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换血   大雨滂沱,这雨都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似乎没有停下的念头。   高大的古宅子透着一股阴气,就算在这样的大白天还是没人敢靠近。大门禁闭着,忽而一阵寒风吹来,让人平添一份凉意。马蹄声,马叫声,乱成一团,从这阴森的古宅子里传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古宅子里的亭台楼阁布置的井然有序,没有半点多余的样子,从陈设来看,这古宅子该有些时日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居住在这。   西边的院落里梨花偏偏落下,地上铺满了凋落的花瓣。院落里有两个房间,左边的房门窗户都紧闭着,看不到里面住着什么嗯。右边的房间虽然房门关着,但还开着窗户,从窗外能看到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面色苍白的女子,那脸色就像院落里凋零的梨花一般,白的让人怜惜。她的年纪不过就二十左右,熟睡着,却还带着淡淡的愁容,似乎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手露在精美刺绣的被褥外面,白如玉,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她。   一阵阴森的笑声传来,又为这宅子添了几分阴气。   却在笑声传来的时候,左边的房门开了,一条长长的碧色青衫的身影蹿了出来,环顾了下四周,皱眉:“巫医?”   “靑姑娘找我什么事?”   从她后面传来的声音着实把她吓的跳了起来,等定住了神,看到眼前一身黑袍子的人摸了摸脸颊,却是叹气:“小姐问你实验好了没?”   “成了,卓小姐要的东西我巫医怎么能不快些办好?”那黑袍子的人也开始叹息,“可是这事……”   “难不成有变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想是要掉出来一般。   “这倒不是,只是,这换血嘛,里面躺着的那姑娘能撑一年,一旦换了血之后,她是能活下来,可这被换血的人,毒血入体,恐怕就只有三个月的命咯!”他说的很是轻巧,反正又不是用他的血来换。   “我去劝劝……”   “劝什么劝?我主意已定!”左边房间传来若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从房间走出一个约莫二十的女子,此女浓眉大眼,眼睛水汪汪的,鼻头圆润,皮肤如牛奶般纯净,更是吹弹可破一般,青丝如黑缎一般及腰间,唇若樱桃。她里面穿着青绿色的丝缎,上面还绣着点点碎花,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闻名天下的苏绣,细细的腰带将她曼妙的身段衬的玲珑有致,外面一层轻纱,却显得她飘逸。   “小姐……”   她言辞肯定,目光笃定,软言细语却听的人不得抗拒:“青儿,这事耽误不得了,万一他找来了岂不……”   “小姐这么做为了什么?为了替青儿赎罪吗?如若是这样,青儿大不了一死了之。”青儿说的言之凿凿,根本顾不得其他,撩起手里的剑就要往脖子上抹,巫医赶紧道:“使不得,使不得,青姑娘要死也得去别的地方死,在我的地方死了,城主还不扒了我的皮?!”这话听的青儿又急又气:“混账,这什么时候了,你还怕脏了你的地儿!”   “你们莫要吵了,他开心便好。”女子原本倾国倾城的脸上突然多了一层淡淡的伤感,垂下了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多了坚定,“巫医,动手吧!”   巫医被黑色的袍子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古怪:“你就不后悔?”   “为了他,什么都值了。”温暖的笑意在她面容上蔓延开,却看不得半点开心。   “又是一个痴情人呐。”巫医遥遥脑袋,“跟我进来。”   姓卓的姑娘前脚刚踏进右边的这间屋子,屋子像是有机关似得门窗都闭上了,靑儿在门外却是焦急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个臭男人的问题,真是不值,得不到人还要赔上性命!   一炷香的时间刚过,古宅子外面就传来一声马嘶声,青儿刚想出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难道不怕……想到一半房门就开了,姓卓的姑娘被巫医搀扶着出来,脸色已经是惨白色了,想起刚刚小姐进去的时候还是红润的面色现在却……青儿不由得落下来泪,姓卓的姑娘倒是勉强一笑:“你哭个什么劲啊?”   “小……”   “卓思慕你又搞什么鬼?云黛呢?你以为你藏着她我就找不到她了吗?就会娶你吗?”   青儿的话语还卡在喉咙,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寻来了,卓思慕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生怕他听出什么端倪。   白衣男子冲进宅子直接跑到西边的院落冲着她就是一顿大骂,“当初你的不择手段让她差点被人强……”后面那个字他说不出来,只是睁圆了眼珠子狠狠地瞪着她。他想不到为何这样貌美的女子会这这般蛇蝎心肠?竟能对弱质纤纤的她下手?   卓思慕张了张嘴,呵呵一笑,罢了罢了,在他眼中她就是最毒妇人心,何必要解释?   忽而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一笑:“凌柯,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她之间是不是**了?”   他皱起了眉,冷笑着:“你不是清高的紧吗?这样的话也能从你卓三小姐嘴巴里蹦出来,我还真是大吃一惊。”顿了顿,也没有回答卓思慕,却问,“那你和慕容瑾呢?你能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吗?”   卓思慕瞪大了眼睛,忽然又黯淡下去:“是啊,我人都是他的了,与你再无关联。”   “卓思慕!你真是恶心!”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字眼来,却看不懂她的脸色。   卓思慕现在哪儿还有力气跟他吵架,摇摇头,笑了笑:“我知道你凌少侠不会娶我,你爱的一直是你的云黛,心里根本就没我,我卓家三小姐何必要一厢情愿地缠着你?从今以后你我毫无瓜葛……”说话的时候卓思慕的心在滴血,一年前两人还在你侬我侬的,可偏偏老天爷见不得她卓三小姐安好,无端端地跑出个纪云黛。不知怎么的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大,她也累了,素来心高气傲的她难不成还找不到人娶?或许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这样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正文 02.有意放人   卓思慕莞尔一笑,若那年在傲天城的初见一般美艳动人,只是她面色苍白,让人心疼。   凌柯张了张嘴,关心的话在喉咙轻滚,半晌也说不出来。   青儿狠狠地跺跺脚,看着凌柯,气不打一出来:“凌公子你别太过分了,我家小姐……”   “青儿……别跟他废话,咱们走。”卓思慕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毒血已经在她身体里循环了,她必须得走了,要是被凌柯知道换血的事他会内疚一辈子,反正她也要做好人,索性就让他恨她吧。刚走了两步,卓思慕却停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扬了扬,狠下心丢在石板上,玉碎的声音十分清脆,在凌柯耳朵里却是心碎。卓思慕冷冷道:“既然你我毫无瓜葛,那么劳烦凌公子离本小姐远远的,别踏进傲天城!”   青儿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卓思慕,又看看一脸茫然的凌柯,她算是彻底看清楚这个男人了,不管小姐对她多么好,只要他的云黛一出现,小姐就得靠边儿,她实在不懂堂堂卓家三小姐难道就没有青年才俊要了吗?偏偏地巴着这个身家都不清楚的落魄少年?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扶着自家的小姐上了车,青儿狠狠地对着阴森的宅子跺跺脚,倒是卓思慕恬淡地笑着:“你干嘛哩?”   “替小姐不公!”   “有什么公不公的?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公平两个字,懂吗?”卓思慕想起刚刚匆匆一瞥到云黛姑娘脸上稍微有的一些红润安心地笑了起来。   青儿拉着卓思慕冰凉的手:“小姐,您这样值吗?”   “值。”   为了他的开心,为了他的将来,就算让她卓思慕死又如何?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她才十八岁,是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   她,卓思慕,卓家的三小姐。   卓家,江湖中的狠角色。   在白道上和官场中人频频接触,身家那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在黑道上有谁敢不买账?卓家收留被朝廷通缉、被江湖追杀的人无数,给他们银两,给他们安置,谁要是敢动卓家,那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就连方才的巫医也是卓思慕的大哥卓思修从苗寨里救出来的,他的医术甚高,可坏就坏在专门研究不入流的医术,比如换血。   还记得那年……大概是正统六年吧?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那座屹立在江边的城池是何等的壮观,引入江水作为护城之用,城门上红色的大字分外惹眼,“傲天”,简单却是霸道的。   吊桥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开心,那是种真诚的笑。   傲天城不属于朝廷的管辖,也用不着朝廷来插手,城里人自给自足,而且各个富庶,甚至富可敌国。朝廷不是没想过要灭了这个猖狂的城池,傲天城中卧虎藏龙,首当其冲的傲天城主卓越,更是精通武学百家之长,普天之下恐怕还找不出能将他击败的对手,面对这样的劲敌,有谁敢动傲天城?有谁能动傲天城?   朝廷中有人也献计用卓越的妻儿来要挟他,*他归顺朝廷,可卓越的妻子早去世了,只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卓思修,天赋极高,不过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武功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在江湖里能打的过他的恐怕寥寥数人;二儿子卓思凡,用兵如神,无懈可击,虽然在朝廷上有个兵部尚书挂名字,可是手下人却对他忠心耿耿,要想扳倒他也绝非易事;三女儿卓思慕,虽是女流之辈,也不会武功,可身边奇人众多,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又聪慧过人,心肠绝、狠、硬,想逮住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傲天城的中轴线线有一所高大气派的宅院,那便是卓府的所在地了。红漆门大开着,似乎终年不闭,门前来往的人很多,但甚少有人进去。来往的人只能从大门看到里面一些简单的花花草草,里面是什么样子外人不得而知。这座宅院占了傲天城三分之一的土地,可想而知它里面铁定又是一座城堡。   赤红色的高头大马停在了门外,马背上的人被身上的斗笠给裹住,看不清楚模样,这里该是他终老的地方了吧?刚下马就听到身后一声暴喝:“你往哪里逃?看招!”   那人也绝非泛泛之辈,一脚踹向自己的坐骑,一瞬间马儿惨死在来人的剑下,只见来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白色的长衫,衣衫上没有任何的花纹,只是简单,手里一把铁剑,剑身漆黑,也是简单,有些殷红的液体顺着剑锋一滴一滴地往地下淌。   看了看自己坐骑的死状,再看了看白衣少年突然大笑:“英雄出少年呐!”   “卢进,十年来残杀雁荡门人一百八十六人,手段卑劣,十天前终结雁荡张掌门性命,罪大恶极!”白衣少年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是像机器一样地念着。   “哼,雁荡派早就该从江湖上消失了,老夫这么做也是普渡众生!”卢进狠狠道,从他的语气里能感觉到他对雁荡有种恨,那恨至深。   白衣少年看了看手里的剑,淡淡一笑:“雁荡派给了我五百两取你项上人头,你是自己拿下来还是……我动手?”   卢进突然仰天大笑,浑身一震,身上的斗笠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漫天飞舞,终于能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看样子年过半百,只是练武之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威力,嘴边的胡须有些深了,乱糟糟的黑发里只夹着几根银丝,却也不显眼,一身的黑色布衣与白衣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似乎有场好戏看吧。周围已经围上了好些人了,就等着看这场戏究竟是谁赢谁输。   白衣少年抛剑而出,只是用一双肉掌攻击卢进,卢进大笑着:“果真是英雄,让着我老人家。”说话之际也与白衣少年斗了三个回合,竟然是不分胜负,剑“唰”地落下,直直地插入青石板的地里,立刻引来哗然,一把普普通通的剑竟然能插入地里,没有上乘内力绝不能做到。   少年斜视着剑,却突然收了手,淡淡一笑:“你走吧。”   卢进却是皱着眉,他是为了银子而来,这江湖上的猎头人会放了猎物丢了银子?  正文 03.痞子未婚夫   “凌某技不如人,你该生。”少年拔出剑,还是那副笑容。   “好,好,好。”伴随着三个“好”字,从大门里走出一约三十的男人,此人穿着棕色的劲装,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再两人之下,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少侠气度非凡,敝上有请。”   白衣少年晃动着眼珠子,在这卓府大门前拿人还真是选错了地,罢罢手道:“凌某也是贪生怕死之人,恐怕进的去出不来了。”   “少侠言重了,只是敝上想见见少侠,所以……”   “诶,凌少侠刚刚不还气宇轩昂的,怎么现在却是犹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进去?”   少年那是有苦难言,反正他知道只要一进这大门就休想出来,转身就要走。突然一阵强劲的掌风袭来,少年侧身一闪,掌风击中了不远处的大树,只是“轰”的一声,大树中间多了个窟窿。少年转身之际那出手的人依然飘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突然大笑:“贤侄过门而不入这是为什么?”   “卓叔叔。”   此人便是卓越了,只见他身长八尺,浓眉大眼,眼神犀利,毛发略带些棕栗色,高挺的鼻子有些鹰钩,须长三寸,在年轻时候也是个美男子吧。   卓越淡淡点了点头:“去把少爷小姐叫来。”   “是,主上。”方才那棕色衣衫的男人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在卓越身边的高手也多如牛毛,就连一个管家武功都胜过江湖极大多数人。   少年晃悠着自己的脑袋苦笑,看来这次又走不成了。   卢进到是挺乐意的,就算以前做过什么,只要得到了卓越的首肯能在这傲天城住下来,莫说是江湖,就算是朝廷要来拿人也非易事。   青山绿水,看着那一大片湖水,一座院落就那么突兀地落在了水面上,四周没有桥梁,只有那么一只小小的扁舟晃荡在湖面上,看来这是唯一能到湖心的方法了。   湖面上还漂着花瓣,那花瓣是刚落下的,还带着一股儿清香味。   小轩窗,正梳妆。   一帘子的珠串儿挡住了那少女的模样,只是能淡淡地看到明眸皓齿,柳眉若黛。朱唇微启:“今儿个什么日子?”   “回小姐,没什么特别的。”身旁一个青色衣着的女子回答。   银铃般的笑声却传来:“没什么特别的,大哥会来?”   话音刚落就从门外传来沉重的男音:“妹妹,爹让我们过去,好像说是凌柯来了。”言辞之中的无奈不知是轻易被妹子猜中还是为了口中的凌柯。   他?   少女突然掀开珠帘子,这才看的清她的容貌。那双炯炯有神的美目跟她父亲卓越极像,但没有卓越那般犀利,取而代之的是水汪汪的,让人有种想疼惜的感觉。眉不描而黛,唇不化而朱,圆润的鼻头,皮肤如白雪一般,干净,长及腰间黑缎般的青丝柔顺到极点,发髻上也没什么多余的头饰,只是在髻上插了支看起来并不名贵的玉簪子。长裙及地,外面一件雪白的薄衫,衬托出她的曼妙身姿。   “那个痞子来做什么?”声音如天籁一般动听,优雅婉转扣人心弦。   卓思修倚着木柱子,随口一问:“什么痞子?你是说凌柯?”   “不然哩?”卓思慕一谈起这人就没好脸色,虽然不曾见面,可是莫名的心里就是一团火气。   卓思修取笑着:“好歹人家凌柯也是你未婚夫哩,你……”   “哐当!”   卓思修话还没说话卓思慕就顺手将桌上的东西全掀了,眼睛也不看卓思修,只是盯着静静的湖面,她卓思慕是何等人,从小就被捧在掌心呵护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婚事却由不得自己,一想起那个什么凌柯的就一肚子火。   “哎呀,好妹妹,你就别发气了,爹开口了,你不想见也得见!”卓思修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但他更清楚父亲的脾气。   “小姐何不去看看这凌柯是何许人?”青衫女子微微一笑,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显得极为甜蜜,从小就跟着这个小姐,她最懂她需要什么,两人虽然是主仆,可是情同姐妹。   “对啊,青儿说的是,你去看看那人长的怎样再说后话。”卓思修顺着青儿的话道。   卓思慕扬起高傲的头颅,微微点头,那光洁的额头显的有些霸道。   卓思修感激地看了眼青儿,还是这丫头有办法。   青儿回敬卓思修一笑,虽然青儿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干净的笑容,甜蜜的酒窝,乌黑的青丝,一身青色的长裙、短衫,她的姿色纵然及不上卓思慕那么光彩夺目,可在江湖上也称的上是美人一个。而这个美人可非常人,卓思慕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周围百里都没人敢靠近,也就保证了卓思慕的安全。   大堂上,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匾立刻引起的众人的注意,“绝世傲天”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看来是出自名家之手。厅堂里的摆设清一色的都是红木做的,墙角有几株绿色的植物点缀着有些严肃的厅堂。   卓越坐在左上座,凌柯坐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位置,卢进坐在凌柯的后面。   下人们为他们上了茶,是西湖的龙井,泡茶水是早上命人从不远处的高山上接来的泉水,清冽爽口。   卢进长身而起,对着卓越作了揖,开口:“卢某想……”   “客气了,本座知道一切,你也不必说了,这傲天城嘛,你可以待着,可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得全权负责。”卓越说的满不在意,眼睛只是落在凌柯身上。   卢进煞为开心,没想到轻松得到卓越的首肯,连连点头。话虽这么说,但傲天城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卓越岂会袖手旁观。端起茶杯刚要喝,就听到绝美声音:“谁是凌柯?”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刚踏进大堂的白衣少女身上,凌柯叹息,该来的还是来了。站起来,拱手:“在下便是。”他话音刚落,一个掌风随之而来,凌厉的掌风中略带阴柔,瞬息万变,凌柯知道在卓越面前不能拔剑,剑不出鞘一一化解着来势汹汹的掌力。   “够了!”卓越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慕儿。”   “青儿,住手。”卓思慕上下打量了一番已然停手的凌柯。身长八尺有余,剑眉冷漠,眉宇间英气十足,眼睛不大,但犀利有神,鼻挺,干净的下巴没有胡渣,肩宽手长,一身的白衣,尽显一代侠士风范。   青儿退到卓思慕身后,低声道:“武功不在我之下,内力纯厚。”  正文 04.想退婚?没门!   卓思慕微微点头,这人长的也是俊美,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配她卓思慕应该不会丢面子。   “卓三小姐要试探在下也用不着这样?”凌柯皱着眉,眼前的女子婉转动人,曼妙身姿,是个男人都挪不开眼睛,正在他心下沉思婚事的时候,无端端地被偷袭,刚见面就动手,这样的妻子娶来作甚?   卓思慕浅浅一笑:“不这样,那还可以怎样?难道是要青儿削了你的脑袋吗?”   她说话越发过分,在一旁的卢进瞧了以下卓越的脸色,赶紧一溜烟儿地跑了。俗话说,闲人不管他事,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出事儿。   凌柯抱着手里的剑,鼻子一哼:“你以为是凌某稀罕娶你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吗?”他炯炯幽深的眼睛顺带看了一眼青儿,“就这丫头的武功还要娶我项上人头?传出去倒是笑话一桩!”   青儿没敢作声,只在心中愤懑:“拿人手短!”领了傲天城的银子,自然是卓思慕要干嘛就干嘛,她自知打不过凌柯,但咱气势也不能输。   凌柯的话让卓思慕全然没了脸面,难不成她卓家小姐还怕嫁不出去,硬要赖着他不成?脸色一沉,狠狠道:“你不愿娶,本小姐还不愿嫁!”   此话一出,凌柯脸色露出慵懒的微笑。立马转身向卓越递上一块白玉,道:“卓叔叔听见了,是三小姐要求退婚的,小侄也觉着配不上三小姐,烦请卓叔叔……”   “江湖儿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卓越打断凌柯的话,推开凌柯的手,凌柯明显感觉到卓越推手时候的压力,眼中的阴鸷显而易见。凌柯心里“咯噔”一下,卓越分明是在警告他,要么乖乖地等着娶卓思慕,要么横着出这傲天城。卓越缓缓站起来,恢复了笑容,淡然道:“这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没有退的理由,是吗?”   “爹……”卓思慕对这凌柯已经是很反感了,狠狠地跺脚。   凌柯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又看了看刁蛮的卓思慕,憋住了心里的那股气,撇开头,虽然这白玉价值连城,可是拿出去当也没人敢收,上面赫然刻着“傲天”二字,一两银子也换不来,带在身上也麻烦,还给人家还被拒绝,真是郁闷。   “小侄还有事要做,那就不……”   “贤侄还要做什么?”卓越匆匆打断凌柯的话语,皱起眉,身上的压力让凌柯有些畏惧,但他面不改色,淡如水地回答:“做猎头人该做的。”   卓越大笑:“难道凭一个傲天城也养不活你?”   “公平正义才是小侄追寻的。”凌柯淡淡一笑,发自肺腑的笑容看起来比方才顺眼多了。他追求的东西很少人能理解,不为银子,只为公平。放掉卢进也是为了这,虽然卢进杀了雁荡派那么多人,可是谁又知道堂堂的雁荡派竟然干起勾结胡人企图进军中原的勾当。卢进也是条汉子,为了雁荡派的名声也不说,宁愿自己背上骂名,要不是凌柯留了个心眼儿,恐怕他卢进也得下去见阎罗王了。   “说的冠冕堂皇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卓思慕逮着机会绝对不放过打击凌柯,她才不要嫁给这种有事没事专和她做对的人。   凌柯面色一如往常,丝毫不改:“在下心里打什么主意卓小姐根本不必顾及,反正你我本无瓜葛。”不给卓越丝毫挽留的机会,赶紧道:“卓叔叔,小侄告退。”凌柯语罢转身连斜眼也不愿看卓思慕一眼。卓思慕气的直跺脚,指着凌柯的背影大骂:“我卓思慕还搞不定你个臭小子?”   卓思慕的话飘入了凌柯的耳朵,唇边勾勒出出人意料的笑。   卓越心眼儿一上来,有些不屑道:“我看难咯!”   卓思慕又是跺脚:“爹,你长他人志气,灭女儿威风?”   卓越一脸深意地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这凌柯也不是容易搞定的。”   “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猎头人。”卓思慕说到着突然话锋一转,“爹为什么要我嫁于一个猎头人,门不当户不对。”   所谓的猎头人就是为衙门跑腿,去抓一些江洋大盗,以盗贼的头颅换银子,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卓思慕努力、使劲儿地想也没能想通,为何她堂堂傲天城三小姐要嫁一个这样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她以后也要去过飘荡江湖的日子?   卓越摇摇头,看了那么久好戏的卓思修淡淡一笑:“你以为他真是猎头人吗?”   “难道不是吗?”   “你还记得你凌叔叔吗?”   卓思慕摇摇头:“我那是年纪尚幼,怎会记得?只是每年爹都会祭奠他,说是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死了。”卓思慕看向卓越,卓越若有所思地望着空荡荡的院落。   “这傲天城本来是卓凌岳三家一齐建成。十五年前凌家全家被灭,剩下的只有那个藏在枯井里的七岁孩童,就是凌柯。”卓思修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是叹息,“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凌府上下几十口人。在我们把凌府上下的后事处理完后,凌柯这小子竟然把手里的房契、地契、银两全都给了穷苦人家,只身踏上寻找仇人的路。”   卓思慕淡淡地“哦”了声,打心里说,凌柯这人七岁的时候竟然放下身家财物只身上路,也挺佩服他的。   “可老爷怎么就知道他就是凌柯呢?七岁就游走远方,现在怎么说也变了个模样吧。”青儿皱眉。   卓越大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每次猎头人杀完人总会留下一个‘凌’字,应该是想用自己来引当年的仇家出来,让仇家知道凌家还有遗孤。”卓越说的轻巧,但他一眼就能认出那的确是凌家的后人,他眉宇之间像极了当年的凌绝。   “用自己做饵?”卓思慕皱眉,“他这人是不是有病?”   “或许吧……”卓越却又一阵叹息,卓思慕摇晃着脑袋:“爹在担心他吗?年纪轻轻的就……”   “年纪轻轻的就四海为家,过飘荡的日子?还拿自己做饵?”卓越打断卓思慕的话,顺带将下半句也加上,卓越饮了口茶,捋着髭须道:“爹还用担心吗,你方才不是看到了他的武功?爹不过是是担心你。”   卓思慕站的脚有些痛了,坐下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父亲,不解:“担心思慕?”  正文 05.挖出你的眼睛   “凌家和卓家的关系江湖上无人不知,现在凌家遗孤现身,凌家仇敌要保命该拿谁做挡箭牌?自然就是……”   “小姐!”青儿捂着嘴,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   要是凌家的仇敌真的拿凌柯没办法,那就只有向与凌柯有婚约的卓思慕下手。   卓思慕淡淡地笑着:“要是他们能进傲天城,能进卓府,能靠近青儿,那么思慕也死的瞑目了。”   卓思慕不是放大话,进傲天城绝非易事,混进卓府那更是难上加难,青儿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卓府的武学典籍乃武林之最,从小就看这些书籍练武的她自然武功不低,要想对卓思慕下手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卓越却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不能待在傲天城,不能待在卓府了。”   “为什么?”卓思慕瞪大了眼睛,怎么凌柯一来就让她走?   卓越拿出一个赤红色的请帖,上面的金丝线弄的很是精致。卓思慕结果请帖一看,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又看着卓越道:“爹的意思是?”   “既然人家都来了请帖,你不去也不好。”   卓思慕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眉眼上挑,乐呵呵道:“青儿,你准备下,明天我们就出发。”   “去哪儿啊?”   “江苏,淮阴,洪泽湖旁叶家。”   青儿愣了半天,卓思慕真要去?江湖上谁都知道卓思慕和叶家大小姐水火不容.叶家大小姐,叶宛若,名字虽然显得柔弱,可是性子却是刚烈。自从三年前那一次文斗输给了卓思慕之后她就没消停过,处处针对卓思慕。   江湖儿女每三年都要举行一场比试,比试分两类:文斗和武斗。顾名思义,文斗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武斗自然是刀枪棍棒、矛镗剑戟。卓思慕不会武功这点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她三年前只参加了文斗,以卓思慕的才能,第一名没有悬念的落到她手里。可屈居第二的叶家大小姐不乐意了,说什么也要扳回来。在这三年里卓思慕所到之处叶宛若就像鬼魅一样缠着,所以卓思慕干脆就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嚬。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白马慢悠悠地散着步,马背上的人垂着脑袋,好似睡着一般。   风呼啸而过,掠起他的长衫,方才抬头,伸了个懒腰,拍拍马儿的头,笑了笑:“追风啊,咱们现在可得快点咯。”那马儿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一般,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快如闪电一般跑出去。   前些天收到信,江南第一大家洪泽湖叶家要举办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很可能有人要在这里对卓思慕下手。虽然不想理会卓思慕这个刁蛮小姐,可是她毕竟也是因为自己才会被人盯上的,而且这次搞不好能查出当年灭凌家的凶手究竟是谁。   刚进淮阴城就感觉一股迫人的压力传来,看来这里当真的高手云集。   “让开,让开。”   凌柯骑着马左看又瞧却没想到与一华丽轿子碰头,走在前面的彪形大汉有些生气:“我早说了让开,你是没听到啊?”   凌柯看了下轿子,这轿子八人抬着,青色的轿身,金丝绕顶,富丽堂皇,轿身还有些许流苏,清风一吹,翩翩起舞,这恐怕又是哪家千金小姐出门。勒过马头,他可不想过早地引人注目,隐蔽些好。正要调转,身后不知何时又来了顶轿子。这顶轿子虽然不招摇,可是从做工上来看却是精致到极点,乳白色的轿身,淡淡的紫色碎花,该是人工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再看看抬轿子的四个人,各个下盘稳固,如果猜的不错,这四人各个身怀绝技。   “怎么停下了?”从青轿里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声音细腻。   “回小姐,有人挡路。”彪形大汉恭恭敬敬道。   轿子里突然笑了起来,这阵笑没了细腻,没了悦耳,凌柯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马儿也倒退了几步,笑声止住了,却没了下文。   彪形大汉咽了咽口水,向凌柯乞求道:“公子你还是快走吧,你不走,恐怕小人的命……”   “诶,不是我不让,是后面的轿子不让。”凌柯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这下可是被卡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白轿子里的人好像很有耐心,到现在也没吭一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里面。   “嘭!”   一个碧影从青色轿子中掠出直*白色轿子,完全无视凌柯,白轿子里面的人虽然没动,可是凌柯感觉到白轿子的左边好像有什么气场越来越强,凌柯被加在中间,白轿子的左边到底有什么人刚好被挡住。   “呼!”   一青一碧,交手只在一瞬间。   “青儿,退下。”白轿子里面传来凌柯有些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犹如出谷黄莺,似风动玉碎一般。   那个青衣女子斜眼看了碧衣女子一眼,淡淡道:“是,小姐。”   凌柯坐在马背上也找不到事做,开始细细打量这个碧衣女子,一朵云鬓,青丝垂下,鬓上点点金饰,最惹眼的该是她鬓上的那支金步摇了,随着她的动向摇曳着。额头有些低矮,眉似柳叶,细长的眼睛却显得过分犀利。高挺的鼻子,那张嘴在过于偏小的脸上就显得有些大了,不过还算协调。一身的碧色长裙,白色的腰带刚好显出她的身姿,玲珑有致。一双碧色的绣花鞋,上面也镶的有金丝线,看来这姑娘来头也不小。   “公子要是再看,别怪本姑娘挖出的双眼!”语气冰冷,狠练。眸子里没有江南女子的羞赧,有的却是一如江湖的阴鸷。   突然从白轿子里传来长笑,碧衣女子冷言:“你笑什么?”   帘子被掀开,一双白如玉的手先探了出来,接着便是那倾国倾城的脸,看着这绝色女子从轿子里出来,碧衣女子环手而立,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哟喂!卓三小姐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卓思慕看了一眼仍在马背上的凌柯,淡淡道,“我的未婚夫觉得叶大小姐乃沉鱼落雁之貌,所以就多看了几眼,相信叶大小姐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吧?”  梦江南-昏鸦尽 06.路边捡回个野姑娘   凌柯心里一怔,这便是那恃才傲物,曾经放出狠话,非武林盟主不嫁的叶宛若?算算年纪,她今年该是二十三了吧。二十三岁都还没嫁出去,这可有些难办。凌柯完全忽视了卓思慕的态度,那天在傲天城的不屑一顾,今日却硬生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等凌柯反应过来,早已是米已成炊,百口莫辩。   叶宛若皱眉,卓思慕是在像她示威。十八岁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蛮横,明知道在自己面前绝对不能提及婚嫁之事,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突然展颜一笑:“不知道卓三小姐可有地方下榻?”   凌柯一怔,好一招请君入瓮!   卓思慕掩面娇笑,女儿家的媚态较之江南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叶大小姐不知道,去年在洪泽湖西畔落成了一座大宅院?”   叶宛若再次皱眉,这大宅院的落成自己是有所耳闻,难道是……   卓思慕浅浅一笑:“自然那便是我爹送的我十八岁礼物。”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哗然。   傲天城主出手真是大手笔,送女儿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座在洪泽湖西畔的大宅子,那宅子的大小直*洪泽湖东岸叶家。叶宛若本来就妒忌卓思慕,这一次便也是恨之入骨了。   “那请便。”叶宛若转过身,直径进了轿子。   卓思慕看这倒回去的青色轿子,一阵娇笑。凌柯下了马,皱眉:“你是故意的?”   卓思慕撇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个在洪泽湖西畔,一个在洪泽湖东畔,怎么会在这条街上碰头?”   “嘻嘻,瞧着你也不是个蠢蛋。”卓思慕背过身,鬼魅的笑意荡漾在唇边。   “救……救命啊……救……啊……”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凌柯皱眉,一个旋身飞身奔去,卓思慕却也是来了兴趣道:“青儿,咱们也去。”拧起裙摆就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   青儿还来不及回过神,那大小姐已经跑了很远,青儿赶紧吩咐着抬轿的四人:“你们先回别院。”话音一落,脚下生风,赶紧追上卓思慕。   巷子里的场景不堪入目,两个大男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女人喉咙里发出反抗的声音,听的人越发难受。吵嚷的街道却没人敢往这边看上一眼,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看那两人的体形和衣着,应该都是街上的恶霸。   女子使劲地挣扎,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   凌柯疾步赶到,气结,他能对战场上的生死搏杀视若无睹,偏偏看不过有人欺辱小女子。一双肉掌,想都没有想,拧起其中一人的衣领,直愣愣地扔出去,听的男人闷哼一声,硬生生地砸在墙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嚷了句粗口,扶着腰,这一摔,差点把他腰给折了!   另一个看到自个儿兄弟被人摔成那样,哪里还顾得上身下的女人,双目度出火来,一身横肉在身上荡了荡,就朝着凌柯扑了上去。   凌柯合着剑鞘,将那扑过来的男人轻轻松松地挡在身前,手腕一用巧劲儿,剑穿过男人的腰带,又是一个力道,与方才无意,还来不及站稳的男人又被重新砸晕了。他身上正好趴着自个儿的兄弟。   寒光一凛,凌柯就要下手,卓思慕“呀”了一声,凌柯俊眉微皱,拧在一起,看了一眼卓思慕,没有再下手。只是冷哼:“下次再让我瞧见你们,必定杀无赦!”   他话音之中的狂狷,让那两人不敢造次,唯唯诺诺地说了声好,各自搀扶着离开。   女子轻声啜泣着,贝齿咬着唇,不敢大声,生怕又有人会对她不利。   凌柯鄙睨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袍子,撇开头:“穿上。”   她衣衫被撕破,露出白皙的胳膊,在这样的严谨的风气之下,女人的胳膊其实随随便便能瞧的,看了也觉得血脉喷张。   女子抬起脑袋,望了一眼凌柯,赶紧接过衣服,裹在自己身上。   女子柳叶眉,娇弱的模样媚态横生,教男人不能拒绝的柔弱,声音酥到了骨子里:“多谢公子相救,云黛无以回报。”   “这点小事儿,凌大侠才不会计较的,是不是?”卓思慕站在不远处打趣道,她看了许久的好戏,青儿本来要出手的,但卓思慕却没让她破坏凌柯的英雄救美。她目光如炬,瞧得那女子不敢正视,但凡不敢直视卓思慕双目的,必定有鬼!   女子听闻卓思慕这样说,突然抓着凌柯的手问:“你是凌柯?猎头人凌柯?”   凌柯手上酸麻,有些厌恶地抽开手掌,皱起眉:“是。”   女子本来是瘫坐在地上,听的他这样认了,直愣愣地跪下,递上一块白璧:“云黛双亲惨遭毒手,可怜云黛一个弱女子,若是凌大侠能帮云黛手刃仇人,云黛将以身相许。”   凌柯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卓思慕,冲上前拉开凌柯冷冷道:“什么以身相许?手刃仇人就要以身相许,你也太……”   “哈哈……”凌柯的笑声让卓思慕突然不说话了,转过脑袋,看着凌柯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凌柯转过身偷笑着。   青儿叹息着扶起跪着的女子,解释道:“那是我家未来的姑爷,姑娘你要以身相许的话只怕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青儿又看了看女子手中的白璧,摇了摇头,指着凌柯腰下挂着的玉佩:“姑娘这白璧顶多换个几两银子,可那却是不同,能顶上半壁江山。”   “青儿!”卓思慕虎着脸,青儿耸耸肩,退到一边。   被青儿说中心事的卓思慕继续死鸭子嘴硬,戳戳凌柯,冷冷道:“人家那姑娘要以身相许,你就不去应应?”声音中明显带着醋意,凌柯也没有捅破她的心思,“哦”了声,当真就过去了,看着那女子问:“姑娘叫什么?”   “小女子姓纪,名云黛。”   “纪姑娘,这仇我可以帮你,可是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凌柯不忘斜眼看了下卓思慕,似笑非笑,“姑娘住哪儿?日后凌某好找姑娘。”   纪云黛摇摇头,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显然是无家可归。   再一瞧她手里的白璧,许就是这样的白璧让她差点失身。那两人分明就是市井流氓,见财心起,劫财劫色不在话下。   凌柯猛地叹息:“这样吧,你随我们回去,再详细地告诉我,你父母的事。”   我们?   卓思慕歪着脑袋看着凌柯,什么时候又成我们了?记得不久前两人还有些像仇人的嘛,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你不介意的哦?”凌柯对着卓思慕展开笑容,卓思慕就当真忘了拒绝。  梦江南-昏鸦尽 07.胡撞的狗狗在乱叫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   闻名世间的太湖石,当真就有错落复崔巍,苍然玉一堆。峰骈仙掌出,罅拆剑门开的景致。引进的洪泽湖水,清澈却富有生机,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鱼儿在池子里欢快地游荡着。池边或一株、或两株傲霜寒梅,这炎炎夏日,它们也是开不得的,只有躲在草堆里的那些牡丹、芍药却是怒放。大宅子便是以这个大花园子分成东厢和西厢。东厢里面还有一个池塘,不过池塘里面养满了荷花,幽幽的香味直接窜到鼻子里,沁人心脾。池塘的旁边还有个小亭子,亭子边儿上有三个厢房,在最里面有个三层高的绣楼,那便是卓思慕的房间了。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洪泽湖的美景,卓越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西厢里就显得简单多了,五六间厢房整齐地排成一列,院里有几株老树,为房子遮挡了不少阳光。   青儿安排纪云黛住进了西厢,那凌柯自然是住在卓思慕的楼下的房间里,还记得要走的那天老爷把自己叫去,说了一句话“和凌柯一起保护小姐”,且不说保护不保护的,就凌柯是身份,未来傲天城的姑爷,本来就该和卓思慕寸步不离的。   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青儿早在床边伺候着了,卓思慕见不得阳光,阳光一来,她就会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赤脚站在地板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依着窗棂看着洪泽湖的奇异风光,展开淡淡的微笑。   青儿双手抱着衣衫,目光柔和:“小姐不打算更衣?”   卓思慕手撑着脑袋,侧头睨了眼青儿,又将眼睛落在初升太阳之上:“等会儿。青儿,洪泽湖的太阳很美,难怪以往那样多的诗人要吟诵太阳。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呵,此刻并没有瀑布,倒是有了镜湖。应该是,日照香炉生紫烟,凝望洪泽稳如镜,波光粼粼数万顷,莫道玉盘下凡间。”   卓思慕“咦”了声:“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改人诗句了?”   “这不是小姐时常干的事儿?”青儿歪着脑袋,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小姐打算常住?”   卓思慕摇摇头:“不,虽然这里美,可是没有爹,没有哥哥。我时常在想,爹将我困在湖心小筑,对我不好,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就算我在湖心小筑也能时常与他们见面,他并没有限制我回到府上。这样做,不外乎是保护我。”卓思慕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你在,只怕我是夜不能寐。”   青儿走到窗边,扶着卓思慕伺候着她穿衣,淡淡一笑:“小姐始终是要嫁人。”   “嫁人?嫁给那个怪人?”卓思慕提及凌柯的时候,唇边一丝笑意,只是她没有察觉罢了。   “他怪吗?”   “不怪吗?”   卓思慕想着凌柯心里就怪怪的,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悲喜交加?悲从何来?喜又从何来?倒是应了那句话,宿命,注定了便要在一起。   穿上了淡淡的蓝色衣衫,系上雪缎腰带,曼妙的身子立现。青儿“呀”了一声,卓思慕皱眉:“怎么了?”   “小姐还没梳头呢。”青儿说着就要去拿梳子,卓思慕倒是满不在意:“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白色缎带,随意地一抓长发,再用缎带一绑,虽然没了鬓子,但很潇洒,利落。看着卓思慕这个模样青儿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姐此番打扮更胜男儿。”   “哦?”卓思慕唇边一丝浅笑,突然道,“更衣。”   热闹的大街上,这些日子是叶家组织的三年一度武林比试,所以在街上可以看到不同门派的女子们,不止是中原的门派,甚至有西域大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在人群中游动着,别有一番风味。   白衣少年昂首阔步地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男男女女的侧目。只见他一身的白色雪锻,宛若仙风道骨一般。头发高束着,一根白色的缎带简单地帮着青丝,再加上一个极为普通的玉簪子,虽然普通,可在少年头上就显得不普通了。光洁的额头充满着才气,眉宇间的英气十足,但英气里却透着一丝婉约。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像能拧出水来一般细嫩,让不少女子都自叹不如。手里的折扇很是大气,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腰带上吊着一块毫无瑕疵的玉佩,上面刻着一轮弯月。脚上踏着雪白的靴子,步履生风。在白衣少年身后还跟着一青衣少年,也是高束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手里拿着的碧青色长剑尽显冷漠之态。   “让开!让开!”   呼啸声传来,人群被冲散,一匹藏青色的骏马在街道上疾驰,丝毫没有顾及到行人的安全。   白衣少年和青衫少年纹丝不动,似乎将那马背上的人的话当作了耳旁风,一吹而过。   “啪!”马鞭突然掠过,就落在离青衫少年的脚不过三寸的地方,但青衫少年依然不动,只是看着白衣少年,好似在等着他发话。   “难不成兄台没有听到在下的话吗?”马背上的人有些不快。   白衣少年依然背对着马背上的人,只是青衫少年转过身,眼神犀利,高傲地扬起头颅,一脸不屑。   华衣少年皱眉,下马刚要说什么。白衣少年突然转过身,细细打量了马背上的人。这人来头不小,一身金光闪闪,年纪不过就二十出头,但脸上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干练。此人的衣服做工颇为考究,里面的雪锻做工精细,外面一件金丝短褂,就连普通的腰带却也显得不普通,是哪儿不普通白衣少年却是不知。再看看这人的面容,俊美、棱角分明,黑的发亮的头发也是由一根金丝带子绑住的。白衣少年突然笑了笑,更显娇态:“我只听到乱闯乱撞的狗狗在叫。”  梦江南-昏鸦尽 08.引狼入室   “铮!”   白衣少年的话刚落,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铁器碰撞的清脆的声音传来,带众人回神之后,才发现青衫少年手里的剑已然出鞘,而华衣男子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剑出来。而他的剑却是奇怪,薄如蝉翼不说,还能随风而动。青衫少年还想要发动攻势,白衣少年却拦下,看着华衣男子不由得浅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姑苏慕容家的瑾公子。”   街上的人不敢多言,只是看着热闹,江南无人不知姑苏慕容。唐朝之后的鼎盛,到了北宋年间的衰败,而后几乎是一夕之间,与傲天城同时复苏。只是,傲天城的速度极快,短短几十年的光景便是朝廷也不敢撼动。   慕容瑾皱眉,暗忖:“这少年,我倒是没有见过。莫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且看看再说!”收剑,这一举动却让众人大吃一惊,唯独白衣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华衣少年的剑鞘竟然就是那缠在身上的腰带。白衣少年脸上得意地笑着,从看到这人的剑之后他就猜到这人就是那名动江南的姑苏慕容家的瑾公子,慕容瑾。   江湖传言,慕容瑾的剑法甚是怪异,凌厉中带着邪气,这人也和他的剑法一样怪异,亦正亦邪,没人知道他究竟师承何处。慕容家向来以刀法著称,可到了慕容瑾这代却一改常规练起了剑法。   “不知阁下是?”慕容瑾微微拱手,只知道这个少年非同寻常,可脑子里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门何派出了这么一个人。   白衣少年不答,只是似笑非笑地亮出一个纯金打造的牌子,那牌子不大,大概就半个手掌一般大笑,不过上面那个“卓”字却是显眼,不用看后面都知道金牌的背面肯定刻着“傲天”二字。   慕容瑾笑了笑:“原来是卓二公子,久仰久仰。”   “哈哈……”人群中突然传来笑声,“她可不是卓二公子,她是卓三小姐。”   白衣少年侧目而视,却见一少年站在人群里,看样子似乎看了很久的戏了。慕容瑾皱眉,说来也是。卓家二公子卓思凡一直都在朝廷里,朝廷公务繁忙,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赔笑道:“在下有眼无珠,错把巾帼比作须眉,失礼失礼。”   卓思慕转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珠,不看慕容瑾,倒是盯着人群里的少年,冷冷道:“一大早不见你人,还以为你死了哩!”   “凌某福大命大,有卓小姐惦着怎么敢早死?”凌柯大笑着,他刚刚就觉得这少年熟悉了,只是没想到卓思慕竟然女扮男装,甚至还和慕容家的人动起手来,直到那块金牌亮出来他才恍然大悟,这事果然是她卓三小姐敢做的。   卓思慕刚想说什么,凌柯身旁的那一鹅黄色短衫的女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这女子淡眉素装,眼睛不大,但楚楚可怜的眸子不止是男人,就连女人也想呵护她。皮肤不算白,但很健康,粉嫩嫩的,有着和青儿一样的樱桃小嘴,朱红一点。卓思慕蓦地想起了叶宛若的大嘴,不由得笑了起来,嘴大吃八方,那是福气。黄白相间的短衫衬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十分婉约,一阵风吹来,青丝飞舞,翩若惊鸿一般。她是……纪云黛?卓思慕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女子原来梳洗打扮出来还是个美人儿。转过身不打算理任何人,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狠狠的。   “引狼入室!”   无端端的,卓思慕就想到了这个词儿。   “卓思慕!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娇呼声,卓思慕却没有停下,自顾自地走着。那一身粉衣的女子狠狠跺脚,突然足尖一点,纵身而越,直接落在卓思慕的前面,脸色很不好看,趾高气昂道:“本小姐叫你,你居然敢走?”   卓思慕皱起眉,正是白天不能胡思乱想,刚刚想到大嘴巴就出来了!   卓思慕冷哼着:“叶宛若,本小姐来淮阴是给足了你面子,这天下谁能让我卓思慕站住?谁敢?!”她本来就在气头上,被叶宛若这样一挑,心中的闷气恨不得就撒在她身上。   叶宛若突然一怔,有些怯怯,从气场上就输了卓思慕一大截。凭实力,就算是个叶家也休想和傲天城抗衡,傲天城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她傲天城的三小姐还怕什么人?   慕容瑾看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也没有理会。   淮阴不是他的地头,多说无意。   叶家一跺脚,整个淮阴都要为之动荡。   叶宛若见气势被卓思慕压下去,心中更是愤懑,正要发火,却瞥见不远处的凌柯,那不是卓思慕的未婚夫?冷笑着:“三小姐的未婚夫与旁人说笑,难怪心情不爽。”   言辞之中的挑衅味道颇浓,眼看卓思慕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青儿当下就拔出剑,剑尖对准了叶宛若,卓思慕眉眼一挑:“我的耐心已然到底了!”   叶宛若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小姐不会武功这是众人皆知,又拿你手下人出来溜溜?姑娘不怕!”话音一落,正要扑身上前,却觉着手腕一阵力道传来,侧头看了一眼慕容瑾,咬咬牙:“瑾公子也要插手我与卓思慕的事儿?”   “好歹傲天城和叶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两位莫要失了身份!”   他语气之中带着稍许的傲慢,却也是说了实在话。   七分正气三分邪气在这男人身上倒是靠谱。   卓思慕睨了一眼叶宛若,又呵呵地笑起来:“青儿,收起剑。莫要打扰了人家吟诗作对。”   她这话没头没脑,听的叶宛若糊里糊涂。   慕容瑾却皱起眉,这丫头,是说给他听的。眼睛落在还按在叶宛若腕上的手,赶紧收回。   青儿收了剑,又拉拉卓思慕的衣袖,眼睛睇了一眼凌柯。卓思慕顺着青儿的眼神看去,那一男一女竟然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心里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酸酸的。卓思慕从小就被父兄捧在手心里长大,母亲过世之后,她便住进了湖心小筑,想要什么,只要一开口,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把东西送上来。   偏偏这凌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不过就是心高气傲,让青儿试了试他的武功,就这样他还记了半天。在大街上和别的女人这样让卓思慕的脸面往哪儿搁?让整个傲天城的脸往哪儿放?更可况卓思慕也不怎么讨厌凌柯,狠狠跺脚,大喝:“凌柯!”  梦江南-昏鸦尽 09.我有思慕了   凌柯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淡淡的笑容:“怎么了?”   “你!”   “我?”凌柯莫名其妙地看着卓思慕,这个小姐的脾气他算是领教过了,这次又怎么了?   “得了,青儿,咱们走,”卓思慕看着凌柯那副模样就来气,“省的别人看咱们碍事。”眼睛先是看这叶宛若,最后却落到了纪云黛身上。纪云黛看着卓思慕有些阴冷的目光突然向凌柯身后挪了挪,这一举动让卓思慕的眉皱的更深了。   难道这个女人是白痴吗?难道昨天说的不够清楚?   慕容瑾看着卓思慕的背影却不由得笑了笑,跨上马背策马而去。叶宛若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有些愤愤,一双幽怨的眼眸看着慕容瑾的背影,却是叹息离去。   人群渐散,站在街道中央的只剩下凌柯和纪云黛。   凌柯突然皱眉:“你刚刚说你仇人有什么特征?”他刚刚留意卓思慕去了,将纪云黛说的话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了起来,可记不住内容。纪云黛也知道他刚刚被卓思慕吸引了,那样一个女子,倾城之貌,天下之权,娶到她比娶到公主还划得来。浅笑:“云黛方才说,父母死的时候眉心有三点。”   眉心三点?   凌柯的眉头越来越深,他还记得那年的月黑风高夜。   犀利的北风呼啸着,夜深了,也沉了。   惨叫声直冲云霄。   华衣妇人抱着七岁的孩子从前厅飞奔到了后院,前后都有人拦截,穷途末路之际她看到了一口井,狠心咬牙将七岁的孩童扔了下去,孩童被亲生母亲扔下井手乱抓着,绝处逢生,不幸中的大幸,抓住了从井口落下的绳子,也躲开了追兵。求生本能使然,孩童费力地顺着绳子爬上井口。往日的幸福家园毁于一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哭闹着找父母,井边躺着母亲,大厅里的父亲面容尽毁,他们早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只是在他们的眉心多了三点……   “凌大哥,凌大哥。”   “啊?”   “你想什么?”   凌柯突然间长叹一声,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甚至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也会梦到那个场景,每每想起来就会惊出一身冷汗。摇摇头:“没什么,还有其他的吗?”   纪云黛想了想,“呀”了声,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递上:“这是我在父亲身边发现的,这不是我父母的东西。”   凌柯拿着锦囊皱着眉打开,在锦囊里面装着一个小巧的瓶子。什么瓶子那么精贵要用锦囊来装?难道是……   “凌大哥?”纪云黛有些担心地推了下凌柯,凌柯突然抓住纪云黛的双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言不发,只是那模样很复杂,纪云黛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怯怯道,“怎么了?”纪云黛的话让凌柯回过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赶紧松开手,连道:“不好意思,纪姑娘,我有些……有些……”   “凌大哥,你有眉目了?”纪云黛浅浅道,“你也别叫我纪姑娘了,叫我云黛吧。”   “云黛,你真是我的福星。”凌柯是悲喜交加。这些年他跑遍大江南北就为了引这路人出来,终于把这伙手段阴狠的人引出来了,可是却以别人的死亡为代价,不由得对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子多了一份怜惜。要是没有他的出现,恐怕纪云黛现在和家人也其乐融融吧,想到这不由得长长叹息。   纪云黛看着眼前脸上不断变化表情的男子,突然有些担忧,怯怯问:“凌大哥?”   “云黛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手刃仇人!”凌柯狠狠道,虽然不知道纪云黛的父母为什么会死,但从死法上来说是和十五年前去世的父母一个样儿,凶手是同一帮人,甚至凶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连累了可怜的纪云黛。   听到凌柯这番话纪云黛不有了湿了双眼,原本就要滴出水来的眼睛更显楚楚可怜,凌柯一时慌了手脚,他从来没见到过女孩子哭:“哎呀,我说错了什么?你别哭啊,我最怕了,你……”   “噗哧。”凌柯慌张的模样却逗的纪云黛笑的花枝乱颤。   就在一瞬间,纪云黛的笑容一下子刻在了凌柯的心里,很深,就像被电击了一下,失去了知觉。纪云黛被凌柯看的脸红红,撇开头,女儿家的娇羞全在脸上:“凌大哥你看的云黛不好意思了。”   “哦,哦,对不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云黛你很美。”   “啊?”纪云黛鹅蛋般的脸再一次羞红。   凌柯也觉得似乎有失礼仪,淡淡一笑:“在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算了,咱们还是查查这小瓶子的由来罢。”   “凌大哥,”凌柯刚转过身却被纪云黛拉住,嫩滑的手就那么拉着他,丝毫不避讳,美目直视凌柯的眼睛,看着凌柯清晰有神的眼睛她却很淡定,“凌大哥,从你救我的那刻起,我……我知道我无法和卓姑娘比,可是,若是凌大哥不嫌弃,云黛愿意常伴君旁。”   这样的温香软玉,这样的臻首蛾眉,却毫不避讳地说出常伴君旁的话来。蓦地,他却想到了卓思慕,论容貌,卓思慕得天独厚,从来没人敢怀疑她的倾城之色,就连皇城之中的小皇帝也时常觊觎,偏偏碍于卓越的面儿。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卓越心疼女儿,这才不会将卓思慕送入宫中。后宫的争斗,千古不变,越演越烈,稍有不慎,那便是尸骨无存。   凌柯唇边一丝轻笑,不带半点风尘,宛若仙风道骨一般:“云黛,我有思慕了。”   好一句“我有思慕了”,虽然不是情深意重,可是却担起了他应该担的责任。   他的话万般肯定,纪云黛瞬间红了眼眶,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偏偏要飞蛾扑火,就算摔得头破血流,也毫无怨恨。   呆若木鸡地站在那,痴痴地看着凌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裸才告白却被一句话就轻易推开,手悬在半空中,尴尬,突然浅浅一笑,那笑显得有些凄凉,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青丝,拨了拨青丝:“云黛知道自己怎么样也比不上卓姑娘,可云黛只是想待在凌大哥身边,难道都不可以吗?”  梦江南-昏鸦尽 10.老毛病   凌柯没有说话,只是理智在告诉自己,不管是在礼数上他放不开卓思慕,在心里也放不下卓思慕,已经认定的人他不能伤害。可是面对纪云黛这等弱女子,他就忍心吗?突然间不想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他同情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突然间家破人亡,在江湖上颠沛流离。   看着凌柯点头,纪云黛赶紧擦掉眼泪,苍白的面色红润起来,笑靥如花:“谢谢,谢谢凌大哥。”   她的雀跃,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一般,只是她不知道,凌柯这个“玩具”会让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凌柯怔怔地看着她,依旧是找不到话来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一点也不似与卓思慕那般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纪云黛小心翼翼地拉起凌柯的袖子,轻声呢喃:“云黛终于可以不怕了,不怕再遇到那些坏人,不怕再被人欺负了。”   凌柯此时除了叹息,其他的什么也说不了。   卓家别院,华丽的大厅,金漆在夕阳的照耀下异常灿烂,闪着金色的光芒,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有些像传说中的皇城。角落的盆景伸展着弯曲的枝条,尽显美态。地上铺着能看清人影的大理石,玉白色的不带一丝瑕疵。红木桌子上摆放着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样样做工精细,恐怕御厨也不过如此。   一桌四个人,卓思慕、凌柯、青儿和纪云黛,虽然卓思慕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里有些堵,纪云黛是什么身份?竟然和她卓三小姐一桌子同食?   青儿看出了卓思慕的不快,虽然她是个侍女,可从小和卓思慕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有时候甚至在一张床榻上睡觉,青儿不说话,只是给卓思慕夹了块豆腐。卓思慕看到青儿向她传递的眼神,她忍,有凌柯在自己也不好发作。可豆腐刚到嘴里,硬是咽不下去,放下碗筷,拂袖而去。   “小姐今天胃不好,”青儿有些抱歉,站起身来,冲着凌柯抱歉道,“姑爷,我先去瞧瞧小姐。”她这声姑爷喊得顺溜,凌柯听的也顺耳,只是落入了纪云黛耳中,却是硬生生针刺。她秀眉微蹙,只是眼睛轻飘飘地落在青儿的侧脸上。   她们有着相似的轮廓,却有不一样的命运。   “她没事吧?”凌柯随口一问,青儿匆匆回答:“老毛病了。”见不得自己东西被人抢走的老毛病。   青儿大步跟着卓思慕离开。   卓思慕一步步狠狠地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纪云黛脸上一样用力。   大厅本来就很空旷,现在就剩下两个人更是空的紧。纪云黛怯怯道:“卓姑娘好像不大喜欢云黛。”   “怎么会呢?云黛你善解人意,她只是不习惯而已。”凌柯淡淡一笑。   “是吗?”   凌柯素来大刀金马,也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只是安慰道:“快吃吧,待会儿我陪你到处转转,就把这当自己家。”   纪云黛展开笑靥,若晚霞一般娇艳。   湖水静静的,就如一面大镜子一般,倒影着灿烂的晚霞,湖畔的奇石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一抹淡绿色的长裙却带着一丝不快,裙摆有些急躁,跺着脚:“青儿怎么还不来?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卓姑娘在等人?”身后传来有些稍微低沉的男人声音,卓思慕皱着眉转身,突然笑了起来:“瑾公子?”   慕容瑾换下了那身华丽的金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修身的墨绿色的长袍,将他挺拔的身姿展示的毫无遗漏,头发也仅仅是用一个白缎带子束发。卓思慕不由得笑了笑:“褪去了珠光宝气之后,还顺眼了许多。”她明着赞扬,实则说他华衣显得俗气了。   慕容瑾听出了言下之意,但也没有作声,只是作了一揖:“那我先谢谢卓姑娘的赞赏了。”颇显儒生风范的举措入了卓思慕的眼。   慕容瑾抬头之时却被卓思慕浅笑的容貌给怔住了,一袭淡绿色的长裙,乳白色的短衫,绿白相间的腰带显出她的纤纤细腰。乌黑的发髻上虽然只有一根极为普通的玉簪子,可是显得极为婉约。晚霞落在她的身后,余光将她白皙的脸庞照的翩然若仙,她站在洪泽湖边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湖仙一般。   “你看什么哩?”卓思慕有些害羞,就算她是卓三小姐,可也没被人这样看着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慕容瑾突然吟诗道。   “子健的《洛神赋》?”她秀眉微蹙,却没有半分疑惑的面容,反而蹙眉竟有些从容不迫的惬意。   “卓姑娘也知?”   “本姑娘武虽不行,可文嘛……”卓思慕却不往下继续道,只是随口道,“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卓思慕念的是《洛神赋》的后半段,慕容瑾大笑:“论姿色、论才艺,若是甄宓看到卓三小姐恐怕也得自惭形秽了。”   他与白日那举止差了许多。在街上,他举止谨慎,话语也不多,惜字如金。现下却也能玩笑,更将三国时期的美女皇后甄宓与卓思慕相比较,卓思慕显然始料未及,一下子羞红了双颊,淡淡道:“瑾公子过奖了。瞧着瑾公子谨言慎行的模样,一如官场中人。”卓思慕顿了顿,又道,“听闻慕容家世代为官,现在只怕朝中多手足,为何瑾公子尚没有一官半职?”   慕容瑾没有答话,朝中有人好做官的话落到他身上偏偏就是不如意了。   慕容家世代为官,他家中叔伯哪个不是京官?家中兄弟哪个不是五品以上官员,偏偏在他慕容瑾身上就是得不到。   空有一腔报复,注定不能入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