站了起来,随手披了一件睡袍,在客厅的公文包里翻出了一包烟来,抽了一支,在手背上轻敲了两下。
  简宓不喜欢抽烟,甚至不喜欢闻烟味,据说是因为她父亲有比较严重的咽喉炎,却因为应酬不得不抽烟,她和她母亲坚决不允许,就养成了对烟味十分敏感的习惯。
  
  他走到了阳台上,点燃了烟,青烟袅袅升起,微风吹过,红点忽隐忽现。
  打开手机,霍南邶拨通了电话。铃声刚响了一下就被接了起来,吕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霍总。”
  “前两天有个愣头青去晋山打听我了?”
  “我今天才知道,看看时间你正和简小姐在一起,就想着明天再告诉你。”
  “疏忽了,以后注意点。”
  “是,明天我亲自去查一遍,网络上所有有关你的消息我都已经清除了,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遗漏。”
  “别和我说应该两个字。”霍南邶加重了语气。
  “知道了。”吕亟郑重地回答。
  
  霍南邶挂了电话,简宓从玻璃门中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和谁打电话呢?”
  “吕亟,”霍南邶的手指一动,长长的烟灰落了下来,“烟点着,不想熏着你。”
  简宓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你也不用躲到外面啦,偶尔抽一根也没事,通风散散味道就好了。”
  霍南邶笑了笑,将烟按灭在了栏杆上,大步走进了客厅,抱住了简宓朝她鼻子凑了过去:“来,闻闻,我抽了没?”
  简宓被他弄得痒痒的,咯咯笑着,软倒了在他怀里。
   正文 提拉米苏(一)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 霍南邶已经不在了, 他的作息很规律, 早上七点起, 健身晨跑, 然后就去公司上班;而简宓却爱睡懒觉, 就算醒了也喜欢在床上刷会手机。
  不过今天她打算振作, 找找毕业作品的感觉。
  
  客厅里保姆陈阿姨正在打扫卫生,一见她出来就忙不迭地准备早餐:“起床了哇?今天怎的呢的早?小笼包子刚蒸好,吃哇?”
  简宓听得直乐:“好, 我要吃。”
  
  陈阿姨晋山人,说的一口带晋山味的普通话,和这里普通话的软糯比起来, 带着特有的张扬, 简宓有时候听不太懂。不过,陈阿姨的手艺很不错, 在家里呆了也快一个月了, 学会了好些这边的菜肴, 挺对简宓胃口的。
  
  看简宓吃得很香, 陈阿姨挺高兴的, 坐在旁边又问:“吃得胖一点, 到时候生娃的时候不会辛苦哇。”
  一口豆浆差点呛住了,简宓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还早呢,我和南邶没这个打算。”
  “啥的哇, ”陈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女儿和你一样大,都有两个娃了哇。”
  
  简宓吐了吐舌头,她知道,内陆有好多女孩都是早婚早育,不过,在际安市这想象却十分少见,她肯定不会这么早当妈妈,霍南邶应该也不想的,昨天他就做了避孕。
  其实她挺喜欢小孩子的,小女生就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小男生打扮得酷酷的,最好还养一条萌萌哒的狗狗,这样家里就会热闹了。
  
  吃完早餐,简宓就钻进了画室,装修新房的时候,她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求一间属于她的画室,这是霍南邶都不能进来打扰的地方。
  
  她孩童时就开始学画,从一开始的儿童画、版画,到后来的水彩素描,再到水墨油画,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还沉迷于二次元的漫画,沉迷于用电子笔和数位板在电脑上绘画,甚至连雕塑也像模像样地有过成品。可以说,她几乎把所有绘画形式都接触过了。不过,父母一直把它当成是简宓的爱好,从来没想过她会在高考时选择了美术系,接下来还有可能把绘画当成一种职业。
  这一点,她要感谢她开明的父母,既能引导她的兴趣爱好,也能尊重她对专业和职业的选择。
  
  画室里的墙角堆放着几幅她的油画作品,墙上挂着一幅她最喜欢的印象派画家莫奈的睡莲,而另一边则是她喜欢的一幅工笔花鸟小作,是导师郑柏成的作品,去年偶然参观了郑柏成的画展,郑柏成送了这幅画给她。
  她盯着墙上的两幅画好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现。
  
  是不是可以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糅合一下,中西结合,古典和现代相映,加上她自己的手法,形成一种比较独特的作品?从哪里入手试一试呢?
  她跃跃欲试,支好了画板开始行动了。
  
  这一呆就呆了差不多大半天,陈阿姨来叫她吃午饭她也充耳不闻,幸好陈阿姨也知道她的脾气了,在她身旁放了一叠点心就离开了。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这才从自己的天地中回过神来。
  
  电话是母亲秦蕴打来的,秦蕴是宁城人,典型的江南美女,已经快五十了,说起话来还是软软的糯糯的,听着十分舒服:“在干嘛呢?”
  “画画呢。”简宓盯着自己失败的作品,心里有点沮丧。
  “是不是又没吃午饭?”秦蕴无奈地说,“多多少少吃一点,不然以后胃饿坏了有你哭的时候。”
  
  长辈都是一样,健康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简宓一把抓起旁边的点心咬了一口,边吃边含混着说:“这不是正吃着呢。”
  “那就好。”秦蕴这才放下心来,“对了,过两天周末,有没有请你的公公婆婆一起吃顿饭?两个老人家在际安市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主动点多关心一下。”
  
  简宓惊呼了一声,拍了拍脑袋:“我都给忘了!”
  “你呀,都为人妻子了,平常遇到事情要多想想,别光顾着自己,父母哪会不想和孩子多相处啊,你要将心比心。”秦蕴无奈地说,“要是你不会招待,双休日就请到我们家来,大家一起说话也热闹一点。”
  
  简宓忙不迭地答应了,挂了电话放下画笔,心里有些懊恼,光顾着和霍南邶二人世界,把人情世故都给忘记了。公公和婆婆是婚礼前两天到的,她一开始还以为公婆会和他们住一段时间,脑子里勾勒出了好多网上盛传的家庭伦理大戏心慌不已,什么“小夫妻□□爱,婆婆怒而买凶杀媳”、“老公是个妈宝男,老婆被逐无家可归”……
  
  后来霍南邶才告诉她,二老不来打扰他们的新婚二人世界了,住在酒店里,有人伺候着,挺乐呵的。
  
  简宓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忙,转头还真把两位老人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她有些羞愧,翻箱倒柜找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运动服,将头发扎得半高,露出了干净而饱满的额角。冲着镜子里看了看,她很满意,一般长辈都喜欢她这个打扮。
  
  公婆住在爱莎大酒店,这家酒店是际安市知名的五星级酒店,霍南邶据说和这家酒店的老板有些交情,一般有客户都会在这里招待,想必父母也安排住在这里。
  
  前台的美女个子高挑,笑容甜美,简宓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公婆的名字:“那个,请问霍迪先生住哪间房?”
  “稍等,我帮你查询一下。”美女十指翻飞,不一会儿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有这个人的入住信息。”
  “那宁美薇呢?”简宓有点纳闷。
  “也没有。”美女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探究。
  
  简宓一拍脑袋:“那一定使用霍南邶的名字登记了,你再帮我查查这个。”
  霍南邶的名字美女显然知道,笑容重新甜美了起来:“霍先生啊,他也没有入住信息,你等等,我再帮你查仔细一点……有霍迪这个名字,不过二月二十四日就已经退房走了。”
  
  简宓一下子愣住了,她的婚礼是二月二十二日农历正月十五办的,二老第二天就走了?霍南邶从来没有提起过啊。这实在是太失礼太冷漠了!
  
  她飞快地拨通了霍南邶的电话,很生气地问:“怎么回事啊?爸妈走了你都不和我说一声?”
  霍南邶怔了一下:“你在爱莎大酒店?”
  “是的,要不是我今天到了这里,你是不是还得瞒着我啊?”简宓觉得很糟心,“你这样让你的亲戚朋友怎么想?你让你爸妈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媳妇?我以后怎么见他们啊?”
  “我没和你说吗?”霍南邶有点诧异,“可能是我太忙了给忘了,不过没关系,他们自己要走的,家里的猫狗都等着喂食,种的东西也要他们亲自侍弄,根本待不了很长时间。”
  
  简宓晕了片刻,公婆真的有点另类啊,不仅不要求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还忙不迭地离他们远一点。“那……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或者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他们啊?”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们平常多打电话过去就好了,”霍南邶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一家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你习惯了就好。”
  简宓无语了:“那你告诉我,他们的电话是多少?我打过去和他们聊聊天。”
  
  霍南邶停顿了片刻,好一会儿才报出了一个号码,是晋山省的一个座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霍迪操着一口晋山方言接了电话,简宓忙不迭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而两个人沟通起来好像有些困难,和陈阿姨相比,霍迪的晋山普通话更难懂,没几句就把简宓急出一身汗来。
  
  最后好不容易沟通完毕,霍迪客气地让她常来家里玩,简宓歉然地请公婆什么时候再来际安,到时候他们俩一定好好抽出时间来陪老人家。
  打完电话后,简宓有些沮丧,坐在大堂吧里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小姐,请问你需要用些什么吗?”
  侍应生这么一问,简宓的肚子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不禁有些嘴馋:“来份提拉米苏,再加热牛奶一份。”
  
  五星级酒店的甜点师果然不同凡响,将这一块脍炙人口的甜点做出了别样的优雅:白色的瓷盘上,可可粉拉出了一颗心的形状,渐变的咖啡色烘托着左边的白色小瓷杯,瓷杯上是一片片花瓣状的巧克力,提拉米苏在花瓣下若隐若现。
  
  放一勺在舌尖,轻轻将它卷入口中,首先冲击味蕾的是芝士和乳酪的香滑和甜腻,抿了一下,巧克力的馥郁随之而来,再咀嚼两口,可可粉轻微的苦涩泛了上来,等到你去追逐品味那丝涩意时,朗姆酒的甜香又卷了上来……
  
  糖分使人愉悦。
  简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别瞎想了,公婆回老家了也好,那样就不用早请示晚汇报,惦记着怕怠慢了老人家。
  霍南邶不爱和她说父母的事,也挺好,婆媳关系就要雾里看花,远了还能惦记着彼此的好。
  回头给老人家多买点补品和礼物,平常多打电话和他们聊聊天,节假日过去探望一下,这样皆大欢喜。
   正文 提拉米苏(二)   
  解决了烦恼, 简宓顺路就在北州路上逛了起来, 她盘算着下一个纪念日得是什么时候, 霍南邶每次都这么上心, 她也总该表示表示, 送个独具匠心的礼物才好。可逛了一大圈, 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 皮带、鞋子、袖扣……这些东西霍南邶都有,也都价值不菲。
  
  铂圣百货前的广场上有人在玩cosplay,扮演的是一个知名手游里的角色, 足足有七八个人,造型独特,发型可爱, 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虽然简宓不玩游戏, 也停下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了自己曾经迷恋过一阵的二次元漫画, 想起了那蛋疼的青春中二时光……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不如亲手设计手办, 做出成品, 这样的礼物一定独一无二。
  
  一吃完饭, 简宓就再次钻进了画室, 满脑子里都是霍南邶的模样:尽管他在简宓面前极力收敛, 却还是能才他平时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看出他那睥睨傲慢霸道的性格,要是从动物中找个合适的形象,非豹莫属。
  这一回她的灵感泉涌, 不一会儿又添加了很多新的想法, 她的毕业作品好像也有着落了。
  
  霍南邶晚上有应酬,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看着画室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简宓又在废寝忘食了。
  推开画室的门朝里看去,只见简宓坐在画架后专注地涂抹着什么,地上到处都是揉成一团的画纸,地上的颜料洒得到处都是,看上去整个房间乱糟糟的。
  
  然而,简宓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家居服,正中间的灯光投射下来,就好像清澈见底的浅海;她的眉头在眉心微微打结,不到片刻却又舒展了开来,而嘴角微微泛起的笑意轻浅而舒缓……这乱糟糟的画室,蓦地变得静谧温暖。
  
  霍南邶有片刻的失神,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
  简宓猛然抬起头来,如临大敌地拿着笔的手冲着他连摆了两下:“别进来!没画好不给你看。”
  霍南邶笑了笑,听话地站在外面:“那我等着我们简画家的大作。”
  简宓用画笔敲了敲画架:“别打岔,找个时间有空去看看爸妈,你啊,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下次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看过来的眼神含嗔带喜,喜怒哀乐一览无遗。
  霍南邶自然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随口夸奖了一句:“谁让媳妇这么迷人呢?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了,我会安排的。”
  简宓收拾好东西,小心翼翼地掩上了画室的门:“我替爸妈买了些补品和家居用品,明天寄快递过去。”
  霍南邶怔了一下:“好,不过这里叫快递不方便,我带到公司让吕亟寄走吧。”
  简宓点了点头,抱住了他的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双休日的时候霍南邶和简宓去了简家。
  际安市寸土寸金,市中心的房子单价都快到六位数了,一般的中产阶级都把家安在离市中心稍远的新建小区内,简家也不例外。
  
  在周围的亲朋好友中,简家的家境算是中上,简沉安是市里一家星级酒店的高层,秦蕴年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不过这两年身体时好时坏,倒有大半时间病休在家。
  简宓的性格和气质一大半遗传自母亲,散漫中带了执着,温柔中又带着倔犟;而她的容貌占了父母五五开的对半基因,有着母亲姣小的骨架和唇齿,还有着父亲明朗的眉眼,算是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中宝。
  
  婚前简沉安在霍南邶求婚后犹豫了很久,他们家对金钱的需求并不强烈,最为看重的是简宓今后的幸福,对于他来说,简宓找一个知根知底的老公比起是不是有钱人更为重要,然而简宓已经坠入了情网,霍南邶又诚意十足……最后还是秦蕴说了两句话把婚事定了下来。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男人要变心,和钱多钱少没有直接关联。”
  “再说了,就算变心也没什么,宓宓还是我们的宝贝,没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是不是婚前的这段小插曲,霍南邶明显对秦蕴更为亲近些,而对简沉安,虽然礼节周到,却总好像隔了一层什么。
  
  一进门,简宓就闻到了一阵菜香,她吸了吸鼻子,一下子就闻了出来:“今天有炒榨菜头!”
  秦蕴系着围裙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就知道你馋这个,你舅妈刚从老家回来带过来一大罐,又酸又脆,很好吃。”
  简沉安也从厨房探出头来,他今年四十七岁,是个十分有魅力的中年男性,儒雅沉稳,唯有在自己宠爱的独养女儿面前才表现出那么几分轻松顽皮:“宓宓来啦,这芋头好大,刨得我手都快痒死了。”
  “这么大个也是从老家带来的吧?我要吃虾子酱蒸芋头,老爸辛苦啦。”简宓跑进厨房替他捶了捶背。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简沉安乐呵呵地享受着女儿的服务。
  
  秦蕴轻哼了一声:“主厨还没说辛苦呢,帮工就在那里邀功,脸皮真厚。”
  “哎呀,当然是夫人功劳最大,”简沉安赶紧拍马屁,“其实夫人去歇着就好,我来烧也是一样的。”
  “你烧的菜不是糊了就是焦了,把人家都吓跑了。”
  “看来我天生就是给你打下手的命。”
  ……
  
  看着父母俩在灶台前一边拌嘴一边干活,简宓觉得自己又成了电灯泡了。从小到大,父母的感情就一直很好,简沉安在星级酒店工作,身旁的诱惑不可谓不大,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一直都洁身自好,十分顾家;而秦蕴年轻的时候气质优雅,追求她的男人很多,不乏高官富豪,而她却选择了简沉安。两个人相濡以沫过了二十多年,是简宓心中对爱情的最好诠释。
  
  她刚想退出去,转头一看,霍南邶正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目光幽深。
  “羡慕吧?”她挽住了霍南邶的手,笑嘻嘻地说,“以后等我们老了,我们也这样,你下厨,我给你打下手。”
  “为什么不是你下厨我给你打下手?”霍南邶反问。
  “因为……”简宓压低声音说,“我是厨房杀手,一招毙命的那种。”
  
  霍南邶笑了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良久才松开了,哑声道:“我愿意被你杀死。”
  简宓满脸通红,回头一看,简沉安端着一大盆汤,有些尴尬地瞪了他们一眼:“让让。”
  简宓忙不迭地拉着霍南邶跑了。
  
  中饭十分丰盛,老家带来的两个菜最对简宓的胃口,炒榨菜头酸酸脆脆,那芋头一个能顶芋艿五六个大小,切成片蘸着虾子酱,又粉又糯,简宓一口气吃了半个芋头和半盆炒榨菜头,还想再吃的时候被秦蕴制止了。
  “吃点别的有营养的,”秦蕴把菜换了个方向,“不能没节制。”
  
  简宓吐了吐舌头,秦蕴总爱这样,一边给她准备爱吃的,一边宣传和这些菜背道而驰的养生大法。
  “南邶你怎么不动筷啊?”秦蕴纳闷地说,“都没见你吃多少,是菜不合胃口吗?”
  霍南邶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我吃了很多了,妈的手艺真好。”
  
  秦蕴也不好意思多问,示意简宓多夹点菜给霍南邶。
  午餐过后小坐了片刻,霍南邶就先告辞了,说是有个项目在谈,估计要等到晚饭过后才有空,到时候来顺路接简宓一起回家。
  简宓美美地睡了个午觉,等她醒来的时候,秦蕴敲门进来了,说是陈年来看她了。
  
  那晚不欢而散后,陈年一直没有回她的消息,简宓虽然有点担心,不过这种事情,都要靠自己走出来,她再多嘴也是无济于事,反而火上浇油。
  客厅里,陈年正和简沉安在下围棋,一老一少聊得很开心,不过一看简宓出来了,陈年的心思一乱,顿时盘中失守,没一会儿就弃子投降。
  简沉安心满意足,和秦蕴一起出去逛超市去了。
  
  “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陈年开门见山地道歉,“这两天我想明白了,既然你选择了他,那我尊重你的意愿。”
  简宓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两个人会从此绝交了呢。“你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要不然等你有了女朋友我也这样去吓唬她。”
  
  陈年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了解简宓的脾气,现在他已经先机尽失,再对霍南邶恶言相向只会让两个人越来越远。他不甘心,也不能相信,那个霍南邶会是真心爱上了简宓,他得替简宓长点心,不能让霍南邶欺负了去。
  
  “喏给你,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最后一块让我买来了,尝尝味道。”
  精美的纸袋里装了一块提拉米苏和一杯热巧克力,那家的提拉米苏做得很松软可口,唯一的缺陷就是总比别家多了一层薄薄的巧克力蛋糕,让清甜的口感多了一层苦涩的回味。
  
  简宓照例分了一小半给陈年,自己没几口就把它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手指,靠在了沙发上。
  陈年盯着她的小动作,心里一阵酸软,半晌才咬了咬牙问道:“我听蘩蘩她们说,婚礼上你们也没好好热闹过,不如找个时间大家再聚聚一下,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空,我来组织。”
  
  这个主意正中简宓下怀:“好啊,到时候让他也叫上朋友,我们在家里开个party高兴一下。晚上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好,我等你消息。”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简宓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接通了连着“喂”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回答,不由得恼火地按掉了:“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电话真多,不是广告就是诈骗,还越来越不敬业,接通了都不出声。”
  “你常接到不出声的?”陈年心中一动。
  “开年那会儿也接到几个,估计听我声音不好骗,就不出声了。”简宓满不在意地说。
  陈年看了一眼号码,飞快地在心里记了下来。
   正文 提拉米苏(三)   
  简宓和霍南邶说了一下关于聚会的事情, 霍南邶答应了, 不过时间还定不下来, 他和几个朋友都很忙, 可以先让吕亟筹备起来, 等天气再缓和一点, 找个山清水秀的度假山庄玩得开心一点。
  “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大家都放不开手脚。”
  
  简宓有些小失望, 霍南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请好朋友来家里那才显得亲密, 和去度假山庄玩不冲突啊。
  霍南邶温柔地抱住了她,蹭了蹭她的额头,低声说:“其实我还有个私心, 我希望这个家完完全全属于我们俩, 不喜欢有别人来打扰。”
  
  小失望顿时化成了小甜蜜。
  算了算了,连霍南邶的父母都没住过家里, 不喜欢朋友来玩也正常, 有这么个怪癖好像也无伤大雅吧。
  简宓愉快地想着, 不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专注起自己未完成的作品来。
  
  导师郑柏飞一直挺关心她的, 打过两个电话询问她的进展, 简宓索性把自己画的一叠草稿带到了学校,和他讲了自己初步的构想。
  
  “不错,这幅笔法很特殊, 有种在油墨上行走水墨的感觉, ”郑柏飞赞许地道,“看起来你准备画组图。”
  简宓兴致勃勃地介绍:“是的,我想以动物为原型,参考上古神兽的设定,画了好几个初稿,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设想不错,不过作为一幅画,光有形象不够,你再想想,可以将形象融入静物,这样会更有震撼。”郑柏飞一边翻一边思考着。
  
  简宓豁然开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是什么?”郑柏飞忽然停了手,抽出一张画来打量着。
  简宓一看,顿时脸红了起来:“这张怎么也混进来了,是我随手涂的。”
  “是你的那一位吧?”郑柏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浮起一层笑意,“看来你们感情很好,画得很传神。”
  
  每当在画室里灵感有点枯竭的时候,简宓都会涂一张霍南邶的简笔,一开始还需要拿张照片看一看,后来就连照片都不需要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好像已经印在了脑海里。
  
  这两天因为琢磨手办的缘故,要将霍南邶的气质融进手办里,她不自觉地多画了几幅找手感,这才混进了这叠作品里。
  
  “他对我挺好的,这两天我在准备做个动物手办给他,差不多设计好了,正准备去找人做。”简宓吐了吐舌头,在老师面前谈感情,好像有点奇怪。
  “我替你介绍一个,我朋友,就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儿。”郑柏飞调出了通讯录,推送给了简宓。
  简宓赶紧存了下来:“那可太好了,我正担心我就做几个没人愿意呢。”
  
  “年轻真好,还有大把的时间。”郑柏飞忽然有些感慨。
  简宓笑了起来:“郑老师你怎么说得这么老气横秋的,你也才刚三十吧?比我老公没大多少。你结婚了吗?”
  
  话一出口简宓就有点后悔了,郑柏飞平时很严肃,很少和同学们开玩笑。
  郑柏飞的神情淡淡的,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了:“没有,前阵子特别想结婚,不过现在心思淡了。”
  简宓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为啥淡了?你女朋友不想结婚吗?”
  郑柏飞摇了摇头:“我现在没女朋友。”
  
  简宓有些糊涂了,没女朋友那怎么会想结婚?郑柏飞这样的条件,居然会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他身旁的女人都眼瞎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困惑的表情取悦了郑柏飞,郑柏飞轻声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当然谈过恋爱,以前也有一个快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不过当时太年轻了,不懂事,因为一些原因散了;现在,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找到了以前想要谈婚论嫁的感觉,可惜在我等待的时候,别人已经捷足先登了,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了心头,简宓不由自主为自己的老师难过了起来:“太可惜了,郑老师你表白了没有啊?说不定还有机会呢,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郑柏飞的目光幽深而怅然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太晚了,算了,没缘分吧。”
  
  眼看着午餐时间到了,郑柏飞请简宓在食堂里吃了顿面条,简宓就告辞走了,看看时间还早,她忽然来了兴致,打算去看看霍南邶。
  
  说起来,两个人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她都还没有去过霍南邶的公司,也不知道他成天在忙啥。
  南北科技在市中心的HOMY皇京大厦,这是际安市最知名的地产商在本地的商业力作,入驻的都是国际知名企业,寸土寸金,而南北科技这个刚成立的新公司能在这里立足,足见霍南邶的财力。
  
  艺大和皇京大厦有段距离,有地铁可以直达,简宓没和霍南邶说,兴致勃勃地买了点好吃的,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到了大厅,简宓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和普通的办公楼不同,这里的地面大理寺铺就,吊顶的水晶灯璀璨,物业保安制服整齐,十分有礼貌地迎了上来,请她出示就职公司证件,不可随意出入。
  
  简宓只好悻悻地给霍南邶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吕亟从电梯口出来了,微笑着迎了上来:“霍总有点事情出去了,让我来接待简小姐。”
  简宓和吕亟接触过几次,对他很有好感,而上次在学校里他狠狠地打了苗于兰的脸,在简宓心中,已经划归到自己人的范畴了。
  
  “南邶他去哪里了?这阵子他好像很忙。”简宓随口问道,霍南邶的确很忙,除了日常工作,他隔一两个星期就要出差,回来后总是看上去很疲倦。
  “新公司在开发新产品,投入比较大,马虎不得,而晋山那边也无法一下子脱出身来,所以霍总很忙,”吕亟说起话来斯文有礼,“其实以前也很忙,不过为了简小姐,霍总总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十九楼到了,南北科技精简的LOGO镶嵌在玻璃和金属制成的背景墙上,里面是半敞开式的隔间,分为四五个办公区域,最里面还空置着,外面的区域看上去十分简洁、整齐,员工们看上去都很年轻化,以男性居多。
  
  吕亟带着她朝里走去,随口介绍了几句:“这是设计部,那是程序部……”
  “我记得南邶说公司打算做游戏?”简宓想了起来。
  “是的,前期工作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主力开发手游市场,有一款游戏已经在内测阶段了,我们计划要占领手游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市场份额,在此基础上逐年提高。”吕亟笑着说。
  
  简宓吓了一跳,据她所知,网安科技是际安市最好的游戏公司,市场份额也不过百分之四、五十,霍南邶这样一家新公司,还能超过这家老牌游戏公司?“目标会不会太高了……”
  吕亟自信满满:“霍总不是常人,而且,他的运气一向很好,再说了,游戏公司只不过是个小项目而已。”
  
  简宓抚了抚额,这位助理对老板的信心不是普通的好。
  公司一共有两层,转了一圈后,吕亟把简宓带到了霍南邶位于二十层的办公室:“简小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霍总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简宓打量着这间办公室,里面装修得很简单,没什么东西,办公桌、书柜、沙发,书柜里的书都是精装厚本,很新,明显就是用来装饰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头玻璃罩着的金牛,简宓好奇地拿起来,居然出乎意料的重:“这……不会是真金的吧?”
  
  吕亟忍住笑道:“九九九真金,霍总想有个好彩头。”
  简宓噗嗤一乐,开玩笑说:“怎么连我的照片都没一张,看来我不如金牛有价值。”
  吕亟有些尴尬,解释说:“这个……霍总是个喜欢把喜欢放在心里的男人……”
  “你口中的霍总,怎么和我见到的不一样?”简宓一脸的神秘,“实话告诉你,我也怀疑那个每天在我面前甜言蜜语的男人可能是外星人附在了你老板身上。”
  
  吕亟急中生智,正色道:“在我们面前和在简小姐面前当然不一样,我很理解霍总在简小姐面前放飞自我的任性。”
  “放飞自我……吕亟你真有才,我觉得你前途不可限量。”简宓咯咯笑出声来,那眼角弯弯,笑意璀璨,甜美得仿佛卡布奇诺上的奶油泡沫,连窗外的湛蓝天空都失了颜色。
  
  一层若有似无的不安在吕亟心头浮起,他避开了那清澈的视线:“你先休息一会儿,茶还是咖啡?”
  “不用忙了,我就路过一下,这就走了,”简宓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吕亟,“送给你吃吧,辛苦你啦,每天除了照顾南邶还要顺带兼顾我这个吃白食的。”
  
  袋子沉甸甸的,就好像吕亟的心,他定了定神,微笑着接了过来:“谢谢简小姐。”
  “那里是什么地方?”简宓好奇地走了过去,角落里有一道门,她推了推,门牢牢地锁住了。
  吕亟神情自若地回答:“这是霍总的休息室,只有霍总自己才有钥匙。”
  “居然锁起来了,里面一定有秘密。”简宓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乐了,“不会在里面藏了一个美女吧?”
  
  吕亟的额角快要渗出汗来,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简小姐说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就一个闲人,还总是给你添麻烦,”简宓歉然朝外走去,“上回让你寄快递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啊?”吕亟愣了一下,忽然回过味来,“应该的,简小姐的事情,就是霍总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我自己下去就好了,你忙去吧。”
  
  电梯开了,简宓朝着他摆了摆手,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在电梯口站了好一会儿,看着数字从二十跳到了一,吕亟这才大步朝着办公室走去,在门上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门开了。
  里面很大,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比起外面的简练,多了几分温馨的家居味道。
  靠窗的榻榻米下,有个年轻女人盘腿坐着看着窗外,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披散着,遮住了她的侧脸。
   正文 提拉米苏(四)   
  听见了开门声, 那年轻女人抬起头来朝着吕亟看了过去, 她约莫二十四五岁, 一张瓜子脸上五官小巧精致, 十分漂亮。
  “安意小姐, 她走了, ”吕亟轻声说, “你是要再歇一会儿还是先走呢?”
  
  女人站了起来,朝着吕亟笑了笑,笑意却有点冷:“这样躲起来不敢见人, 这些年是头一遭呢。”
  “对不起,不过这是霍总吩咐的,”吕亟解释道, “而且当时安小姐如果选择离开在时间上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安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忽然微微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怪你的意思, 是我自己想留下来看看这位南邶的新婚妻子。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不会真的把南邶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她的笑靥如花, 好像刚才的冷意只不过是吕亟的错觉。
  
  吕亟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老板的心思不是我们员工可以揣测的, 特助也不例外。”
  “帮我换壶茶吧, 谢谢。”安宁指了指面前的茶壶。
  
  “好,请稍等。”吕亟转身出了套房,几步就到了办公室外, 打开手里的袋子一看, 是一杯牛奶和一块提拉米苏,可能是刚才蹭到了,提拉米苏上的巧克力粉和乳酪有些掉了。
  鬼使神差的,他拿起来舔了舔,巧克力粉带了一点清苦,他又喝了一口牛奶,那苦味顿时被奶味冲得淡了,底下的清甜随之而来,味道出奇的好,简直能媲美简宓那甜美的微笑,让人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小刘,去沏壶茶,”他随口吩咐旁边的助手一句,打开了手机,向霍南邶汇报了一下刚才情形,顺便提了一句,“简小姐替你送来了下午茶,你不在,就便宜我了。”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安意还在吗?”
  “在,我让她暂时离开她不肯,躲在了你的休息室里,”吕亟又问,“要和她说话吗?她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霍南邶又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让她别等我了,我直接回家了。”
  吕亟无来由地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好的,我这就和她说。”
  
  -
  简宓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晚了,霍南邶发了微信,他谈的一个项目在际安市的郊区,回城正好赶上了晚高峰,现在正堵在高架上,让她先吃饭别等了。
  陈阿姨并不住家,简宓让她先走了,她下午吃了点心,并不饿,想要等霍南邶一起吃。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阳春三月的夜晚仿佛四处都带着花的甜香。简宓有些心痒难耐,上了顶层的花园。
  自从上次和霍南邶上来过一次,她在顶层花园的恐高症好像稍稍好了一点,能在花园中间的摇椅上坐着不心慌了。
  顶棚敞开着,夜空仿佛触手可及,坐在摇椅上微微晃动,清风徐来,满城灯火就在脚下。
  
  简宓从前觉得,有钱人也并没什么了不起,顶多也就是房子住得大一点,车子开得好一点,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金钱带来的极致享乐,能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的意志。
  
  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简宓回头四下张望了片刻,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扯着她的裤脚。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使劲地拱在她的脚旁,拱两下踉跄一下,好像站立不稳的模样。
  
  她又惊又喜,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后背,那毛绵软得好像棉花似的,舒服极了。
  “小东西,你怎么了?是不是走丢了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她小声地问,深怕把小狗吓跑了。
  
  小狗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汪汪”叫了两声,那声音奶声奶气的,一听就好像是在撒娇。
  简宓的心都快要被它看化了,抬手把它抱在了怀里:“小乖乖,你怎么乱跑啊,你多大了?你主人找不到你该着急……”
  
  她忽然想了起来,这里是私宅的空中花园,怎么可能有狗走散了跑到这里呢?
  抬头一看,楼梯口有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灯光将他的脸庞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黄色,看上去暖意融融。
  
  她快步跑了过去:“南邶,这是你的小狗吗?你什么时候弄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霍南邶双手揽住了她的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简宓有些失望:“你朋友的?可以让我玩两天吗?它好可爱……”
  
  “它是你的,我送给你的礼物,”霍南邶失笑,“特意从F国替你预订的,今天刚到,纯正血统的比熊犬,这么晚回来就是去接它了,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简宓惊呼了一声,差点没蹦起来:“真的吗?南邶,我真的可以养它吗?我爱死你了!”
  
  霍南邶揉了揉她的头发,戏谑地道: “看来我要送你狗狗才能得到你的爱,我是不是该吃醋呢?”
  “才没有呢,我一开始就爱你,以后也爱你,一辈子都爱你,”简宓胡言乱语了一通甜言蜜语,在霍南邶的脸上猛亲了两下,转头抱着比熊犬就跑了下去。
  
  比熊犬蠕动了一下,从她怀里探出头来,客厅的灯光亮堂起来,简宓看得更清楚了,狗狗通体雪白,乌溜溜的黑眼睛和小鼻子镶嵌在毛发中,毛茸茸的脑袋圆溜溜的,粉色的小舌头不时舔着鼻尖,漂亮到了极点。
  “给它起个名字吧。”霍南邶提议。
  “白加黑怎么样?”简宓噗嗤一乐。
  “感冒药吗?”霍南邶想了想说,“不如叫提拉米苏?”
  比熊犬忽然从简宓的怀里跳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汪”地叫了一声。
  “看来它喜欢这个名字,就这个了。”简宓一锤定音。
  
  提拉米苏才五个月大,却非常乖巧,霍南邶说,犬舍送来以前就已经专门训练过了,会自己上厕所,犬舍也会定期过来照看狗狗,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打电话请专业人士过来指导。
  
  简宓没几天就适应了这个家里的新成员,成天把提拉米苏打扮得美美的,拍照放在朋友圈秀,立刻替它圈了一群粉丝,底下的同学好友都一溜儿地惊叹小狗狗好可爱,只有苗于兰阴阳怪气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唯小人与贵妇人难养也。
  
  简宓没加苗于兰好友,这个是一个同学转发在班级微信群里的,还傻呵呵地问:苗于兰这是在说谁啊?被几个知情的同学刷屏刷了过去。
  简宓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得罪苗于兰了,怎么就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不过,毕业以后两个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从此相忘于江湖吧。
  
  这天,简宓正溜着提拉米苏在小区里逛呢,陈年打了电话来了,劈头盖脸地就问:“这两天你有没有接到不出声的骚扰电话?”
  “没有,”简宓纳闷地问,“出什么事了?”
  “你认识一个叫做安意的女人吗?”
  “不认识。”
  “那个手机号码是她的,我查了一下,她是晋山人,现在在爱莎大酒店工作。”
  简宓愣了一下,再次搜肠刮肚想了想,的确不认识这个名叫安意的女人:“她为什么打骚扰电话给我?”
  陈年轻哼了一声:“我可服了你了,小宓,还有谁是和你有关系的晋山人?这个女人,百分之九十九和霍南邶有关。”
  
  因为婚礼是在爱莎大酒店办的,简宓对这里很熟悉,餐饮部和策划部里都有专门负责联络她的小助理,她找了个名头请两个小助理喝下午茶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套出了酒店内部的管理信息。
  
  安意是今年年初空降到这家酒店的,时间大概在简宓婚礼后,职位是总裁助理。小助理的语声中带着暧昧,双眼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她蛮厉害的,才来几个月就在这里站稳脚跟了。酒店的黑钻VIP客户都很买她的帐。”
  “背后有人吧,厉害什么。”
  “听说她以前家境不好,大学都是靠助学金半工半读的,真是人才。”
  “嘿嘿,这种事情不好说了……”
  一个小助理的脸色一变,戳了戳旁边的同事,“她来了……”
  另一个人这才回过味来,连忙打住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简小姐,以后你朋友有什么婚礼、宴会联系我们啊,一定给你打个最低的折扣,我们先走了啊。”
  
  简宓坐在那里,看着那个名叫安意领着人从楼梯上下来,和酒店的员工一样,她盘着发髻穿着制服,额前的刘海垂了下来,将脸庞遮了小半,却依然能看出她气质优雅,随手一撩发丝,便有一种撩人的韵味。
  下意识的,简宓盯着她的胸看了两眼:还好,和自己不相伯仲,不是大胸妹……
  
  安意从大堂走过,目光四下梭巡着,掠过简宓的时候眼神停滞了两秒,旋即却又若无其事地朝着门厅迎了上去。
  门外停着一辆劳斯莱斯,想必就是两个小助理口中的黑钻客户,没一会儿,安意就把人迎了进来往电梯里去了。
  
  简宓看着那个背影,脑中天马行空般地掠过数个狗血的念头。
  旧情人?
  小三?
  好妹妹?
  还是红颜知己?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片刻,她索性直接给霍南邶发了条微信:你认识一个叫安意的女人吗?
   正文 豆酥糖(一)(捉虫)   微信发出后, 简宓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手机却一点儿都没动静。
  难道是霍南邶忙得没时间看微信?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问?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
  简宓心里有些纠结。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简宓抬头一看, 是个和霍南邶差不多年纪的帅哥, 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套装, 一条格子围巾, 眉眼有种风流不羁的俊雅,看起来挺眼熟的。
  她呐呐地站了起来:“你是……”
  
  那帅哥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去:“贺卫澜,霍南邶的朋友, 上次在会馆里惊鸿一瞥,应该不会认错人,你是简宓吧?”
  简宓一下子想了起来, 忙不迭地握了握手:“不好意思, 我都没认出来。”
  
  “没事,你满心满眼都是南邶, 我能理解, ”贺卫澜幽默地说, “而且, 一般女士都脸盲, 尤其是对我这种路人脸。”
  简宓噗嗤一乐:“你这么谦虚可让真正的路人脸怎么活?”
  贺卫澜笑着坐了下来, 叫了两杯咖啡:“南邶呢?他金屋藏娇的怪癖可得改一改了,这么美丽的小娇妻不介绍我们认识,太不人性了。”
  
  这一点的确是很令人奇怪的怪癖, 结婚时霍南邶在爱莎大酒店办了二三十桌酒, 简宓的亲朋好友都请到了,而霍家就只到了父母和几个零星的亲戚,照霍南邶的说法,他的亲朋好友到时去晋山办的时候再请,可现在这么久了,霍南邶从来都没提起过回晋山办婚礼。
  
  “我和南邶正打算搞个聚会呢,”简宓热情地邀请,“你有什么好的活动提议吗?”
  “是吗?”贺卫澜有些诧异,旋即兴致勃勃地说,“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华麓山庄,就在韩山峰那里……”
  
  贺卫澜的手机响了,他歉然朝着简宓示意了一下,到了大堂吧的外面接电话去了。简宓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霍南邶的微信回了过来:认识,是我的朋友。
  答案看上去轻描淡写,可是,简宓有些不明白了,朋友为什么会打这种骚扰电话给她呢?
  
  还没等她再问,贺卫澜回来了,坐下来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那里有山庄自己的樱花林,过几天就开了十分漂亮,可以烧烤野炊,安意也一直说要去玩,正好。”
  “安意……你也认识安意?”简宓敏感地问。
  “对,我们都认识,上回还一起玩呢,”贺卫澜笑着说,“那回我们还打赌了,谁掷骰子输了谁就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霍南邶给俘获了。”
  
  简宓怔了一下,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前几天我接到过骚扰电话……”
  “嘘,千万别告诉霍南邶,要是他知道我们骚扰他的小娇妻,得揍我们一顿。”
  
  贺卫澜很健谈也很风趣,听说简宓是学画画的,从中外的绘画流派聊起,一直聊到了当前几个当红画家的优缺点,见识十分渊博。
  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贺卫澜歉然告辞:“三点约了一个病人,我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聊。”
  “你是医生?”简宓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医生就是和林憩一样,永远都忙得行色匆匆,每天脑子里只有病例和报告,而贺卫澜从容悠闲,幽默博学,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贺卫澜递上了一张名片,简单的白色底纹上印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底下一行小字:际安第二医院心理中心。“心理医生,有什么心理问题可以咨询我,”他促狭地笑了笑,“虽然我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
  霍南邶晚上回来得特别早。
  站在画室门前,透过门缝,刚好可以看到简宓的背影。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印花长裙,微卷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左右手各拿了一张画纸,迎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左看右看,不知道在对比什么。提拉米苏则欢快地在她的脚下打转,不时地朝她腿上扑几下。
  
  “乖,这可不能让你磨牙。”简宓拿脚尖戳了戳提拉米苏的小腹,提拉米苏立刻原地躺倒,露出了白嫩嫩的肚皮。
  简宓只好拿脚尖在它肚子上揉了两下:“矜持点好不好?你是个小姑娘呢!”
  提拉米苏却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满足地“汪汪”叫了两声,忽然一下声音变了,一阵撒欢般地冲着门口跑了过去。
  
  简宓回头一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画,笑着投入了霍南邶的怀里:“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你了就早点回来了,”霍南邶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今天见到卫澜和安意了?”
  简宓兴致勃勃地说:“你的朋友都很出色啊。”
  “他们都很烦,闹起来我怕你吃不消,还是离他们远点好。”霍南邶漫不经心地说,“而且你是我老婆,当然是我一个人的,为啥要让那几个家伙饱眼福?”
  
  这是什么逻辑啊,简宓简直无语了:“那安意呢?”
  “她呀,是我在晋山一起长大的朋友,”霍南邶轻描淡写地说,“你要是想认识,过两天去华麓山庄玩叫上她就是了。”
  
  简宓一想到出去玩,便有些兴奋了起来,“那个贺卫澜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女朋友?”
  霍南邶瞟了她一眼:“你别打他的主意,他是和宇财团的三公子,当年没有继承家业,不顾家里反对从管理转到了心理医学,现在他主持的心理中心是国内最有名的心理诊所之一,特别擅长抑郁症那种的治疗。”
  
  和宇财团简宓知道,旗下的和宇地产是际安市最有名的地产商,她有些泄气,这么好的条件,做媒婆的愿望落空了。不过,这也让她更为好奇了:“那他为什么会转去学心理医学?”
  霍南邶的眉心一皱,简洁地说:“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听说是他的初恋有心理疾病,后来……”
  
  简宓的心一紧,下意识地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死了,我们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这个话题。”霍南邶叮嘱道,“你也别提。”
  简宓点了点头,脑中自动浮现出了贺卫澜为情所苦,用嬉笑风流的面具来掩饰心中悲苦的模样。
  
  “好了,不许想别的男人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霍南邶拎起了手中的袋子。
  简宓接过来一看,又惊又喜:“豆酥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你的事情我当然知道,”霍南邶捏了捏她的鼻子,“正宗手工制作的,从你老家那边带过来的。”
  
  简宓的老家离际安市不远,是一个滨海城市,豆酥糖是那里的特产,现在正宗的豆酥糖越来越少,市面上很少能买到了。
  她迫不及待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果然,黄豆的香酥席卷口腔,一层层的饴糖甜而不腻,酥脆而有嚼劲,和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
  
  简宓心满意足地砸了咂嘴,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还想去拿第二块时,袋子被霍南邶收走了:“不行,要吃饭了,多吃腹胀。”
  “很好吃嘛,你也尝一块试试。”简宓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她的鼻尖还留着一小撮豆粉,好像小丑一样分外可爱。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霍南邶俯下头来,在那小巧的鼻尖舔了舔,“的确很甜。”他喃喃地道。
  简宓惊喘了一声:“你小狗呢……怎么乱舔人啊……”
  脚下提拉米苏“汪汪”地乱叫了起来,好像在替主人控诉,又好像在鄙夷这个人高马大的“小狗”。
  陈阿姨从里面端着菜出来,不由得“噯呦”地笑出声来:“吃饭了吃饭了,吃完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四月里的天,说暖和就暖和了起来,没过几天,大街小巷里都洋溢着春的气息,就连小区里的花都扎推开了起来,华麓山庄之行终于提上了日程。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陈年没来,他听了简宓关于安意的解释,气得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小笨蛋”就把电话挂了。
  简宓难过了一会儿,不过后来想想也释然了,陈年对她有那种心思,去了反而尴尬。
  
  林憩和范蘩没车,三个女孩坐在车厢后排,吕亟开车,霍南邶则坐在了副驾驶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是三个好闺蜜了,这一路叽叽喳喳的,从医院聊到公司,从学业聊到家庭,热闹得很。
  正值春游的好时光,一路上车流缓慢,然而一转入华麓山庄,却只见大片大片的绿荫和花林,只有零星的几辆观光车开过。
  
  大堂布置得富丽堂皇,有专门的侍应生为他们送上了迎宾果汁和小毛巾,林憩和范蘩都是小康之家,被这贵宾一样的待遇给震慑住了,小声地问:“小宓,这一个晚上得花多少钱啊?”
  简宓也不知道,不过她安慰说:“没事,多一间房而已,能贵到哪里去啊。”
  
  林憩羡慕地看着前面的霍南邶:“小宓你真有福气,这真的是金龟婿啊。”
  范蘩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没出息,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最重要是要对小宓好。”
  “我看霍南邶对小宓很好啊,”林憩不服气地说,“你老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要像你说的那样,小宓和你一样一辈子不用结婚了。再说了,有钱为什么不了不起?我在医院里看多了,没钱不就得夹着尾巴求爷爷告奶奶,连个进口药都用不起回家等死,我这辈子就要拼命攒钱,做梦都想有人用钱砸死我。”
  
  范蘩斜眼看着她:“你这三观不合,没法做朋友了。”
  “不做就不做,我和小宓做朋友。”
  “小宓是我的。”
  两个人一人拉着简宓的一个胳膊,掰扯了起来。
  
  简宓哭笑不得,正想安抚好友,忽然觉得好像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袭来。
  她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群人中,贺卫澜正笑着冲着她招手,而安意站在贺卫澜的身旁,嘴角挂着一丝矜持浅淡的笑容,目光从简宓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霍南邶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简宓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未加掩饰的憎恶和不屑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正文 豆酥糖(二)   
  霍南邶拉着简宓迎了上去。贺卫澜已经见过, 他的女朋友也来了, 是个可爱甜美的女孩, 名叫田蓁蓁, 是当红的宠物博主, 简宓一听正好, 可以请教一下养提拉米苏的诀窍。
  
  另一位男士一身休闲的运动套装, 眉眼舒朗,轮廓分明,目光探究地在简宓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才微微颔首朝着简宓伸出手去:“我叫宁则然。你就是简宓吧,听南邶提起过很多次,闻名不如见面。”
  
  他的风度翩翩, 礼节无可指摘, 可不知怎的,简宓心里却又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
  “没说我坏话吧?”简宓握手笑道。
  “哪里, ”宁则然笑了笑, “把你当宝贝藏着呢。”
  
  安意在旁边接了上来:“的确是闻名不如见面, 南邶一直说你像个小孩子, 原来是个大美女。”
  她的语声亲切自然, 就和邻家姐姐一样,简宓觉得刚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诚心称赞道:“你才漂亮呢。”
  的确, 安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斜襟盘扣连衣裙, 水墨荷韵自下而上,更衬得她优雅动人。
  
  一群人说说笑笑,在吕亟的带领下,坐着游览车到了预定的别墅院落。
  这是一座具有东南亚风情的别墅群,一进院子就是一个游泳池,池水汩汩地冒着泡;泳池边是草地和木台,烧烤架、餐椅一应俱全。
  
  等简宓收拾好东西出来,外面已经很热闹了,山庄的厨师已经把烧烤用品都准备好了,一件件地往烤炉上放,林憩她们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烧烤架势,新鲜得很,拿出了手机拍照准备去朋友圈秀一秀。而宁则然他们却很是悠闲,在一旁的餐桌旁喝茶聊天,享受着厨师送上来的美食。
  
  然而烧烤就这样光坐着吃有什么意思!自己烤才是烧烤的真正乐趣好不好!
  简宓手一抄,抓了一大把竹签穿好的肉串、土豆片、玉米,和林憩、范蘩挤掉了一个厨师的位置,一边刷油一边翻烤,自力更生了起来。贺卫澜的女朋友田蓁蓁也不甘寂寞,拿了锡纸包了鸡翅,撸着袖子来大显身手。烤肉的“滋滋”声和女孩们的欢笑声,让这个庭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的确是小朋友。”宁则然看着简宓的背影慢悠悠地道。
  安意也淡淡地应了一句:“看上去挺热闹,就是到时候一身烟熏味。”
  “我看倒是挺有趣的。”贺卫澜笑着说。
  “这个好像挺久了,就是因为有趣吗?”宁则然怼了他一句。
  贺卫澜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道:“可能吧。”
  
  “那老三你呢,”宁则然轻哼了一声,“我替你把人都准备好了,你还这么拖泥带水的,也是因为有趣吗?”
  霍南邶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你准备了谁?”
  宁则然轻笑了一声,“记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云黎姿,去年的视后,如日中天的小花,怎么样,够意思吧?”
  
  霍南邶刚要说话,简宓急急地跑了过来,举着一根带了焦的玉米棒:“南邶,尝尝我烤的手艺!”
  霍南邶阴沉的脸色顿时一变,和煦得犹如春风,就着她的手象征性地在下面咬了一口。
  
  “怎么样?”简宓期待地看着他。
  “人间美味,”霍南邶违心地称赞,顺手在她的鼻尖抹了一下,“烤到鼻子上去了。”
  简宓笑了起来,低头在他的肩膀蹭了蹭焦黑:“那这个给你吃了,我再去烤一个。”
  “包上锡纸,要不然你还要烤焦的……”霍南邶无奈地指点。
  “哎,收到!”简宓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宁则然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瞟了一眼安意,眼中带着询问。
  安意垂下眼眸,一股莫名的酸涩几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她见过简宓几次,不过都是在照片里。
  
  和从前的青涩模样相比,此时的简宓眉眼间都是抑制不住的青春气息,阳光洒在她的眉梢眼角,那白皙光滑的肌肤几乎呈了透明的浅金,甚至能隐约看到细细的茸毛;而她一笑起来,一双漂亮的杏眼弯了起来,又在眼尾处调皮地上挑,足以勾得人失了魂魄。
  
  曾经她对自己有着十足的自信,从小到大,她都是漂亮的;年龄越大,读书越多,气质的沉淀更让她的美丽多了几分雅致,然而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发现,美有很多种,简宓的美刚好和她相反,明丽而温暖,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在下一刻就无所不在地渗入了人心。
  
  霍南邶喜欢的,会是哪一种?
  满满的自信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抽走了一截,一股焦躁的感觉泛了上来。
  
  “南邶……”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霍南邶诧异地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眼中渐渐浮起了一层水意,安意无声地站了起来,朝着后面的树丛走去。
  
  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一下子把庭院里的欢声笑语给隔绝了。
  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脑中一阵清明。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安意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手上却慢条斯理了起来,拿过手巾擦了擦脸,定定地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子很大,清晰地照出了身后那个挺拔的身影,从小到大,霍南邶总是桀骜的、不逊的,有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势,到了现在虽然功成名就,可骨子里那种睥睨傲慢却一点都还没变,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为什么不开心?”霍南邶的目光敏锐地落在她的脸上。
  “心里烦,”她转过身来,眼里透着一股委屈,“这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心头无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烦躁,霍南邶沉声道:“你小心点别给我添乱,就快了。”
  
  安意怔了一下,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怪我?怪我到了际安市,怪我不该留在你的办公室,怪我不该给她打骚扰电话,反正现在我做了什么都是错的,对不对?”
  霍南邶皱起了眉头:“你的确是做错了,那天要不是卫澜刚好在酒店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给圆过去,她要是起了疑心,那不就是功亏一篑吗?”
  
  “功亏一篑?霍南邶,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见不得我出来提醒你吧?”气往上涌,安意抬手就把手巾朝着他扔了过去,“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着假戏真做,一辈子就和那个女人一起卿卿我我,是吧?如果是这样,你明白告诉我,我这把冬茜姐接到北都过一辈子,再也不出来碍你的眼!”
  
  霍南邶后退了一步,那手巾在他身上滑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神阴郁,好一会儿才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做什么心里有数,会尽快解决的,你不用插手。”
  “你心里真的有数?不会心软?”安意咄咄逼人地看着他追问道。
  霍南邶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安意,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
  
  安意怔了一下,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哽咽了起来:“南邶,我就是怕……我怕你慢慢地就把那些可怕的事情给忘了,快点把事情解决了行不行?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霍南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语气明显放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完全没必要来际安,这事和你没多大关系。”
  “南邶,你怎么这样说!”安意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我向来把冬茜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霍南邶语塞,歉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北都发展得好好的,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了。”
  安意咬了咬牙,朝着他走了两步,几乎和他脸对着脸,她的声音低柔,眉眼氤氲:“南邶,其实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
  “南邶,你的小娇妻四处找你呢,你悠着点。”
  
  有个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霍南邶骤然转身,诅咒了一声大步朝外走去:“安意,你晚点和卫澜一起出来。”
  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面前,安意的脸色奇差无比,好一会儿才开口:“卫澜,你不是故意的吧?”
  贺卫澜耸了耸肩,笑着说:“怎么会呢,我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觉得南邶这样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