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叶 楔子   写在故事前面的话:
  看故事只是消遣,请勿迷信。
  本系列故事纯属虚构,请勿与实际人事物对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另,如故事内容或文字描述,对哪位有冒犯之处,还请看在本系列故事就是胡扯的份上,多多谅解,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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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在今天结婚了。
  关上灯,满足了妻子后,男人虽然疲累却无法简单的沉入睡眠中。
  什么也不做的只是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周围的事物也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崭新的家具还微微透着木材的香味,全洋式的卧室设计让睡惯了和式蹋蹋米的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一栋新建没有多久的高级公寓楼。
  沉稳大方的外观、全新理念的环保及节能设计,加上双重的警备设施,只供公寓内居民享受的温水游泳池、健身房、干洗房、宽敞的停车场,还有虽说建在江户周边地区,但开车四十五分钟就可到达上野范围,而且离地铁站走路只需五分钟路程的便利交通,让这栋公寓楼刚推出不到一个月就告全部售完。
  
  这种豪华公寓什么都好,就是价格太贵,根本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以买得起的。
  可他的未婚妻却看中了这套公寓楼,背着他买下了其中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套房,并好心的把房屋钥匙作为礼物送到了他手上。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未婚妻、现在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在送出礼物时曾露出担心的面容,像是害怕无意间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
  他知道现在正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爱着他。用她的方式来爱着他。
  
  一个有钱有地位还有美貌的女人。无论谁被这样的女人所喜欢,大概都会庆幸自己的幸运吧。
  是的,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羡慕他。羡慕他娶到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羡慕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今天参加酒会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在真正的祝福他?如果不是除了外表,他还有一份拿得出手的高学历,天知道那帮喜欢嚼舌根的人会在背后把他说成什么样子。就算如此,一些老同学那酸涩的语气也让他明白他们是在如何羡慕他。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了雨声。
  吧嗒,吧嗒
  雨点打在阳台上的声音由缓变急。
  沙沙的雨声似在催促他赶紧进入睡眠。
  
  快要睡着了么,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一团模糊,眼皮重得已经无法撑起。
  就在似醒非醒之间,从眼缝中,也许是透过眼皮?他看到周围的景象似在变戏法一般,先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渐渐地凝缩成一团团黑影,黑影逐渐化开,最终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出事物原来的轮廓。
  变化并没有就此终止,接着黑暗就像是圆形的水纹,以床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回荡,渐渐淹没了整个房间。
  铺着淡色床单的双人床在黑暗的包围中呈现出妙不可言的色/韵。
  
  我在做梦么?男人努力睁大双眼。可是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上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劲都无法完全打开。
  也许我本来就睁着眼睛?因为用力过度,男人瞪着微微凸出的双眼如此想到。
  他想眨眼,非常想,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忽然,黑暗就像退潮般,反卷着快速地向床的方向退回。
  退回的黑暗在床头逐渐凝聚。
  
  谁?谁在看着我?男人半梦半醒的脑中突然闯进这个念头。是谁?
  男人是侧着身子睡的,手习惯性地伸进枕头下面。他的妻子背对着他睡得正香。视线不是从背后而来,那也就说不是他的妻子在看他。
  那么到底是谁?是谁会在此时站在他的卧房里看着他?
  啪沙。男人清楚地听到自己眨眼的声音。
  视觉一下变得清晰。
  斜上方,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暗红色的双眼发出幽森的暗光。一张男性的面孔隐约浮现。
  
  男人记得自己的新婚妻子听信风水师所言在那个位置镶了一面镜子。
  忽然,男人笑了。
  同时,墙上那面镜子里的脸也勾起了唇角。
  
  女人翻了个身,手摸向丈夫的肩膀,模糊地呓语道:“好冷……”
  一个冷颤,男人眨眨眼,晃晃头,困惑地握住妻子的手掌,不是很肯定地开口道:“我…去把空调打开。”
  男人的手摸向床头柜的感应式台灯。
  灯光亮了,男人坐起身抬头望向墙上那面镜子,那里映出的只有对面墙壁的一片墙纸。
  抓抓头,男人嘲笑起自己的多心。真是的,镜子在那个位置怎么可能照到自己的脸?刚才应该是在做梦吧?
  
  嘶,好冷。怎么才十月就这么冷?
  男人赶紧打开抽屉,拿出空调的遥控器,把室内温度一气调到三十度,然后迅速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一心认定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梦的男人安心的与他的妻子再次进入睡眠,这次他的梦中会梦见什么呢?
   第一卷 红叶 1   成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幸运。
  他竟然在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就被派到国外出差?
  成舟忍不住掏出手帕抹抹眼角。
  咳,也许有人会很奇怪,不就是去国外出差么,又不是出国难的八、九十年代,这人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这个嘛,人嘛,总是不同的。
  有的人觉得理所当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
  有些人幸苦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赚一套房子,有些人不过随手买张彩票都能中上几千万。否则怎么会有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呢?
  而我们的成舟不巧永远都是被气死的那位。
  
  谁不想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赏?
  成舟觉得自己在公司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地被/操三年的辛劳,如今也都得到了回报。
  看,上面还是把他的辛苦和努力看在眼里了不是?
  
  虽然这三年中公司没有给他升过一次职,加薪的百分比每年都是同部门最低,每次周会、月会、年会,领导的表扬名单中也从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但是!
  公司最前线、最重要的经销一科三年来来来去去走了不少人,他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在公司三年以上还没有出过本省的工作人员也有大把,而今他却要代表经销一科、代表公司前往J国出差。
  这难道不是公司上层对他的肯定?
  
  至于那些没有被公司派出过本省的工作人员都是文职人员的事,就被他彻底忽略了。另外那些在经销一科来来往往的业务员中除极少数人自己辞职外,大多数都是被外调或高升的事也被他置之脑后。
  这个人……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善于掩耳盗铃、自我安慰的高手。不过,他自己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成舟好不容易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整整领带,准备把这两天积累的工作好好过一遍。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不能松懈。领导们,还有那些妒忌的同事们可都盯着他呢。
  忽然,成舟放在键盘上回复信件的双手停住不动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这次赴J国出差没有办好总监交待的事情,如果他在和J国公司的同事见面时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如果他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紧张说不出话来,如果他上飞机时才发现该带的资料没有带齐,如果……
  
  如果下了飞机没有人来接他怎么办?
  如果他突然忘了J国日常会话怎么说怎么办?
  如果他丢了钱包护照怎么办?
  如果他在宾馆睡过头错过上班时间怎么办?
  如果他吃不惯生鱼片食物中毒怎么办?
  如果在飞机场警察发现他衣兜里的洗衣粉没洗干净怀疑它是□□把他扣留怎么办?
  如果……如果飞机失事的话……
  
  冷汗顺着成舟的太阳穴流进他的脖子里。
  
  “哟,老成,听说你这次要去J国出差?行嘛,我们老成也要得道升天了。”经销一科的老业务员王昆亮走过来用力拍他的肩旁,大声说道。
  我不老……我才二十六。成舟很不喜欢别人叫他“老成”,因为别人也是这么叫他爸。
  “呵呵,哪有的事。只不过是次出差而已,也就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听总监说这次出差要做的事比较简单,是谁都能做的工作。”成舟抬起头应付地笑道。
  “这倒也是。难的工作也不会让你去了,搞砸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王昆亮点头。
  “是啊……呵呵。”成舟抓头呆笑。
  
  “好了,王昆亮。你别老是打击成舟好不好?成舟本来就没什么自信,你一打击他,他到时候一慌,简单的事也能办砸。成舟,你别听他的。我问你,总监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好没有?有没有把重要的资料做好备份?J国日常会话练得怎么样?J国货币有没有换好?”
  经销一科敢这样和销售王牌王昆亮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做总务的陈颜。公司的人大多数都很喜欢陈姑娘,但成舟却有点吃不消她。
  他知道这姑娘很多时候都是出于好心才为他说话,但往往都是火上浇油帮倒忙的多。所以成舟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换张桌子,只要能离耳朵长且好管闲事的陈颜远点,哪里他都愿意。
  
  问题是经销一科靠玻璃门边的位置已经刻上了他成舟的名字。
  不管他是否已经是进公司三年之久的老人,不管他是否已经向他的主管暗示过至少不下上百次他想换个位子,三年,铁打不动,他愣是没能从门旁向内移进半步。
  
  “成舟,陈姑娘在问你话呢。”王昆亮瞪他。
  “呃,对不起,我在想我资料准备好没有……”
  “我看你最好还是再向总监确认一遍,免得到时候真的漏掉什么。”陈大姑娘不领情,送了个白眼给王大先生。
  “噢,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确认。”
  “你最好现在就去,否则等下一忙起来你又忘了。”
  “噢噢,好吧……我现在就去。”想想也有道理,天知道他等下会有多忙。明明他的业绩也不怎么样,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都会忙得晕头转向。
  
  成舟匆匆忙忙站起身,突然想到应该把记事本带过去,他记得陈颜警告过他好多次总监喜欢做事有条理的人。
  本子本子,他记得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了……呃,不对,是中间那个,重要常用的东西都在那里,工作用的记事本也应该在那里。
  “哐!”匆忙下,一不小心就把手肘撞在了桌子的拐角上。
  “唔!”可怜的男人疼得闷哼一声,忍痛抱住了自己的手肘。
  “哈哈!老成啊,你慌什么呀?又没人催你。急个鸟!”王昆亮一乐,竟当着陈颜的面冒出了脏话。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成舟的腰背明显比平时更加挺直了那么一点。
  这次出差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辜负了总监对他的信任,怎么也要让总监刮目相看。如果能让J国那边再致电到总监这儿表扬他几句……呵呵,呵呵呵!
  他成舟总算也到了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哈!
  不知道如果他跟主管提出今天让他早点回家他会不会同意?不知道J国冷不冷,他要不要带条毛毯过去?对了,他还没跟老妈说他要去J国出差的事。惨了,这下他死定了!
  一想到等下要向他老妈打电话汇报这件事……,咽口唾沫,成舟脸上的两条眉毛就如同他的肩膀一样瞬间耷拉成八字状。
  
  就在成舟准备护照、等待签证下来的时候,J国江户都内某宅。
  “恭喜你,嫂子。”头顶微秃的男人一脸阿谀,两腿并拢、低头收胸坐在矮桌边。
  “我已经不是你嫂子,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中年女人不高兴地说道。
  “嘿嘿,不要这样说,虽然你在法律上已经不是我的嫂子,但只要你还住在这栋屋子里,我们之间就有亲戚关系。”秃顶男人抬头微笑。
  “你!”中年女人不想失了风度,硬忍下怒气,重整表情端坐着。
  
  “我东城千代子已经和你们川居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婚,这栋房子就是我离婚应得的补偿,也是你们川居家欠我的。你现在跑来说和我有亲戚关系简直可笑,如果你是来移那老女人灵位的,就去找你大哥,他已经把它移走了。如果你没有其它事,可以离开了。”女人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千代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嫂子我就不叫。不过关于这栋房子的事,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你不觉得,在没有母亲遗嘱的状况下,这栋房子就这样由大哥转给你有点不公平吗?”中年男人维持着笑脸,纹丝不动。
  
  “不公平?”女人冷笑,“你认为经过合法手续转移的房产书也是不公平的吗?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找你大哥,而不是来找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
  “我也想去大哥那里呀,但是据我所知他现在很拮据,尤其是在和你离婚后,除了这栋房子,你似乎也要了他不少分手费吧?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现在在他那边榨不到半点油水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川居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女人强压怒火说道。
  “别这样嘛,千代子,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是亲戚,就算不怎么往来,可至少还有点情面在嘛。千代子,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单独的生活,你一定很寂寞吧?”川居治露出关心的微笑,挪到千代子身边。
  
  女人瞪着他,转头望向放在茶几上的电话。
  “千代子,你知道么,我一直对你……”
  “住手!你要做什么?”女人尖叫起来,一巴掌甩开川居治伸来的右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叫警察了!”
  川居治见千代子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几分。
  
  “千代子,你应该已经听说,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现在J国不景气,各个公司拼命裁员,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个年纪被公司踢出来,想要再就职几乎不可能,我还差五年才能交满养老保险金,可是我现在连交养老保险金的钱也没有。我的儿子刚开始工作还没多久,女儿正在上专业学校,妻子没有工作身体又不好,我……”
  
  “你不要说得那么好听。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喝酒误事又对女性下属性骚扰,才会被女员工集体告诉。你的存款大概都用来支付女员工的精神赔偿费了吧?听说你把房子也卖了?你到底骚扰了几个女员工?你跑到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能帮助你什么。你可以回去了。”女人看川居治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千代子,算我拜托你,让我们一家人暂时住进来可不可以?江户的房租太贵,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后……”川居治露出乞求的神色。
  “只是住进来这么简单?哼!我看,我要真让你们住进来就是开门迎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莫名奇妙的死掉呢。一句话,想住进来——休想!”东城千代子一眼看破川居治的鬼心,毫不留情地拒绝。
  川居治直起上半身,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千代子,既然你这么不讲情面,那么我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千代子往后挪着,一把抓住电话机。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过,你的儿子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千代子,我听说你儿子在某家有名的大企业担任管理职务是不是?”川居治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还只是低层,工资微薄得可怜。你在他身上捞不到任何油水。”女人冷静地答复。
  “他身上也许没有任何油水,但是他的妻子……嘿嘿,你知道的。”
  “你在打我儿媳钱的主意?”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想要这栋房子。你可以搬去和你儿子住。”
  “凭什么!”千代子被川居治气得要发疯。
  “就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儿子离开那个漂亮又富有的女人。只要我一句话,只要一句哦。”男人脸上的得色越来越明显。
  
  “哼。”千代子的表情逐渐阴冷,“你要跟他说什么?不要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
  “是呀,那又怎样?既然我什么都得不到,我又何必让你们一家痛快?”
  “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找她要?”女人冷笑。
  搓搓手,川居治干笑道:“呵呵,千代子,你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个大人物。”
  “你不敢直接找她,就跑来威胁我?”千代子脸都气青了。
  “这个嘛,嘿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重视这位有地位又有好多钱的儿媳妇,如果让和彦知道……”川居治故意在此处停顿下来。
  
  千代子隐约已经明白川居治想说什么,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你不会去跟和彦说一个字,你承担不起。”千代子一字一顿地说到。
  “我又没说我要直接找上和彦,不过,我相信这个东西应该会比我的一句话还要管用。”川居好像就在等着千代子这样说一样,缓缓的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从上衣内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
  “你看,这是不是拍得很好?这可是我专门从那盘录像带中剪辑出来的。”川居治大方地把照片推到千代子面前。
  千代子连看都没有看照片一眼。
  
  “如果让和彦看到这个,他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我这时候再送给他一封匿名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呵呵,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千代子,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是交出这栋房子,还是毁掉你儿子,你选择吧。”
  “你敢威胁我?”千代子的眼色变得凌厉。
  
  “威胁?这是哪里话?这是商量,是交易。非常公平不是?嘿嘿。”川居治阴笑着整整衣衫站起身。
  “我不会把这栋房子交给任何人。绝不!这是我的。”
  “是吗,那你就等着你儿子完蛋好了。想想看以后那些妇人看你的眼光吧。记住,千代子,我给你两天时间,只有两天。”
  “川居治,如果你真敢这么做,我会杀了你!”女人怒上心头。
  “哈哈,杀了我?如果你做得出来的话。”川居治毫不在意地仰头大笑,带着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昂扬之色走向玄关穿鞋离去。
  
  一等川居治离开,千代子立刻抓起了电话筒。
   第一卷 红叶 2   两个星期后,签证顺利下来,机票也已经买好,可成舟一直拖到第二天就要飞往J国,才打电话告诉他老妈他即将出国一段时间这件事。可想而知他老妈的反应如何。
  晃晃脑袋,到现在他耳中似乎还在回荡着他老妈无穷无尽的唠叨。
  
  唠叨内容有听到他即将出国出差的激动,也有对他一个人前往陌生国度的担心,同时还有对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结婚对象的埋怨,顺便夹杂一些对自家老头子的种种抱怨。
  内容之丰富,让他老妈昨晚在电话中说了两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
  不过这些小小痛苦在他坐进飞机后就全部不翼而飞。
  
  没想到公司竟然给他订了商务舱。虽然不是头等舱,但就算只是商务舱也让成舟兴奋得差点没有高呼万岁。
  哈!你看,那么多人都是经济舱。而他,他可是商务舱。连上飞机都是让他先进。
  他敢发誓,在空姐播报让商务舱的客人先登机时,肯定有不少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嚯嚯,实在太爽了!真应该让公司那帮家伙看看当时的场景。
  
  飞机上空姐空哥们的热情友好服务让成舟乐得差点上了天。
  因为太兴奋,以至于忘了他这是头一次坐飞机,也忘了他老人家有晕出租车、晕长途客车、晕游戏园里太空快车等各种快速交通工具的老毛病。
  所以,在飞机下降时,成舟把他在飞机上享受到的香槟啦、寿司啦、精细糕点啦,一滴不剩的全部还给了东升航空公司。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因为这点感激他就是。
  
  下了飞机,因为不熟悉和手忙脚乱,成舟花了别人两倍时间才办完入境手续,又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自己的行李。
  等他拖着他那口巨大的牛仔帆布行李箱来到侯接厅出口时,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来接他的人。
  等了又等,一直到他引起机场保安人员的注意,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八成是给人放鸽子了。
  
  看来只好打电话联系那边。
  成舟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口袋摸去,摸了半天没摸到那个熟悉的事物。
  咦?我的手机呢?摸完身上所有口袋,没有。又急忙检查自己随身的小包,也没有。直到他把自己那口超大的行李箱也打开寻找过,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忘记带手机的事实。
  
  与此同时,AHS集团华夏分公司经营销售第一部。
  “听说你让成舟代表这边,去江户参加这次的亚太地区各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学习会?”
  行政部总监万德维,推开经销部总监办公室大门,问道。
  “是啊,有问题吗?”年约三十后半的精干男子在眼镜背后微笑道。
  
  “你不觉得这个有点为难他?”万德维顺手关门,走到他面前。
  “会吗?”男子扶了扶眼镜。
  “你有没有跟他说明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以及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
  “当然说了。”
  “说了?只是说没解释?”
  “需要吗?”
  
  万德维苦笑,“算了,人都飞过去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希望他一切顺利。哦,对了,李总刚才打你电话不通,让我跟你说一声,说他在西藏要延期两天才能回公司,在这之前有什么事情,请你暂时主持。”
  “了解。李总这次也不去J国?我记得他在邀请名单上。”
  万德维不怀好意地笑,“那你代替他过去?我现在就可以让助理帮你去订机票。”
  张桓手一摆,免了。连他们的上司李总都想办法躲了,他凭什么要跑去受罪?
  
  一想到这次举办会议的主持人竟然是那个作风硬派的川居和彦,他就对这次这个亚太地区各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学习会不抱任何希望。
  谁出国不想借此机会好好玩一玩?天天坐在会议室里上课有什么意思。
  以前只要有这种类似的会议,一般主持的当地负责人都会安排一些活动以调剂参会者的心情。
  
  可这次呢?看看发来的会议行程介绍吧,头一段话就能把人打击得黯然销魂。
  什么叫做为了锻炼员工的意志力及加强公司整体凝聚力,此次集会在山中举行?
  山中就山中吧,可为什么要大家自力更生?
  不但伙食要自己动手,还要早起早睡。最过分的就是,一个月的学习期竟然没有任何关于出玩、聚餐、购物、饮酒会的安排。
  这到底是学习还是坐牢?
  
  张恒发誓,看到这个会议行程简介,大概九成想去J国出差的人都不会想去了。况且学习时间太长,那些销售王牌谁愿意把手中客户交给其他业务员一个月?
  想来想去,能忍受这种无聊的会议、还会当作难得机会,且不会对分公司销售成绩有太大影响的人,数遍整个公司有点资格的业务员,好像也只有成舟。
  虽然该会议不好玩,出国也没有实际的意义,但有个学习机会也算是对这人在公司任劳任怨三年多的变相补偿吧。
  
  “那个川居做事未免过于理想化,而且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不怪咱们李总都避着他。”完成任务的万德维边摇头边往门口走。
  张恒点头,深以为然。
  
  “我看邮件说这次为锻炼这批参会精英,J国那边不准备安排人接机。成舟那人没问题吧?”万德维开门出去前回头道。
  “有这事?”张恒睁大眼睛。
  
  “你没看邮件?”万德维更惊讶。
  “什么时候的邮件?主题是什么?”
  “昨天上午。发给主管人员的会议注意事项,要求转发给参加学习会的代表们。”
  “啊……”张恒拿下眼镜,尴尬地笑:“因为我这次不过去也就没怎么注意,这邮件我扫了一眼,见没什么重要的,就删了。”
  
  “……”万德维无言。不知道他现在让人打电话给成舟,还来不来得及?
  “呃,我现在就让人、不,我亲自打电话跟他说明这件事。”张恒心里也觉得有点不踏实,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是成舟下飞机的时候,赶紧翻出电脑中的员工通讯录,开始拨打成舟的手机。
  
  再看J国机场这边。
  千准备、万准备,还是出了差错的成舟异常沮丧,他怎么会把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家里了呢?亏他还他特地开通了环球通功能。
  好在机场还有公用电话这个东西。最后在机场保安人员的帮助下,成舟买了电话磁卡给J国这边的会议联系人打了电话。
  
  对面接电话的人口音很温柔、语气很亲切。
  可不管再怎么温柔亲切,对方都只反复透露了一个消息:为了锻炼各位分公司精英,这次会议的接机服务等一律取消,请诸位前来参加亚太地区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会的精英们自行前往会议地点。
  
  联系人用的是世界通用语,成舟因为没有出国的打算,对于通用语的学习也只在能进行日常会话和看懂商务信件的程度。这导致对方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让他明白“没有人接机”这件事。
  联系人本来还想向成舟详细介绍一下如何前往目的地的方法,可苦于交流有障碍,只能让这位精英自求多福。
  
  无奈下,挂上电话的成舟一边埋怨没有人通知他这件事,害得他没有做任何准备,一边只得选择自己坐车前往这次的会议召开地点。
  操着半生不熟的J国语夹杂同样水准的通用语,拿着写有会议目的地住址的纸张,成舟一路走一路问。
  
  地铁转巴士再转地铁,转得他稀里糊涂,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坐错多少站,原本据说三小时的路程,他花了五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早知就打车了……
  可这人害怕打车不能报销,就没舍得。
  这时J国的天已经黑了。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近凌晨时分,成舟来到了这座地处江户都青梅市的御狱车站。
  从快下班的车站工作人员处得知,他要去的地方竟然还要坐上十分钟的巴士、六分钟的进山缆车,然后再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达这次会议的召开地——山乐庄时,成舟差点没哭出来。
  
  看着这位从华夏远道而来、明显第一次来J国、而且已经相当疲惫的客人,车站大叔怕吓着他似的小声说道:
  “这位客人,对不起,这个时间巴士已经都没有了。缆车因为安全问题,也只运行到晚上六点半。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我也要下班了。如果你要走上山的话,大概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而且你还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也许你可以打电话让山庄的人来接你。”
  
  成舟一开始没有听懂,可看大叔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不妙。
  车站大叔心很好,看成舟没听懂,反复说了三四遍,甚至还在纸上写出巴士和缆车最后的班次时间,并拿了一份山上的旅游地图给他。
  十分钟后,成舟终于弄明白他要么选择在山下过夜,要么就得拖着一个二十公斤重的行李箱爬上山这个事实。
  
  车站大叔看他表情以为他已经全部听明白,心想好人做完也该回家了。跟成舟摆摆手,笑着对他说道:“记得给山庄打电话,电话在车站里就有。希望你在J国过得愉快。”
  猜测人家大概是在跟他说再会,成舟也对车站大叔摆摆手,并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车站大叔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望着该地铁站中的照明小黄灯,成舟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行李箱上。
  他已经管不了会不会压坏什么东西,他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他打电话过去,那家山庄的人会不会下来接他?
  可是联系人又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到达目的地,恐怕这个电话打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来。
  不管了!可……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坐一夜?
  成舟是绝对不会想要花钱找个旅馆住一晚的,他怕不能报销。
  
  试试吧,也许对方看在时间这么晚的份上愿意来接他呢?对,就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想其他方法。
  心思一定,成舟立刻转头四处寻找电话机。
  找到了!成舟立马起身冲到电话机前。
  掏出磁卡……啊?不是读卡式的?
  是投币的吗?好吧,投币就投币,零钱在哪里?让他找一找……
  
  一万元大票,有。
  五千元,也有。
  壹千元有的,甚至还有一张两千元。
  硬币呢?钱包里怎么没有硬币?他明明记得机场卖磁卡的销售小姐找了他零钱。
  晃晃,抖抖,摇摇,只看到几张纸票在招摇,华夏币的一元铜板倒是有两个……
  也许他可以买瓶矿泉水什么的把零钱换开?成舟想到他零钱是怎么没有的了。一路上他至少利用了三次自动饮料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你在哪儿啊?成舟用双眼苦苦寻找着贩卖机的踪迹。
  没有。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广告牌,什么类别的贩卖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不是说J国的自动贩卖机到处都是吗?
  也许这附近会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二十分钟后,在附近转了一大圈的成舟握着千元大钞站在投币式电话机边,恳求道:“拜托,我付给你壹千块,你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不要你找零的,真的!”
  天啊!这个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偏僻?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成舟看看这个车站的规模,再瞅瞅背后不远处黑幽幽的山脉,悟了。
  怪不得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周围住的人太少。
  
  再五分钟后,一个瘦长的男人拖着一口巨大的行李箱走出了车站。
  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爬山嘛,不就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嘛,他成舟最大的能耐就是爬山知不知道!
   第一卷 红叶 3   “呼——呼——”
  深夜寒冷的山风似在嘲笑成舟的匹夫之勇,不停地在他身边打转嬉戏,以至于成舟身上溢出的汗水还没有淌下就已经被吹干。
  好冷……
  
  还好这座不算高的山中星星点点散布了不少灯光,成舟竖起衣领抵挡山中十月寒风,就着头顶路灯参考车站大叔送给他的旅游地图,,试图在这些灯光中寻找到山乐庄的踪影。
  
  八点半的集合时间,现在却已经凌晨一点多,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集合地点,不知道这边分公司的人会不会担心他?往年的交流会也都是在深山老林中办的吗?
  他以为江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想到她竟然相当于华夏的省一样有很多下辖市。
  他以为这次来至少会住进四星级宾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山中饭庄开会。
  ……还有什么是他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总监那张精明干练、被几个刚进公司的小女孩说是英俊的脸盘,在成舟脑海里浮现。
  现在想想,总监当时对他那么善良可亲、还带那么一点关心的态度真的很可疑。
  什么时候总监对他微笑过?还用那么亲切的态度跟他说话过?
  什么时候去国外出差这种美事也能轮得到他成舟?
  还有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出国出差,公司竟然没有人到他这儿冷嘲热讽?虽然来了一个王昆亮,但那种程度恐怕还及不上平时呢。
  难道……
  
  不!肯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成舟,你看太多电视了。
  你想想,公司给你买的飞机票还是商务舱的,怎么能说他们故意整你呢?而且整你也不用把你送到J国啊,这多花钱?
  一定是他太累了,想太多。说不定以往的交流大会都是这样的。说不定总监看他以往表现不错,决定开始栽培他了呢?
  所以这次大会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一定要给各分公司的同仁、还有J国主办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他才能在今后在公司里飞黄腾达……
  
  等等,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因为这次迟到而对他印象变坏?
  如果他告诉他们,他花了一天时间也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会不会认为他能力不行?
  如果他们跟公司反映怎么办?
  他会不会已经给经营战略第一部脸上抹黑了?
  他等下要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半夜到达的原因?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
  成舟哆嗦着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头,看看面前景色,愣住。再回头看看……
  他是不是走过头了?山乐庄好象应该在山路第二个叉路口往左拐才对。
  
  就在成舟犹豫刚才经过的是第一个叉路口还是第二个叉路口时,前方百米处一块若隐若现的牌子映入了他四处扫视的眼中。
  也许他可以过去看看,是块指路牌也说不定。
  放下行李箱,成舟快步向牌子走去。
  
  “嗯……此处往山中已无车行道。”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没有车走的道路还是指再往前就没有道路?
  很快的,成舟就作出了判断。因为他注意到在牌子左侧方有一条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小道。
  
  原来如此。大概这个就是第二个叉路口,刚才那个肯定是第一个。而且他之前也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什么岔路口出现。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地图标的没错,从这里拐进去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山乐庄。
  好!再鼓一口气。想想看,再有二十分钟你就可以好好休息。想到这里,成舟不再犹豫,拖着箱子就往小路钻。
  
  呃,到达山庄睡觉之前他得找点什么吃的才行。好饿!唉,早知如此辛苦,也许他就不应该答应总监来参加这个会议。
  但这也许就是他进入公司领导高层眼中最好的机会。如果在这次交流会中表现良好,给各分公司代表们留下良好印象,就算回去后不会给他升职,年底的奖金总会多给点吧?
  胡思乱想中,成舟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两手又酸又累,不管换了多少次手,行李箱还是那么又沉又重。
  唉,他这次干嘛要带那么多东西?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咚!”箱子撞倒了路边竖立的一块石头。
  
  谁这么缺德在路边放块石头?有毛病啊!
  成舟用力抬起箱子,心头上火,对准那块绊着他箱子的可怜石块就是一个窝心脚!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嘎嘣。”一道细微的,似乎什么破裂的声音响起。
  
  踹完石头发/泄/了一些邪/火的成舟继续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往前走,也没注意到刚才那道细微的声响。
  就这样又在山中颠簸小道上拖行了大约五分钟,猛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把成舟给惊住了。
  
  就在成舟面前,在他认为本应该是条通往山顶的直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
  如果是往常,成舟顶多苦笑两声也就爬上去。石阶也不是很高,大约也就那么一百来阶。可是!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又累又乏,还拖着一口他恨不得直接扔下山的沉重行李箱。
  成舟明白他肯定走错了路。地图上并没有标识出他到达山乐庄需要经过这道石阶。
  
  就此返回吗?男人抬表看看时间,还好是荧光的,夜晚也看得见。
  一点二十二分。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他好像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换句话说,如果他要到达目的地就不得不再花一个多小时回到原路上?
  不要!坚决不要。
  算了,今晚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吧。成舟脖子一缩,忒沮丧地想到。
  
  抬起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成舟小心地让自己不要对山林中多瞄,他害怕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深夜的山林,几乎看什么像什么。加上这呼呼的尖锐风声……
  “咳!”
  怕什么?没看到这是座小山吗?而且山中到处都能看得见灯光,连山道上都有路灯照明。
  照明……对了,刚才他好像看到石阶上有灯光?成舟抬起头,果然,石阶上方隐约透出了一点光芒。
  也许那上面有人家?或者是寺庙、旅馆?不管是什么地方……上去看看吧。
  
  男人把行李箱放在路边,心想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什么路贼偷东西才对,而且他已经上了双重锁。
  随着石阶一层层攀高,成舟惊讶地发现他转身时竟能够看见小半个江户都的辉煌夜景,就是那种他通常在名信片中才能看到的梦幻灯海。
  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可他却明明站在一座山中的石阶上,好奇妙的感觉。
  如果不是现在又冷又饿,大概他会坐到石阶上欣赏到明天日出。
  成舟是一个浪漫的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如果等下石阶顶端没有什么人家可以借住,也许他可以把毛毯拖出来就在石阶顶端过一晚上,行李箱中特意准备的两大袋零食也应该够他今晚饱腹。呵呵,这样好像也不错。
  异国他乡的夜晚,山中石阶,优雅的风林,美丽的星空,梦幻般的灯海,唔……加上一位身形修长、体态潇洒、略带一点忧愁感的成熟英俊男子……
  
  也许今晚会有一位美丽素雅、温柔可人的女子也如同他一般错过巴士和缆车,而她现在正坐在石阶上方无奈地俯望江户夜景。也许她和他一样都是来参加这次交流会的代表,也许那位女士正因为寒冷和寂寞而微泣哀愁。
  如果他在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说声:你好。
  
  ……然后他们可以共享他那张三百块买的毛毯!
  接着,他就可以和她紧紧裹在毛毯里,说着悄悄话,观赏周围的风景,偶尔望向彼此的眼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噢噢噢,天!这是怎样一份缘份?
  成舟激动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他就爬到了石阶顶端。
  
  一个门梁?就像是古装武侠片中某些寨子前经常出现的牌坊。
  然后这是……一个庙宇?
  小小的庙宇上系着看不出是红色还是黑色的棉布,庙宇边还坐了两只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石像前方站有两座石灯笼,灯光就是从那里发出。
  一阵冷风吹过。成舟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半夜看到这样的庙宇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
  他就知道幻想总是容易破灭的。
  看看那座小小庙宇,心想他的美人也不可能把身体塞到那里面去,成舟也就打消了走到庙宇跟前看个究竟的念头。
  
  就在这上面过夜吗?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好像有点太冷了。而且……,成舟回头看看那两只石狗,他总觉得它们看他的眼光像是不怀好意。
  
  嗯?那块系在庙宇上的布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好像他刚才踢飞的石块上也系着打着类似结子的红布或黑布。
  有么?成舟努力回忆。
  也许他记错了?
  哎呀,一块布而已,可能只是当地什么风俗人情,喜欢在石头上系布条罢了。说不定是用来当路标的。
  
  对啊,说不定就是用来当路标的。否则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块石头在路边?没错,一定是这样。
  算了,这上面太冷,他还是在石阶下面凑合一晚上吧。反正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等天亮了,他先找到旅馆把东西放下,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睡醒了再美美吃上一顿,然后再去参加会议。嗯,就这样决定了!
  一边想着明天的计划,成舟走下了台阶。
  
  “嘶啦。”
  “啪沙啪沙。咕咚咕咚。”
  “嘶啦。”
  “咔叽咔叽。咕咚咕咚。”
  平时听起来很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听来竟是那么清晰。
  “嘶啦。”食品袋被撕破的声音。
  “啪沙啪沙,咔叽咔叽。”那是他的薯片、威化饼干、小/核桃、香瓜子、软糖,还有他的牛肉干正被大力咀嚼的声音。
  “咕咚咕咚。”那是他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剩下的唯一一瓶矿泉水被灌入喉咙的声音。
  
  借着昏黄的山路灯,成舟看到他的行李箱被大敞着横躺在路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他的行李箱中……
  一个小孩?成舟揉揉眼睛。
  一个小孩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行李箱的毛毯里,正在埋头努力认真且痛快地消灭着他的救济粮!?
  我要杀了他……!
  成舟眼中射/出了凶光。
  
  男人一脸凶狠地一步步逼近,弯下腰,露出牙齿,伸出手……
  “嗨,小弟弟,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成舟先出声,才把手拍到小孩的肩膀上,为了不吓住小孩,他还露出了自认为最最温柔的笑脸,蹲下身问道。
  小孩抬起脑袋瓜儿,斜眼看向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温柔善良、我不是坏人的成舟。
  “噗!”
  小孩吐给成舟两片瓜子壳。
  难道他的J国语发音不正确?还是J国小孩都是这么……难/搞?
  
  成舟瞄瞄眼前的小毛头,怎么看怎么像是离家出走不听话的叛逆小鬼头。
  看身形看脸蛋,顶多五六岁。但小鬼头臭屁的表情看起来像有十二三岁。
  等一下,他好像记得有人告诉过他J国人不吃瓜子。
  这小孩怎么这么熟练?你看这两片壳碎得多匀称。
  “噗!”
  两片瓜子壳飘到成舟的头顶上。
  
  “你家大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成舟板起了脸。
  小屁孩不理他,翻出一包碎牛肉,撕开,一股脑儿全部倒进嘴里。
  “混蛋小鬼!”这句话成舟是用华夏语骂的。
  “咕咚咕咚。”
  “臭小鬼,吃吃吃,吃死你。”华夏语。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啊?”J国语。
  “还吃?你就不怕撑死?哪家的小孩这样没家教,竟然光/着屁/股到处跑。”华夏语。
  “你的衣服呢?你怎么坐到我行李箱里?”J国语。
  “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坐在我花了五百块买的名牌西服上?这是我准备开会时候穿的。”成舟一边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亲切的语调,一边用华夏语开心地骂着小孩。
  这实在太爽了!
   第一卷 红叶 4   华夏语:“我今晚要代替你家大人好好教训你。教你怎么好好做人,免得长大了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狂。你看你的这个态度!这叫什么态度?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吗?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记得看别人的脸,这是最起码的礼貌懂不懂?
  看你也有四五六了,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说?你说你活到现在是怎么活的?你就这样还想在社会上混?成天你都在想些啥?你不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你懂不懂?
  像你这样一棒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将来怎么找老婆?看你小脸蛋长得也不差,将来是不是准备就靠这张脸蛋去骗女人?你说你这样还有志气吗?你就不觉得给男人丢脸?也怪不得你老是交不到女朋……咳,我是说你将来很有可能找不到!”
  
  J国语:“咳咳,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出来?不准吐人瓜子知不知道?出门都不知道穿件衣服,竟连鞋子都不穿,你不冷吗?啊!”
  
  一个想法忽地冒出,成舟打住了话头。
  
  “嗝”小孩很清脆地打了个饱嗝,摸摸小肚皮,小手小胳膊抻了抻,小/嘴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是吃饱了困了,小孩把脚边的零食垃圾往外扔出,身子一蜷,钻进毛毯中就窝在了行李箱内不动了。
  
  “嗨,小朋友?喂?”成舟伸手戳戳行李箱中那一团。
  一小团动了动,毛毯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屁孩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里写的全是不满两字。
  “呃,你知道这附近有警察么?”
  小孩的表情没变。
  坏了,他不是听不懂他的J国语吧?经过一天的折磨,成舟对自己的J国语能力已经没有多少自信。
  
  不知道这个小孩识不识字?……好像没有多大可能。
  要不要抱着他去附近问一问呢?看样子,他可能……
  刚才闪过的想法开始在脑中泛滥,各种父母虐/待孩子的新闻报道在眼前不断翻滚。
  成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和缓,做出来的温柔笑容也变成真诚的关怀。
  摸摸小孩柔软的发丝,成舟在行李箱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你家人对你不好?他们虐/待你?不但不给你吃饭,还不让你穿衣服,所以你才逃了出来?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华夏话,成舟只管一个劲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说着说着,在他眼中这个大约四五六岁的小毛头已经成了悲惨世界的主要人物,而他就是要拯救这个小孩的英雄。
  
  从此,孩子记住了这个挽救了他的长腿叔叔。
  在小孩未来成了一位了不起的伟人后,某天在演讲台前,长大的小孩从人群中把他认出,走下台搂着他的肩膀回到演讲台前,大声告诉世界上所有人,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中年男子就是曾经挽救他一生的英雄,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
  而年老的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如此有作为,想到当年对他的教诲,一时热泪盈眶……
  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有着一颗接轨国际的伟大华夏父心的成舟,快要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到死。
  
  “这样睡很冷哦,乖,不要怕,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看小孩没反应,成舟心想他应该不会反对才对,伸手就把小孩从行李箱中抱了出来。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在看清小孩身上穿的是他花了两百多块买的唯二件蓝衬衫时,他也没有发火或抱怨,还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帮他把袖子卷了卷。
  拖出毛毯,抱着小孩,单手合上行李箱,把行李箱竖着靠在树干上,成舟挨着行李箱坐下,解开外套,把小孩揣进怀里,看小孩没什么不良反应,便抖开毛毯把二人裹住。
  看看表,凌晨两点零七分。
  
  一切等天亮再说吧……
  成舟闭上了眼睛。
  小孩窝在成舟怀里,鼻翼耸动了几下,也渐渐地合上了眼皮。
  
  白森森的光芒在地上照出黑影。咕吱咕吱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
  一个棕色的东西像人一般跪在地面上,一边舔食手掌,一边发出似乎极为满足快乐的尖细笑声。
  “救救……我……救……”一只手抠抓着铺着瓷砖的地面试图向前攀爬。
  像人的棕色体似乎不喜欢面前的东西超越它的控制范围,抓起那只手掌,又把它放回原位。想想看,棕色体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它直起腰,从跪着的下/半/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弯下/身细心的切割着什么。
  “呜啊啊啊……”微弱而又沉闷的惨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打着转,找不到逃向外面的出口。
  
  成舟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一圈人都围着他。从看来就像是游客的游客,到大概是当地人的男男女女一共十来个。
  有人正在和他说什么。一边说一边指着满地的垃圾,看那人的表情绝对不是在表扬他。
  “呃,那个……不是我吃的。”说出辩解后,成舟后悔地想打自己耳光。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个个脸上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人把地上的毛毯捡起。
  “哎,那是我的。”
  “我知道那是你的。这位客人,你知道这座山里不能露营吗?”
  “你说什么?没有。不,我是说……那个……”
  “麻烦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好吗?公共环境是要靠我们大家来维护的。”
  “该死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成舟又羞又急,慌得他连一句J国语都无法理解。对了,那个小孩呢?他跑哪儿去了?
  “小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孩?”成舟打断对方似乎在教训他的言语,急切地问道。
  “小孩?你带了孩子?孩子不见了?噢,天哪!”
  人群一下子慌了起来。孩子在山中不见了这可是件大事。
  
  一听见小孩两字,也不管其他,成舟连忙点头。那孩子该不会看到这帮凶巴巴的大人吓得躲起来了吧?还是被他恶毒的父母带回去了?
  “怎么有这样粗心大意的父亲,带着孩子来山中露营,也不知道带个帐篷,还把孩子给搞丢了。简直就是胡闹!”
  “快给山警打电话,让他们发动人手一起去找。”
  “虽然还是秋天,但山里的十月可会把人冻病的,小孩子抵抗力又差。”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大家先在这附近找一找,说不定孩子贪玩,自己跑进山林里了。”热心的当地人大叔指挥道。
  “哎呀,那好危险啊,这山虽然不高,可也有好几个断崖和瀑布。孩子多大了?”
  “好像只有四五岁。”
  “什么!这么小?他父亲在想些什么?他妈妈呢?你看这个男人一点担当的样子都没有,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众人一起用指责的眼光看向成舟。
  
  还好成舟这时的J国语能力已经下降到婴儿水平,听不懂大家在说些什么,否则他会在找到孩子之前先掐死这些三公六婆……在幻想中。
  “对不起,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山乐庄在什么地方?”成舟插/进去问道。
  
  “警察怎么说?”没有人理他,刚才的热心大叔问旁边打电话的青年游客。
  “马上就会有人来。叫我们也不要太分散,否则出事情不得了,等警察来了再具体分配到底怎么找。还让我们一定要留住孩子的父亲。”青年回答。
  “是呀是呀,天知道孩子是丢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请问……”成舟插嘴。
  
  “他好像不是J国人。”
  “可能是外国的游客。”
  “你说他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又没有投宿,会不会是……”
  “啊!很有可能哦。”
  众人的眼光一起聚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带愁容的成舟,越看越像是偷渡者。在当地人眼中,外国游客都非常注重外形和面子,不可能把自己搞得这样凄惨。
  “请问你们知道山乐庄怎么走吗?”成舟总算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门口的黑板上写着“欢迎 AHS集团亚太地区销售精英学习交流会参加者一行”的山乐庄,迎来了开庄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当此次交流会的负责人川居和彦看到迟到了整整一夜的华夏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成舟,竟带着警察和当地群众自治会的干部一起到达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会成为这次交流会中他最大的麻烦。
  
  “你迟到了,成先生。”从警察口中了解到事情经过的川居和彦冷着脸迎上前去。
  “呃,我不知道会没有人接机……”
  川居和彦打断他,“你还带了孩子一起来参加会议,你当这次会议是游玩吗?”
  “不!当然不是。那个孩子不是我……”
  “不要再解释了。你显然没有把会议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明知道会迟到,你还选择和你的孩子在山中露营。”川居的语气明显已经给成舟定罪,“而且你还把孩子搞丢了。”
  
  “你说的是华夏语?”成舟忽然愣住。
  “你才发现?”川居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成舟的轻视。
  “呃,不是。我是说您的华夏语说得很好……”
  成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个很适合做销售的人,就比如现在,对方轻视的眼神和态度,他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以前在国内跑客户时,比这更无礼的目光和言语他都遭遇过,早就练出来了。
  
  “成先生,现在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告诉我,你这次来是想参加会议工作学习呢?还是想来破坏此次会议?”
  “和彦,我想成先生一定很累了,你看不如让他先休息一下如何?”站在川居和彦身边,一直没有发话的瘦小年青男子开口打圆场道。
  
  川居冷冷地扫了青年一眼,青年干咳一声低下头,可怜他一肚子的抱怨说不出口。
  你说你川居平时在公司一天到晚黑着张脸也就算了,连面对国外分公司同仁也用这样训斥的口吻,当人家是你的直系下属吗?你就不怕以后我们去华夏,人家暗中给我们穿小鞋?唉!
  
  成舟感激地看了那位瘦小青年一眼,面对川居挺起胸膛道:“我希望能解释这件事情。”
  “解释?我以为事情已经很清楚。”川居的脸色更冷。
  “请问你是?”成舟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冷静。
  “川居。川居和彦。这次的会议负责人。”
  “孩子不是我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不信你们可以看我的护照和查我的出入境记录。”
  川居皱起眉头,看向成舟身后的警察。
  警察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查看过成舟的护照。
  
  “那是谁的?”川居看成舟的表情,猜他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说谎。
  “我不知道……我是在山中半夜看到的他,那时候大约快两点了。呃,他没有穿衣服,发现他时,那孩子正在偷吃我的食物,还偷穿我的衣服。我看他可怜,又怕他晚上在山上出事,就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心想等天亮了再去找警察。可天亮后他却不见了……”
  
  一段话,成舟说得结结巴巴。因为刚才他把同样的话说给警察听时,两个警察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
  “你说他看起来多大?”
  “大约四、五岁……”
  现在川居也正在用同样的眼光看他。就连那个瘦小青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容。
  
  “真的,我发誓那不是我的幻觉。”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掩饰迟到的错误,而故意扯了这么一个大谎?你最好现在说实话,否则事情闹大,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川居的神情相当严肃。
  “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我认为他是被人虐/待的,他他他……”
  “你最好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可负担不起。”
   第一卷 红叶 5   当日,AHS集团销售精英交流会开幕式被后延,前来赴会的三十二名代表,连成舟在内和当地警察一起在山中展开了对失踪小孩的搜索。
  一位叫刘荣的年青男子和一位叫乔治的看起来相当稳重成熟的中年人,与他分在了一组。
  听介绍,这两位都是来自华夏经营战略二部,负责香江市及羊城等沿海城市的销售推广。
  
  刘荣相当健谈,一路上不停地向成舟问问题,没事就东扯西扯几句。
  叫乔治的男子也善于应和,让成舟感觉这两个人就像一对默契深厚的搭档一样。也许他们在经营战略二部就是合作关系?
  不像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公司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他的主管好像也没意思给他配个新人好让他威风一番。
  
  “你在公司负责哪些方面?”
  “啊,你说什么?噢噢,你说工作啊,我嘛……我的工作主要是辅助我的主管,以及处理一些公司内部事务,另外在公司繁忙期有时也会进行涉外交易。”
  “噢?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竟然不但帮助你的上层主管负责管理公司内部事务,还负责涉外贸易的东西。你主要负责哪个国家?J国?我看你好像会说J国语。”刘荣的语气充满羡慕。
  
  是啊,没错。我负责辅助我们主管做他一切不愿做、懒得做的事,处理经销一科所有人不愿做、懒得做的内务杂事。
  繁忙期嘛,大家忙不过来,我就负责跑到公司外面对一科销售人员手中所有不太重视又不想放弃的客户们点头哈腰送挂历、送纪念品保持联系,好让他们在清淡期时一样可以拉到业务。如果一科哪位客户对公司不满需要发泄怒气,这时就更能凸显我的重要性了。看,我的存在对一科来说多么伟大!哈!
  
  乔治凝望了成舟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头,你笑什么?你看看人家主管,让他负责多少事情。他还比我年轻呢!你看你,老是说我太年轻还不够稳重,老是不肯让我单独负责客户。这次回去你总要考虑考虑了吧?”
  “呵呵,不要急。心急吃不得热锅粥,没有人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承担责任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但没有丰富的经验、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作基础,它可会把你压得叫苦连天。你虽然优秀,但你累积的东西尚不够承担你以后将会面临的压力,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乔治面向刘荣,眼睛却看着成舟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你认为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承担得起你所承担的责任的一半?”刘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呵呵,成舟,你认为呢?”
  “什么?我?”成舟指着自己的鼻子呆住。
  “辨识每个人的能力及潜力,也是公司内务的一部分吧?”乔治微笑。
  “啊……是啊。你说的没错,但我现在暂时没有心情帮你分析这个,很抱歉,我想先找到孩子再说,否则心里总有件事放着。”成舟抓头讪笑。
  
  乔治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刘荣忽然道:”你们看,前面有个公共厕所,孩子也许藏在那里也说不定。”
  “走,我们过去看看。”成舟不等乔治发表意见,抬腿就向刘荣指的方向跑去。
  
  这间公共厕所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厕所的颜色及外表也和秀丽的风景没有什么冲突,甚至没有多少公用洗手间特有的骚臭味。
  “里面有人吗?”成舟成舟站在女性洗手间外,对着里面喊道。
  没有人回答。
  好,女洗手间搞定,现在去看男洗手间。正好他也有点想上厕所。
  
  大白天,时值正午,外面阳光普照,洗手间内却需要开着白森森的日光灯。
  外面茂密的树林完全掩盖了洗手间的采光,山间特有的阴冷加上洗手间的潮湿感,让成舟忽然有点不想进去。
  
  “小朋友,你在不在?是大哥哥哦,昨天晚上那个大哥哥哦。”带着那么一点点期待,成舟站在男厕入口处向里面喊道。
  空荡荡的洗手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就连回声都不愿给成舟一个。
  里面怎么这么暗?站在洗手间入口,成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看清里面的情景。回头望望,心想那两个家伙走路好慢。再转头望望厕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人应该不在这里。唔,还是进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好了。
  
  ……一分钟后,成舟从男洗手间一步步往外倒退着走出。
  “怎么样?有人在吗?”刘荣他们也到了洗手间外面。刘荣还回头问乔治要不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乔治摇头说不用。
  成舟听到人声,似乎吓了一跳,僵硬地抬起头。
  
  乔治注意到成舟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头。
  成舟缓缓张开嘴道:“人,没有。尸体,有一具。”
  两人一起愣住。
  
  “哈!”刘荣大笑,“你还真会开玩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在说真的。哈哈哈!”
  乔治的表情也放松了。
  “恶!”成舟突然没有任何示警地捂着脖子、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
  “成舟?”乔治和刘荣呆住。
  
  成舟抹抹嘴,直起腰,刚想说什么解释,抬头就看到那个公厕,当下舌根倒缩、一阵恶心涌上,再次无法控制地弯腰呕吐起来。
  “成舟?”难道是真的?乔治和刘荣惊恐地对看一眼。
  
  吐够了,恶心暂止,已经确定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嘴唇也顾不得擦,成舟挺起腰身,直直的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哪里?”刘荣连忙喊问。
  成舟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说道:“我去叫警察。”
  
  二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一个小时后,这座公用洗手间被警察用黄条完全封锁。
  围观的游客和当地人站在外围胡乱猜测着。
  今早发现成舟的人看到警察在问成舟话,成舟的表情又是那么无精打采还外带一点后怕,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脑中都冒出了“亲生父亲杀儿弃尸”这八个大字。
  
  因为是第一发现者,被盘问了一个下午的成舟自然没能好好休息,吃过泡面晚饭——这还是好心的乔治送给他的。
  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他期望得要死的交流会竟然要求所有会员在开会期间自炊!山乐庄负责提供的只有睡房和厨房,还有食材。幸好山乐庄还有个温泉大浴场。
  所以他决定去好好享受一下那个温泉大浴场,然后什么都不想地蒙头大睡。最好能让他忘记亲眼看到死尸的那一幕。那个东西,真不是人的眼睛能忍受的!
  可是当他抱着浴衣向温泉场走去时,却被会议负责人川居叫住。
  
  川居的表情相当严厉。看得成舟两眼不敢跟他直视。
  “孩子找到没有?”
  “……没。”男人没什么气概地缩起肩膀。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这就准备出去找,这就去。”成舟转身就往山庄外走。
  “你已经浪费所有人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不想再看到明天会议还是无法举行。当然,如果你对此造成的后果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丢下这句话,川居就像再也不愿看成舟一眼似地,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成舟不舍地把浴衣放在过道两边的椅子上,转头看着川居手拿浴袍向大浴场的方向走去,羡慕得恨不得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会议负责人吗?凶什么凶?等老子坐上亚太地区总负责人的位置,第一个就把你小子咔嚓掉!哼哼!
  
  “噢,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川居忽然转回头对成舟微微笑了一下。
  恶!一个冷颤,让成舟从头麻到脚。
  连话也没回,成舟立刻用他目前所能利用的最快速度冲出了山乐庄。
  
  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致电表扬,恐怕他很有可能会被载入明年初的裁员名单中。
  成舟一路沉浸在沮丧悲哀的思绪中,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中乱转,等他被山风吹得冷静下来,这位仁兄才发现他好像迷路了。
  抓抓脑袋看向四周。这是哪里?
  
  白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显高的小山在天黑后却显得如此庞大,黑压压的山林包围在四周,远处的星星亮点分不出到底是灯光还是鬼火,汩汩的溪水声听起来像是谁躲在暗处说悄悄话。
  
  成舟咽口唾沫,回头看看那条曲曲折折的盘山小道,能看见的只有面前十几米远,再往前就全部淹没在朦胧的黑暗中,而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哪个岔路口爬上来的了。
  往前,还是同样的小道,大约十米开外似乎有一个开口向左偏去。
  回头还是向前,成舟犹豫着。
  “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耳边回荡起那个混蛋川居的警告,成舟摸摸脸,一层鸡皮疙瘩从脸上冒起。
  
  他已经努力不去回想白天他在那座公用洗手间看到的情景。与其说那是具人的尸体,不如说是……不要想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想要回头,可即怕迷路又怕找不到孩子,回去还得看人脸色,晚上恐怕也无法睡得安生。何况警察已经在怀疑他,甚至强烈建议他在离开J国前一定要向当地派出所通知一声。
  现在能否找到孩子已经成为他能否离开J国的关键。除非……他承认他在说谎,说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
  
  成舟苦笑,他能这么说吗?他确信自己当时并没有产生任何幻觉。那个孩子真的真实存在过。且不谈承认说谎后的后果,只是良心上的谴责也能拖垮他。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
  除了洗清自己的清白,同时也是为了安心。
  找吧,一个小孩子还能跑到哪里去?说不定那孩子现在正处在什么危险的状态下,正期待别人去救他。
  
  深吸一口气,成舟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当即就迈开大步向前走,不看左右不看前后,只看脚下一块地。走走走,走到刚才看到的岔路口。水声更大了。看来前方应该是当地人说的小瀑布,那么……向左转。
  不敢往瀑布那里走的他转头向左边的岔路口走去。还好路不是很窄,每隔百米也有路灯照明,当下他就一个劲埋头向前走。即不看左右也决不回头。
  
  “嗒嗒嗒。”皮鞋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嗒嗒嗒,嗒嗒嗒。”
  成舟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穿皮鞋出门。如果不是担心要走一夜的路,他肯定会把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绕到后面。
  
  一开始他还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走路,当他发现他的影子上偶尔会多出一只角或几只形状奇怪的触手时,他就不敢再低下头了。虽然他明知那些在影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大多数很有可能只是路边伸展出来的树枝。
  
  “呼呼。”
  成舟两眼望向前方快步走着,心想也许他可以偷偷跑回山庄,恳求那位看起来人很不错的瘦小男子陪他一起出来寻找孩子。
  “嘶……”
  宛如人在吸气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什么都没听见。成舟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咦?这条路……他好像走过?没错,他记得这里有座小桥,桥边还有一个香烟自动贩卖机。当时他看到这个自动香烟贩卖机时还奇怪放在这里会有生意吗?
  
  “呼……”
  这次变成了人在喘气的声音,似乎靠得更近了。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成舟听来却觉得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一样清晰。
  只是风声而已。成舟快步走过小桥。
  
  “呼呼。”喘气的声音变得急促,好象是在追赶什么。
  成舟头也不回地往前快步走……渐渐地变成小跑。
  
  其实我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
  猛地,成舟站住了脚步。
  一座亮着夜灯的水泥建筑物挡住了他的道路。
  
  建筑物就立在他身前不到二十米处,乳白色的墙壁在夜晚惨白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青蓝色,如同黑夜的影子。
  围着建筑物的是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白天还要显得密集。
  这里是……那座公共厕所?
  “嘻嘻。”
  
  “谁!”成舟猛地转回头。
  空荡的小道,昏黄的路灯,几声轻微的虫鸣。
  再往前看去,不远处的小桥上似乎站着一团黑影。
  “谁?你是谁!”成舟用华夏、J国语交互叫道。
  黑影缓缓转回头,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盯向这边……
   第一卷 红叶 6   “噗!”两片冰凉的东西射中成舟的脖颈。
  “哇啊啊!”成舟捂着脖子大叫着跳了起来。
  “嘻嘻。”
  这声音?成舟连忙转头,回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跑向围着封条的建筑物的入口。再摊开手掌一看,只见两片还带着冰凉口水的瓜子壳正躺在他的手掌心。
  这个臭小子!
  
  “喂,小鬼!你给我站住!不要进去,小朋友,不要……”
  还没等他喊完,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入口处消失。
  真是的,气死我也。
  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
  平常去游乐园打死也不去鬼屋的人站在公厕门外踌躇不决。
  
  回去叫人吗?可是回来后孩子又跑到其他地方怎么办?而且如果在路上再碰上那个黑影……
  一跺脚,无奈,成舟只得往今天下午他在心中刚封的J国第一禁地跑去。
  进入男洗手间前,成舟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回头向刚才的小桥望去。
  小桥还是小桥,什么都没有。视线不佳的山中小道也是空空荡荡。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什么野兽?会不会是大猩猩?或者大猴子?男人的目光游离着,不敢把猜测往别的方面去想。
  不想让那个小毛头在那种杀人现场待得太久,也不敢再多看,成舟立刻转头向洗手间内走去。
  
  小鬼呢?跑到哪儿去了?这里怎么没有警察站岗?
  成舟跨过封条走入男洗手间,皱起眉头。一边小心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和一滩暗黑色血迹,一边跨过地上警察用来作标志的记号牌。
  他忽然想起来,乔治好像告诉过他,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抓抓头,他开始担心起就这样莽撞地闯进犯罪现场被警察发现的后果。
  不知道J国警察会不会判他个破坏现场的罪名?男人叹口气,心想找到那个小孩的话,这边的警察应该不会那么不通人情吧?
  
  成舟顺手推开右手边一间虚掩的个室,探头往里一看,鬼影都不见一个。
  “小朋友,你在哪里?”成舟站在个室外喊道。
  前面一排个室,门大多数都是敞开的,只有几扇看似关着。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好吧,你要跟我捉迷藏是不是?臭小子,什么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这种凶杀现场来玩!你就不怕撞见鬼?”
  成舟嘴上咕咕哝哝骂骂咧咧,边跨过地上干涸的血迹,推开了第二扇虚掩的门。
  
  说老实话,他真的很想就此冲出去再也不要踏入这座御岳山一步!他不是胆小鬼,但胆子也绝对大不了哪里去。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凡是坟场、鬼屋、夜晚的医院之类都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更何况是这种白天才发现死了人还是凶杀的现场!
  “小朋友,你在哪里?快出来,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什么味道?鼻头耸动几下,成舟感觉血腥味越来越刺鼻。这不是他的幻想,真的。他真的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新鲜的就好像他老妈刚在他面前杀了三只鸡一样。
  阴气好重……
  
  成舟揉揉毛衣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他注意到这间洗手间的布局和大多数他在J国看到的男性洗手间基本相同。
  小便池和个室的对面就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是一整排相连的半身镜。不知道是不是照合J国人的平均身高,所有洗手间的镜子位置都不高,像他的身高想要看清镜中自己的面容,必须弯下腰或者站远一点。
  镜子……咦?镜子中那是……
  
  成舟目光成了点,身体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向后退缩,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
  一个蜷曲在地上、大约中年的矮瘦男人蠕动着,慢慢的,慢慢地坐了起来。
  
  可是他面前的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蜷曲的人形粉笔图……
  
  镜中的男人是侧坐着的,从镜中也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微秃的头顶,只到眉骨中间的眉毛,瘦削的面颊,干枯的嘴唇,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
  就算只是侧面,也能看出这人平时一定属于那种对人比较刻薄且很会推搪自己过失的人。为什么成舟能看出来?因为他的周围从不缺乏这种人的存在。
  这个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镜中男人面孔青厉,双眼突瞪,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虚无的下方,像在适应又像在寻找什么。
  忽然,镜中的男人动了起来。慢慢的,他抬起了那颗头发稀少的脑袋。
  成舟张大了嘴巴。
  
  就算只是侧面,他亦清楚地看见男人的颈部有一道被划开的刀口,红艳艳、鲜嫩嫩的颜色像是一张婴儿的嘴巴,只是那里流出的不是口水而是缕缕鲜血。
  男人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缓缓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颈部,摸了摸,然后就如挠痒一般,开始在伤口上不停地挠来挠去。
  渐渐的,伤口扩大开来。从颈部到下巴,从下巴到下腭,从下腭到面颊……
  伤口快速腐烂着。
  
  成舟一小步一小步向后挪移,他要离开这里,在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
  紧张万分的他忘记身后不是出口,而是一间虚掩的个室。退着退着……
  “砰!”空荡的回音在洗手间内响起。
  
  成舟的后背撞到了个室门上,个室的门被撞开。
  成舟身体瞬间凝固。
  镜中男人停下了抓挠颈部的手,头一点点向这边转来。
  
  成舟的身后出现一只小手,小手慢慢伸向他的颈部……轻轻戳了戳。
  
  “……。妈呀——!”
  成舟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可怕、最大声的惊叫。
  哐啷一声,因为躲避太急,刚侧过来的背部又狠狠撞到了门板上。
  头一转,他看到了把他吓得三魂丢失两条半的罪魁祸首抱着肩膀站在白色的马桶盖上,正一脸不爽地斜睨着他,身上穿的还是他那件唯二的宝贝蓝衬衫!
  
  “你、你你你……你这个……”成舟指着态度嚣张的小毛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毛头轻轻一跳,跳到地上,从成舟身侧穿过,赤着脚吧嗒吧嗒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小心!外面有……”鬼这个字,他忘记J国语怎么说的了。
  
  见小毛头没理他,成舟猜想小孩大概是因为看见那个害怕才会躲进个室里,看到自己来了以为没事了就大着胆子往外跑,而自己这个大人……
  一咬牙!成舟低头冲出个室,一把抱起蹲在粉笔人形面前、小手正捻起什么的小毛头,拔腿就冲出了这座闹鬼的公共洗手间。
  
  一阵风过后,洗手间恢复了往常深夜的寂静。
  白森森的灯光照射着男洗手间内每个角落,地上是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一滩黑漆漆的血痕粘在地砖上,周围还散布了一些。右边是门全部被打开的个室,左边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就是那排半身镜。
  镜中映照的是……空荡的地面及对面一排无人的个室。
  
  “你们在这干什么?站住!”
  几只手电筒的光芒打到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成舟发现他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感激过警察的出现,顿时眼角就湿了。
  怀中的小毛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抬起小手,把什么塞进了嘴中。
  
  “又是你?你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跑进去的?”白天问过他话的年轻警察南山显然认出了成舟,一脸怀疑地喝问道。他刚刚就在这附近巡逻,可为什么没有看见这个人?
  ……讨厌的警察。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失的成舟把怀中孩子往上举了举。
  “喏,你们的小孩。”
  几名巡逻的警察一起注意到了他怀中的孩子。南山站在原地,两名巡逻警走了过去。
  
  “孩子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对抬头望他们的小孩露出一个不含威胁性的笑脸。
  成舟回头用下巴指指身后的公共厕所,两手往前一送,“给,你们的小孩。现在找到了,你们处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们的小孩?”中年警察不明白这句J国话的意思。
  “总之不是我的。找到他的父母是你们的责任。”成舟操着一口生硬的J国语,希望赶快把这个麻烦给送出去。
  中年警察犹豫着,伸手去接小孩。
  “他身上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话,记得还给我。这句话成舟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因为刚刚才还两眼眨巴眨巴观望警察们的小孩忽然脑袋一拧,两手一勾,紧紧抱住了成舟的脖子,两条腿也紧紧夹在他腰上,一副我死也不下来的样子。
  “呃!”你想勒死我啊?臭小子!
  
  “喂,你们想想办法呀!这小子不是我的孩子。拜托你们赶快把他带走。”成舟双手去分小孩抱住他脖子的小手,还不敢用劲,就生怕把小孩的手掰坏。
  一掰,纹丝不动。
  再掰,……见鬼!这小子哪来这么大劲?
  
  警察们面面相觑,看着化身为树袋熊的小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小朋友,你好,我叫铃木,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你家是不是在这座山上啊?”中年警察绕到成舟背后,尽量和蔼地询问小孩。
  
  “成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刚才问话的年轻警察南山不住打量从头到尾都很可疑的成舟。
  “为什么你白天来过以后,晚上又要跑过来?你进去了么?有没有动里面的东西?”
  “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除了车站工作人员,你还看到谁?你说这个孩子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有没有谁能证明?”
  连珠炮似的问话,可惜成舟有听没有懂。
  
  眼看男人一脸茫然不知他所云,南山总觉得这个人似在装样。这种人他见多了,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没关系,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到时不认罪。
  那边,铃木警察仍旧在扮演和蔼可亲的大叔叔角色,不停劝诱小孩从成舟身上下来。
  “小朋友,你认识这位叔叔么?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叔叔?喂喂!我有这么老吗?要叫大哥哥知不知道。
  “你会说J国话吗?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铃木大叔笑眯眯。
  你笑我也笑,小孩对他眨眨眼,笑嘻嘻的一摇头。
  铃木大叔的眉毛立刻垮了下来。真是不乖的坏小孩,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骗人。
  
  “好吧,我就当你听不懂。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抱着你的是谁啊?”铃木大叔告诉自己对小孩一定要有耐心。
  小孩趴在成舟的肩头上,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吸吮。
  “小朋友,铃木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肯告诉叔叔,这个叔叔是你什么人,叔叔等下买糖给你吃好不好?”
  不理。
  “草莓蛋糕?”
  小孩偏头开始考虑,嗯嗯……
  “麦当当?”
  嗯嗯嗯……
  “天妇罗?”
  嗯嗯……
  “或者你都想要?”
  嗯……
  
  “小朋友,”铃木警察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尽,一张大脸逼近小孩,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我请你吃拉面!”
  “爸爸。”
  “什么?”
  “啥?”
  
  这声脆蹦蹦、嫩生生的爸爸叫得成舟几乎忘记了身后有座闹鬼的公厕,也忘了面前正有三个瞪着他看的J国警察。
  成舟掏掏耳朵,重新看向怀中小鬼,天晓得他甚至怀疑过小孩不会说话。
  而这个被成舟怀疑成哑巴外加受虐儿的小毛头却正用一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纯洁至极、无辜至极的眸子,笑嘻嘻地对着他瞅来瞅去。
  
  “你叫我什么?”成舟再一次用J国语确定道。
  “爸爸!”好脆的声音,好准的发音,任何一个华夏人在场听到,都会告诉你这个孩子叫的是标准华夏语发音的爸爸!
  
  成舟瞪了小毛头好一会儿,“呵呵,这个年龄的小孩见到谁都喜欢叫爸爸,呵呵……”
  成舟对冷眼看着他的警察们傻笑。
  
  “对不起,麻烦你跟我们去署里一趟。另外,我们需要通知你在J国时的联络人。嗯,是不是就是你们公司这次会议的负责人川居和彦先生?”
  成舟的表情瞬间苦得不能再苦。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啊!
   第一卷 红叶 7   考虑到孩子需要休息和食物,南山和另一名前来站岗的警察交换,与巡逻的铃木二人一前一后守着成舟和孩子回到山乐庄。
  
  成舟耳中听着铃木警官似在向警察署汇报孩子已经找到的事,两眼珠羡慕地看着小孩坐在他怀里津津有味的大吃刚才山庄主人特地为小孩所做的美味料理,同时敏锐地感觉到从身后刚刚被拉开的木门处射来两道凌厉的煞气。
  
  无论谁累了一天还被人从暖暖的热被窝中强行叫出来,大概都不会太愉快吧。成舟摸摸脖子,有点害怕也有点幸灾乐祸。
  
  趁警察们起身向来人行礼示意、没人注意的机会,某人悄悄伸出左手,拈起他“儿子”盘里金黄的虾子天妇罗就往嘴里丢。
  “啊呜!”
  虾子没了。盯着只剩下虾尾巴的左手,再看看怀中那个小嘴巴被撑到极限还能嚼动个不停的小人儿,成舟的左眼皮狠狠抽搐了两下。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
  “你让他记住什么?”
  
  成舟一下坐得笔直,手垂到桌下偷偷把虾尾巴扔到桌子底下,手在裤子上擦擦,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姿,两眼平视前方。
  就在他的前方,矮桌对面,盘腿坐下来一位神情严肃、眼光凌厉的男子。
  川居和彦!
  
  值得高兴的是,成舟发现白天为他说话的那位瘦小男子也陪同川居坐在他身侧。很想对那位和蔼的男子笑笑,刚把嘴角咧开,就注意到川居正在瞪他,成舟连忙又把嘴角收回。
  懦夫……
  好嘛,老子就是懦夫又怎么样?
  很快就把自己思想摆平的成舟继续认真做他的懦夫。
  懦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多活两年。——他老妈说的。
  
  “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一句谎话。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我会做你的翻译。”川居一字一顿地开口。
  成舟学习川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川居凝视了成舟一会儿,转身对坐在一旁的南山警官表示可以开始了。
  
  “你什么时候到达的J国?”
  这个你今天下午已经问过了吧?“昨天下午三点半。”
  “你以前到过J国吗?”
  “没有。”
  “你在J国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没有。呃,川居先生,能否麻烦你转告一下,让这位警官先生不要再问我问过的问题?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何况,这孩子……”指指怀中小孩,“他可能需要洗一个温泉澡及一个温暖的被窝。”其实是他最需要。天知道他现在多想找张床躺下来。
  
  好像从进屋到现在,川居才看到成舟怀中的孩子一样,略为扫了孩子一眼,川居很快就把头转向身后的铃木轻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铃木又对南山耳语了一些什么。
  南山点头,表示明白。
  问讯再次开始。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到山乐庄住宿而要露宿在山中?”
  “因为我迷路了。”
  “你在什么时候碰到这个孩子?大约几点?孩子当时有什么特征?他有没有说什么?”
  “大概凌晨一点多,我从一个神社下来就看到他光着屁股、穿着我的衬衫、坐在我的行李箱中,正在吃我的干粮。噢,那个神社就在今天早上你们发现我的地方,那些石阶的上方。孩子一直没说话,一直在吃我的干粮,还把垃圾到处乱扔。对,就是他!”伸手指指那颗小小脑袋瓜儿,成舟力述自己的清白。
  瘦小男子轻笑出声。
  他也懂华夏文?成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说你走下台阶的时候发现孩子坐在你的行李箱中是么?”
  “是啊。”
  “你上去的时候行李箱已经被打开?”
  “不,没有。啊,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很奇怪!对啊,我的行李箱是锁上的,而且我还上了两重锁。”后知后觉的成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喂,小朋友,你知道是谁把我的行李箱打开的?”成舟低头在小孩耳边低声询问。
  小孩抓起南瓜糕塞进嘴里,两手抱着听装可乐凑到嘴边,小嘴含/住吸管咕噜噜吸个不停。
  这个死小鬼!我的J国语有这么烂吗?竟然我问什么你都像没带耳朵一样。怒!
  
  “咳!成舟,南山警官在问你晚上怎么会找到那座洗手间去的。”
  成舟一抬头就和川居冰冷的目光对上,心下一颤。
  “呃,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找孩子,走着走着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洗手间了。然后就看到那个小鬼跑进了洗手间,所以我也跟了进去。”
  
  “哦?”川居深深皱起眉头,几乎是用训斥的口吻说道:“成舟,你最好说实话。你要知道在这时候说谎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又是委屈、又是莫名其妙外加一点点生气,成舟也皱起眉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说详细点?”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川居讽刺道。
  “哈!你的华夏文还真是好得让我惊讶。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把棺材拖出来让我看看吧。”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成舟终于被对方的态度惹怒,忍不住就顶撞了一句。
  
  川居闭上嘴,太阳穴上明显冒出一条青筋。过了一会儿,语音平静不带丝毫怒气地陈述道:
  “南山警官说,第一,你是第一个发现犯罪现场的人。第二,你没有办法能证明昨晚你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情。第三,今晚你又去了杀人现场。第四,你说你是看见小孩跑进洗手间,你才会走进去。
  但是,当时负责在公厕外看守的警官及巡逻警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或动物进出洗手间,你却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抱着孩子。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成舟想了想,回答道:
  “第一,我发现的那个犯罪现场还是刘荣告诉我的,当时他和乔治也在,路也是乔治带的。第二,这个孩子应该能证明我昨晚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他和我待了一个晚上。第三,我今晚又去那里,是因为你让我出去找孩子的,而我迷路才找到那里。第四,那个看守现场的警察没看到我和小孩进去是他眼睛不好,或者他当时不在岗上跑去抽烟了也有可能。谁知道?”
  
  川居听了他冲冲的回答居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转头很平静地向铃木和南山翻译。
  
  唉,他干嘛要挣这口气?
  这下好了,看川居的表情……呜呜,这次他一定死定了!回去以后一定会被裁员。就算不会,也一定会被总监穿小鞋。
  呜呜,老妈,我对不起你,说不定我又要回家吃你的了。
  说的时候舒畅,舒畅完了就开始忐忑不安小心怕怕的成舟,趁川居向警察翻译时,低下头在小孩耳边尽他最大的努力,用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劝诱道:
  “小朋友啊,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小朋友,所以呢,能不能告诉警察们,你的父母是谁,还有你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事,还有今晚你跑进那个洗手间的事,好不好?……你明白么?”
  “嗝。”小孩打了一个饱嗝,可能觉得耳朵有点痒,抬手挠了挠。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成舟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如今他的清白可都要靠这个小鬼帮他洗清。
  如果小鬼什么都不说,J国警察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被冤枉背上黑锅、带着杀人的罪名被返送回国。
  甚至很有可能就这样再也不能回国永远住在异国他乡的铁窗后,和一群变态J国杀人狂生活一辈子。而他一旦被判死刑……
  老妈,我对不起你!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我银行还有一万两千块,你就当作那是你抚养我二十六年的代价吧。呜呜!
  
  成舟咬住嘴唇,想起自己在学J国语时好像看过J国的死刑是吊刑,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脖子上被套上麻绳,挣扎上十五分钟,最后吐出长长的舌头,两眼暴突、面孔充血、屎尿全流地死去……
  
  “小朋友,帮帮哥哥吧,好不好?告诉他们实情好不好?”男人唇角下拉,用“你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哀求眼神看着大大咧咧坐在他怀中喝汽水的小孩。
  可能可乐喝多了,小孩连续打了好几个嗝。
  “小朋友……”
  小孩转回头,小手“啪”一下盖到他嘴上。
  “吵死了!”标准的J国语发音。
  
  这个臭、小、鬼!成舟眼中射/出杀意。
  一直不肯开口的小鬼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大家的目光自然一起集中到了一大一小身上。不用说,大家看大的那个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
  
  “也许把孩子暂时和他分开比较好,也避免他教小孩串供。”南山向铃木耳语道。
  “嗯,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怎么都不肯离开那个华夏人。”铃木抿着嘴,抱着肩膀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包括他的直觉都在告诉他,这个华夏人大概只是个适逢其会的倒霉鬼,杀人案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一般外国人在J国犯案,基本会有两个特征。
  第一,大多没有合法的在留资格,甚至没有合法的登陆权。
  第二,华夏人杀人一般都为帮派之争,或是利益的问题。而且他们似乎只喜欢杀“自己人”,却很少会去杀害其他国家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首先就不符合第一点,即是初来乍到又是合法登陆,而且在J国也有联系人。其次,公厕中被害者的身份虽然还在核实中,但从其的外表特征和随身物品看来,并不像有钱人。如果说这个华夏人为了钱财抢劫杀人似乎也说不过去。况且……
  
  想起那个案发现场,还有那具受害者的尸体,铃木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看过不少残酷、恶心、变态的杀人现场,而这次这个可算是其中翘首。
  如果说凶手是为钱杀人,他怎么都不能相信。
  说成舟是变态杀人凶手,这似乎更加可笑。
  就像大多数J国人一样,这个华夏人一看就是那种会绕开麻烦走路的人。但成舟的话中确实有几点让人怀疑的地方,也难怪年轻又想立功的南山咬着他不放。
  还有这个孩子……
  铃木抬眼向孩子望去。
  
  大约四五岁左右的身高,身体发育正常,可爱漂亮的脸蛋人见人爱,皮肤白里透红显得粉嫩健康,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华夏人怀疑的受虐儿。
  深秋十月底身上没有一件衣服的在深山里出现,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如果说他和家人走散,可他怎么不像一般丢失的小孩一样哭着要妈妈?
  如果说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经过一整天调查,最起码这附近根本没有类似的孩子丢失走散。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一个不穿衣服赤着脚的小孩子走在路上怎么都会被人注意而报警吧?
  现在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孩的家人开车经过这附近,或故意丢下、或小孩趁大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
  根据目前为止尚没有人报警说有小孩丢失的情况来看,故意抛弃的可能性最大。
  
  但孩子为什么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而且他为什么会粘上这个刚来J国的华夏人?他和凶手或受害者有没有关系?
  铃木看着小孩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铃木尴尬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小孩看的缘故,小毛头不太高兴地鼓起嘴,突然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第一卷 红叶 8   “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查清孩子来历之前,孩子不能和嫌疑者呆在一起。况且我们也需要调查这个孩子的来历。”南山建议道。
  “话是没错,但现在已经深夜十点,你要怎么安排这个孩子?”铃木随口回道。
  “可我们总不能把这个孩子就这样放在这个嫌疑者这里吧?这么可爱的孩子谁知道那个变态会对他做什么!我可以在派出所值班照顾孩子,衣服可以在路上买给他,派出所附近也有公共浴池。”南山态度强硬地道。
  
  看来那个杀人现场对南山的刺激太大。摇摇头,铃木不再多说什么,以南山的资历,在看到那样的凶杀现场没有当场吐出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不错了。当时同车的警察,有一名刚跨进现场就转头跑了出去。
  事情就这样被决定,铃木又开口通过川居问了成舟几个简单问题,叮嘱成舟在没有警方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离开山乐庄后,众人一起起身离开。
  
  愁眉苦脸的成舟在听到孩子将交给警察带走时,心中暂时一松。
  奶奶/的,总算送走这个丧门神。想想看,自从遇到这个小子后他就没碰到什么好事。说不定这小子一离开,他的霉运也能就此离去。
  成舟看着怀中孩子异常乖巧的任由警察南山牵着他向大门走去,乐得对着小孩的背影龇牙一笑。
  小孩就在此时突然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欠扁的臭小子!
  
  就在成舟在心中暗暗决定将来结婚生孩子一定要女儿不要儿子时,川居从他身边走过,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会在明天与贵部联系,如果可能,我会要求贵部重新派人过来,最好下次来的是位能有担当的人。我想,今后几天你大概是没有什么时间和心神处理工作进行交流学习了。”
  成舟张开嘴巴。最可怕的发展出现,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
  
  “川居先生,我想我能……”
  “秀明,记得我刚才说的了吗?不要忘了明天联系华夏那边。”
  “是。”叫秀明的瘦小男子躬身表示明白川居的指示。
  就此,川居和彦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秀明抬起头望向川居的背影,面色有点复杂,继而转头看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成舟,用不太流利、发音亦不太准确的华夏语安慰他道:
  “不用担心太多。这件事怪不了你。你放心,明天我向华夏联系时会详细解释这件事情。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想你大概已经累惨了。”
  成舟抬起头,感激地对这位心地善良的瘦小男子笑了一笑,“谢谢你,麻烦你了。”
  回以一个微笑,秀明躬身道晚安后离去。
  
  成舟在房间中呆坐了一会儿,直到山庄女主人带人进来把小孩的食盘撤下,这才晃晃脑袋叹口气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去泡个温泉澡吧,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成舟踢踏踢踏拖着脚步、手拿浴衣走进大温泉场。
  时间已晚,大浴场并没有多少人。随后,他在更衣室脱/光衣服,拿毛巾围住下/半/身,拎着洗发水和香皂走进了浴场。
  有人对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我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吗?成舟不爽地在心中嘀咕。
  这时恰巧有位老人从温泉中走出,在经过成舟身边时,善意地提醒他道:“小兄弟,毛巾放在外面更衣室里可能会比较好哦。”
  “什么?你说什么?”
  老人笑笑,瞬间就明白了这名男子是个外国人。老人指指他围在胯间的毛巾、又指指外面,简单地解释道:“毛巾,放在更衣室比较好。洗浴的东西这里也有,你可以用这里的。”
  “噢噢!不好意思。”怪不得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原来是这个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带毛巾进来不太好,但决定入乡随俗的成舟向老人道谢后,连忙把毛巾放回了更衣室。
  
  重新走回浴场内的成舟发现人似乎更少,大概就两三个人还在温泉中浸泡着。
  等成舟在喷头下把身体冲洗干净,走进他一直梦想了许久的温泉中时,浴场内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呵呵,感觉像我一个人包场了。男人苦中作乐地想。
  成舟顺着池边滑下,把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泉水中,两手臂搭在池边的石头上。
  啊……好舒服……
  水温相对来说比较高,但对于疲乏的男人来说这似乎刚刚好,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成舟舒服地闭上眼睛,头枕在池边的石头上,放松整个身体,任由水的浮力轻轻托着他。
  心情渐渐放松,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亦在脑中逐渐展开……
  “澎!”
  
  水花溅起,溅得成舟满头满脸都是。
  谁?哪个混蛋!
  正在享受的成舟气的一抹脸,坐起身子就准备骂人。
  “哇啊!”
  一张粉嫩粉嫩、可爱讨喜的小脸蛋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视界内。
  瘟神啊!!!
  
  “你不是已经跟警察走了吗!”成舟张口就用华夏语吼道。
  小孩嘴巴一鼓,“我又回来了不行啊?”
  “你回来干啥?”
  “找你啊。”
  “找我/干啥?”
  “因为你闻起来比较好吃。”
  “吃吃吃!吃你个头!你刚才还没吃饱吗?等等,你刚才说啥来着?”成舟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小孩光着屁股插着腰,耍赖的神情粉可爱。
  可惜,不太喜欢小孩的成舟完全没有被诱惑。
  
  “不是,我是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在说华夏语?”成舟的表情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四个字来形容。
  小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J国语你听得懂吗?”
  这个……臭屁小鬼!竟然瞧不起人。怒!
  “老子是华夏人!不会说J国话很奇怪吗?你也是华夏人?”
  “啦啦啦~~”小孩小身子一转,在不大的温泉池中游泳,一边游还一边唱儿歌。
  嗯,歌声还不赖……成舟啼笑皆非。
  
  “喂!臭小子,我问你,你到底是华夏人还是J国人?你爸爸妈妈呢?警察怎么会让你回来的?”
  小孩撇过头,“我跟警察说,你是我爸爸,他们就让我回来了。”
  什么?!
  “你这样说他们也相信了?”
  小孩点点头。
  “天哪!”J国的警察怎么那么容易相信这个小孩的鬼话。
  
  咯啦一声,浴场的门被拉开,有人探进头。
  “客人,对不起,夜已经深了,请不要在浴场内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别的客人。”说话的是山庄的侍应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出去。”
  面红耳赤的成舟不好意思再在温泉池内长待,走过去一把捞起在池中开心地游来游去的小鬼,趁机会在他屁股蛋上拍了几巴掌。
  “要你吵!小孩子要学会安静知不知道?真是不听大人话的坏小孩。”
  小孩的嘴巴鼓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气得冒出熊熊火光。如果不是他现在……哼!这笔帐他记下了。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羞辱他的人。
  “哇啊——!妈妈——!”
  世界共通的哭叫声让成舟、也让那位侍应生当场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用说,侍应生在心内自然把所有过错全部怪到了当父亲的成舟头上。
  谁叫你乱打小孩?
  
  精疲力尽的可怜成舟抱着手拿可乐咕嘟咕嘟喝个不停的小鬼,拖着比来时更沉重的步伐经过山庄大厅,穿过木走廊的过道,来到被AHS公司包下的别院。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别院的客厅中却还坐着五、六个人。看样子大家都不太缺乏睡眠。
  成舟注意到这五、六个人中有他认识的乔治和刘荣,还有抽签和他分在一间房的三位同事,虽然分在一间房,但自己和他们并没有混熟,早上因为一大早就出门找孩子,根本来不及跟他们认识,只是大概知道对方的姓。
  
  成舟抱着孩子礼貌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大家晚上好啊。还没睡啊,呵呵。”
  “晚上好。”只有乔治微笑着回应了他。刘荣和其他人却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成舟莫名其妙。招呼也打过了,看看场面比较冷淡,他也不想多呆,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咳,成舟。”乔治叫住了他。
  成舟回头,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那个……”乔治似乎有点难以启口。
  “我们和乔治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搬到他们还有其他人房里挤一挤,希望你不要介意。”和成舟分在一间房的某人开口道。成舟记得他好像是印尼公司的中籍华人。
  拉开嘴角做出一个笑脸,成舟抱着孩子耸耸肩,似无所谓地回道:“是吗?只要你们商量好了,我这边自然没什么问题。天不早了,晚安。”
  乔治看着成舟离去的背影,张开口又闭上。
  
  门一关上,苦汁顿时上涌。
  什么嘛,都什么眼神?直接告诉我,你们不想跟一个杀人嫌疑犯呆在一起不就得了?
  有什么大不了,我一个人住还宽敞点呢。睡觉睡觉,不想了!
  “喂。”
  真是的,我哪里长的像杀人犯了?等事情水落石出,我看你们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我。
  “喂,大叔!”
  “你叫谁大叔呢?”成舟怒。
  
  “谁叫你不理我?而且我不叫你大叔叫什么?你还真想我叫你爸爸啊?想得倒美!”
  “你……!”
  成舟气得把小孩往山庄女主人铺好的棉被上一放,关掉灯,穿着浴衣拉起棉被从头蒙到脚不再出声。
  半晌过后,成舟感到自己的棉被被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子滚了进来。小身子钻啊钻,钻进他怀里。
  “喂,你在哭吗?”小孩戳戳他道。
  成舟偷偷用棉被抹抹眼角,微微张开嘴巴呼吸。
  
  “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小孩继续问。
  成舟偷偷吸了吸鼻子。
  “你肚子饿不饿?”小孩再次用小手戳他。
  成舟翻了个身背对小孩。
  “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你知道?!”成舟顾不了再隐藏,一下又把身子翻回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惊讶的大声叫道。
  
  “你真的哭了……没种。”
  “喂,小鬼,说话注意点!”反正都被看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成舟从棉被中伸出手拉过放在不远处的面纸盒,当着小孩的面,抽/出两张大声地擤起鼻涕。
  “小鬼,凶手是谁?”把面纸团起来随手扔到榻榻米上,成舟趴在枕头上问缩在他身边的小孩。
  “不告诉你。”小孩回了他一个很干脆的回答。
  “喂!”男人火大了。小屁孩一个也敢耍他!
  “我不叫喂。”小孩好像火更大。
  “那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
  成舟彻底无言。他现在终于明白那句千古名言中的小人指的是什么小人。
   第一卷 红叶 9   厚实的窗帘分两边拉开,分别勾在窗棂的挂钩上。
  窗外正在下雨,雨水打到玻璃窗上,顺着玻璃缓缓淌下,形成一道道水纹。
  屋内没有开灯,微暗的室内勉强可以看清东西。从窗外的景色隐约可以看出约是黄昏近晚时分。
  成舟茫然,他现在是在哪里?他记得他和那孩子闹腾了大半晚也没有从小孩口中挖出凶手的身份,最后累得睡着了,怎么醒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时间……难道他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成舟倏地转回身。
  
  只见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坐在一张单人床上,手中还握着一卷黑边录像带。
  成舟惊,这女孩子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低着头的少女看不清楚外貌长什么样,但恰巧及肩的整齐短发和保守的衣着,可以看出她是个有良好家教的女子。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渐渐的,少女的肩膀颤抖了起来。抓着录像带的手指越扣越紧,微暗的房间里,她的手指显得白得异常。
  有什么从少女的脸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到她的腿上,滴到她手中的录像带上。
  沉默的泪水比嚎啕大哭更能动人心肠。
  成舟看着他,竟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抽痛。
  似乎过了很久,少女终于抬起头。
  成舟差点惊叫出来!
  
  一张奇丑无比、宛似被烧过一样的脸就这样直直地对着他。
  一看就知道是后天造成的丑陋,就算在没有医学常识的成舟看来,也知道这是一张哪怕是集中天下所有美容整形医师的力量,也挽回不了的面孔。
  被毁掉的五官无法分辨少女原来的模样,但从她清澈的眼睛看来,想必她原来应该是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成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灾难才造成女孩这样的面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他只觉得,这女孩……很伤心很伤心。
  
  “……,”少女轻启嘴唇像是在向他诉说些什么,明媚的双眸中滑出的竟是黑色的泪水。
  你在说什么?成舟想问她。
  “……,”少女变形隆起的嘴唇一开一合。
  什么?你在说什么?成舟茫然。
  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不说出声音,我怎么能听得到?
  少女笑了,笑容恐怖,却能感觉出温柔和凄凉。
  把录像带放到床上,少女弯腰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照片。
  成舟看不见照片上有什么。
  
  一边流泪一边低喃,少女把照片举到唇边亲吻。
  成舟以前一直觉得这种作为很恶心,他总觉得这种事当着别人面做太做作,可是现在那种恶心之感并没有涌上来,涌上来的却是无尽的悲哀。这个少女传给他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放下照片,少女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带泪露出一个绝望的微笑。
  成舟看出少女对照片反复所说的话的口型是J国语的“爱你”。
  她是J国人,成舟在心中想到。
  
  少女忽然起身走到门边,拎起放在门边的一只塑料桶。
  如果成舟是常住J国的人,他会一眼看出那是J国人平常用来装煤油的油桶,很多J国人冬天都喜欢用煤油汀。
  可惜成舟不是,所以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少女把煤油桶拎到房间中央,看着她在榻榻米上跪下,把照片放在腿上,把煤油桶的盖子打开,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直到女孩把煤油桶举起,往自己的头上浇下。然后看到湿淋淋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不要——!”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但已经迟了。
  
  火柴被划燃,星星的火光亮起,在昏暗的房屋中显得那么温暖和诱惑。
  星星火光终于变成了火海。
  成舟痛苦地大叫着,他希望有谁能听见他的声音来帮助或阻止这个可怜的女孩。
  没有考虑,男人像个傻瓜一样扑向了火海。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在他眼前被烧死……
  
  女孩不停地用脚踢他,想把他踹开。
  痛,好痛!我在救你啊!
  奇怪,她明明是跪着的,怎么会踢到我?
  咚!肚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痛死我了。成舟忍不住伸手去抓女孩的脚。
  咦?
  手中的感觉不对头,那个女孩有十八/九岁了吧?怎么脚这么小?
  捏,再捏捏。
  “啊啊啊!”有人在他耳边尖叫,小孩特有的尖细声音让他脑子都快裂开。
  
  小孩?成舟愣了愣,就在他想抬起手臂送到眼前来确定那只脚的时候,手臂一动,脑子随之苏醒。
  “你还不放手?”小毛孩尖叫。
  透过窗外射/进来的朦胧晨光,成舟发现自己手中捏着一只小小的脚丫,再看看这只小脚丫的主人……
  “如果你自/焚,我绝对不会去救你。”小鸡肚肠的大男人一边咕哝一边丢开了手中属于那个小鬼的小脚丫。
  还好只是梦,成舟暗中舒了一口气。
  
  梦中的感觉太真实,就好像那一切就在他眼前真实发生过。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那种事在他面前发生。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去救那个自/焚的少女。
  天!我以后一定得多想想再行动,绝对不能一时冲动。这个梦就是对他的警告啊。
  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又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的成舟看时间还早,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喂!起来,要地震了!”小孩趴在他耳边叫。
  骗人。
  “是大地震哦,到时候你不要吓得大哭。”小孩见他不理他,气得小手在他头上噼里啪啦拍个不停。
  嗷嗷嗷!谁帮我宰了这小鬼?成舟受不了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哼!小孩眼珠一转,不再叫他,鼓着小嘴,双手抱胸盘腿坐在棉被上等着看好戏。
  
  耳边安静下来后,精神上疲乏到极点的成舟很快就再度沉入到睡眠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两个小时、又好像只有两三分钟,微微的,成舟感到身体有点晃动,感觉像睡在船上一样。
  起初晃动并不是很大,以为自己在梦乡回到摇篮中的成舟也没有多少警觉。
  渐渐的,晃动变得越来越明显。
  
  小孩抬起头看天花板,那里悬着的灯盏与它下面挂着的灯线正在晃动打转,紧接着竖在矮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啪嗒一声倒下。再看看那个仍旧睡得四平八稳的大男人,突然!哐啷哐啷整个屋子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切发生的非常之快,从微晃到巨震不过十秒左右。
  
  眼睛猛地一睁,刚才还抱着被子在梦乡沉浮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挺从榻榻米上弹起。
  保持半跪的姿势,男人盯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有人以为这时的他还在半梦半醒间那就错了。此时的成舟,脑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眼看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没有关严的窗户发出可怕的格拉格拉响声。
  小孩以为男人已经吓呆掉,没想到这人却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如脱兔般从棉被上迅速爬起,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拿出护照和钱包,接着又冲到衣橱边拖出行李箱,随即立刻往门外冲去。
  小孩呆呆地看着成舟这不同寻常的麻利行动,眼看那人已经跑到门口,忽见他脚步一顿,随之一个大转身,人又折冲了回来。接着小孩就感到身体一浮被拦腰夹起。
  
  十秒过后,山乐庄别院的院子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穿浴衣光着脚丫的客人,同时摆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其他从屋里或走、或跑出来的客人一起看向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对成舟示以敬佩的目光——这时候你竟然还能顾得上行李箱?
  山庄主人和本地人都很镇定,纷纷安慰国外来的客人,他们表示山庄的房子都十分抗震,七级以下地震都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今天不过是场小小的5.8级地震而已。
  成舟抽了抽嘴角,将近6级的地震还是小地震?果然国情不一样,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完全不一样。
  
  这么大的地震就跟吃饭不小心摔了碗的小事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成舟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说服警察让他留在山乐庄的,总之,现在这小子就好象成了他的责任一般,不但得供他吃、供他穿,甚至还得随时随地留意他的行踪,只因这小子太会乱跑。
  这不,就刚才去厨房拿饭的一会儿工夫,人又不见了!
  
  成舟扳扳手指数数,自己来到J国已有四天,也就是说那起公厕杀人案也发生了三天。可到现在杀人凶手还没有个头绪,而身为嫌凶的他这几天过得……唉!
  先不说那些名义上的同事老是背着他窃窃私语,还有那个可怕的川居和彦老是用看垃圾的眼光看着他,而三不五时跑来查岗的警察压根就把他当嫌疑犯看,最惨的是总监在电话中跟他说的六个字:洗清了再回来。
  背着这些重压的他,白天过得凄惨无比不说,就连晚上也不能得到好好的休息?为啥?还不是那个小鬼!
  
  一到晚上那小鬼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害得他每天都得等他到半夜,有时候警察来突袭检查发现小孩不在,他还得拖着两条腿满山的搜索他。
  等好不容易找到小孩,能爬进被窝里歇歇了,两眼刚闭上又开始做噩梦,不是公厕那个鬼的鬼脸老在他脸前晃悠,就是那个破相的女鬼把自己烧给他看。弄得他原来挺英气的两眼肿得像金鱼眼。
  
  凶杀案发生的第四天凌晨,一点零六分,整个山庄已经陷入一片寂静。
  成舟按着遥控寻找好玩的节目,翻了半天没看到想看的。
  记得在学J国语的时候,他好像听老师说过J国在十二点过后成/人节目比较多,为此他还特地在下午小睡了一会儿准备好好见识一下J国的深夜成/人节目。结果……
  
  好棒!吸吸口水。果然够味!
  一帮身穿水手服和比基尼的妞儿正在电视上比赛胸部大小,成舟头一次见识到F罩杯的威力。
  在看到那群身上只挂了三小块布的妞儿开始集体空手跳绳后,成舟坐在电视机前就傻笑起来。
  
  可惜,这个节目刚刚在六分钟前结束。随之男人又花了六分钟找台,结果不但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反而越找越心慌。小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秒针一圈圈绕过,接着分针像在跟秒针赛跑一样,在他眼里打起转。
  还是出去找那个小鬼吧。否则出了什么事又会赖到我头上。
  成舟刚把电视关上。
  “咚!”
  
  “谁?”
  一片寂静。
  
  “哪一位?”成舟疑惑地站起身往房门走去,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没有人回答。
  
  成舟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对面并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正准备转过身,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是那个小鬼吗?但听脚步声又不太像。
  脚步声并没有在他门前停留,听声音似乎正往别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看一看?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走廊上又响起了另一道更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有个人在蹑手蹑脚走路。如果不是他趴在门上细听,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微的声响。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显然也可以杀死成舟。
  脚步声从门前而过,待对方走远了以后,成舟偷偷转动门把打开一条缝,闪身跟了上去。
  
  山庄里外异常寂静。
  除了门头和过道的夜灯,几乎所有房间都看不到亮光。
  虽然已经小心走路,但耳中自己的脚步声听来却如此明显。这夜,实在太静。
  别院的玄关已经可以看见,接连玄关的是直通正屋的木走廊,走廊外就是山庄主人炫耀自满的花园。
  成舟猫腰穿过玄关,轻手轻脚地越过木走廊,在接近山庄大门时身子一沉,蹲了下来。
  庄外的柏油路上站了两个人,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两个人的影子奇妙地重叠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