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梦魂 一、王者 那一日的深夜,有个人自等待已久的某个梦里醒来。 很难说是松了口气呢,又或者该替某个人觉得事情棘手而叹息。 “来人,去找那位来自非定世界的客人,告知他,等待的人要降世了。” 降,有降临的意味,大多只会用于十分了不起的人事物上。 想起来客所说的那位引导者的行事作风,确实是配的上“降临”这个词。 问题是,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位兽王宗的胃怕是又要疼了。 自家黄金狮王殿下平时不做事也就罢了,好歹它一直窝在同一个地方,震慑着某些蠢蠢欲动的蠢人们,让他们不敢造次,可是,如果事情牵连上另一位引导者印暄,狮王殿下是绝不甘心不去参与的。 一想到今晚传出消息后,隔日黄金狮王殿下一逃跑,自家大门可能要在下一刻被兽王宗踹翻,再登门踏户的闯进来抱怨,外加抓人顶缸的一起去忙到死,他就有种想要逃跑的欲望。 “来人,传讯给兽王宗,便说事关重大,吾今晚便去了七水世界。” 话声一完,待听到外头侍从们的回话后,他转身面对书墙和衣柜,随便抓了个布巾,东抓、西放的连连塞了好几样衣物、书本,就将包袱款款,系好活结往怀里一抱,想也不想就准备抛家弃族,一去经年。 只可惜,当他抱着因为装了一堆舍不得不带着走的书本,变得过重的包袱,跌跌撞撞的冲到自家门口,已看到门外不远处的树下,有个人和一头狮子似乎等了太久,等到干脆席地而坐的等不到人誓不罢休。 他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提着快拖地的包袱,深恨自己反应太慢,现在才想逃,是不是有点晚?那这样是还要出去吗? “离期,你出来啦,我快等不及了呢!” 用着最欢欣雀跃的口吻,却动都不动继续赖在地上坐着的少年,在浅浅银白月光笼照下,那身样式太过古老又太过厚重的黑袍,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受,有如他是从千年前穿越过来的幽魂一般,那么阴森诡谲。 “咳咳咳,劳您久等了,吾离期在此见过禾忍大人。”被称为离期的他,拖着已经垂落地面的包袱,以十分夸张的,画圆弧般的举动,虽然往少年和那只黄金狮子的方向走近,却又力求能够离他们两个越远越好。 “呼噜噜。”身形不小的黄金狮子怒其不争般,甩了他一个白眼。 “刚接到的消息,军长将在七水世界‘降临’,我能带他走了吧?” 少年慢慢从地上爬起,看似客气的询问,但是话声未尽、身影一转,就动手抓住离期的肩膀,想直接拖他走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强行绑票。 “黄金狮王殿下──”离期拼命的伸长手,他才不要跟禾忍大人走。 这位大人表面上柔弱单薄、和气好说话,实际上阴险狡诈、腹黑善谋,如同暗箭一般,总能找到人心里最阴暗、最不愿为人所知的弱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一击中的,让人脱不出他掌心的乖乖被其掌控。 离期最爱的就是自由,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使唤、命令。 偶尔听从兽王宗的要求帮着做点事还不算什么,真要被人当成手下般的呼来喝去,他是连一天都忍受不了的。 “呼噜噜。”巨大的黄金狮子依旧趴在树下没动,仅是微微抬了下前爪。 啪的一声,小小的静电磨擦在这一刻居然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效果。 禾忍握着离期肩膀的手,就这么被电的被迫放开。 “……印暄说好的,军长出生的时候,我可以到场守护的。” 哀怨且夹带着连连叹息的轻声诉说,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可惜黄金狮子对于这番话,是理也不理的干脆无视。 禾忍暗暗撇了撇嘴,反正他这些话本也不是蓄意对黄金狮子说的。 果然,先前巴不得能立刻离他越远越好的离期,忽然停止了挣扎。 印暄?离期忍不住为这个名字心动了一下,听说那是引导者?他的祖先里就曾有一位是引导者,所以他们麒麟一族,才会一直倍受王的关爱,那么,这位印暄大人是不是就是昔日引导黄金狮王殿下成王的那一位转世呢? 也就是说,印暄是那位让自己无比崇拜、力求效仿的祖先? 离期是不晓得如何才能成为一位引导者,可是这不代表他不能去观摩,然后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成为引导者,好好引导一位世界之王。 就为了这个人生目标,虽然跟禾忍大人同行是件苦差事,他也不愿放弃。 “若是禾忍大人能保证七水有新王诞生前,不会中途逼吾回来?” 离期非常想去,想要亲眼看着引导者的一举一动、想要知道新的世界之王是如何被审视,又是如何下定决心成为王! “这个,你想要在七水世界久待,还要待到大局底定?” 禾忍没有一口应承,他为难的改看向黄金狮子。 在王兽世界待了有一段时间,禾忍深深体会到黄金狮子的毫不作为,以及忙到死的兽王宗有多需要离期帮着前后奔忙。 撬人墙角是件不对的事,尤其禾忍深知在七水世界里,黄金狮子表示一下态度,都会比他说干了嘴还来的有用。 而想要黄金狮子肯帮忙,就绝不能得罪兽王宗,这是先决条件。 那么,该帮离期说话吗?会不会既得罪兽王宗又得罪眼前这头狮子? 一时间,场面为此冷了下来,半晌没有人说话。 离期看看不再开口,彷佛要放弃的禾忍,再瞧瞧不动声色的黄金狮子。 “黄金狮王殿下,吾想去,让吾去吧!”离期使劲的哀求。 血缘传承不愧是世界上最奥妙也最神奇的存在,让人随着时光流转,依然能在已不期待的情况下,依然窥见过往回忆的某一幕,又一次在眼前上演。 黄金狮子不记得了,自己的主人有没有这么小孩子气的对自己哀求过。 只是,那种双眼发亮、打从心里渴求什么的举动,好眼熟啊! 每一次主人看着又一本新的历史书籍刊印时,总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它总需要跟历史书籍争宠,需要听话的乖乖做完很多很多工作,才能让仅仅十九岁就成为史学大家的主人愿意稍稍移开目光,朝它多看两眼,那就是充满血泪的黑暗过往,是他不愿想起却又珍藏在心的宝贵回忆。 离期……之所以让兽王宗,也就是金李这么倚重,果然是他长的像当初的引导者琉麒的关系吧?连带着让它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打动。 实在是没有办法狠下心,对着那一张和昔日主人神似的脸孔说不! 而离期很难说他是不是也多少猜到了一点?所以他总会当帮凶,帮着兽王宗用各种藉口,要求它多在王兽世界里待上更长时间。 有时,黄金狮子会忍不住想着,离期跟印暄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有如“过往”和“现在”并肩而立,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现在离期都主动要求了,自己要不要顺理成章的同意呢? “黄金狮王殿下……拜托。” 离期似乎认为哀求没用,猛地改成严肃的请求。 “呼、呼噜噜。”黄金狮子差点被自己的叫声哽住。 好、好吧,离期这个姿态更加像过去的主人了,让它怎么反对啊? “呼噜噜。”黄金狮子认命的朝禾忍微微点头。 “谢了,我一定会在印暄面前多帮你说话,还会帮忙找理由把彼阿跟亚纳支回非定世界加班,你有空就过来啊,我在七水世界和印暄一起等你。” 禾忍毫不客气的大开空头支票,也不管彼阿跟亚纳他是不是真能支走。 反正,这种时候多说点好话,肯定有用。 确实,黄金狮子心情好像因此变得好上不少? 下一刻,当一个偌大的木门打开,从上方往下砸落,代表了身为这个世界的王,亲自出手开门送他们跨界离开。 能搭一次顺风船,禾忍暗暗庆幸自己够识时务。 至于晚点该怎么面对又要讽刺自己“引狼入室”的酒友彼阿,那个、那个就再说啦,那从来不是重点,尤其,是军长要在七水世界降临的现在。 二、人鱼 那条鱼从头到尾在心里呐喊着,不同意、不甘愿、我不要、谁都不能夺走他、宁愿自己去死、不要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等等之类的话。曾经是一条鱼的自己,要有多不甘心,这一次才会变成一个人? 记得有个朋友说笑时讲过,鱼的脑容量很小,所以很笨,笨到持续用相同的方法去抓鱼,一样可以满载而归。 那么不再是鱼,拥有狡诈诡谲的人类脑袋的自己,是不是真能改变一切? 当他承认自己不是做了一个梦,是想起过去的记忆,他渐渐拥有一些特别的力量,在当时主人的说法中,这是世界赋与他这个王的力量。 主人曾经遗憾的说起过,世界之王也不全是好的,就算抱持的是善待世界的想法,但是错误的做法,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下,也有可能被世界惩罚、驱逐,而他希望自己在他的养育照顾下,千万不能变成那样,要好好当一个王。 是的,谁让他想起来了呢?想起海妖与人鱼的罪,所以他更加不愿。 或许每个拥有不同于他人之力量的生物,大多会有这类的毛病吧?会有“天既不足、我来弥补”的错觉,接着就去做了其实他们没有资格去做的事。 驱逐世界之王的主人?可能在人鱼跟海妖眼中,他们是让尽完责任的引导者离开,前往下一个需要引导者帮助的世界。 正文 第一章 轮回之梦 忘记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的事,他忽然做了一个梦。 自从清鱼抛下这个世界,以死换取自己的留下后,拥有世界之王的力量,却仅仅是个引导者而非王的自己,有很久的时间,不曾入梦。 就连习惯性惩戒犯错的人鱼和海妖的行为,都仅仅是惯例,再不是心里有所怨怼,才会继续去做,这种情形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想来,往往有些畏惧。 坚定的信念在时间的逝去下,似乎会被渐渐的磨灭? 不知何时起,他会莫名的发着呆,忘记上一刻在烦心的事,更忘记下一秒自己又该去做什么,彷佛整个世界都快被他抛在脑后。 但是,尽着王应尽的义务,因为他享有属于王的力量,这种付出与得到的对等关系,仍然使他在年复一年后,觉得精疲力尽起来。 突然有一点后悔,自己居然想把清鱼推上王位,不然的话,要像传闻里的千战世界那样吗?不断的内斗再内斗,从没有想过一朝外敌入侵时,一盘散沙的他们该如何面对,恐怕没多久便要沦落成其他世界的附属物吧? 或者,是像那个真的被无数外敌攻击,至今仍在死守,在被侵略的紧要关头,重复的击退又被袭击,永无宁日、永陷战乱的非定世界,看不到和平在哪里,更是无数的亡者站到了最前线,连去轮回都不可以? 不管是哪一个世界的惨况,仅要想一想,他就会放弃“抛下”的念头,仍旧行使着王的能力,守护着这个七水世界。 他从空中远远的飞过,可能是飞的太高的关系?模模糊糊的见到某一座岛上极高的悬崖处有个人仰头望着他,那个人……意外的熟悉。 梦里的自己,更是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清鱼。 真诡异,那明明是个人,而自己的清鱼却是一条鱼啊! 话说回来,清鱼轮回之后,应该不会再想当一条鱼了吧? 所以,真的要去海边等待清鱼再现?或者……那个梦,反而才是真实? 如同另一位引导者印暄总会拥有一些特异能力一样,如今他亦有了? 是不是,一段错误的过往,终将开始导向正轨? 就从他的等待,好不容易真的等来一位引导者“降世”的现在开始。 会再见的吧?那一位太多年不见,被自己养大,又为自己放弃生命的王,属于他的王,他的……清鱼。 犹记得那个庄重严肃告诉自己这句话的人,当时站在战场的最前线,踩在一片断肢和血泞里,明明浑身狼狈满是尘土,眼里、嘴角仍满溢着毫不放弃、充满光明的坚定信念,看起来彷佛会发光,让人下意识想把他当成目标崇拜,想追随在他的身后,受他的命令左右,想当他手底下的兵。 那一天,他以这句话为承诺,把哭到不行的小红送进了轮回。 那个哭着、闹着不要去轮回,要陪他们守在最前线的女孩子,很让人心疼,所以,她越是哭闹着说不要,他越是残忍的坚决送她离开…… 在军长走了以后,当另一个引导者陪在自己身边,他赫然发现,很多事自己当年不敢面对,便停留原地,没有成长,错误也越来越多。 难怪,最后他设计谋划了千年,居然完败给军长。 这一次,不会了,他以前是考虑太多,才会老干蠢事。 他还在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陪军长回去非定世界找小红。 那么当战争彻底结束,管她愿不愿意,他是肯定要送她进轮回。 因为战争全胜了,换她该试着在情场上不再失败,最好胜个一次,是啊,感情的话,赢一次就够一辈子幸福了吧? 自己最擅长的是研究、是实验,那三个破坏狂在实验室里根本没用。 “醒醒、醒醒,那个、那个禾忍大人醒醒。” 一个不知说是恐惧,或者是关切的嗓音,小心翼翼响着。 忽然被从梦里叫醒,少年恍惚的移开遮在眼前的宽长黑色衣袖,眨了好几次眼睛,把眼角的水气强行眨掉后,勉强适应了周围的一片黑暗,那是不同于非战世界的漆黑。 可以说,因为有各种空中城堡加上亡者的关系,非战世界的夜晚并不黑,甚至有点不夜城的味道,如果是特殊节日,当晚更是亮如白昼,整个世界会亮的让人怀疑现在到底是白天或黑夜。 而眼前七水世界的黑,是没有经过人工照明,最纯粹的天然夜黑如墨。 七水世界明明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这一次的感觉如此奇怪? “天好黑。”少年忍不住抱怨出口。 “怎么会呢?禾忍大人,汝看天上,明明有星星在闪烁。” 一本正经讲着这话的他,一双眸子虽有些浮躁的望着远方,手上轻拍着躺在他身前位置的少年背部的手,轻缓柔和的力道持续不变。 直到彻底清醒,少年骤然发现,昔日被称为暗箭,在战场上除了军长,连小红亦不能全盘信任如他,居然毫不排斥被人拍着背部哄着入眠。 “该说离期你不愧是印暄的后代吗?保父资质难道会遗传?” 少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没有军长却有印暄陪着的那七、八年里,被保父照顾的太习惯,于是失去了早些年在战场上养成的警觉性。。 “保父吗?挺不错的,吾十分向往。”离期拍抚少年背部的手力道依旧。 是啊,整个家族里,没有人比他更向往要做引导者。 而当年留在家族里的少许纪录,每逢提起那位祖先和黄金狮王殿下时,最多的便是如何宠它、爱它、照顾它的叮咛和提醒,详细的程度几乎可以和密密麻麻的笔迹成正比,会让人满满的看见字里行间藏不住的珍惜和重视。 如果能如同那位祖先,照顾、教导好一位王,那是多大的成就? 该说是印暄个人的影响吗?毕竟那少年听的出离期呻吟般声音低微的自言自语有多认真,一时间有些听愣了,身为注定要被引导者“抛弃”的王,难以想像原来引导者最初走上那么一条路时,会是这样的信念和想法。是他过往的家族。 否则的话,总不会全天下的引导者们,基本上皆有这么、这么……用什么形容词好?保父似乎不够贴切,说是烂好人也对不上,该用什么呢? 算了,不论用什么词,全配不上军长那个“保家守法”的信念。 少年摇摇头,努力收回睡太久刚醒来时的发散思维,做正事要紧。 “你说,军长现在是在七水世界的哪里呢?” “吾记得是在一个很漂亮的水域,附近有泛着浅浅白光的珊瑚礁。” 离期努力回想预知梦里看到的画面,最后坚定的点点头。 “是吗?珊瑚礁啊,会散发浅浅白光的。” 少年强忍着催动飞行缓慢的双人隼型飞行器的欲望,他们可不能引起太多半兽人的注意,这一次和过去来这里潜伏时一样,要悄悄的进行,而鸟通常是不在夜里飞的,导致飞行器的速度需要更慢的移动。 反正,不管飞的快或慢,一定会见面的。 少年遥望着底下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慢慢雀跃期待起来。 要见面了呢,终于又要见面了,在睽违太多年之后! 初成为王的时候,少年和印暄闲聊时,常常提起军长投胎了没有的话题,本以为纵使半兽人怀胎时间再长,他仅要等个两、三年,军长便会出生,谁知道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七、八年过去,连彼阿跟亚纳都从千战世界来到印暄身边,军长不知道在搞什么,依旧没有投胎的迹象。 彷佛经历过非定世界千年战争之后,军长也需要好好休息几年。 说真的,七水世界的引导者雪鹗为此,脸色一天比一天铁青。 好在,经由离期的梦,顺利预知了军长的投胎和即将降世。 难不成只要在王座上坐久了,世界真的会回馈当话说,为什么非定世界跟七水世界全没有这种预言人才?黄金狮王到底有多得天独厚?当个世界之王能找回引导者,还送到别的世界坐上双王的宝座,甚至在自己的王兽世界里拥有各种其他世界没有的人才,为什么?王的一些好东西? 少年脑中思维在此猛地暴走了几秒,自己在印暄督促下有好好做个王,虽然不到十年之久,但是他尽责了,自然能有点福利吧?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军长从双王的宝座上逃走,要赢,一定要赢! “禾忍大人,汝的气息有些乱了。” 不,是一口气报复两个世界,连同非定世界在内,七水世离期本来不打算和这位暗箭多说的,他不喜欢这位大人的个性,问题是,他发觉自己拍抚对方背部的手,像拍在紧绷的皮革上,让人立刻发现对方全神贯注、蓄势待发的正准备做些什么,使得浑身肌肉全绷紧了。 “呃,稍微想太多了。” 少年不会承认,他有把初生的军长直接按上王座的冲动,虽然世界可能不会承认,连雪鹗也会跟他翻脸,仍是会不自觉这么妄想。界同样被列谁让他实在是等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少年甚至想过,要是等不到军长降生的那一天,他肯定要去报复全世界。 为目标,军长要是一直、一直不投胎,他铁定会等到等不下去,最终跑去干蠢事。 身为心性灰暗、心思诡谲的暗箭,他承认自己不够阳光开朗,于是禁不住越想越悲惨,心情越来越暴躁,似乎挺正常的? 即使为此偶尔会被印暄拎过去数落,再被彼阿那个酒友拖去切磋,接着被亚纳用眼泪洗澡什么的,小日子过的稍稍艰难,好在,他依旧等到了这一天! “离期,还有多远?”少年忍不住又问。 拍抚在他背上的手,这一次被迫停了几秒,才恢复动作。 “禾忍大人,别急,很快会见到他的,很快。” 离期安抚人时的声音,音质明明较为低沉,却和印暄一样温暖。 少年满腹的焦虑,勉勉强强平缓了几分,不再催促、逼问之后,张开口吐出的,偏偏分不清是叹息或自嘲的低笑。 是吗?很快啊…… 正文 第二章 另一个王者 如同某个从千战世界听到消息后,立马跨界而来,准备掌握第一手引导者“降世”消息的访客,尚来不及前往事发地点,更没机会见到七水世界如今代理世界之王身份的引导者雪鹗,就先被人绑住吊起来。 果然,不听恶魔言,吃亏在眼前。 身披盖帽及膝黑斗篷的某访客,实在很想抓狂的放声咆哮。 只是,黑牙不是公认的白目而已吗?啥时兼任乌鸦嘴? 黑牙不过随便说说什么“喜欢围观人,小心被别人围观”,然后他跨个界,直接一脚踩进别人的陷阱,成为了被围观的那一个。 总有种“既视感”,这种跨界之后被人五花大绑吊在半空的情况,唉呀,怎么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熟悉的让他被吊在半空摇呀摇时,居然想笑。 咳,肯定是被奇拉那个不良的前天使军统帅传染了,被敌人吊起来什么的,他哪可能会熟练呢,明明是这么陌生的事……陌生的?事? 啊啊啊,哪里陌生啊,依稀记得第一次被黄金狮王殿下吊起来的时候,战战兢兢外加满腹委屈,他是史官好不好,赶走引导者什么的,关他什么事?他不过是在同僚们的逼迫下,为了不特立独行的被排挤,只好同流合污的改写史书,结果要被吊起来审问,外加被流放吗?那其他共犯呢? 呃,咳咳咳,据说那些共犯下场比他凄惨个成千上万倍,而当年最愚蠢的那个首犯,据说仍在黄金狮王殿下的手上,持续被折腾中,几近永不超生。 所以,能活着,可以继续书写热爱的史料,他要庆幸了? “我说,被吊起来还能发呆,这是什么情况?啧啧啧。” 有些轻佻的发言,配着半蹲下身从下往上抬眼看来的一双冷眼,不晓得是七水世界缺乏人造光源的关系,天太黑、有星星的夜晚月不够亮,才会营造出这种黯沉没有光亮,死寂漠然的会让人心惊胆跳的眸光。 有些像当初黄金狮王殿下气急想活啃了他的眼神,好凶残。 “那个,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很识时务的意图求饶。 “说什么近日无仇,不是跟着跨界过来了吗?” 悠笑着站起身的那个人,听似随和平静的语气,却在下一刻,恶狠狠的抓起黑斗篷的兜帽,连帽带发的拉起被吊在半空的他的头。 被扯痛的头发强迫抬高头,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却一眼看见飞在半空的那个人,这是七水世界,是属于半兽人的世界,这里最多的是鸟人跟鱼人,附属于这里的非生物是人鱼跟海妖,那么,半空中的……是什么? 前史官,如今自称是异界商人的蜃始打包票,大前方那个绝对不是出自七水世界的原装货,即使那个人拥有近似华丽鱼鳍,散如蝶翼状的耳朵,背后有小小的一双精灵般透明翅膀,脚下却没有这里鸟人特有的鸟爪,也没有鱼人在肩部或背部必有的大片鱼鳍,所以会使人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再说到那个人身上的衣物,不是鸟人和鱼人的简短衣物打扮,初看反而和引导者雪鹗有几分相似的层层叠叠装扮的衣物,直到转正了身体,才发现另外半边的身体竟是赤裸的,把衣袖别在了腰间,露出大半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如同鱼鳞般的大片刺青,且是红中带金的特殊颜色。 是距离隔的太远的关系吗?蜃始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又一眼,仍是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在月光照射下模模糊糊的五官,顶多能看出很立体,是那种刀削斧凿般,极有力道的硬朗长相,倒是身材消瘦颀长,并不壮硕。 没有意外的话,是某个路过的世界之王? 蜃始毕竟被黄金狮王殿下使唤、被少女魔王殿下荼毒了N年,那种世界之王的威势、气息,倒是不陌生的,古怪的是,对方此时是在七水世界里。 “那位世界之王为什么在这?你是那位王的属下吗?” 蜃始一想到对方是王,忽然联想到刚刚那个毫不客气抓起他帽子和头发,硬是拉起他头的那个人说的“不是跨界过来吗?”那句话,心里闪过一个猜测,总不会这位王被追杀什么的,自己偏偏这么倒霉的挑在这时候跨界撞上? “你的意思是?”有着死寂漠然眼神的那个人,猛地放开了抓住兜帽的手,迟疑的回头看看飞在后方的那一位,接着看回一脚踩在陷阱上被吊在半空中的他,上下打量了许久后发现什么般的双掌一拍,“王兽世界的蜃始?”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眼睛里会有白雾在转动的独特情形,是他了! “是、是、是,是我。” 蜃始的兜帽被掀掉那么久了,他很感慨,肯定是这几年被黄金狮王和少女魔王奴役的多了,太少去其他世界走走,才会没有前几年的名声远播,瞧瞧他一个优良异界商人,居然会被人认不出来,以后生意怎么做啊? “好多年没听说你在收购历史文物了……我是白嵌。” 眼神死寂的他,前一句在说明自己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后一句在自曝身份,只是没有详细的介绍,仅有简单的一个名字。 “贩卖希望与梦想的白嵌?你好、你好,我是收购历史与过往的蜃始。” 继续被吊在半空,蜃始心情却突兀雀跃起来的连忙自我介绍。 他是不曾见过,却时常听说,听说这个营业范围和他恰好相反的异界商人,好不容易能在诸多世界里“遇见”,真是缘份。 话说回来,白嵌原来的世界是哪个?身后的那个是白嵌的世界之王吗? 似乎发现蜃始的目光不自觉往某个人飘,白嵌嘴角抽搐的挣扎了一会儿,伸手拍拍蜃始的肩,下一刻,吊住蜃始的白色丝绳彷佛被化在水里的纸,瞬间溶化、消失于空气中,而蜃始刚觉得身体一轻,要从半空中掉下去,就被白嵌抓走肩膀,连拉带拽的送到那个同时有着鸟人和鱼人特征的某人身前。 “王,这个是王兽世界的蜃始,是前史官,算是有名誉的商家。” 白嵌详细的说了蜃始的工作、出身的世界,依正常状态,接下来该是介绍自己的王,偏偏他语塞般的张着嘴巴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是悠悠叹口气。 “出走了。”不在意似的,连名字都没被介绍的王干脆自行开口。 蜃始前不久才替某位引导者介绍一个王出走的世界,这么快眼前又一位出走的王吗?嘛,每个出走的王背后总有个不堪提及的世界,他能理解白嵌为什么一副被猫咬了舌头,话不知从何说起的郁闷模样。 “您辛苦了。”蜃始恭敬的向那位王微微低头示意。 “辛苦的是白嵌。”王用调笑的语气这么说。 “嗯,看的出来,白嵌眼神都死了。”蜃始这是想活跃下气氛。 “拜托,我这眼神是天生的好吧?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看,是王捡到的,就是为了这个才在这里设陷阱,没想到会是你跨界之后踩进来。” 白嵌说着手往旁一挥,一块冰被冻在半空的显现出来,他手一甩,蜃始毫无误差的顺利被甩在了那块冰上,接着,白嵌双手呈捧物状的移到那位王的身前,而王被层层叠叠衣袖遮盖的那只手举高后,一个奇异的光球被放到白嵌的掌心上,于下一刻,白嵌捧着光球递到蜃始眼前。 蜃始迷茫的看着光球发愣了一会儿,才想发问,忽然,有个蓝光微微从光球里渗透出来,现场似有若无的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个!”蜃始眼睛瞠大,他记得这个,这个是千战世界大天使长特有的某种法术施行后,会残留下来的味道,再联想到他之所以兴冲冲的跨界过来,是想要来干什么的,不禁脑子卡壳的整个人被震呆了。 啊,那个据说要降世的引导者,前军长厌眠……不会是眼前这个光球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上光球依然在散发着存在感。 浅浅蓝光伴随着好闻的味道,可以安定人心的光球,里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在跳动,似乎再多给点时间,会有东西被“孵”出来。 “七水世界这里,人鱼跟海妖是怎么出生的?” 蜃始不愧去过许多世界,对光球的怀疑在经过长久时间的思考后,有了个比较靠谱的猜想,非生物的能量体出生吗?居然不是鱼人或鸟人,而是选择人鱼或海妖投胎,是不是有点太凶残? 不是据说因为引导者雪鹗的关系,人鱼跟海妖逼死了前任的王清鱼? 导致现在雪鹗超厌恶人鱼跟海妖的存在,清鱼肯定也对这两个种族不喜,那么,投胎成这两个其中之一转世的厌眠军长,委实太有勇气! “真不怕被弄死吗?”蜃始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人毛骨悚然的一抖。 “啊,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差点被弄死,才会被王捞到手?” 白嵌简简单单的话,极富有想像空间的顺便简介了遇见光球的情况。 “啥?什、什么叫差点被弄死?”蜃始手抖的险些把光球抛出去。 “嗯,被一群鸟攻击什么的,还被一群鱼抢着吃,然后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把‘它’捞起来,又被鸟跟鱼密密麻麻包围攻击,场面十分浩大,连清心寡欲的王也被吸引过去,最后才会被少年托付先带走这颗光球。” 白嵌边想边说的说完,忽然神色有些凝重。 “等、等等,王,那个把光球托付给我们的少年是不是──” “双王之一。”王爽快的把他不敢说出口的猜测说出来。 面无表情的少年?蜃始惊愕的双眼发直了,他有个不好的猜想。 彼阿死哪去了?亚纳呢?菲阿呢?怎么会剩一个印暄啊啊啊! “你认识?”王好奇的望向他。 “认、认识,呃,可不可以麻烦您帮忙一下?”蜃始豁出去了,该求人就求,那是因理啊,是在他不晓得的时候死过一次的因理转世。 王慢吞吞的上下看了他一会儿,惜字如金似的吐出个字。 “走。”一个字,瞬间扭转了周围整个空间。 正文 第三章 金狮王 蜃始微眯着眼,不自觉捧紧手上的光球,眼前这位王有些不对,通常前往其他世界的王,会被世界规则压制一部份的力量,连黄金狮王殿下在其他世界移动全要靠着木门强行开门再跨界,前面这位怎么不用? 可是,虽然空间转换的发动速度极快,形成空间通道后,周围变化的景色不快,似乎这位王并不能“心想事成”,依旧被世界的规则所限制。 难道只是力量体现的情况不同,其实这位王的实力也有受到束缚? “呃,不是我的王不积极,实在是,这是别人的世界,强行开出来的空间通道转换场景的速度,是真的快不起来,这是最快了。” 白嵌似乎误认蜃始会用力抱住光球是因为急躁,连忙解释。 “啊,我知道。”蜃始尴尬的点点头,赶紧放开怀里的光球后,惊觉好像有听到光球在哀嚎,是错觉吧?是错觉吧?厌眠军长你无恙否? 不敢低头看怀里的光球,蜃始努力端住脸上担心印暄的表情。 即使光球出事,肯定不是他的错,他手劲才没有那么大! 这个,这样的说法,能不能骗过那个暗箭非眠? 蜃始没有丝毫的把握,算了,先不考虑那个,反正“人质”在他手上,古怪的是,这么想的时候,隐约察觉有人在看他,而他朝那个方向看去,瞧见的是那一位穿着怪异,半身赤裸、半身繁复的王正缓缓移开视线。 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整个世界竟似为此停留了瞬间。 闭起眼睛,那位王慢动作移开视线的举动,仍能清晰的记起,为什么? 蜃始是个史官没错,但是史官为了不被“不能更改、已成定局”的历史所影响,记的快、记的全的同时,代表的是忘记的同样快速。 史官会把各种大事以文字叙述方式来记忆,却不会去记得那些画面。 要不然各种灾害、祸事之后的纪录,那些尸横遍野的惨状,那些绝望崩溃的哭泣面容,那些惨不忍睹的一幕幕,岂不是早把他们给逼疯了。 可为什么那位王的一举一动,总给他需要去留意的冲动,宛若有朝一日,他记得的这些全会变成十分重要的证据,嗯,可以用来证明什么? 证明啊?白嵌的商品是希望与梦想?然后雪鹗的王清鱼自从死后有许多许多年毫无声息,眼前却有个王突兀的到来,在没有惊动黄金狮王的状况下,这不太对劲啊,再加上听白嵌所说,印暄正在这个世界里呢! 印暄是双王之一,拥有的能力恐怕跟普通的世界之王差不了多少,当他在这里,纵使身边没有什么恶魔彼阿、天使亚纳、天使菲阿跟着,绝对也会有少女魔王和黄金狮王的眼线在四周守护。 对于曾经失去过引导者的王来说,引导者的隐私算什么,安全最重要。 意思是?如今的七水世界,最少有三位世界之王的结界守护着,这三位里还没去算来的超慢,至今人不知道在哪的暗箭非眠。 那么,白嵌的王……突如其来、行踪成谜的他,是不是假的?能在七水世界发挥出王的实力来作假的存在,蜃始下意识联想到一个名字──清鱼。 想到这里,蜃始双手情不自禁的剧烈抖动起来。 “喂喂,这颗光球按你猜测是未出生的幼崽啊,小心点。” 一旁的白嵌极为狼狈的飞扑抱“球”,再用力踹上空间通道,把自己倾斜的身体“正”回来,好险,总算把被抛飞的光球捞回来,这要是被抛出空间通道,等那位双王之一的少年来索要,他们是该交什么回去啊? “我家的王的名声差点被你给败坏。”白嵌不悦的瞪着蜃始,直接无视对方伸到他眼前的双手,转身抱紧,这次绝不会再把光球交出去! “那位王真是……”你的王吗? 蜃始气急败坏的才把猜测说到一半,话尚未说完。 “住口,王只是沉默寡言了点、性子古怪了点,他没有恶意。” 白嵌恼怒瞪他的眼神,没有之前的死寂,唯有涛天的怒焰充斥。 蜃始看的出对方是当真发怒,并非假装,不禁哑口无言的愣住。 沉重的气氛横亘在两人之间,硬生生像要把空间通道劈成前后两部份。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蜃始先抛开自己那些胡思乱想,光球跟厌眠军长有关是“铁定”的,人质在对方手上,他无论如何要打好关系。 “你们一样。”据说沉默寡言的那位王,忽然丢出四个字。 “一样?”蜃始脑子转的极快,大概猜到白嵌误会了什么。 自己先前的举动被白嵌误以为自己在抱怨那位王空间转移的速度不快,虽然白嵌解释了,可是自己后来更“心急慌乱”的不小心抛飞光球,恐怕又让白嵌误会自己不满那位王,加上他加油添醋的那一句“那位王真是”,短短五个字里夹杂的气急败坏口吻,听起来怕是没有九分,也有七八分指责的味道吧? 感觉这位王和白嵌关系极佳,极为理解对方的想法和行动,要是这位王是清鱼,便不合理了,白嵌异界商人的名声已经享誉至少千年以上…… “抱歉,我前面的举动和话,和你的王没有关系,说真的,我发自内心感谢他帮忙开空间通道转移,因为我很担心被留在那里,双王之一的那位少年。至于,我只说了五个字,你是怎么反应到我是意图指责的这部份,是不是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导致你反应过度了?我发誓真没有那个意思。” 蜃始身为曾被自家的世界之王凌虐过的倒楣史官,语言艺术什么的,是跨界出去成为异界商人后,马上就去积极进修的功课,免得下次再被黄金狮王吊起来审问,一不小心又没两三句话就踩到王的伤口,让他好一顿苦头吃。 “类似的事?”白嵌说话时,声音嘶哑、表情狰狞的像随时会爆发。 “出走。”王打断般,抢在白嵌下句话出口前,说出原因。 蜃始异常尴尬的干笑两声,怎么说没几句话又踩人伤口上了呢?他之前修的那些语言艺术是修到什么身上去了?付出的大笔学费、得到的全优评价,是假的吗?假的吗?难不成是跟黑牙见面次数多了,跟着一起变白目? “我在此郑重的向两位道歉。”蜃始庄重严肃的低下头。 “……到了。”白嵌没有特别去回应他的道歉,而是扭过头,伸手一把撕开空间通道周围早已不变动的景物,让他们出去。 蜃始也没有执着先前的不愉快,他如今的重点是──因理。 有时,一涉及印暄的安全,他莫名会想起因理的死,于是胆战心惊。 蜃始心里埋藏的徬徨不安,并没有拖慢他用视线找人的速度。 前方,散发着浅浅白光的美丽珊瑚礁上方,在浓沉如墨的夜空中。 依旧是简单的白色衬衫,加一件不容易黑的黑色长裤,面无表情的少年,违背正常的地心引力作用,踩在虚空的身影,有种不存于世的隔离感,那双淡漠平静的眼,彷佛发生再可怕的事也掀不起半分波澜,一般来说,会厌恶的吧?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可是被看久了,竟能从中感受到一份难以拒绝的温暖。 保父印暄,恐怕唯有这个人,才能跟暗箭非眠长期合作。 连曾经一度想设陷阱杀害黄金狮王的蜃始,亦是败在这样的眼神之下。 “你没事,太好了。” 面对群鱼与群鸟的袭击,当时他手上抱着一个久违的“友人转世”,好不容易在不断闪避逃跑中遇见可以信任的过路者,把友人送出去后,开始动手。 至于那位过路者为什么可信?嗯,因为感受到对方眼神里的关切吧! 少了拖累之后,他的行动更为俐落,而那些鸟跟鱼失去了原本的攻击目标,居然对他是穷追不舍、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除了站在厨房里,放言让某群恶魔跟某群天使放开肚子尽管吃的少数几次,极少有机会这么杀鱼宰“鸟”,而不是宰鸡的拼命挥刀。 某恶魔御用的军刀,果然锋利、坚硬,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处理掉那些鸟跟鱼,军刀的刀锋连开口或卷刃都没有,依然锋锐如初。 他刚叹口气收起军刀,感叹自己平安无事的结束这次的“冒险”,没想到一转过身,后头有个人泪眼朦胧、浑身颤抖的扑过来,外加一句哽咽的“你没事,太好了”,会让人有什么样的心情? 想必没有实况感受过的人,是很难感同身受的吧? “彼阿。”印暄面无表情扶额叹息的下一刻,某人成为了半空中的流星。 “哭什么?有我守在一旁,君上哪可能会有事。” 那个身高一百九十以上,穿着绣有逆十字图纹,不再是全黑,偶尔会是全红的短衣长裤,长相邪魅,在某人面前说话时,会异常带着孩子气的男子,一拳击飞某个倒楣鬼后,取代他的行为,转身一把抱住了自家君上。 “君上、君上,太危险了,跟你说不要一个人出去,你不听!” “我偷偷出来,你不是跟在后面了吗?” 印暄记得挥军刀砍鸟杀鱼时,恍惚感受到军刀的冲动,它想离开自己的手去投奔原来的主人,呃,原因大概是他挥刀不够快?不够精确?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军刀不太听使唤,印暄依旧靠自己处理完这次的危机,他好歹是双王之一,总不能永远没有自保的能力。 事实上,没有彼阿、亚纳跟随的那些年,他可是成长了很多。 “君上,军刀什么的是外物,跟你说过,世界之王能影响世界规则,即使这不是你的世界,事关你的安危,规则依然会优先保护你、听从你,你看,就是太在乎靠自己攻击那些鸟跟鱼,握住军刀的手背上被抓伤了,这不好。君上每次都不听话的受伤,彼阿需要被安抚受到刺激的弱小心灵,要好吃的!” 正文 第四章 王的执着 彼阿关切的维持抱住自家君上的姿势,抬起被抓了两条血痕的君上右手,一面提点君上战斗时的不足,一面趁机要求。 “幼小心灵?”印暄很努力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可我手麻。” “什么!有毒吗?君上你怎么伤的这么重,那不要做饭,我们赶紧回去,回去非定世界,在规则的影响下,毒很快会解除的。” 彼阿立刻抛弃了大餐,对他来说,君上是最重要的。 “没事,不严重,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该注意。”印暄说着,一把推开了赖在身边的恶魔彼阿,视线移转到静静望着自己的那个过路的好心人身上。 “请归还我的友人,谢谢。”印暄说着,伸出了他的双手。 沉默不语的过路好心人身旁,有个抱着光球,眼神死寂的青年,和好心人过于特殊的半身赤裸、半身繁华装扮不同,是简单过头的黑色长袍一件,长到上方领子竖起盖住半张脸、下方何止盖过脚部,甚至多出一段十几公分的下襬,呈交叉状的袍子被一条嵌有各色石头的宽厚腰带以相同的交叉形式束缚,留着两条长长的腰带一前一后压住袍子下襬,显得这人极为单薄。 因为脸有大半被衣领盖住,衬得那双眼睛越发死气沉沉、黯淡无光。 印暄伸出手后,等了满长一段时间,可对方只是不动声色的与他对望。 一个是面无表情、一个是毫无生气,两个人的对视…… “有点恐怖。”好不容易飞回来的蜃始,嘴角抽搐的感慨。 “白嵌。”王裹在衣袖中的手,乍然横到相望的两人之间。 “王。”白嵌恭敬的低下头,双手将原本抱紧的光球奉上。 “原物奉还。”王单手举着光球,回身刚要交付出去。 当光球被递到印暄身前,当印暄伸出双手想捧住光球,当王准备收回手放开光球,就在双方三只手皆碰触光球的刹那,啪啪啪的细小声音不断响起。 印暄想抽回手的瞬间,有只手从后方伸来,强行压了上去。 “印暄,你说过欠我的,会弥补的。” 急喘着气,彷佛不止长途奔波,更战斗了许久的雪鹗,身形摇晃,满头大汗,压制印暄的手依旧有力,邪佞的目光直直盯住那颗貌似将要孵化的光球。 “又不是在谁手上孵出来,就会像谁多一点。” 印暄平静的说着,可是说归说,不用雪鹗继续施力强迫,他的手自动往光球方向更靠近一些,从碰触到变成将它捧在掌心。 见印暄彻底捧住了光球,似乎不想参与这件事的那位王,正想抽手。 “来晚了吗?”意图抢夺般,突如其来的人影,单手自上方盖在光球上。 王受到刺激的下意识托稳手上光球,怕被夺走的不敢放开。 印暄习惯了某个人自军长不在后的小孩子脾气骤长,没有被这只凶残抢夺的手吓到,只是怕对方心急之下干出蠢事,跟着捧紧光球,不敢放开。 光球被非眠这么用力抓着,天晓得是被他抢到手,还是被甩飞出去…… 三个人四只手,几乎被彻底包围的光球,那细微的啪啪声渐渐剧烈。 “为什么引导者尚未出生?吾的梦并非如此,是被动手脚了?” 有个背景音低微的响着,自问自答的话大概是事不关己的缘故,带着几分残酷的随意推论,让旁听的几位和握住光球的人们心里全不由自主的一跳。 “清鱼……”雪鹗咬牙切齿喊着自己那位王的名字。 这是他设想中,唯一能在七水世界里突破他重重封锁,不但阻拦他第一时间找到厌眠军长的转世,甚至先下手为强,力求把厌眠军长扼杀在初生状态。 难怪自己等了那么多年,等到理智将要被磨灭,才勉强等到厌眠转世。 “呃,雪鹗,你抓住我的手不要太用力。”印暄疼的微微蹙起眉。 啪的剧烈一响,彼阿恶狠狠拍开了雪鹗施虐的手后,眼角微眯的看回君上又被抓出血痕的手,瞬间全身上下爆出一股狠戾的杀气。 同时,在印暄对面的那位王,朝彼阿望了过去。 看似淡定无波的一眼之间,彼阿周围忽然卷起一股强风,骤不及防的直将他撞飞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惹的彼阿下意识想要回手…… “对引导者礼貌一些。”白嵌此时则挡在了彼阿和自己的王之间。 “彼阿,要将心比心。”印暄赞同那位王和白嵌的举动。 没错,在被帮助的世界总会担心王被引导者利用,而想赶走引导者的常态下,引导者其实格外需要被人尊重。 彼阿听话的收敛了原先散发的戾气,他记起了九雷.嗜非殿下干出蠢事的那一次,少女魔王是如何为了印暄爆发的,不能永远只有王才会惦记引导者过的好不好,他是该对其他引导者更客气一点。 不为什么,只为了他们毫无私心,一心一意想要教导出一位王的执着。 在四只手的包围之下,光球扭曲着发出不断的啪啪声。 当那些人全被“厌眠不是早该出生,怎么还是光球状”的问题给困扰时,光球彷佛也有意识般,和先前破壳的声音不同,开始了向内缩小、缩小再缩小的举动,不一会儿,便从需要双手捧着的大小,缩到了剩下半个掌心大。 随着光球的缩小,四只覆在光球上的手,开始交错、碰触。 没有人愿意收回手,在这一刻,有一种万一自己抽了手,会给别人可趁之机,会危害到光球的预感,于是,四只手越发贴近彼此。 “你……”印暄因为紧张,捧紧光球的手开始冒汗,可是手边隐约有冰冷的感觉,直到视线移转过去,赫然发现不对的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好心人。 和自己一样平静无波的眼神、漠然沉静的表情,彷佛从不费心思考,宛如一个人偶正被人强行摆设出一个动作,一切全生硬的如同一个死物,略显冰冷的手裹在繁复的衣着之下,由下往上抬起将光球掬在掌中,如果不是听过这人说话、见过这人行动,真的,保不准会误认这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什么?”那位王不解的微微偏头看他,表情细微的看不出变化。 印暄以往常对着镜子练习各种表情,力求不再面无表情,好让陪在身旁的恶魔跟天使可以因为得到他的笑就跟着开心一整天,所以再微小的表情变化,他练就的火眼金睛,依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发现。 ──啊,为什么身为王,对方居然能有这么无辜、纯粹的姿态? 印暄自己觉得,从千战世界到非定世界,他看似没什么变化,其实套句流行语,他的肚子已经被这两个世界经历过的很多事染得很黑很黑,尤其是当上世界之王后,面对非定世界残存的贵族们,如果不够心黑手辣,容易被他们骗,最后导致非眠一脸狞笑的出去“以彼之招、还施彼身”什么的,简直是造孽! 所以,被迫学坏的印暄,如今呆呆回望着表面上是沉默寡言、沉静稳妥,其实根本是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想,简单纯净到极致的那位王,莫名觉得胃在抽搐。 白嵌的眼神都死了,是有原因的吧?因为他摊上这样一位王? 不够强悍、自我,却坚定、温柔的王吗?似乎容易受欺负,难怪得出走。 印暄看向那位王的目光,渐渐温柔下来。 被印暄的表情吸引,飘在上空的非眠不再紧绷的有了些许闲心注意其他。 “死人?不对,肌肤的柔软程度不像,天生的超低体温?” 同样发现某人体温不正常的非眠,仍旧一手盖在光球上方舍不得抽手的他,终于愿意把目光向旁边移个几度,去看意外出现的那位王。 第一眼印象,奇异的有种既视感,什么时候见过的人? 然后,偏头瞧见另一个伸手捧住光球,是他双王之一的那一位后,非眠嘴角抽搐着、颈部僵硬的,喀喀喀像没上油的机器人慢慢转动脖子、转开视线。 如果说有跟引导者最像的王的票选,印暄几乎跟那位王如同翻版! 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样的遇事无动于衷,一样的……不,有哪里不一样,是什么部份呢?那种既相似又相反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 “出来了。”那位王感受到托着的手上重量一改,沉的让他差点托不住上头的东西,立刻开口提醒另外两个若有所思的人。 除了王的那只手,其他三只手在下一刻马上收了回去,接着── “这是什么?”非眠神色古怪的卷高自己宽大的黑色袍袖。 因为“那个”实在太小了,他怕自己连手带衣袖一起过去,结果是把那个小小的生物从那位王手上撞下去,可是伸出食指好半晌,抖了再抖,想戳又不知从哪下手,这东西的头是哪边? 圆圆的,一颗球似的模样,贴在圆型身体的两端,有小小的两片圆圆鱼鳍,以及一身漂亮的银灰色细小鱼鳞,除此之外,不管是哪一边全看不出尾巴或头,也找不到眼睛的位置,简直不像是生物。 “岛、岛鱼?”比在场所有人回神更快的雪鹗,茫然的说出正解。 只、只是,不是说要出生的是厌眠军长,是引导者吗? “岛鱼?上一任王清鱼的那个独有品种?”印暄跟着脑中一片空白。 难、难不成真的找错人了?这是雪鹗的王的转世?那厌眠在哪里? “离期!给我滚过来,你的预知梦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给我一五一十从头招来,要是敢骗我,就算是在黄金狮王殿下面前,一样活剐了你。” 非眠暴走的猛一回头,恨的想把某个人活活啃了嚼嚼吞下肚。 “吾的预知梦不会出错。”离期纵使在某人怒目之下,依然坚持。 “麒麟的预知梦是世界规则传递的消息,确实是不会出错。” 正文 第五章 清鱼与他们的王 印暄毫无自觉,却抢在非眠出手攻击前,替离期说了好话。 “祖、祖、祖……”离期没想过这么快能跟他崇拜了许多年的先祖见面,一时间结巴的说不完整话,只能傻愣愣的望着对方。 “祖?”印暄疑惑的侧首,打量据说是麒麟族人的离期。 和曾经因为游戏见识过的兽人们不同,离期身上并没有特殊的部位,比如兽耳、兽角、兽尾、兽纹、兽身、兽首什么的,可以用来表明他的种族,反倒是和普通人类差不多,唯一最大的差异,或许是那双眼睛? 离期的眼睛不像普通的人眼,而是近似兽眼,在他不大的巴掌脸上,竖起的黄金兽瞳,有些像猫科动物,但是眼角边缘更圆润一些,把这人略显严肃死板的书呆子气息带得温柔几分,即使兽瞳的金黄颜色极为艳丽,仍没有让那张脸出现傲气之类的味道,反倒是恍若日出之类,更贴近温暖的颜色。 比较诡异的是,离期注视他的时候,会有印暄在图书馆……不、不,应该说是在考古类的博物馆观赏那些超级老古董时会有的考究、钻研神色。 这人不会是把已转世的他,继续视为当初的祖先什么的吧? 外表永远停留在十七岁,但是至今最少有二十五岁以上的印暄,发自内心觉得,他还年轻,真的、真的还年轻,实在不想提早成为别人的祖先! 面对一个真心把你当祖先,眼神无比尊敬爱戴的“后辈”,是该用什么姿态应对?这真是一件让人思之头疼,想久更会牙疼、胃也疼的麻烦事。 印暄欲言又止的选择了放弃,他实在不想和别人谈什么祖先的问题。 而离期一脸忐忑的望着印暄,表情依旧是真诚的敬重和仰慕。 印暄越看越觉得无法忍受,好想说点什么,就见到某个人脸色都黑了,不禁有些无奈,非眠什么都好,事关军长便样样不好。 也是,一晃眼七、八年过去了,军长偏偏一直无声无息,七水世界里雪鹗不晓得翻遍了几次,连他和非眠、黄金小狮子、印琪也是,后来,等到知道厌眠“不知所踪”的人越来越多,竟连带着精灵普蕾希雅、天使亚纳、天使菲阿跟恶魔彼阿,全是一有空闲就在这个世界里大海捞针的找。 明明千战世界的事尚未处理完,亚纳、彼阿跟菲阿仍没有空闲来找印暄,却已经把可以抽出的时间,全填在了七水世界漫无止境的寻找之中。 深怕军长早已出生,却遇到了跨界而来的访客什么的,结果被掳走、被杀害,或者是又被人鱼跟海妖进行了什么不该做的祭祀行动,一如当初想要把雪鹗强行送离这个世界的“献祭”那样。 即使七水世界依旧没有王,海妖跟人鱼也被雪鹗整治的够惨烈,但是,不管是鸟人或鱼人,七水世界的居民过的非常幸福,这是无可抹灭的。 所以,万一海妖跟人鱼真的认为有雪鹗就够了,不需要任何变化而对初生的军长悄悄动手,恐怕,纵使是雪鹗都会来不及阻止。 而为了以防万一,凡是海妖跟人鱼近几年皆被严密监视着,不曾脱离掌控。 可是,所有能设想到的情况、能猜测的可能,全部证实了好几遍。 厌眠军长的下落依旧成谜,彷佛从非定世界离开后,他并未到达这里。 找呀找的,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何止雪鹗、非眠快急疯了,印暄同样冷静不下来,于是,这次离期那里传出厌眠军长“降世”的消息,他才会把手上未完的工作强行扔给菲阿跟亚纳代为处理,立刻直奔七水世界。 要是没有亲眼见到军长转世,心里无论如何轻松不下来,毕竟担心了那么多年,越是事到临头,越是有口气哽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是的,其他的事都可以不管,当时最重要的,仅有一件事。 要来七水世界,纵使非眠说他来就好,要印暄留在非定世界坐镇,问题是,谁能耐得住性子啊?根本做不到的,好不好! 尤其,和预料中的完全不同,现在的事态发展……让人迷茫。 “离期,你说说,你预知梦里看到的是什么情况?”印暄一把按住想要咆哮的非眠,挡在他与离期之间,尽量放缓声音,开始追根究柢。 “吾见到的便是在这里,这个珊瑚礁的中心处,由光球里孵化出了小小的能量体,只看到上半身一点点,不太能判断是海妖或人鱼,又因为禾忍大人催的紧,吾便没有再往下看,而是直接发出通讯,通知了黄金狮王殿下。” 离期才说到这里,非眠无法控制般的正想怒吼什么,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掩住他的嘴,那是被印暄示意,过来把他强行拖走的恶魔彼阿。 “如果离期的预知梦没有错,那么,已出生的厌眠军长,一定是在这里遭遇了什么,才会退回未出生时的光球状态。说起来,我会找到这里,是自空中远远瞧见海里突兀出现巨大浪潮,仔细一看,不是一群鱼人在迁移,而是一大群的鱼,体型各异,却不论大小,全以极快的速度在往某个特定方向前进。” 印暄放心不下这群举止异常的鱼,即使急着去找军长的转世,仍不由自主的跟上,接着在它们意图跳上珊瑚礁去攻击上头那颗没见过的光球时,发现天边有好几个不同种族的庞大鸟群也往这里飞来,才让他忍不住出手。 能在七水世界控制鸟类跟鱼群,让它们一起攻击同一个生物,这还需要多想吗?印暄直觉认定,那颗光球是据说已“降世”的厌眠军长。 不,不能说是直觉,真要说的话,更像是“规则”在通知他。 印暄想想将光球捞到手时的感受,“这一定是厌眠军长,不会错。我从不断攻击的鱼群嘴中将光球抢出来的那一刻,非常安心,像是长久以来,长达数年的担忧、惶惑全在瞬间平静下来。嗯,是军长,肯定是。” “也就是说,这一位在诞生后又被人强行‘回炉重造’了?” 蜃始不是故意踩人伤口,讲这么脑残欠抽的发言,他的重点是…… “看我做什么?”白嵌讶异的面对他的紧盯不放。 “贩卖希望与梦想的白嵌。”蜃始当着众人的面,简介了下他的身份。 “所以?”白嵌死寂的眼神毫无波动,平静异常。 “已经出生的生物,一般而言没有可能脱离世界规则的束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死亡到转世,就算是世界之王也做不到吧?” 蜃始说最后一句时,望向被彼阿制伏的非眠。 彼阿极有眼色的,一听蜃始的话,已经放开掩住非眠嘴巴的手。 “是,我以前有个极为宠爱的下属叫小红,我送她去轮回后,就失去对她的掌控,一直要到她转世完成,确定出生在哪里,我才能又掌握到有关于她的讯息,其间有关她要投胎在哪里、未来拥有什么资质之类,我全部不能干涉。” 要是可以干涉的话,非眠早私下把小红的爱情运加到满,什么一见锺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生啊,肯定要让小红新生后的爱情路不再坎坷! 遗憾的是,世界规则并不允许世界之王掌控轮回,这也是为了均衡吧? 要不然每个世界之王都在自己世界的子民灵魂里添加愚民属性,从此就不用担心内斗、利益薰心、人心不足蛇吞象……诸如此类的肮脏事情发生。 “就跟黄金狮王殿下王位坐久了,他的世界总会有特殊人才诞生一样,很多稀奇古怪的能力,也会在其他拥有长久治世的世界之王的世界出现。” 蜃始这个异界商人的工作范围是收购,不过,因为交易的人多了,他听说过一些交易对象的谈论,说的是从白嵌这里买到了什么特殊的希望或梦想。 “我听说过,有个人跨界后,在另一个世界里遇到真爱,想融入那个世界,向你购买了‘能够长出羽类翅膀’的希望,似乎真的实现了?” “哦,你说这个?”白嵌神色淡定的点点头,“在画布上抽离原有的景物,制造空白后,镶嵌上新的风景,因为这个能力,形成了我名字,白嵌。” “……你承认了?”蜃始挺惊讶的。 “承认?”白嵌茫茫然的回问,像是不明白问题重点所在。 “你──”非眠暴躁的想要开口插话。 彼阿下一刻又封住非眠的嘴,他从见到白嵌与那位王时,基于战斗素养的第一反应,察觉某些不对后,便持续思索一个问题,如今,他认为蜃始与白嵌的对话里,更需要加上这个问题,说不定出乎蜃始意料之外的,会得到另一种可能。 “白嵌,你们到七水世界多久了?”彼阿十分诡异的,话题大跳跃。 “是了,我设在这里的结界,完全没有被人闯入的迹象。” 印暄后知后觉的抬首遥望高空,没错,他设置的结界仍未被触动。 “王,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了?”白嵌想也不想的直接转头发问。 “超过十年,未计数了。”那位王难得一口气说超过五个字。 “十、十年!”蜃始瞪大眼睛,他本以为是自己出去收购历史文物的次数少了,才渐渐没听人提起白嵌,原来,是白嵌同样消失了不短的时间。 “你们一直在这里?”雪鹗不得不开口了,他居然不知道! “我们的目标是你。”白嵌见是引导者开口,超级有礼貌的放柔语气,且刻意恭敬的一手弯于胸前,朝雪鹗行了一个他那个世界的致敬礼。 白嵌的话之后,现场忽然一静,有那么一段时间,无人发言。 事情越来越混乱了,为什么白嵌和他的王会在七水世界守候十年以上,目标甚至锁定雪鹗?清鱼……应该是他了,清鱼将军长从已出生的能量体重新变成未出生状态,让他再次出生后成为岛鱼的关键,是不是白嵌卖出过什么商品?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白嵌和他的王早已和清鱼有所接触?清鱼又怎么会把军长弄成岛鱼,难道他真的要抛弃王位,坚决不成王? 正文 第六章 水世界 一堆未知的问题,似乎不是短时间内,三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 一群人待在珊瑚礁的上方,两两相望的发着呆,好像更奇怪? 但是到底该从何说起呢?一时半刻间,每个人都被自己心里骚动的无数问句影响着,满脑子的混乱,竟找不到该从哪里收拾起。 “我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个……也需要喂食、清洗的吧?” 印暄不愧是保父,当大家目光着重在清鱼的所做所为时,他的重点是放在初生的岛鱼是否健康、会不会饥饿、需不需要洗澡上。 “话说,岛鱼要怎么分头尾?”非眠执着在奇怪的事情上。 “我抱了才知道。”雪鹗以前把幼年体的清鱼抱在怀里后,它会自动用头部的那部份贴近自己怀里,等到长大后,岛鱼就能自然的分出头尾。 “话说,不用让它变成小孩子模样吗?那不是比较好养?” 白嵌突如其来的发言,震的在场除了那位王之外,全部呆愣的看向他。 印暄常年的面无表情也在此时难以维持,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变、变成小孩子?它怎么变?这是特殊品种的岛鱼,不是能量体,会变才正常吧?” “君上,你说反了,不会变才正常。”彼阿自己也是能量体,他能缩小成十五公分的Q版模样,和化身成正常体形,而岛鱼……不能吧? “可以吧?不是说这是上一任王清鱼的独有品种?对吧,王?” 白嵌说着,回头看向自家的王,果不其然得到了王一个颔首表示认同。 “等下!你这么有把握的样子,难道你的世界也有岛鱼?” 蜃始一脸不可思议的发问,他难以相信岛鱼这种物种其他世界也有。 “嗄?可是,这是王的独有品种吧?在我们那里,住在陆地上的是植物人,居住于海底的是水族人,而唯一能飞,又能上陆地的水族人是王,王的陆地拟态正是你们眼前看到的这样,所以同理可证,岛鱼也有拟态吧?人形的?” 白嵌认为,正因为王是独一无二的强悍,才会是王。 “清、清鱼不止是水空两栖?”雪鹗整个脑子空白了。 身为清鱼的引导者,更是将清鱼养大的人,雪鹗完全不知道这点啊!他没有见过清鱼落到陆地上,至于什么拟态的,更是不曾有过。 “当然不止水空两栖,万一离海极远的陆地上有巨大灾害唯有王能处理,同时又被敌人攻击什么的,难道要待在空中当靶子?当然是落到地面上去啊,而以这种例子做猜想,王怎么可能不能待在陆地上,那样还是王吗?” 白嵌言之有理的举证历历,听的雪鹗浑身发抖、难以自持。 “振作点,是因为七水世界只有鸟人跟鱼人,你才会没想到。” 印暄单单一句话,加上拍抚在其背上的手,就稳定了雪鹗失控的情绪。 本来嘛,没有见过的话,极少有人会胡思乱想的去尝试。 清鱼总是看着鸟人飞在空中、鱼人活在水里,陆地通常是用来栽种大树,长出果子供养鸟人,以及给予鸟人居住,根本没人在陆地上做别的事,理所当然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下,清鱼没想过踏上陆地,是十分正常的。 尤其雪鹗本身是鸟人,纵使外观上鸟人的特征没有那么明显,但是雪鹗习惯住在树上,同样不会闲着没事跑到陆地上,难怪他没想过这种可能。 “要怎么让岛鱼学会那个什么……拟态?”非眠心急的追问。 可以的话,比起看一只分不出头尾的岛鱼,他更想看到人形幼儿体。 “对喔,酒友你不是能量体,不会变,我的话嘛,自然而然就会了。” 彼阿耸耸肩,变身什么的,哪里需要学啊? “你会吧?”印暄的目光移转到那位好心人身上。 仍旧是一脸的淡漠平静,其实那双眸子里空然的彷佛什么也没想,那位王总是只在别人对他开口时,才会从发散思维的无边无际发呆中稍微回过神来。 “试试。”王似乎不习惯拒绝,凡是不危及自身,他一向是点头应允。 “王,这不关我们的事,万一教错了……”白嵌反而不赞同。 “何必这么小气?难道学这个有威胁性?”非眠忽然紧张起来。 “不,不是。”白嵌不想多说的偏开头。 “是不是你的王每次都因为好心答应别人,最后总被人批评指责,所以你遇到有人求助的事,下意识就是开口拒绝?” 蜃始前头踩过白嵌的引爆点,现在的推论大概是最有可能的。 “哼。”白嵌对此是轻轻的冷哼一声,眼神越发死气沉沉。 “但是你们的目标不是雪鹗吗?”印暄对这部份更在意。 “……王被逼出走,却因为王之前的引导者,那位将军坚持的‘保家守法’信念,认为无论如何该给我们的世界带一位新的引导者过去,不能让没有王的时间拖延太久,而我们在流浪中听说过雪鹗大人的事,在来到七水世界后也亲眼见识了雪鹗大人的能耐,觉得由他教导出下一任王极好,至少比将军好。” 白嵌之所以长篇大论的解释,想必是真心想让雪鹗到他们的世界去。 唯一的问题是,每个听见这段话的人,焦点全放在不同的地方。 所谓王之前的引导者,那个坚持“保家守法”的将军,听起来好熟啊? 非眠最讶异的是,雪鹗跟厌眠军长拿来比较,居然有人敢不选军长! 印暄关心的是,白嵌说话时看都没看岛鱼一眼,难不成他不知情吗?是真不知道那个岛鱼就是他口中身为引导者的“将军”又一次转世? 雪鹗则是更茫然的回望白嵌难得爆出火花的双眸,选他当引导者?拜托,他把清鱼养得这么不负责任,怎么还有人认为他适合去教导王? 发现了雪鹗的不自信,白嵌思索了好一会儿,特别认真的补充着。 “我的世界里,什么都好,王虽然性子古怪少言却温柔包容,但是议会那群老贼偏偏一心想着能争擅战的将军,不论大小事全拿王跟将军比,他们看不起王的虚心和气,只欣赏将军的坚决凛然。切,明明保护世界的是王,而将军在世界恢复和平,不再内斗后就一去不返,所有人依然只想着将军,不屑于王。” 白嵌说着,脸上忽然露出狞笑,死寂的双眼狰狞的布满了红色血丝。 “王……会出走,全是被议会那些议员逼迫的,甚至有人说,不如王把将军找回来,让位给将军,完全枉顾是王保护了世界数千年之久,呐,曾经拥有那样的将军做引导者,你说,是不是王一生中,最大的不幸?而我实在很希望,雪鹗大人可以像整治人鱼跟海妖那样,好好的收拾那些愚蠢的议员们。” 彷佛闸口被打开,一旦开始泄洪,就很难马上关闭。 白嵌所有潜藏在心里的怨怼与憎恨,一口气的全爆发出来。 雪鹗在那一刻,忽然心里轻松了,彷佛他的付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他的所做所为只是在七水世界里,极不凑巧的遇上了清鱼这个王,可能是因为鱼类和鸟人的沟通不良或是对彼此的难以理解,事态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演变成这样,其实,他没有做错,他这些年对自己的质疑、埋怨和后悔,不全是对的。 因为,连以“保家守法”为信念,被众人敬佩称赞的厌眠军长,一旦遇到错误的世界,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最后更是到了王要被逼出走的地步…… 一旦有了比较,偏执的观点、思绪,才终于找到扭转的关键。 雪鹗悄悄的叹了口气,接着缓缓勾起了嘴边的浅笑。 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有时并不一定要是一件大事的结束。 更说不定,所有的压力、全部的重责,仅仅是自己放不下罢了。 不再莫名、无端苛责自己的雪鹗,过去难以掩饰的邪佞眼神,似乎跟着缓和了几分,心里对清鱼的不解与责怪,更是在承认双方是不同物种后,减少了一大半,没错,他们本就是不同的生命,会误解、错认对方的想法是正常的。 “可以……给我抱一下吗?”雪鹗从层层叠叠袍服里探出双手。 那位王不经思索便移动了他的手,将托在掌心上的岛鱼递过去。 “要抱也是我先抱吧?”非眠才想从中拦截。 “在让岛鱼厌眠学会拟态前,让雪鹗怀念下也好。”印暄出口阻止。 他开口了,唯他命令是从的彼阿,理所当然帮着出手制止。 “切。”非眠学着刚从白嵌那里听来的口头禅,却没有争抢。 他对岛鱼没有多大的执着,只希望岛鱼快点学会拟态,然后他要把厌眠军长的记忆立马全灌进去,再把白嵌的话向军长好好“添油加醋”的重复一遍再一遍,最好再写个听后感言啊、心得报告之类,是的,听完白嵌那番怨恨的话,他觉得这次要把军长拱上王座,成功率已经大大提升,再不是不可能的任务。 因为,那位被军长亏欠极多的世界之王出走后,想要有雪鹗做引导者,而雪鹗如果要离开,肯定是七水世界拥有王之后,这次,再不愿意当王,军长也会开始思索,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问题。 当人一旦开始怀疑自我,通常一不小心,便会走上和过去相反的道路。 非眠从这一刻起,看白嵌与他的王是无比的顺眼,如同在看战友! 发现有人直盯着自己不放,白嵌回望的目光,毫无波动的依旧死寂,不一会儿,确认他没有恶意,又慢吞吞的移了开,只把视线停留在他的王身上。 那位王正把手上的岛鱼放置在雪鹗的怀里,岛鱼小小的一团,连头尾都分不清楚,可是一旦被人抱着,会将“头”栽进抱它的怀抱里,立刻让人能分辨出头尾的,在怀抱中蹭了又蹭,看起来十分令人喜欢,简直可爱极了。 “……那是军长?”非眠有点倍受打击的拼命想转过头去。 “原来所谓卖的一手好萌,是这样做的啊?”彼阿诡异的正在做笔记。 “不要学坏。”印暄无可奈何的打断彼阿的动作,强行没收笔记。 下次绝对不能再让彼阿跟非眠去喝酒,瞧瞧这家伙变成了什么样! 还是让彼阿跟菲阿喝酒好了,宁愿看两个“老人”闲谈旧事,也比被非眠怂恿,跟着小孩子脾气起来,要跟亚纳争宠什么的,真的不腻吗? “彼阿,要乖。”印暄努力抬高手,给了一个爱的摸摸头。 彼阿挑着眼角,看着在头上摸来摸去的手,被没收笔记的不满瞬间消失,最后,是扬着开心到十分刺眼的灿笑,用力点头,“君上,我乖。” “够了,你们。”非眠最讨厌这两个人做这些举动。 “好了,你也乖,军长确定没事了,不是吗?” 印暄不以为意的多伸出只手,照样在非眠头上揉了又揉。 本想推拒的,非眠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平心静气下来,乖乖站那里不动。 正文 第七章 世界之间 雪鹗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三个互动,怀里抱着一团软糯粉嫩的岛鱼,心里软的不可思议,长久的等待,无数孤寂落寞伴随着后悔充斥的日子,极少有这么彷佛晒着暖暖日光,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的时候。 不管清鱼现在在哪里,没关系了,他不会一味的忿怒、指责,更不会只是迁怒人鱼跟海妖,就像印暄如今这位王曾经说过的那样,生命总会找到属于它的出口,这一次,他会耐心的等待结局,最后是谁当上王,都好。 下个世界啊,白嵌和他的王所属的世界吗?他居然已经开始期待。 会结束的,不论在七水世界这么多年的日子里,有多少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通通会过去的,时间总算不是停止不动的,这样就好。 白嵌望着笑柔了眼的雪鹗,死气沉沉的眼中忽然闪过璀璨的光辉。 “王,我是不是做了好事?” “嗯。” “引导者心情变好了,是吧?” “嗯。” “引导者离开七水世界时,会优先考虑我们吧?” “嗯。” “那我们要不要多做什么?比如教会岛鱼的拟态?” “嗯。” “那等这些事都完了,可不可以去报复前引导者,那位将军?” “……不。” 差点点头的那位王,好在反应不是太慢的在最后关头清醒的拒绝。 白嵌其实很明白自己的王,即使被逼出走,依然没恨过前引导者,纯粹是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都想替王讨回公道。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陪着你的王多去几个好玩又热闹或者是清静却风景无比优美的地方,好好散心。” 印暄实事求是的说着,回头像习惯性动作,从彼阿、非眠头上抽开的双手,下一刻,移转到了不知不觉在对话间和他的王并肩而立的白嵌与王头上。 轻柔的触碰、抚摸,不带任何恶意,更有满满的温情。 仍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依然是那副平静如死水的姿态。 白嵌隐藏在高高领子里的半张脸,忽然窘红了大半,既想躲开,又莫名贪恋着那份温暖,似乎有好久好久,久到忘记是多久以来,没有人这样安抚过他。 连带着旁边那位,据白嵌所说,持续在被指责、被批评的王,同样舍不得有只手柔和的拍抚自己的头,彷佛对他来说,自己很重要似的。 “怎么了?”印暄对上那位王不再空洞却依然单纯的双眼,笑着问。 “君上偏心,不对我笑,对他笑做什么?”彼阿在一旁抱怨。 “啊……”王张口欲言了好半晌,最后是更弯低身子,方便印暄的手在他头上移动,先前看起来严肃端正的脸,竟有些小孩子模样的稚气单纯起来。 白嵌傻愣愣的望着王的举动,撇开脸之后,学着王同样躬身而立。 雪鹗有些羡慕的看着印暄,捧高怀里的岛鱼后,在颊边蹭了又蹭。 再坚强的人,终究有脆弱而需要别人抚慰的某一瞬间。 所以,印暄这个保父,即使不像厌眠军长那样站在众人之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却仍在别人心里刻下重重的痕迹,足以引导、影响别人的一生。 那么自己呢?要做一个怎么样的引导者? 当雪鹗那么思考时,有个沉默太久的旁观者,一样这么问自己。 离期要说仅仅是因为佩服祖先的作为,才想当个引导者,那么旁听了白嵌的忿怒爆发又看了祖先(印暄)的柔情似水,终于对引导者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澄静的海水深处,靠近某座岛屿的海湾底下,有一座大大的宫殿。 有一些空旷又有一些拥挤,说空旷是因为每件家具相隔的距离不小,留出极大一片空白,说拥挤是那些“巨大”家具让空间看起来狭小。 “你们自便,这是后来……清鱼长很大时,我跟清鱼的住处。” 依然抱着小小岛鱼的雪鹗,带着大家潜入海里,进入宫殿的通道后,一面摇动通道周边系有的巨大铃铛,像在召唤属下过来,一面向大家介绍。 “我说,该把军长还给我了吧?”非眠这句话重复N遍了。 “不是我不想给……”雪鹗不是故意的,而是,怀里那只岛鱼不晓得为什么,一发现非眠的手伸过来,就会转身用鱼鳍去拍掉。 岛鱼刚出生没多久,细皮嫩肉,呃,不是,是鱼鳞未硬鳍尚弱,这样子一次次拍下去,恐怕鱼鳍会受伤,所以雪鹗尝试了两次后,放弃让非眠抱它。 “酒友,你是不是心怀恶念?”彼阿犹记得自己当初遇上那只地狱三头犬亚可可时的情况,要不是一堆恶魔想着“这东西归我了”,他却想着“没事多个宠物陪也好”,不然亚可可哪会不咬他,而是选择跟他走。 “心怀恶念什么的,才、才没有。”非眠干咳两声,快步跑开。 “肯定有。”彼阿就知道,非眠这个暗箭在知道白嵌和他的王所为何来后,便恶向胆边生,不晓得在悄悄策划什么,其散发出的恶念,连新生的岛鱼都不想靠近他,实在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在非定世界里,大多数人依旧以为他是禾忍,没察觉他是非眠。” 印暄同样很感慨,非眠跟随在军长身后太久,做事习惯大多定型,老是改也改不了的喜欢暗中算计、背后下手,害彼阿替他背了不少黑锅。 “君上,背黑锅我不在乎,你别在意。”彼阿是真不放在心里的耸耸肩。 毕竟当年他强行推动“均衡”引起天使跟恶魔的集体不满,各种冷眼、语言暴力,甚至是当面攻击、背后袭击什么的,要不是有阎王九雷.嗜非全面支持和几个战友作伴,更有菲阿、亚纳在,彼阿说不定会做出一些不好的行为。 而那么多年、那么多不好的待遇全撑过来了,如今在非定世界不过是替非眠背黑锅,替他承担那些阴狠狡诈、暴戾凶残的名声,对于曾经一度肆虐某处得到蝙蝠君这个外号的彼阿来说,完全无压力呀! “可我不忍心。”印暄一把抓住彼阿的手,手牵着手和他一起走。 掌心温暖的温度、低声叹息说不忍心的发言,彼阿回去千战世界帮忙稳定时局的那些年里,一直在怀念,如今,又一次拥有的感觉,真是幸福。 为了这样的幸福,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很值得。 “君上别在意,对我来说,其他人的眼光不重要,那是外人。” 彼阿心情极好般的边说边跳着脚步,拉住自家君上的手维持小小摇晃,被说近来越发小孩子脾气又怎么样,重要的是握住的手,绝对不想再放开。 “好了,好了,小心走路。”印暄抓稳彼阿的手,拖慢他的步伐。 不知道是不是白嵌和他的王的遭遇,使彼阿想起什么不愉快,变得有些黏人,更隐隐约约有闹脾气的感觉,让印暄不知所措。 要是彼阿把心里的不愉快发泄出来,印暄还比较清楚该如何应对,现在这样故意强装无事的态度,反而让他有无处下手的不安。 他家的恶魔从来是表面听话,背地里继续我行我素的超恶劣个性,加上有非眠在带坏他,万一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问题隐在暗处,恐怕在这里受了刺激的彼阿,一回非定世界,大概会像出闸的凶兽,先下手为强的发动清洗。 像会传染的恶习,非定世界的千年权贵们在非眠出事和成为世界之王后,已经连续两次被清洗,纵使发动的不见得是非眠,但是几乎要成为一个惯例,就是一旦有事发生,与其费心找凶手,干脆再来次清洗…… 印暄一想到非眠跟彼阿的杀人无压力,他的胃正隐隐在抽疼。 “彼阿,我们去散步。”印暄只向听见这话讶异看来的雪鹗和那位王点点头,然后不多加停留的,反手扣紧彼阿的手,就拉着他强行离开。 至于临去前,和非眠对上的视线,印暄依然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但是他眼尖的发现,非眠眼里有异常火热的执着,让他是越深入细想越压力甚大。 摊上非眠这么个双王,当初他是不是答应厌眠军长答应错了呢? 好在,想必不用多久,等岛鱼厌眠学会拟态,非眠很快会把军长时期的记忆全灌进去,到时,印暄决定他要跟厌眠“好好谈谈”非眠的事。 果然不是每个驯兽师,都能顺利接手别人养成的凶兽…… 印暄下定决心,与其抱怨彼阿被非眠带坏,他要争取自己来带坏彼阿! 怀着这么远大的目标,印暄拉着彼阿在宽阔的通道中绕来绕去。 这处宫殿极大,但是因为没什么遮蔽的障碍物,所以一眼望过去,偶尔会被一些巨大家具挡住目光,其他时候倒是能清楚看到极远的地方,不用担心迷路什么的,顶多多走几步,就能看到想去的地方。 印暄找了个靠近宫殿边缘,有像床一样宽大的雕花长木椅处停下脚步,顺手拉开木椅旁边同样大的另类的台灯,他和彼阿在木椅上并肩坐下。 “君上?”彼阿无辜的笑着,彷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带过来。 “不要因为一个人的错,去牵连其他的人。”印暄直接抛出底限。 他在非定世界是外来者的缘故,许多跟权贵们打交道之类的事,一向是不参与的,甚至因为九雷.嗜非殿下跟生祭那边结下的关系,他最多上手的是亡者方面的事,说起来,当初倾斜过大的生人与亡者比例,足够他忙许多年。 优先生育什么的,不论政策如何提倡,他又做了多少配套方案,亡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真要把僵尸前线上的死人和僵尸全处理掉,没个百年,他恐怕是处理不完的,尤其动不动非眠跟彼阿还会发动清洗…… 一个腐朽的过去,想要拥有崭新的未来,不可否认会沾染上血。 “我是研究历史的,我能理解你跟非眠的情不得已,不过,不要太吹毛求疵,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不要弄到最后,非定世界居然比以前更糟糕。” 印暄不是突然想说这些话,而是现在必须要提这件事。 “君上。”彼阿难得端正姿态,严肃的蹙紧了眉,却迟疑着摇摇头。 “是因为白嵌的王被逼出走,以及那句‘要王让位’刺激的吗?” 正文 第八章 引导者之争 印暄当时没有注意,如今想想,这极可能是彼阿心结所在。 “我以前想过。”彼阿冷着脸说:“有一天说不定我会被赶离千战世界。” 因为彼阿太过坚持“均衡”,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如同印暄会在乎人口、关注生人与亡者比例,会在可能要死太多人的情况下,意图替某些人说情,希望放他们一马,他是仁慈的王。 问题是,非定世界经历太久的争战,又被千年权贵影响的太深,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恢复过来。彼阿是想慢慢来的,在今天听见白嵌与他的王的惨状前。 说真的,要是他听见有人这样当面跟君上说,要他退位,他肯定发狂。 “不要太小看非眠,我的存在意义,不是当帮凶,而是制止的栅栏。” 印暄伸手将彼阿的手拉过来,牢牢的握紧,眼神认真。 “不要忘了,你的君上我可是背景惊人,有黄金小狮子、有印琪,加上没有成王,却拥有无限趋近于王实力的你,一共‘三位’世界之王给我做后盾,区区一个非定世界,只有我不要它的可能,哪怕是非眠,都没资格赶走我。” 印暄本性极为讨厌这种比背景、比势力、比实力的行为,好在是口头上用来安抚彼阿而已,那他就毫不客气的夸张一点说。 彼阿不愿表露出来的惶恐,彻底被自家君上的“霸气”给打消。 是啊,君上的人脉如此强大,他不该这么急,不该这么担心害怕。 “君上,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彼阿抽回手,缩小身体后,踩在了君上按惯例摊开的左手掌上,双手插腰的坚决要求。 “好,一定。”印暄努力的想了一下,慢慢的,露出一个浅笑。“你吓到他了,印暄。” 走在通道上,抱着岛鱼带路的雪鹗,忽然这么说。 即使他跟对话的那两位离的距离极远,因为这是他过去和王久住的宫殿,在这里他有些特殊的优势,比如知道所有发生在这里的事之类。 跟在后头,眼睛盯紧岛鱼的非眠没有亲耳听见印暄和彼阿的对话,以他暗箭的能耐却多少能猜到,那两个会急切到需要另辟场地是要说些什么。 非眠没有丝毫后悔的坚定道:“我宁愿把所有黑幕摊在他面前,让他知道一个世界表面的安稳和幸福,是建立在牺牲了什么之上,也不希望某一天我一个疏忽,他会被怀有异心的权贵设计推入致命的陷阱里。” 纵使知道毫不隐瞒的结果,是让印暄的压力渐增,更让彼阿的情绪因此变得不稳定,毕竟,亚纳跟着印暄处理亡者的事,只能由菲阿负责过滤各种消息情报,既不让印暄脱离时局常态,也不能让印暄受不了非定世界过于阴郁的黑暗面,最后剩下一个彼阿能跟他联手,一起去做势必该进行的各种阴暗事。 彼阿太在乎印暄,所以本来在千战世界无论如何大开杀戒都不在乎,却在非定世界渐渐束手缚脚起来,越来越不干脆俐落。 非眠不是在逼印暄或强迫彼阿,他单纯是认为,半吊子的决心什么的太危险,要嘛熬不住的发狂、要嘛突然分心而受伤、要嘛三心两意出现差错,不管是哪一种,真发生在彼阿身上,他会替这个恶魔感到不值。 明明是那么强大坚定、我行我素的存在,怎么可以这么失败! “要嘛做了不说、要嘛说了不做,选什么都好。”非眠耸耸肩,无辜笑着。 “你真放任。”雪鹗这句是称赞。 “因为是我的双王。”非眠这么说时,脸上的笑第一次那么温柔。 “双王吗?”白嵌突然喃喃自语的说着,声音像没有注意的略大。 “想要?”那位王从发呆中回过神来,郑重的询问。 “好像不适合我们那里,议会制的世界,一不小心双王会变成互相对峙的两方,如同王和将军当初那样,那群老贼最擅长这个了。” 白嵌最后选择放弃,他设想中的,是有个强势的引导者雪鹗,再来个霸气坚定、不喜妥协的王,让那群老贼多吃些苦头,那才最好。 而双王的话,名叫印暄的那一位,人是挺好,但就是……太好了。 “每个世界情况不同,可惜这么好的双王制,我们那里不能用。” 白嵌连叹了几口气后,看看自己的王、瞧瞧雪鹗,最后真诚的望着老是以古怪的,疑似很亲近,如同看老友的目光望着他的非眠,“请好好珍惜。” “当然。”非眠直接点点头,他一定会珍惜的。 说完这些,沉默静静的充斥着,慢慢走着的几人却不觉得尴尬。 偶尔非眠会不死心的悄悄对某只鱼伸出魔手,再被雪鹗拍开。 然后,看着朝自己逼近的手被击退,某只鱼会欢欣鼓舞的蹭蹭雪鹗。 非眠越发受到刺激,某只鱼越不理他,他越想要去招惹。 伸一次手、两次手、三次手……最后,已经不用雪鹗防备着他的魔手,白嵌看不下去的会主动出手,替那只可怜无辜被不断骚扰的鱼打退非眠。 “噗,哈哈哈哈哈。”雪鹗笑的快喘不过气,搂着岛鱼的手抖了抖。 “小心。”那位王看得极为担心,干脆将岛鱼重新接到手中。 “可恶,为什么雪鹗抱可以,那位王抱也行,就我不能?” 非眠气的跳脚,只是这次伸出的手,依旧是换来岛鱼鱼鳍软软的一拍,和某位王往后连退数步,退到白嵌身后,直接隔开双方的举动。 “别急,它还小,只会敏锐的感觉别人是好意或恶意,你太执着。” 雪鹗好意的开解着,虽然眼眉全笑得弯弯如新月。 “切,我就是这么阴暗、充满恶意看待别人的个性。” 非眠毫不在乎的随口说着,他已经习惯且喜欢被人这样定位。 “……”白嵌神色复杂的望着非眠的不以为意,再悄悄回头看他的王。 那位王这次用双手捧着岛鱼,正在和鱼呆呆对望,看起来有些傻气。 “对了,白嵌,前面都是你在说你的王和那位前任引导者的事。” 非眠总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不是那位王自己开口说? “喔,大概像你这样吧?你不在乎,可一直陪着王的我很在意。” 白嵌被话拉回了神,转回头看着非眠。 非眠不怎么相信这番说词的才想开口,竟瞧见白嵌身后的那位王悄悄举起一根食指,竖在了唇前,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呃,据说先前黄金狮王在千战世界不过一次意外遇见,就认定了印暄是他过去的引导者呢!”雪鹗话题猛地一转,貌似意有所指。 非眠眨了眨眼,被这番话引导着弄清了情况。 前面白嵌还在说着,想去报复王的引导者,也就是那位将军…… 是不是怕多说多错,那位王干脆选择了不说不错,宁可全部由白嵌开口,以免一个不小心,不论是态度上情绪过度起伏出错或言语上用错了遣词用句,皆有可能引起白嵌的注意,到时,初转生的岛鱼厌眠就危险了。 所以,即使在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世界之王与引导者的连系,永远是出乎意料的紧密,已经到了一面之间或擦身而过便能发现的地步? 非眠缓缓吐了口长气,看向对于雪鹗的发言一脸不解的白嵌。 “我只是因为……厌眠变成岛鱼才没认出来,你有必要拿那只黄金狮子来刺激我吗?我后来不是也肯定了,这只岛鱼就是我的引导者!” 非眠顺着雪鹗的发言,把话题重新扭转到另一个方向。 “我说,你老是想把岛鱼抢过去抱,难不成是还在怀疑?究竟是哪里引起你的猜忌了?听说世界之王是不会认错他的引导者的,你要是真的很难相信那只岛鱼是你的引导者,最好还是再查查吧?” 白嵌关切的说着,他也挺担心的,尤其事关一位初转世的引导者。 在王出走,势必要为原来的世界带回一位引导者的情况下,每位能遇到的引导者全是十分重要的,即使他最想请回去的,是七水世界的雪鹗。 “不用,我仅仅是嫉妒罢了,嫉妒它对你们比对我亲近。” 非眠说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苦涩,越来越像是不甘心。 “……你是小孩子吗?”白嵌受不了的转过头去,懒得理他。 非眠眼见话题顺利结束,悄悄的背过身去,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接着对上雪鹗同松一口气的脸,双方不约而同的在下瞬间无声的叹息。 有个秘密,一个谁都能知道,唯有白嵌不能知情的秘密。 非眠开始后悔,他的疑心病重是一回事,居然会因为忍不住怀疑身边所有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结果把这种秘密给翻出来,幸好在不引起白嵌注意的情况下又埋了回去,这真是自讨苦吃、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而拥有同一个引导者,却是相差如此之大的情形,往后该怎么办呢? 非眠悄悄的打量,那位王望着岛鱼的目光温和柔软,不带恶意,再想想他不动声色的以缄默保护军长(将军)的作法,对他的好感瞬间多了几分。 反正如有万一,想必这位王会挡下白嵌对军长(将军)的报复吧? 非眠开始一再的提醒自己,下次千万不能再提起类似的话题,毕竟如今的军长仍是这么小小一团的岛鱼模样,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 心怀秘密的人,永远会比旁人更显得沉默。 一路上紧跟着雪鹗的步伐,白嵌隐在高高领子遮掩中的死寂双眼,死死的盯紧那个突然不敢多看自己一眼的人,听说是非定世界双王之一的非眠? 首先,事情是“为什么由自己来述说过去的事?”开始的。 王一向沉默寡言、惜言如金,重点是言谈中最不喜欢提及前引导者那位将军,也绝不会附和他任何贬低、污蔑或是攻击将军的发言,并不是王把将军的事当成心里的刺,仅仅是王从不认为他的痛苦经历是因为将军才有的。 加上议会里那群老贼向王灌输的错误理念,什么随时要摆出王的威势,不能太平易近人,免得丢脸,导致王面对生人时,总会不自觉得端着架子,于是那些解释和过往由自己来说,而王半句话也不插口,是正常的。 由非眠先前的态度分析,倒像是在这部份上死抓不放,为什么呢? 是不是怀疑他们不是真心想请雪鹗走啊?白嵌想到这里,心头一跳,暗暗担忧万一雪鹗真的不跟他们走,到时该怎么办?他去过那么多世界,也曾遇见不少引导者,却看来看去,认为足够强势的雪鹗最好! 那些引导者没有害王受到众人的质疑和指责,更没有害王即使努力千年之久也得不到丝毫该有的尊重,更没有害王最后要因为那种理由出走。 只是,先前太过忿怒的缘故,不止怒吼咆哮,还面目狰狞凶狠?让人觉得他们对引导者容易怀有恶意,不值得被信任? 或者,是认为王压不住自己这个下属?担心自己因为对前引导者将军的恶劣印象所以防备他? 好吧,白嵌再一次后悔,他把全部苦水倒出来时的姿态是太吓人了,会给别人心里残留点阴影什么的,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来,以后这方面要多注意点,还有,是不是该做什么来挽回形象? 正文 第九章 初生鱼形 非眠彻底喘出口气时,去做“男人的对话”的印暄跟彼阿,已经从远方走回来,见他们两个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也解开了一个心结,真好。 “到了。”雪鹗又带着众人拐了一个大弯,抵达宴客用的大厅。 和前面有一堆巨大家具的情况不同,这里除了地上有着一层浅浅的像海草的湖绿色柔软地毯,和七个排列呈圆形,大小约可以放下一个茶壶、两个杯子和一盘食物的方形矮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晚点会有人送食物和饮品过来,你们先随便坐,我得处理一下。” 雪鹗下意识从那位王手中捧过小小岛鱼一只,准备离开。 “等等,把我家军长留下来。”非眠可不允许它从自己眼前消失。 “呃,它需要喂食跟初步清洗。”雪鹗关切的捧高小小岛鱼示意。 被突然捧高的软绵绵岛鱼,短短的鱼鳍在雪鹗掌心滑呀滑的,却脱离不了手掌的范围,仅仅是在掌心里无助的做着圆周自转运动。 “我来洗。”非眠立刻举高右手,努力推荐自己。 “我来。”白嵌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没看到那只岛鱼忒讨厌他吗? “你来什么?我的引导者,我来。”非眠最需要防备的就是他了,好不好! “我来好了。”印暄已经替彼阿跟亚纳清洗惯了,他是老手。 “我来吧?君上没洗过幼兽。”彼阿好歹洗过出生不久的地狱三头犬亚可可,知道这种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需要注意清洗哪些部份。 “我最擅长照顾岛鱼。”雪鹗实在很怕这些人不小心弄死它。 “……我来。”那位王居然说着这话,外带轻轻叹息一声。 “啊,王可以顺便教那只岛鱼怎么拟态喔!”白嵌这才想起来。 “嗯,那就麻烦你。”非眠认为交到那位王手上,比交给白嵌安全,当然,他之所以不放心被雪鹗带走,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担心清鱼。 要是自己的话,军长去引导别人成王什么的,非眠是不会有吃味、吃醋之类的反应,毕竟军长手下的兵何止成千上万,他习惯了。 清鱼的话,连命都可以为引导者豁出去,这位王怕是不太能允许自家的引导者跟别人走的太近,尤其那个别人跟他以前是同一个物种,也是岛鱼。 雪鹗是好心没错,问题是他和清鱼分开太多年,已经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把清鱼放进考虑范围内,只是,清鱼却恐怕现在事事只注重雪鹗! 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嘛,忘记是亚纳还是菲阿说的? 反正,不要没事去参与别人的家务事,才能确保平安无事。 毕竟非眠是答应让军长来这里帮忙,而不是让军长到这里来添麻烦。 最后,非眠牢牢盯紧那位王将小小岛鱼从雪鹗那里接走,然后在雪鹗示意下,穿过大厅另一边的朱红小门,走向据说附有洗浴跟床铺的休息室。 过于紧迫盯人的状态,让非眠这样子看起来,有点防备过度。 印暄好奇的望着他,再瞧瞧白嵌被长长领子阴影遮住的脸,虽然看不清表情,不过以他那个角度来看,视线范围内仅有一个非眠。 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雪鹗似乎知情的样子? 印暄没有错过白嵌说“我来”时,雪鹗悄悄往后稍退的那一步。 有什么秘密,起因绝对又是非眠,到底该不该管呢?历史上知道太多的那个,永远是死的最快的,不过知道太少,又容易变成炮灰,虽然以目前情况来说,他知道太少的后果,肯定是别人被暗箭非眠推出去做自己的炮灰…… 印暄慢慢的做个深呼吸,暗暗对彼阿瞥去一眼,示意他去跟非眠接触。 如今不是在自己的世界,宁愿多知道一点,而不是一问三不知。 话说回来,那位王怎么在大家争着帮岛鱼清洗的这件事上主动,还叹了一口气?是因为发现那只小小岛鱼是他前引导者的转世吗? 也是,按黄金小狮子说过的情况推论,抱过岛鱼好几次的那位王,不可能没发现岛鱼是他的前引导者。 欸,发生在自己离开时的事,不会是与此有关吧?这得等晚点彼阿和非眠私下接触后回来,才能确定。 先不说是不是这件事,总之,这个秘密从意识到的那一刻起,就成形了。 甚至是一个众人皆知,唯独白嵌需要被隐瞒的秘密。 希望不会像台风一样,最后掀起令人惊愕的狂风暴雨。 而那位王与岛鱼引导者的第一次单独接触,不晓得顺不顺利? 那位王带着小小岛鱼去清洗之后,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多小时…… 印暄突然放下到嘴的食物,喝了一口热热的饮品后,从方型矮桌旁站起,走向通往休息室的那扇朱红小门。 “印暄,你要去哪里?”雪鹗疑惑的跟着停下进食行动。 这顿迟来的宵夜,他们才吃没多久啊,印暄最多只吃了五口。 “去给那位王做帮手,清洗之后的擦干比较麻烦,多个人可以节省点时间,再说,那只岛鱼才出生不久,着凉就不好了。”印暄说的很认真。 奇异的是,旁听的众人表情全有些抽搐,刚刚那段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鱼泡在水里会着凉?”非眠保证,他说这话不是在挑刺! “能量体的彼阿还能吃坏肚子呢!”印暄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咳咳咳,就说君上你误会了,彼阿才没有吃坏肚子。” 彼阿证明般的,用力叉住盘子里的肉,大块塞进嘴里,咬咬咬。 “……生命都是脆弱的。”印暄不想在恶魔会不会吃坏肚子的事情上纠缠,再说,他着眼的重点,明明是另外一件事。 “啊,说到脆弱,岛鱼军长总会生病的,能吃人类的药吗?” 非眠的思路瞬间拐了一个大弯,朝另一个方向无法逆转的狂奔而去。 “不想跟你说话了。”印暄转过头,决定不理他的去休息室看看。 “那个,还是我去吧?”白嵌想起某种可能的意图阻止。 “不!我去。”非眠反射性的拒绝,白嵌是他需要严防死守的对象。 “除了我,你们都不适合。”白嵌说这话时,眼神放开、表情呆滞,有一种嘴巴如果张的太大,灵魂会从那里冒出来的恍惚感。 “怎么这副表情?像彼阿发现他的宵夜我没煮,厨房更是干净的没剩半点食物,整个被打击到不行的样子。”印暄是说真的。 “不止吧?君上,看他的表情,还要加上我发现连客厅准备给客人吃的零食也全空,家里翻遍了居然只剩下干涩面包的那种绝望。”彼阿也很认真。 “拜托,食物有这么重要吗?”非眠被这两个再次击败。 “噗,食物很重要,每次王太累时,我只要端一盆王最爱的水草奶冻过去,王吃完后心情马上变很好,甚至有时好心情可以维持好几天。” 白嵌被这个话题拉回神,怀念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感叹。 好像有哪里不对?那种感叹的感觉,像已经失去不会再有…… 白嵌看着印暄皱起的眉头,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然后,悠悠的吐了口长气,“王最爱的那种水草,只有我们的世界有。” 意思是被迫出走后,这么多年来,他的王再没有机会吃过。 “下次找你认识的人帮忙多带些出来,可以一次性大量储存,世界之王的能力用来保鲜挺好用的,不用担心浪费遭天谴。”雪鹗极有心得的说着。 下一刻,非眠、印暄、彼阿跟白嵌全不由自主的用惊叹眼神看着他。 连好长时间没说话的蜃始跟离期,忍不住也用看“强者”的眼神看雪鹗。 “你们那里没有旱季吗?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我帮着保鲜食物,住在浅水地区的某几个鱼人族群,早就因为水被晒干、水草枯死而跟着全部饿死。” 雪鹗没好气的说着,他其实有些后悔只对人鱼跟海妖强势,所以那几个鱼人族群吃定他的好说话,说不搬家就不搬家,害他每年要帮着保鲜食物一次。 “你真好。”白嵌本以为雪鹗的强势是不看对象的,现在一听他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越发想把这个引导者请回去。 某方面来说,雪鹗对待世界居民的体贴,和王的和善有的比。 “好个头啦好,最初那几年差点因为这样忙到累死。” 雪鹗一想起来,忍不住重重的叹气。 “辛苦了。”突来的声音,发自离这里稍远的地方。 众人偏头看去,瞬间傻了,不约而同伸手揉了揉眼睛,眼花了吧? 唯有白嵌后悔的双手掩脸,他慢了一步啊,没来得及去阻止。 旦见一只小小的分不出头尾的银灰色岛鱼,趴附在一颗大大的、白白的、软软的、充满弹性的水母脑袋上,底下的触须极多,呈丝带般散落开,密密麻麻看去并不可怕,反而有种飘逸的美感,而在岛鱼趴着的正下方,有双红色带金的眼睛,看起来和某位王身上的刺青颜色十分相近? 不,等等,恐怕不是什么相近不相近的问题,这只水母是── “王,我以为是你带着学会拟态的岛鱼出来,而不是你变回水族模样。” 白嵌本来是担心这个,才会跟印暄抢着要去休息室看看的。 “初生的岛鱼……太笨。”水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出评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笑到趴在地上打滚的非眠。 印暄抖抖抖的强忍着爆笑出声的冲动,努力把自己挪到彼阿背后。 “君上,想笑就笑,你这么憋着小心会呛到。” 彼阿紧张的一边拍自家君上的背,一边也在偷偷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