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一章 南王妃鬼瞳 孤城远望苍烟合。公子佳人,旦去不知归节。 九都城头,白衣女子衣袂翩翩,长发如墨在风中肆意凌乱。 风声猎猎中将旗招展,红底黑字,硕大的一个“窦”字夺人眼目,浩荡的大军徐徐向九都城开进。 素颜清装,眼眸带着微微的红肿,鬼瞳孤身伫立城头,静默地望着大军将近,缓缓打开手中木盒,城高风疾,盒中骨灰便随风飘散,无影无迹—— 曦,如你所愿,你将守护这里,永远。 自远方而来的军队终还是入城,九都满城缟素,来往行人,街摊小贩行做如常,却又默契的保持着整个街市的哀默。 统军元帅窦启行在最前,微微抬手示意全军下马,这不是一次凯旋,南王以及他封地的子民都应该得到尊重。 南王府蓬莱正厅。 窦启将军身材魁梧,眼若铜铃,目光炯炯地瞪着,披一身黑铠可谓威风八面。而身后又立一少年将军,银甲护身,浓眉大眼,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亦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两人入门稍等顷刻后,白衣裹身的鬼瞳方才踏进正厅,松散地梳着特殊规制的发髻,一根银钗斜插,面容显出几分憔悴。 大眼盯着这守丧的王妃,窦启并未多想,抱拳行礼道了一句“南王妃。”鬼瞳目光不转,也只是略一倾身回礼。 窦启自幼追随远东王,与其有兄弟手足之情,又恃己能征善战,屡立奇功,不屑凡夫俗子之辈。虽仰南王治世贤王,却不将南王妃一介女流看在眼中,向来性急如他,也无半句寒暄便直进主题,直言道“南王封地印玺何在?” 微微怔愣,鬼瞳却不想自己竟被如此看轻,心中忧伤积郁更是一触即发,不假辞色道“信物何在?” 窦启眉首轻皱,略显不悦先道“主公托信一封”,随即挥手示意身后那少年将军呈信。 轻手接过,鬼瞳转身坐下,不急不慢读了信,又轻抿口茶水,方唤丫头佩儿呈上印玺。 站着那里干等了良久,窦启又不好对一寡妇发火,心下十分不耐,一见印玺端出,伸手欲取。鬼瞳却眼疾手快,清喝一声“慢!”字,起身推臂去挡。 两人就势单臂拆招,你推我往,鬼瞳看似身量不大,手下动作却出人意料的灵活,借力打力,几招之内就使窦启吃了暗亏,退下半步。 拳脚上竟然败了一成,是窦启万万料料想不到的,此时对这个南王妃也不得不另眼相待,抱手俯身恭敬道“末将失礼。” “罢。”见这将军收势鬼瞳也未深究,反是垂下哀伤的眸子,去看那玺印,从袖口中又抽出一封书信沉声说道“承四王爷愿,劳将军将此文并休书昭告天下,另有密信一封需亲手交付远东王。” 再不敢怠慢,窦启亲字接过看了一眼,随即应道“我家主公有命,赵少将将护送王妃至远东齐雄,南王妃自可放心。” “呵,如此甚好。”悻然应着,眼中却起了雾水,鬼瞳接过印玺,拢裙跪在地上,将印玺举过头顶“九都封地,具托将军,愿我九都,百姓安乐。” 次日清晨,弥漫两日的乌云尽散,天空一碧万里,仍旧是穿着银亮甲盔的少年将军早已牵马等在南王府门前。 日照半空之时,鬼瞳方才一身士兵的装扮出来,长发高束,到底不过十五岁少女,面如白玉唇似樱,赤眸灵动笑容堪比春风。 今日晴好,鬼瞳便与这气候一样,与昨日判若两人,擎着盈盈笑意拍上那银甲将军的肩膀,轻松招呼道“少将军早啊。” 敛眸去看,那笑容毫不做作,只是一种恬淡释然,银甲将军倒是微怔,继而抿唇浅笑,竟带着几分羞涩应道“王妃早。” “哈,我都被人休了,还叫什么王妃。”鬼瞳一脸的轻松“我叫鬼瞳,不过,不很喜欢这名字,将军年长于我,唤我瞳儿就好。” 瞳儿,心中念了一句却未发声,银甲将军又是浅笑,牵过马请道“上马吧。” “嗯。”说与不说没多大区别,鬼瞳并不计较,明朗的心情不变,利落地翻身上马,勒了缰绳,低头问道“将军呢?” “末将赵云。”那少年年纪不大,行为举止却是稳重,对鬼瞳亦是恭恭敬敬的,本分地回应着,自己亦骑上马匹。 轻轻笑了笑,赵云,鬼瞳不禁仰头望天,几多浮云缭绕半空,忽然觉得从心底透出一种舒服,不由得感慨“呵呵,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两人踱着马缓缓行在街上,两旁百姓泪眼相送不语。穿过熟悉的街道,喧闹的市集,只耗用了不多时就已经出城,与十名亲兵汇合,向东赶路。 正行进间,赵云忽然勒马回头,全队紧跟着停下,鬼瞳颦蹙眉首亦狐疑地跟着转头后看。 蹄声渐近,很快众人都有所察觉,随即一匹枣红马从山后闪出,奔驰如风转眼追来,约距十米处骤停,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御风?!”鬼瞳惊呼一声翻身下马,欢喜的跑到马前,那枣红马形貌剽悍,毛色光亮,不复刚刚雄昂的气势,乖顺地垂首任她抚摸。 睹物思人,轻轻抚摸着马儿,鬼瞳不得不想起它曾经的主人,那个温柔的夫君。然而逝者逝,思不解忧。 深吸口气,抬头嘴角挂着浅笑,鬼瞳利落的翻身跨上这匹枣红马。两腿一夹,御风便昂首向前,其他马儿则垂着头退后,直行到赵云面前,鬼瞳才勒了马道“我的马,可以吧?” 依旧是浅淡的笑容,赵云目光落在马上由衷称赞了一句“好马。”继而转首催马前行,一行人再度赶路。 待到次日,这一行人已行至幽山夹道,前探兵回报前方布有驻兵。赵云则带着两名副将和鬼瞳攀上山头,借着灌木遮掩,暗中观察驻兵情况。 青山夹道中央已经设置了路障,所幸驻兵不多,不像是埋伏了大批人马的样子。 “不是自己人吧?”鬼瞳拿着小树叶扫着赵云的侧脸,问了个很多余的问题,若是自己人,他们几个自然就不用躲在这里偷窥了。 然而面对这个无用的问题赵云却没有显出不耐烦,只是侧头避开骚扰低声应道“没有将旗,看军服可能是东王爷的兵属。”这两日赵云寸步不离鬼瞳以便保护,对她的种种行为算是已经习惯。 小树枝扫着自己的下巴尖,鬼瞳蹙着眉头,想起一些人和事却让她觉得不自在,自顾自地念叨着“东王爷么,杨晖,这也不算他的封地吧?” “幽山位于东王,同原王,南王封地交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封地实际上是地方的管理权,这种无人区自然不好说。”赵云的耐心出奇的好,更是知无不言,鬼瞳问着,他亦回答。 “那我们怎么过去?”其中利害鬼瞳心知肚明,不由得担忧这一路会险坷万分,眨着水眼问着眼前年轻的有点让她不能轻易安心的少将军。 “我们先回去。”赵云报之浅笑,拂去鬼瞳发间挂到的小树枝,调头撤身。也说不出为何,他的笑却让鬼瞳静下心思,吐了下舌头,跟着退下小山包。 牵着白马赵云目光远眺,向着身边副将问道“灵均呢?” “尚未回来。”副将简言回报,正回话间,一个村夫打扮的人绕出山丘,迅速地奔向赵云。 “怎么样?”赵云看着李灵均回来稍微放心些,直接发问道。 “东王驻兵,村民百姓一概不能通过。”李灵均与赵云相仿年纪,是战场遗孤为赵云父亲收养,自小为赵云伴读,后追随赵云成为他的副将,两人情同手足。 赵云沉思片刻,灵均木管肯定地建议道“软的怕是行不通,我刚刚还依稀听到他们提到赤瞳女人,怕是指的南王妃。” 赤瞳,心中不再犹豫,赵云明白这个叫做鬼瞳的女子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尤其是她那一双红色的瞳仁,绝非常人,当下也只有硬闯一招,抬首担忧地望向前路“那便只能硬过,兵力又如何?” “我认为若想强突越快越好,现在路障那里不过数十散兵,看状况大部队正在进军中。”李灵均早有此打算,已经细致观察过,据实禀报道。 不疑有他,赵云翻身上马,下令果决道“准备强突,取兵器,便携细软,弃置马车。”。 队中皆是精兵,训练极为有素,不多时准备就绪,临出发前赵云驱马至鬼瞳身边,仔细叮嘱道“一会你便跟紧灵均。” 鬼瞳只是眨眨眼,点头没说话,心中却觉得究竟要怎么做,她还是看情况决定为妙。 一行人先是上了侧坡,过了这个侧坡便能望见路障处,借此最后的掩护赵云再度观察前方情况,却忽然发现鬼瞳竟然在一旁自顾自地架起了弓箭。 “不要胡闹。”赵云抬手按下那弓,弓体银白,泛着寒光,摸在手里甚至传出阵阵凉意。 鬼瞳却不依,躲开赵云的手,忽地灵光一闪,又将弓推进了赵云的手中,巧笑道“我臂力不够,你来。” 赵云看着她的一脸坏笑,不明所以,鬼瞳则挑着秀美得意道“擒贼先擒王,越是散兵军心越易涣散,领队之人受伤他们就溃乱了,对不?”后面的话显而易见,她也不需都说出来。 “也有道理。”赵云轻轻点着头接过弓,催全队上马,全队人整装待发,赵云亲架弓弦,不及眨眼间箭已离弦,咻的一声,气贯如虹,大有百里穿杨之势,突杀了出去。 一枝冷箭穿来,本来正在骂骂咧咧的领队之人应声倒地,一群兵卒哄围过来,顿时荒乱成一团。 忽远处马蹄声大作,尘灰卷扬,众人无措间,赵云已飞马近前,银枪直刺挑飞路障,李灵均紧随其后,长枪一挥掀翻另一侧路障。鬼瞳看的是欢呼雀跃,马缰一勒腾空越过来阻士兵。 鬼瞳跟着灵均一路狂奔,不多时赵云领兵赶上,又是一顿疾行,日落西头才在荒郊寻了处破庙歇脚。 “在翻什么?”安排罢琐事赵云方有闲暇注意到鬼瞳,看她对着在那枣红马身上摸摸找找也不知道在寻什么。 鬼瞳正在检查御风身上的装备,闻赵云发问也不停手,笑笑答道“前几日住店,也没好好看看御风,这得空看看它身上藏着宝物没。” 本是玩笑话,赵云确是颇尴尬地解释道“我们不住店是担心有追兵,不是节省费用。” 鬼瞳噗的忍不住笑道“我当然知道,还能怪你虐待我不成。”这少年将军老实的可爱,连她的眉眼都笑成弯弯的两道,煞是好看。 自知多心,赵云释怀一笑,望着这非比寻常的南王妃心底倒是多出几分钦佩,这次东王出兵不及,必是未能料到这南王妃竟是如此善骑,体力亦是好得惊人。 多想了一会儿,赵云递过手中弓箭“这个还你”。 只是抬头淡扫了一眼道,鬼瞳提不起什么兴致“你留着吧,我不善使弓。” 真是淡淡一句,却说得赵云一愣,这等神兵他自然不肯草率手下“虽不知出处,但这必非普通弓箭,怎可轻易相赠。况赵云不受无功之禄。” 轻叹一声,鬼瞳接过弓掂在手里,又似是自言自语般“从来没看过曦穿铠甲的样子,我想,他一身银甲御守天下的样子一定如你这般威风。” 赵云本想出言安慰,可鬼瞳忽的抬头一笑,不由分说地,又将那银弓塞回他手中“你就当帮我处理掉好了,乖!”每每睹物思人,心中难免酸涩,鬼瞳逞强地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即迅速的转身离开。 赵云没有再说,只抿唇望着那背影,再多的话,于现在只会是一种伤害。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二章 险达齐雄 破晓,鬼瞳等人已奔行在路上。 及近正午时分,马蹄不歇,忽然山上斜下一伙人马,黑压压约有百人。一黑脸大汉怒目圆瞪最为凶悍,提一柄玄铁长刀直贯而下,暴喝一声好似洪钟之音“南王妃留步!” 留步?留步就有鬼了。赵云只匆匆瞥了一眼来人,命全队继续前行,不予回迎。 为了不脱离整队,胯下虽是神骏鬼瞳却没有全力逃跑,而那黑脸彪头大汉的坐骑亦是好马,死命拼争,很快追赶上来,长刀一挥一名兵卒已斩落下马。 赵云令灵均带鬼瞳先行,自己回马迎战,银枪长刀拼争数回合不得脱,那黑脸大汉呼喝“我乃临城第一武将廖诚勇,来者何人?” “景禅赵云。”赵云岁年轻,然而满面肃杀之色,提枪直刺,两人再度战作一团。 冷兵叮当作响,鬼瞳也勒住马,转身去看二人交战。后续的大部队亦向着这边追赶上来,两方一旦混战开来势必麻烦,鬼瞳平定心神,暗器出手直奔黑脸廖诚勇咽喉。 赵云银枪一翻挡下飞镖,灵均急忙挡在鬼瞳马前,紧眉道“两将比武怎可暗箭伤人?” 鬼瞳哪里懂得这些,不惹麻烦才是真章,只是急切道“什么比武,打输了就是我的麻烦。” “那还不快走?”虽然担忧赵云,李灵均仍是要以人物为重,蹙眉催促道。奈何鬼瞳并不理会,猛然转身夺了杆长枪,夹马冲上“帮忙去!” “喂——”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灵均真是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拔马追上。 见着鬼瞳挺枪参战,赵云忍不住愠怒道“你来作何?” “帮忙!”鬼瞳应得底气十足,却闹得赵云心急,一面招架着难缠的敌手,一面沉喝道“速随灵均先走!” 鬼瞳不答,只是挥枪横扫。虽说在鬼城十八般武艺样样要学,但鬼瞳师承鬼肃,虽精晓剑术,又通暗器,而刀枪长戟做杀手时不常用,便有所懈怠。若单说马术尚佳,可这又是马战,鬼瞳占不到半分便宜。 灵均挥一杆长戟帮忙,三人与廖诚勇交战。廖诚勇本就是东王麾下第一猛将,武勇非凡。赵云灵均两人一边迎敌,一边护着鬼瞳很是艰难。 鬼瞳得不到半分便宜,反倒要依靠他人相护,想她鬼瞳自认天下第一的女魔头可是受不起这般窝囊。 实在气不过,使了浑身力气刺那马腹,那黑马长鸣一声,前蹄高扬,廖诚勇瞬时翻落在地。 鬼瞳弃了长枪,跳下马,拔出腰佩长剑,直攻向廖诚勇。此剑非凡,出南王府时特取来留念,世唤金麒麟。其实剑鞘通体雕饰精湛,多有金纹,只是世人不知,那剑柄上栩栩如生雕刻的却是一只金凤,那凤眼更是名贵红宝石镶嵌,晶莹剔透,并不是传说中的金色麒麟兽。 灵均欲下马帮忙,却被赵云挺枪拦住。 鬼瞳手下剑锋凌厉,纵使敌对长刀亦不落下风。廖诚勇所带百余人在不远处候命,赵云却转马看向另一方向,果不多时出现大批人马。赵云手中一紧,定睛看着,辨出赵家将旗心头一松,喝灵均带队冲锋。虽只是十人小队,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登时与百余敌人混战一团。 届时援军已到,赵云趁乱驰马,银枪俯身一挺,挑开相交兵器,猿臂一挥抱了鬼瞳上马。 鬼瞳挣扎着,赵云只是使力抱死。鬼瞳强扭不过,吹了口哨换御风跟来。收了心,温暖从背后传来,暖意在激战后更让人安心。想到被男人这般拥着,鬼瞳不禁红了脸。 不多时,又看到赵家将旗,整军列阵,领军大将漆黑铠甲,眉目刚毅,不怒自威。 鬼瞳随着赵云到阵前。 赵云俯身便拜,将军下马近前道“云儿做得很好。董淼破都夺城,弑帝自立,天下大乱。主公恐南王妃有失,特命为父前来助你。” “主公妙算,东王确派兵来劫。”赵云恭敬道。 “云儿带王妃回营,涛儿领路。”赵显荣回身摆手,又一少年将军出阵,黝黑肤色,却是一双流星闪目,显得英气非凡。 各上了马,缓行在路上,鬼瞳才说话“那是你爹?” “恩。”赵云与鬼瞳并马跟着赵涛。 “那是你哥?”鬼瞳不依不饶。 “二哥。” 鬼瞳装腔作势的点点头“嗯,都是将门之后,不得了。”本来想活跃活跃,可是赵云没有丝毫表示,鬼瞳只能悻悻地闭嘴。 鬼瞳摇着头看风景,秋已入林,枫林染了微红,几分醉人几分哀情。 进了齐雄西大营,在主公帐前立一男子,身材颀长,握一墨色羽扇,正值而立,意气风发。正是名噪远东的军师,百里俊彦。有道是,俊彦出百里,皓月挂南宫,正是指两位才可通天理的旷世贤才。 百里俊彦面挂笑意。赵云恭敬行礼,给鬼瞳介绍军师。 鬼瞳亦跟着行礼。百里俊彦细看这女子,一双赤眸灵动,笑意盈盈,三分亲厚,六分机灵,又不落一分机警。 “主公身体不适,礼数不周,还望南王妃见谅。” “南王爷已赐休书,再没什么南王妃。” “呵,主公和南王,鬼肃公子素来交好,瞳儿日后便留在这营中。”百里俊彦细细观察着鬼瞳神色变化。 倒是赵云先接话“一女子如何常留营中?” “哈哈”百里俊彦拂扇笑道“云将军何时瞧不起女人来了。” 赵云不禁语塞,奇女子,这一生,他见过。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女人随军生活怕有不便。” “只是伙头军,瞳儿做不来吗?”百里俊彦笑看鬼瞳。 “当然没问题。”鬼瞳自信而答,“只是南王有信托与远东王,嘱我亲交远东王。” “予我便是” 鬼瞳没了主意,看向赵云,看他肯定地点头。几日相处,可见赵云乃忠肝义胆之人,所信之人也不须多疑。左右已是别人的地界,自己说多无益,便付了书信。 百里俊彦含笑点头,忽又收敛笑容,拍着赵云肩膀道“主公在远东府给她备了厢院,你带她过去。”停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轻叹道“现在便去吧。” 目送赵云鬼瞳出营,百里俊彦转身进了主帐,帐内男子面容憔悴,泪流两行,颤着手接过信“彤儿。我的彤儿。” 齐雄街上,赵云心情很好,话也多些。其父是远东名将赵显荣,有两位哥哥赵涛赵广。远东王许辰,曾有两子一女,然女儿,大儿子相继夭折,现只有膝下一子,故无比受宠。 一路说笑,直到远东府前,赵云急跃下马,疯了似的狂奔进府门,全然不记得还有鬼瞳。鬼瞳下了马,府门前并无守卫,只能先将两匹马系在树上。 再看府门欲进,鬼瞳才恍然,远东王府,挂丧。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三章 何以解忧 进了灵堂,一男孩扑到赵云怀中,心中紧绷的弦断了,所有的悲情随着泪水迸出“师父,师父。” 赵云搂着男孩,泪滑下他忧伤的脸。眸华不在,只是漆黑的空洞。只是一别,却人世两隔。 一个少年的爱慕,爱慕了遥远的人。整整长他六岁主母,他的幼年文师,那个温柔若水的女子。 说好的,等他回来,便奖他她亲手绣的香囊,青云杳渺,超凡飘逸。 说好的,却没了结果。就像曾经,雪意正浓红梅正香的时候,六岁的男孩扯着十二岁少女的衣角说,等他长大,便娶你。她明明应了的,却还是大红嫁衣,满脸幸福的嫁进了远东府。 泪,能说明一个男人心里有多痛。 鬼瞳见这场景,悻悻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自个寻个管事之人,找了房间,安排一切妥当。再回那灵堂时,男孩已坐在赵云身上睡去,精巧的脸上挂着泪痕,格外惹人怜惜。 远东府人不多,更无人敢上前劝慰。鬼瞳咬着下唇思忖片刻,终是走过去“天晚了,少主困了,送回房吧。” 不敢说什么节哀,怕再伤了眼前人。 赵云若没听见般,怔怔地坐着。鬼瞳狠了心,伸手去抱那男孩。赵云抱得紧,鬼瞳便使力去抢。赵云似回了神,忽的站起来,倒把鬼瞳吓得退了两步。 赵云抱着男孩,神游般走着,鬼瞳小心翼翼地跟在身边。一直进了若水阁,推了正间门,小心地将男孩放在床上,又坐在床边,轻抚少年的脸。 这屋里装饰虽不奢华,却是精致别致。鬼瞳悉心地观察这房间,作为杀手,她能嗅出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妆奁脂盒,精雕瑞纹的铜镜,纱幔低垂,锦被绣衾,帘钩上吊着香囊,墙角又收着古琴,想必这是逝去主母的房间。 虽然已被仔细收拾过,但打斗痕迹并不能销毁,刀伤剑痕,都是线索,场景碎片浮现眼前,鬼瞳反倒说不出话。 赵云拉了被子给男孩盖上,晃着身走了出去。鬼瞳跟着,关了门,又找管事的说了少主在若水阁,随着赵云便出了府。 鬼瞳一人牵着两匹马,随着赵云在街上乱晃。日色渐晚,终是耐不住开口“我们回营么?” 赵云缓缓转身,可怜一双星眸,黯然无光“你自己回营吧。”那声音似乎穿越了数个世纪,沧桑苦涩。 鬼瞳心中莫名难受,却只是违心地说不识路了。 “那回府”鬼瞳仍说不知。 “骑绝尘回去。”赵云声中带着愠怒,他的心很乱,不想说话,不想做任何事。 鬼瞳识趣地低头不再言语,也没有回去,仍是默默地跟着。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赵云进了醉仙居,鬼瞳吩咐小儿牵了马去,自己跟着赵云进了雅间。 醉仙居,看似简朴,却酒香醇厚,但识酒之客,便唤它“酒居”。 赵云不语只是一味喝着,那薄唇润着酒,格外鲜红,更衬得脸色莹白。鬼瞳不忍心劝,只是看着。 鬼瞳捡着菜有一口没有口的吃着,忽然听到怪音,是鬼门特有的暗号。 鬼瞳推门出去,已有小二等在门口,一路跟着又进了另一间雅间。紫罗裙装,浅粉披肩小挂,妙龄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见了鬼瞳俯身便拜“小七见过门主”,娥眉轻挑,媚眼如丝。 鬼瞳不禁好笑“别闹了,你怎么来了?” “副使差我来听你调遣啊。”一双明眸眨个不停,旋身倚上鬼瞳。 鬼瞳冷汗都止不住要流下了,躲了一步坐下,边倒茶边说“开个酒楼,穿这么艳。” “嘿嘿”小七去了娇媚摸样,挥手小二出去,抢了鬼瞳茶水亦坐下“这酒居原就是鬼门的联络点,我来陪你自是不能干这么无聊的活,你去瞧瞧,远东最奢华的歌舞酒家仙悦楼崛地而起,是何等的奢靡壮阔”小七神态里透着不可理解的骄傲。 “你做的生意,没有不赔本的。”鬼瞳摇着茶,淡淡地泼冷水。 “钱是个什么东西,门主您在乎么?”媚眼撩人啊。 鬼瞳抬首一脸严肃“到这里,你出任务了?” 小七笑容一滞,新门主继任是不容再接着伤天害理的任务“来也是来了,顺便接的,建酒楼需要费用”话音渐小,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个人名义接的”。 鬼瞳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听了这话,心里落了地,小七笑容又展“是是是,保证没有下次。” 并不多聊,鬼瞳又回了赵云身边。赵云已是五分醉意,红云浮面,星眸闪泪,侧趴在桌上,右手握着酒坛不住地倒着,酒水散着醇香划过唇湿了衣襟。 鬼瞳不知说什么,继续低头闷着吃菜。 不知过了多久,清脆的破碎声惊醒了鬼瞳,竟然不知不着的睡了。 赵云已是深醉,无意打翻了酒坛。 醉了,便不痛了。 鬼瞳揉揉眼,没辙,出门唤了小二。醉仙居只是酒家,没有客房,好在仙悦楼并不远,鬼瞳和小七架着赵云一路坎坷总算进了仙悦楼客房。 小七说得对,雕栏画栋,金漆粉壁这里着实奢华。 搬了赵云上锦塌,剔了长靴,结了领口扣子,鬼瞳坐在塌沿长出一口气“累死个人了。” 小七站在一旁还调笑着“好英俊的将军啊,门主这心变得也忒快了。” 鬼瞳横她一眼“变什么变,不熟。” 赵云喝多了酒身子发热心中又不畅,躺在床上开始呢喃。 鬼瞳都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口气,哼了小七一声,又甩了赵云一眼。 小七揣测道“弄点解酒汤药?” “药什么药,他心里够苦了。解酒的瓜果,大的碗勺子取来吧。”揉着自己的额头,看赵云一副落魄样子当真无奈。 “真当自己个情郎了”小七抿嘴笑着,不待鬼瞳发作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鬼瞳起身喝了口茶水,竟还是暖的,驱了乏意,跟认命似的爬上床解那赵云身上银甲。银甲本就沉,赵云一个劲地乱语乱动,着实费力。 拆了一半,小七便带着小二回来“呦呦,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地方哦。” 鬼瞳一屁股坐在床上“不行了,你俩来帮他卸甲。” 小七带着小二哥动起来方便稳妥的多,鬼瞳则拿刀将西瓜剜出无籽儿的小块,瓷勺碾出汁水,制了满满一大碗,又小碗盛了。 小七将衣物叠收放好,道有事唤我便带小二退出去了。 入了秋天凉得快,鬼瞳扶赵云起身,侧身左臂搂着,又擎着碗,一勺勺喂着。 “酒,酒”赵云算是醒了,一个劲的要酒。 “酒,酒,好,喝酒啊,乖啊”跟哄小孩似的将西瓜汁喂进嘴里。 吃两口吐一口,弄得是狼藉一片。大碗添了小碗,刚添了第三碗赵云忽的挥了手臂,鬼瞳躲闪不及,虽顺着臂力起身推开西瓜汁还是洒在床上,“嗵”的一声没有依靠的赵云栽倒在床上。 鬼瞳欲哭无泪,撒的不多,拿手巾垫着。看赵云睡不安稳,鬼瞳亦是无奈的,伸手取了大碗西瓜汁喝了一通。 忽然赵云身体抽搐着,竟是哭了。鬼瞳心下一软,放了碗攀上床。坐靠在床上,搂了赵云在怀里。解了束发带,长发如墨一倾而散,抚着发,怀中男子竟是这般好看。长长的睫毛微翘,鼻梁挺直,唇红齿皓,干净的脸上染着潮红,只可惜那紧锁的眉。好似永远也不得开解。 抚着发,轻拍胸口。 “乐晴,别走”“说好等我的”“等我”赵云紧握着鬼瞳的手胡言道。 手死死地握着,甚至有些疼,可是温暖。 “不走,不走”不知道他梦间能不能听到她的回答。 同是面如冠玉男子,想念如瀑而涌。曦啊,这样的痴醉是你梦寐的的吧。一生都不敢洒脱的爱上一个人,一生都笑着看别人和乐,一生,只有羡恨,不谈福爱。 照顾人是累的,想念更是伤人,鬼瞳倚着便睡了。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四章 赤瞳杀手 次日日起鸡鸣。 赵云头痛得紧,微微转醒,朦胧间手中握着柔荑,依靠处温暖柔软。猛然惊醒,一跃下床。 鬼瞳睡的晕晕沉沉,忽的被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揉着惺忪睡眼问“怎么了啊?” 赵云不知这是哪里,只见床上狼藉一片,鬼瞳和自己衣裳不整,心里乱了套。 鬼瞳清醒点,缓缓起身道“你昨晚喝多了。” 话未完,赵云看见了穿上毛巾红渍,震惊得不行,“我,我”只盯着那里说不出话。 鬼瞳恍然大悟,哈哈笑起来。折腾一夜发髻散落,衣衫散乱,全然没形象可言。顺手捞起床头大碗道“西瓜汁,解酒的,你想多了,少将军。” 故意加重少将军,调笑赵云。 赵云出口长气,头痛,又是一惊一吓的,倒是没了昨日失魂的样子。 “咚咚”两声,也不顾屋内人应声,小七推门便进。女子发髻精致,珠钗巧插,配着一件青翠的长裙比昨日清丽很多。 见赵云醒了,莞尔一笑“客官醒了,可是需要什么?” “打清水洗漱,早点送来,再要碗蜂蜜水。”鬼瞳笑道,眨眨眼示意她速度离开。 “好的,请稍等”小七抛了个媚眼,才一脸不舍的离开。 洗漱完,小七拿了外袍,银甲亲手给赵云穿上。 “我自己来。”赵云本是拒绝。 鬼瞳只是专心手中,不抬眼只是淡淡地回“总是这么侍候王爷,习惯了。” 赵云不再强执,沉默地站着,这女孩也如自己这般伤心。 好在外甲都还干净,鬼瞳吃着粥,赵云只是木木地坐着,像是回到了昨天。 “吃点东西。”鬼瞳递个馒头,赵云接在手也不吃。 鬼瞳推了蜂蜜水过去“这个总要喝的。” 赵云端了碗,抿了些。鬼瞳也不再劝,好话不说二遍,小爷伺候你够意思了。 趁着日早人稀,两人下楼赵云欲去结账,鬼瞳向小七使着颜色,拉住赵云道“账我结过了,走吧。” 两人骑马刚入西营,便遇上百里俊彦。 赵云木讷一拜,只道自己身体不适回帐休息。百里俊彦只拍拍他肩膀,带着鬼瞳去了军炊营帐。 近了军炊营帐,百里俊彦只是指了指便回去。 鬼瞳自个进去,炊事兵刚收了早饭回来,兵长便命他去洗涮碗碟。 鬼瞳长处颇多,随遇而安便是她自己最欣赏自己的。 卷了衣袖,抄起碗就刷,摇头晃脑刷的正是喜庆。 旁边多出个人影“嘿嘿,小姑娘,新来的?” 鬼瞳心中大惊,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那是多高的武功造诣啊。佯装淡定,侧头一看,竟是个老头。 老头清瘦,白须白髯,面上褶皱不多,咧嘴嘿嘿傻乐,一口白牙却是齐整。 鬼瞳一笑以回“我叫鬼瞳,以后在这做事,还请前辈多多照顾。” “咦,小瞳儿,这标致的姑娘家家,来着营帐作甚啊。”老头嘻嘻笑着,挑了鬼瞳一撮头发把玩手中。 鬼瞳大怒“老头儿,给脸不要啊。” 老头松了手,嘿嘿地乐“泼辣的女娃。” 鬼瞳这边奋力刷碗,老头是刷三下停半响,鬼瞳只是用眼一个劲的瞪,老头就会用一句话推脱“老喽老喽,不经使唤喽。” 洗了碗碟,去看了看自己的小帐篷,换了件干净衣服,炊事兵门已经着手准备午饭了。 炉灶简陋抵不住妙手横空,鬼瞳看着老头的做菜手艺下巴快拖地了。 “怎么样,老头儿手艺不错吧。”老头挤眉弄眼,手中掂着一口大铁锅,反复翻炒。 “呵呵,呵呵”鬼瞳为自己的失态赶到尴尬“臂力过人,过人”,忽的一想,装作愠怒色道“这么好的臂力,你不刷碗!” 老头笑道“小丫头,我炒菜,你刷碗,好得很么。” 鬼瞳撇撇嘴笑笑,一旁打下手去了。 一老一小相安正好,两日后,全军南下。 军炊营帐一片热闹,大锅小盆叮当作响,兵长一个劲吆喝着。 “老头,老头别动我的马啊。”鬼瞳看见老头大包小裹地挪向御风,急着大喊。 “你个小丫头,小气得紧。这么重的行李,不让马驮,让我老骨头背着啊。”老头不仅不当回事,拿着包就准备网上挂。 鬼瞳想再阻止为时已晚,御风一个倒勾踹飞了老头。 老头躺在地上哦哦直叫唤,鬼瞳倍感无奈道“都告诉你别动我的马了。活该。” 最后御风成了伙头军里最特别的马,只驮着鬼瞳一人,什么锅碗瓢盆别想近身。 老头只能坐在板车上赶着一头明显气力不足的老马,还自得地哼着什么小曲,明显没被踢够的样子。 副兵长待人谦和,老好人一枚,看着鬼瞳感慨道“倒是有将军样子。” 小崔为人最是风趣,时不时惹人笑上一阵,在这略微压抑的军营里成了伙头军里的开心果。他脑子转的快,马上大声吆喝上了“兄弟们快来看,咱伙头军里也出将军了。” 一时间不过十人炊事一队闹作一团,个个嚷着要参拜将军。 鬼瞳可不甘自己被调笑,故意咳嗽下,肃清下场面,一脸正经道“待本将军挥军南下,一统南疆。” “好。”众人起哄欢笑,忽然一片安静,兵长反应最快“参见少将军。” 鬼瞳调马转身,来人竟是赵云,两日不见,越显清瘦,但是已没了那日的死气沉沉。 想着刚刚大言不惭,鬼瞳默默地再次调转马头,背过身去。 “鬼瞳跟我来。”赵云并未追究,只是淡淡道。 鬼瞳倒是愣了,过去干嘛,莫不是想我了?呵呵。 心里想不通,却还是调转马头,低头看那老头在一边笑得欢。兵长微笑点头,示意鬼瞳去。 鬼瞳跟上赵云,笑的夸张道“少将军啊,咱这去哪啊?” “行军路上,你跟着军炊营不安全,主公让你做我副将。”赵云回答的倒是耐心。 “哎呦呦,你真是我的保护神啊。”鬼瞳装作娇羞样子,调笑赵云。 赵云忽然停马转身,定定看着鬼瞳,鬼瞳被看的不舒服,却还是傲傲回看。 瞬间引剑指喉,鬼瞳暗器在手。空气凝结,剑身噙着寒气。鬼瞳仍是轻笑“这算什么?” “赤瞳杀手,混进远东军究竟什么目的?” 这双眼惹了太多麻烦,这样一个人,想从头活过也是这么难。鬼瞳只是无奈笑笑,轻摇头道“没目的”停顿些许,又看向赵云,那眼神仿佛在哀求“若果这样说,你会信么。” 赵云不禁心中一软,他想信任眼前女子,但理智只把她的无奈归到一种伪装。这样一个危险的人不得不防。 “不管你是谁,不要妄图伤害主公和少主。”赵云说的恳切,言下之意只要目标不是主公少主,他便不插手。 “哼”鬼瞳撇嘴冷笑,这是她在赵云面前第一次表现这种不屑地表情,夹了马腹贴着剑尖走过,吐出淡淡两字“不屑”。 赵云收了剑,策马跟上,心中却想若能如此便好。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五章 医仙 点将台前,大部分营队已经整装,将帅铠甲映着光威风闪亮。 鬼瞳第一次见远东王。男人消瘦却难掩清雅飘逸,目光慈祥,平易近人的样子。 鬼瞳笑靥灿烂,拜了主公军师。不多时一女婢带来少主,男孩直扑道远东王怀里。远东王慈爱模样,扶着男孩墨发。 大批人马上路,鬼瞳随赵云行在队伍靠前处,身后马车载着少主。 “最近可好?”鬼瞳寻着赵云说话。 “还好。”赵云回答淡淡的。 鬼瞳心里也不痛快,便不再言。 许久赵云才又问了一句“那日酒钱房钱多少,我好还你。” 鬼瞳没好气回了一句“忘了”便转了马头,寻李灵均聊天。李灵均本就是健谈的人,又不似他人一般忌惮鬼瞳,鬼瞳也就喜欢找他聊聊。 大军南下,目的地鬼瞳并不陌生,千漳原就是南王封地,只是九都在东,千漳在西,去帝都拜圣也曾路过。 行军两日,都还顺利,眼看到了幽山,军内兵卒竟纷纷患病。病征只是腹泻,军医却束手无策,寻不出病因。 拖着病,大军行进甚缓,却未停军。 鬼瞳倒是没被病症影响,骑着御风自得得很。 忽巨响滔天,硕石顺坡滚落,无措兵卒被碾砸的血肉模糊。 赵云大喝鬼瞳灵均保护少主,灵均身手矫健,翻上马车抱出少主,又驱马避难,鬼瞳策马跟上。 赵云火速整兵,争取突上山坡。巨石落不多时,便有人马突出,两军交战。 灵均护着少主冲突,欲寻前方大将,鬼瞳一路跟着,挥剑斩杀。 只是奔不多时,便被坡上斜下的人马冲散。 敌军发现远东少主,便抽队追赶,李灵均只能驱马窜逃,回首已不见鬼瞳身影。 鬼瞳一柄长剑奋力突杀,已寻不到灵均,只能协军拒敌。敌军只是小队人扰战,战不多时,便纷纷溃散。 战火刚息,赵云血染银甲,骑绝尘来寻少主“灵均,少主呢?” “冲散了,我亦不知。”鬼瞳收剑道。 “什么?只有灵均一人保护少主?”赵云怒目圆瞪,心急如焚,唤人禀明主公,亲自带兵去寻。 李灵均护着少主,许昇是年九岁,两人一骑与人交战十分吃力,赵云来寻之时灵均已身披数十伤口,仍是浴血奋战之中。 大军一路坎坷终是过了幽山夹道,筑起大营。 鬼瞳跟着令兵进主帐,远东王端坐,少主一身月牙白袍白净小脸,拖着主公衣角撒娇。百里俊彦,赵显荣,姜怀,郭岂几位军中主将具在,赵云也侍立一侧,鬼瞳拜礼静立在下。 远东王语气不温不怒治了鬼瞳失职之罪,贬回军炊营。 鬼瞳心中不忿,抬首想辩驳。看见的却是远东王慈祥的笑容,便噤声了。又转头看看百里俊彦,赵云。 百里俊彦笑道“主公怜你,不忍置你于疆场,你听令便是。” 鬼瞳撇撇嘴,谢了恩,转身便走了。 “哎呦喂,小将军回来了?”鬼瞳回军炊营的时候,老头正在闲的无事晒太阳。 鬼瞳撇撇嘴“臭老头,小爷被退回来了,准备占你帐篷。” 老头翻翻眼道“小女娃子,还学人当将军,真个不知好歹。” 鬼瞳忿忿地看着老头,突然拽着老头袖子假哭道“给我帐篷么,给我帐篷么!” 老头登时没了主意,拿他没办法,脱了身,蔫蔫地走了。 军中病情蔓延,不得不驻营休整,已是七天。鬼瞳只与老头一起干着杂活,准备吃食,也没得什么异常。 鬼瞳其实也略通医术,但她也是真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 刚坐边上休息,小崔颠颠地奔回来“医仙来了,医仙来了!” “医仙?”老头本是躺在干草垛上,一骨碌坐起来。 “可是那妙术山上的妙手医仙?”兵长喜道。 “是!是!”小崔连连答道。 “你怎知是医仙来了?”兵长虽喜去不敢轻信。 “方才我去看同乡,不想主公竟在,真真地听见传令兵匆匆追进伤兵营里,说是妙手医仙求见。”小崔嘴角都能咧到耳根“享得起妙手医仙之称的天下能有几人!” 医仙来了,这事在军营传得很快。而仙就是仙,天生的菩萨心肠,来访当天便一一为士卒诊病。 鬼瞳素闻得医仙妙手仁心,在阎王手中也能勾回三魂七魄,鬼瞳心痒也要去看病。 “你有鬼的毛病,端端地比谁都活泛,看什么病”老头躺在帐中没有丝毫挪动的趋势。 鬼瞳连拉带拽“你这老骨头让人查查,看还能活几天,棺材板攒够没?” “我这身子骨壮得很。”老头嘴硬,不比鬼瞳力气硬。拉拉扯扯到了医帐,已是排了许多人。 老头被鬼瞳挽着逃脱不得,鬼瞳则嘻嘻地四处张望,看着赵云和灵均路过,大力挥手“赵云将军,灵均啊过来看病啊。” 赵云只是点头回应,灵均也只是笑着摆手。 鬼瞳不高兴了,又大叫了一声“欠债还钱啊。” 赵云止住步子,无奈度到鬼瞳身边“你总归要说个数字的。” 鬼瞳本想他会不好意思,竟不想他这般大方,心想总归不能真要银两吧。抬头看看他认真的表情,自己倒是有点下不来台,嬉笑道“忘了,想起来了再讨。来啊,看看病。” 还有拉人看病的?赵云转身便走“照顾好自己便是。” 灵均轻笑道“瞳儿只管照顾自己吧,我们好得很。” 此时赵云已是走远,鬼瞳撇撇嘴,自是那日之后,两人却不似之前没有拘束,但见赵云都只是冷着脸。 医仙看病神速,鬼瞳推着老头进账,老头噗地吐了嘴里嚼的草梗,自言道“我倒要看看。” “看看,看看,好好看看。”鬼瞳乐的推老头进帐。 等不多时,老头便出来“呸,屁的医仙。”鬼瞳想着回去再问,颠颠地自己进了帐篷。 帐中男子唇角轻扬,如星闪耀的眼眸,微微抬手“姑娘请坐。” 鬼瞳穿着军装,束着发,混迹军营雌雄难辨,不禁问道“公子怎知道我是姑娘?” “姑娘气质若兰,自与营中将士不同。”医仙伸手诊脉,又盯着鬼瞳一双好看红眸瞅着。 鬼瞳吐下舌头,撇嘴道“你深知医理罢了”见他盯着自己眸子看,又不悦道“有什么好看的。” “确是好看。”医仙点点头称赞“世间这么美的眸子只此一双了。” “你这一头银发也是难得的好看。”鬼瞳撇撇嘴,这医仙仪表堂堂,眼含星辰面如玉,唇丰齿白眉入鬓,只是一头白发不染寸黑。 “天生的。”收了手,浅笑道“姑娘身体无碍。” “没了?”鬼瞳本期待着下文,可是这医仙似乎再没话于她。 “没了。”医仙坦然地摇摇头。 鬼瞳拧着么眉不死心地追问起来“我身子这么好?”。 “姑娘有何不适?”医仙挑眉倒是好奇地问道。 “额,倒也没有。”鬼瞳挠挠头讪讪道。 “那便是了,姑娘体壮如牛。”医仙抱臂赞扬道,说得十分认真。 “鬼的,你才体壮如牛!”鬼瞳瞪着眼,甩头起身便走,临门还回头吐着舌头“庸医”。 鬼瞳径直回了军炊营队,已该起火造饭了。 “老头老头,看病看出什么了?”鬼瞳一边打着下手,一边跟老头搭话。 “狗屁的医仙。”老头狠狠啐了一口。 “恩恩,就是狗屁的医仙。”鬼瞳也跟着认同地点头。 “呸,女孩子家家学说什么脏话!”老头教训道。 鬼瞳毫不在意,转而一想又问道“那医仙给你看出什么毛病?” “哼,那小子能是医仙?我呸。”老头忿忿地搅着锅。 鬼瞳忽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问“他不是医仙?” “当然不是!”老头答得信誓旦旦。 “你怎么知道?” “他我还”话到一半,老头又收回去了“几十年前医仙就闻名于世了,那小子,乳臭未干。” “哦”鬼瞳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道“许是研究了什么灵丹妙药,永葆青春,也未可知啊。” “屁的永葆青春”老头还想抱怨什么,睨了鬼瞳一眼,又不说了。 鬼瞳妄图追问之时,老头已跟别人起了话头,鬼瞳插不上嘴。 次日日近正中,医仙带来了大桶的汤药,身患腹泻的士兵都要尽饮一碗。 凭着医仙的名号,士兵毫不迟疑地喝下药。 喝了那药,约莫半个时辰,士兵开始呕吐。大吐过后,士兵竟也神奇的恢复了健康,一时士气大振,医仙的美名飘满大营。 大病已除,医仙却没急着离营,只是在帐中充任军医师。 送走了满脸感恩戴德的小卒,医仙吁了口气,不待转身百里俊彦撩起帐帘进来“无情。” 白发男子抬首一笑“军师怎的过来?” “你立了大功,我当然要来道喜。”百里俊彦轻摇羽扇,一副长辈样子。 “莫不是主公有话?” “相邀之时便说明你去留自便,主公岂会失信于你?” 白发男子抿唇浅笑。 百里俊彦倾身贴近无情道“我也略知医理,不知我军将士所患何疾?” “你自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要我前来。” 听此言百里俊彦抚扇大笑“是啊,正是天下第一医仙之名号才能治此顽疾。”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六章 千漳之战 借着军中士气高涨,拔营起行,一路无碍,又七日方达千漳。千漳接壤帝都,实属富饶之地,南王原在此建有千山行馆,现下正做远东王府邸。 外兵在城东驻营,远东王特命鬼瞳一并先入行馆。 行馆门上原来高悬的千山行馆漆金牌匾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东王府四个大字。 鬼瞳心道,也罢,本是易了主的,留那字着也是晦气。 正想着,一行人却停了下来。 “原来的牌匾呢?”沉稳的声音,远东王询问俯首相迎的管事。 “那,那,那牌子陈了,便换了新的。”管事紧张的回答,生怕新主一个不高兴撵了自己。 “故人的手笔,又是妙极之作,细心整理依旧挂回去。”仍是沉稳好听的声音,却是不可置疑的命令,远东王径自进了行馆。 再入行馆,繁华依旧,人事往空。 鬼瞳是感激的,这般好的院子,竟是赐了她。浅园,那个她一舞迷千曲,回眸倾千国的院子。浅园虽不是行馆主院,也仅次之,园中满栽奇异花卉,外环松翠,假山清池最适居住享乐。 鬼瞳蹲在一边,手指卷着发,咪咪笑着看老头手中锅铲飞舞。 “丫头,进城几日了?”老头做饭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意气风发。 “三日三日,日日都问,不烦么?”鬼瞳满脸的不耐。 “鬼丫头,这三日也不见什么动静,也不知什么时候开打。” “看你那副老骨头,打起来,还不打丢了你。” “咦,小娃娃,真打起仗来,我跑起来比谁都快。” “啧啧,给你能耐的。”鬼瞳撇嘴表示不屑,站了起来,便要走。 “丫头,打仗不是儿戏,小心照顾自己。” 鬼瞳想顶回去,可那说话的语气却刺得她心尖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战事两日后真正展开。 董淼手下将领龚明率兵两万,天微明之时已在城下叫阵,颁布圣旨,封王划地。 鬼瞳被扰了清梦,索性选了块墙头窝着看热闹。 没人解释为什么,鬼瞳或有极大的自由度,出入军营行馆不收半分管制。有双红眸也是不错,等于免检通行令。 城上只姜怀一将,身材颀长,持射日金弓。这弓分量十足,满弦而出,只见黑色羽箭破空而去,穿破所谓圣旨直钉入龚明心口。 城下兵卒哗然,架着尸体退散而去。 鬼瞳打着哈欠去了军炊营,老头轮着菜刀就上前逼问“死丫头怎么才来?” 鬼瞳挑着眉后仰身子“老头子,你想干什么,小爷正值青春年少,你那把缺了茬的破刀可别误伤了我。再说你那利器进了小爷气场圈,可别怪小爷收手不住,一巴掌卷飞了你。” 老头手腕一翻,菜刀顺着手腕打了个转,黑光一闪也是让人胆战心惊“臭丫头,老实交代吧,但有一句不实,老头我手里不客气,唰唰唰,给你剔成个骷髅美人。” 这一老一少每天都得逗上那么两出,兵长见怪不怪,撵了两人去干活。 “猜我今天早上看着什么了?”鬼瞳有一下没一下地择着菜。 “公驴下蛋了?”老头手下生风剁着菜。 “啊呸,你家母猪还上树了呢。” “那感情好哇,有那母猪我就江湖卖艺去了,谁来这受邪罪。” 鬼瞳白他一眼道“一大早来办什么圣旨,姜将军一箭连圣旨带人射穿了。” “来使斩了四个,今天穿了一个,主公是主意已定啊。” “什么主意?” “不知道” “不知道,你絮叨什么!” “总之千漳怕是呆不住了。”老头缕着胡子感慨道。 “千漳不已经算是主公的封地了吗,人都来了,哪那么容易就走。” “傻丫头片子,这千漳富饶不说,它位处皇都后腰,你家能把只肥老虎放养在后花园里?” 若想坐稳皇都,必取千漳在怀。 果不其然,第十二夜,千漳城内多处燃起大火,兵民共济扑火之时,敌兵已攻到城下。 城内火光漫天,城外黑压压一片,也辨不得的多少人马,箭矢纷飞,嘶嚎不断。 内忧外患,用不多时大东门已破,姜怀郭岂两将断后,鬼瞳随赵云等人护着主公少主撤出千漳城,直奔东侧军营。 天泛起白光之时,弥漫着浓烈的烧焦和鲜血的气息,千漳城彻底沦陷。 是夜,三道黑影穿入夜色。 “这边。”鬼瞳一身夜行装混入夜色,领着赵云,李灵均穿行在树林间。偏僻处寻到一山包,拨开藤蔓露出一矮洞。 进入洞内,是不到一人高的通道。三人疾行,通道另一侧正式千山行馆花园内的一处假山。 三人悄悄潜进墨林苑,窥探主卧内漆黑一片,忽听传来人声,三人迅速隐藏身形。 听得几人推夸蒙将军胆略过人。那蒙将军五分醉意对夸赞之词十分受用,哈哈大笑,寒暄推辞几句,也推门进了墨林苑。蒙将军关了房门,另几人从大门退了出去。鬼瞳凑到门前轻叩房门。 “何事。”蒙将军不见人答,推门来看。 门开瞬间,涂毒暗器刺入咽喉,不及出声蒙将军已瞪大眼睛死绝过去。 鬼瞳身形极快,窜入房内撑住蒙将军尸体。却谁也未能料到,蒙将军手中原本把着酒坛。酒坛落地一声清响,正被外面巡逻士兵听到,敲门查问。 拖着尸体,三人迅速进房关门。 鬼瞳暗骂,酒鬼误事。想自己赤瞳杀手竟如此轻易失手,当然丢了颜面。 现在不能暴露行迹,正思索办法,赵云轻拍鬼瞳,示意跟随他。 灵均将蒙将军尸体摆正端坐在圆凳上,在其身后靠著。赵云拉着鬼瞳蹲在房门侧戒严。 未待解释,巡逻兵不见门内回应,已拔出兵器,推门而入,围着正房,道:“蒙将军,可有异状?” 房门映着蒙将军上半身身影,鬼瞳蹲在门侧握紧剑柄,抬头看赵云。赵云指扣薄唇示意噤声。鬼瞳再握了握剑柄,又侧耳专心听门外声动。 忽然,只觉阴风一阵,鬼瞳后背一阵发凉,寒意直冲头顶,大睁着眼睛,整个人都木住了。恐怖的恶寒包围了全身! 有人说话了!蒙将军! 幸而赵云反应极快,直接捂住鬼瞳嘴,束在怀里。否则鬼瞳真有可能跳起来再捅蒙将军几十剑。 被捂着嘴,鬼瞳仍瞪大眼睛,赵云将她的头转向蒙将军那边。 说话的不是蒙将军,而是在其背后的李灵均! “哈哈哈,失手打了酒坛子,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巡夜吧,去吧去吧。” 鬼瞳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屋外士兵见无异状,退了出去。 鬼瞳脱了束缚,直奔灵均就掐他脖子,压低着嗓子“奶奶的,你鬼附身啊,吓死小爷了知不知道!”灵均只是苦笑一脸无奈。 赵云上来劝解,鬼瞳却转身去掐赵云“你可真讲义气,也不知会一声,想吓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赵云也不挣扎,只道事出突然,不及解释。 松了手,鬼瞳拍着胸口“刚刚心都要蹦出来了,长这么大也没这样紧张过。”又转头道“不过真想不到灵均还有这一手,回头也教教我。” “灵均这是儿时练起的功夫” “那又怎么,我也还小,我才十四岁啊。”鬼瞳不服气。 “你十四岁?”赵云反问。 “对啊,不像吗?”鬼瞳被质疑心里有些不舒服。 赵云打量着鬼瞳,心觉像,也不像。但是并不回答。 灵均巧妙接话“不过我四岁就练起了,现在再练着实困难。” “正事要紧,我们分头行动。灵均留下,你我……” 鬼瞳打断赵云道“我自己去,这里我很熟,你也不善此暗中之事。” 赵云略思,暗杀之事自己本身就反对,也不强求“也好,假山后汇合” 次日不及鸡鸣之时,东营里已整装待发。 千漳城内清晨交班不多时,突然涌出几队人马,与城门守将拼杀,大开城门。城外突现大批骑兵冲突入城。城中守将赶报将军,一看之下三爵以上数十位军官早已死透。消息一出,守城士兵皆弃甲而逃,远东王大军再入千漳。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七章 身份之谜 千漳城内余战未了,鬼瞳谨慎地在东营中穿梭,忽然前方人影一闪消失在主帐附近。 想必进了主帐,鬼瞳心下暗想。轻身靠近,正欲挑开门帘向内张望,只觉颈间一凉,正是一把玄铁菜刀。 鬼瞳缓缓支起身子“老头,你这剁菜的刀莫不是也剁人。” “丫头,我这刀能吃素,也喜欢荤腥。”老头仍是笑着。 鬼瞳却是脊骨发麻,也不知因是刀刃的寒意,还是眼前人的不可测的笑意。 “丫头,进去坐坐。”老头微扬下巴,示意鬼瞳进去。 两人进了主帐,刀刃紧逼着鬼瞳。 “丫头,别想着脱身,咱爷俩不如聊点有用的。” “有用的?聊聊晚上吃什么?” “嘿嘿,晚上吃什么可不是我决定了。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其实鬼瞳早已怀疑老头是军中细作,军中病情就是他动的手段。老头在溪流中下了蛊虫,正常人不慎食用并不碍事。只是大军行进难免有体力不济者,就会有腹泻呕吐的症状。如此渲染,军中士气低落,士卒相继病倒。只有以医仙之名稳定军心,催吐出蛊虫自然痊愈。 “哈哈,天下人这般多,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至于你是谁我也不需要知道,我要知道的是你的目的。”鬼瞳淡定自若,一副自信的看着老头“而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了。” “啧啧”老头摇着脑袋赞道“小姑娘长得俊,人也聪明,说来听听。” “有人不想主公到千漳,更不想主公占据千漳,所以在远东军里安插了人手。” “所以你们就诈退千漳城,又杀了个回马枪?” “正是,不仅节约兵力,更能除掉部分细作。但是”鬼瞳饱含深意看着老头“你却没走。” 老头笑而不语。 “趁出兵之际,鬼鬼祟祟在营中乱摸,你可是要找什么?” 老头没有回答反而话锋一转“你可以不关心我是谁,但是你可知道你是谁?” 鬼瞳一愣“我自是我,鬼谷的杀手,一双红眸自是好辨认的。” “哈哈”老头眯眼看着鬼瞳道“谁都不是天生的杀手,你可知道你出生时是谁?” 不屑的一笑却遮不住眼底悲凉,鬼瞳目光凄冷嘲道“我不过是个弃婴。” “可知是谁家的弃婴?” “不知。也不想知道。”鬼瞳转头盛气凌人的样子,声音亦是越发尖利起来。 “那你可知远东王为何待你甚厚,可知南王与远东王并无深交。” 鬼瞳咬着唇“不知道又如何,客随主便。” 两片薄唇翻飞,话越说越快,老头并不放弃,继续逼问“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个不知目的的杀手在这军营、王府中来去自如,你当真以为军中无纪,以为那还是南王的千山行馆吗?” “主、主公宽厚。”鬼瞳语塞。 “主公自是宽厚,但是若都如此宽厚,却也不知死了多少回。”眯缝着老眼,老头笑得诡异。 鬼瞳渐显底气不足,眼眸闪烁,索性撇头看向一边冷喝道“那又如何,你大可以去问主公,而不是逼我在这里妄自猜测。” “哈哈,小儿无知,你可知这远东军里没有军籍只两人?”老头越发得意 “我和少主,如何。” “呵”老头摇头道“丫头何必呢,远东府中有个任何人不得提起的禁忌,那就是十四年前许家,出了怪胎。” 鬼瞳咬着唇几欲滴血,思忖良久抬头道“老头,你讲这么多,无非是要拉拢我帮你。可是即便我就是那个怪胎又如何。” “你不恨么?” “不恨,我若生了只怪物,我也未必留他。”眼中不是没有泪,然而鬼瞳的话却说的狠绝! “胡说!”远东王冲进帐内喝道“我许辰的女儿不是怪物!” 鬼瞳吃惊,只见百里俊彦,赵云带着少主一并进了帐篷。 百里俊彦摇扇到“皓月兄的刀还是放下的好。” “哼”老头闻话虽然收了刀,但是自看见了百里俊彦,脸上就写满了三个字,不乐意。 “彤儿。爹对不起你。”许辰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鬼瞳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两下无语。 “姐姐。”软软的童声,少主许昇欲走向鬼瞳,却被赵云下意识抓住,毕竟南宫皓月还提着刀在鬼瞳身边。 鬼瞳抬眼看了许昇一眼,又量思许久。终于迈步走到许昇面前,揉着揉着许昇肉肉小的脸笑道“姐姐饿了,出去吃点东西。”便大步走出主帐。 赵云转头看着鬼瞳出去,百里俊彦用羽扇轻拍赵云示意他跟去。 赵云跟着鬼瞳到了小树林中,鬼瞳突然停步,撅着嘴一副受气的模样却也十分可爱。 “你,站在这里。” 赵云正权衡是止步还是跟上去。只见鬼瞳向前走不远,蹲在一棵树下在地上写着什么。 不多会儿,鬼瞳才起身来找赵云“赵少将,我饿了。” “好,去吃饭。”赵云浅笑转身欲走。 鬼瞳伸手捉住赵云手腕“野味。” 赵云止步转身道“好,等着。” “嗯”鬼瞳答应道,又回树下写着。 赵云动作麻利,正午时已飘出香气。 “烤了兔子和鱼肉。” “鱼。”鬼瞳接过烤鱼吃的津津有味,笑容灿烂“好吃。” 一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样子反而让人担心“其实,有些事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一些。” 鬼瞳吐吐舌头道“你要听我倒苦水吗?” “可以。”赵云一脸认真。 鬼瞳低头吃鱼“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婴儿被抛弃的庸俗故事。” “以后不会了。” “说不准,我曾经以为哥哥,杨曦都不会扔下我不管,现在还不是一样要投奔他人。”鬼瞳心中感伤。 赵云语塞。 “若是再被主公抛弃了,要不你凑合收了我吧。”鬼瞳含笑看那赵云表情。 “啊?”赵云一愣,转言道“末将不敢。” 鬼瞳看他慌张样子,不禁好笑。 “其实,对被遗弃我已经看淡了。可是连相认竟然还要遭人试探。” “主公并不知情,军师也是想让南宫前辈一个人情,时值用人之际,不要太挂心。”赵云劝慰道。 百里俊彦特意不戳破南宫皓月身份,南宫则识时务地替远东王戳破鬼瞳身世,探其口风,正可谓心照不宣。鬼瞳却沦为那颗计中计的棋子。 鬼瞳不接话,赵云又道“南宫皓月乃皆是旷世奇才,军师也是为了招揽贤能。” “哼,南宫皓月,长得都对不起他的名字。”鬼瞳愤愤的扔掉手中鱼骨。 “瞳儿,不可以这样说别人。”赵云阻止道。 “为什么,我从小不知遭了别人多少白眼,如何说不得别人。” “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自己断不能为。你即知其苦,更不应为。”赵云正色道。 “呵呵”鬼瞳被他认真的样子反而逗笑了“你倒像个教书先生。你不知其中痛苦,当然敢大言不惭。” 赵云并不反驳,鬼瞳倒觉自己说的有理。吃饱野味,心情畅爽多了,回城路上两人闲聊。 “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一个人在干嘛?”鬼瞳折了根树枝把玩在手中。 “不知道。” “好不好奇,想不想知道?”鬼瞳拿树枝戳赵云肩膀追问道。 “很想。护你回齐雄路上就见你在地上写写画画,那时便想知道。”赵云说的诚恳,也折了树枝玩在手中。 “哈哈,你好坦诚啊。”鬼瞳感觉心情大好。 “实话实说。” “我在写信。”鬼瞳一字一顿地回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这样,总觉得我的心事可以传达到收信的人那里。跟人分享了,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赵云摸着鬼瞳的头道“以后会有很多人与你分担,” 鬼瞳昂首道“包括你?” 赵云莞尔“嗯。” “此话当真?” “一言为定。”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八章 鸿门宴 是夜,鬼瞳端着刚刚煎好的安神茶踱步到墨林苑。深吸口气,叩响房门。 “是谁?” “爹。”鬼瞳低声答道。 许辰推门而出“彤儿。” “你,真的是我爹?”鬼瞳昂首道。 “是,是爹爹对不起你。”许辰眼中饱含愧疚,声音微颤。 鬼瞳低头看手中茶盘“过去的便过去罢。” “彤儿,爹定当补回这些年的亏欠。” “我只有一个条件。自古礼法言女儿于家应从父母之命,但是这十四年我是靠自己活过来的,自然以后的事还要我自己做主。” “依你,爹爹必然尊重你的决定。”许辰欣慰女儿的谅解,却又正色道“但彤儿,肃儿有心为你洗白过去,望你对往昔所做之事思量而行。” “父亲放心,女儿只愿留在远东军中。” “能如此也很好”许辰一手接过茶盘,一手牵过鬼瞳进屋道“来见见你娘。” “嗯。” 许辰取出一轴画卷,所画之人正是鬼瞳母亲。 对鬼瞳这种为生而生的人而言,叫出一句爹并不难,却不代表她心中完全接受这一切,见到娘亲画像也并没有太深的触动。 许辰却已深深沉浸到痛苦的回忆中。 “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腊月里你娘生下你,你才那么小,那么可爱,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只会咧着小嘴笑,从来不会哭。纵然你天生异象,你娘对你也十分疼爱,呵护备至。爹也欢喜。可是人言可畏,你生下来不足三月,家中便来一老道说你是妖孽祸星转世,留下必当祸及满门,甚至覆灭王朝。爹也不想,可是爹不能啊,许家几十口人命,还有灭国之事,爹都赌不起啊。爹背着你娘偷了你出来,抱着你进了林子。那天大雪啊,那么冷,你却在爹的怀里笑,一直笑一直笑。你母亲发了疯似的找你,爹也悔恨,可是哪里还能找得到你。不满两年你娘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你哥哥也离家出走。这是爹自己造的孽啊。”许辰自顾自的回忆已是泪流满面。 鬼瞳却觉得自己在听一个不关己的故事,莞尔一笑“对不起,我现在也不会哭。爹早些休息吧。”鬼瞳欠身拜礼,退出了房间。 今夜无星,鬼瞳轻叹,回了浅园。 狠折腾一日,次日鬼瞳稍懒个床,上午天阴闲而无事提剑欲到行馆练场补做早课,却见到赵云与少主师徒在练功。 鬼瞳亲娘在她差不多两岁时就去世了,那少主至少是二娘,甚至三娘四娘所生,鬼瞳摇摇头感到一阵恶寒。这就是现实,女子鲜有地位可言。如此去想,自己也未必是不幸的,至少命是自己的。 人小鬼大,本没什么情分,那日反倒被他一句姐姐捉弄了。鬼瞳抱着臂走近赵云道“下盘如此不稳,你教他些花拳秀腿,也不怕摔着。” “少主还小,练功还需时日。”赵云辩解道。 “九岁还小,十岁也小,纵是十七八岁也算小的。如此护他怕是永远长不大。”鬼瞳笑道。 此时许昇收了拳走来行礼道“姐姐早。” “不早了。你以为因何练武?”鬼瞳弯腰伸手端着许昇的小脸,四目相对。 “我要保护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像娘亲一样离开我。”许昇稚气的脸上写着认真。 “连自己都护不周全,只会拖累别人。若真想习武,每日天不亮就该出来扎马,白日再学那三拳两式的。否则就不配站在练场里。” 鬼瞳欲再言却被赵云拦住“你心中不快不必拿孩子出气。” 鬼瞳起身看向赵云一脸无辜道“不快,没有啊。说教两句,你都不允,如此护犊到不知谁害了他。”便转身走了。 次日天未亮鬼瞳到练场做早课,却看到许昇已在一侧扎马。也不多问自去练剑,招式凌厉,步伐灵活。 直到天将亮,赵云来寻少主,果真在此,训道习武并非朝夕之事,急功强进反害其身,催他去用早膳。 一连二十几日城内无事。每日天不亮许昇便扎马练功,正好与鬼瞳做伴。白日闲来无事,懒怠出城,鬼瞳就喜欢缠着赵云,与许昇三人念书习武。 这日逢三人正练射箭,鬼瞳拉满弓弦,小心瞄准,走! 正中靶心。“看到没中了中了!”鬼瞳欢欣雀跃。许昇也拍手称赞。 忽进来一位少年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我也来射一箭。” 赵云见此人欣喜相迎“涵兄!” 只见少年接过弓箭,也不瞄准提手飚出一箭,直将鬼瞳所射之箭破成两半,钉进正中。 鬼瞳惊呼好箭法。 “瞳儿,这是姜将军之子姜涵将军。”赵云介绍道。 “姜将军。”原来是姜怀之子难怪箭法这么好。 姜涵拜道“小姐,少主。” 许昇恭敬回礼“姜将军。” 姜涵年二十,长赵云四岁,从赵显荣学习枪法,二人素来交好,前日为主公到鸣岭办事,今日方才赶到千漳。 不待几人多做寒暄,来人传令主公命几人前去正厅。 正厅之中主公,军师,几位主将都在。自再入千漳便没见人的南宫皓月竟然也在。 区区一月间,东王已带兵破进帝都,扶立先皇十一岁长子为新帝,召王公重臣携家眷觐见新帝。 “此行凶险,还望主公三思而行。”百里俊彦眉头紧锁,颇不赞同主公决定。 “子继父业乃是正统,身为人臣不能违抗君令。”许辰正色道,执意要去。 “新君年幼,东王必当左右朝政,恐对主公不利。”姜怀劝谏道。 “而且只允许家属随入,摆明了是没安好心,主公休去!”郭岂十分愤慨,谁知道东王什么时候会废帝自立。 “不用再劝,我意已决。”许辰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入宫。 “主公要去,也未不可。”南宫这时才出来赞同“若不去不止遭人议论,恐落上谋反之名。” “若主公要去,恐少主也要随行,极为不妥。”百里所思良多,不得万全之策,绝不敢让主公轻易入宫。 “那我与姜将军随主共同去,定能护主公周全。”郭凯起身谏道。 “如此不妥,恐二位将军并不能随主公进入内宫。宫宴之上二位将军更不可能随行。”百里所思甚细。 “二位将军不可,但有人可以”南宫嘿嘿笑道“是不是,瞳丫头。” “哦。”鬼瞳木讷的答道。这几个人这般演戏,若不是有了主意如何会叫自己到这里。忽然伸手挽住赵云胳膊“我要赵将军同去。” 屋内哑然。 南宫昔日见鬼瞳对赵云便颇为依赖,今见二人也十分般配,遂谏道“也非不好,只说是二人已有婚约,反而更加稳妥。” 赵云抽出胳膊欲言,百里却抢先道“云儿双亲并不在此,这会儿做不得主。只是假托至此,不可当真。主公认为,可好?” “云儿如何以为?”许辰探问赵云。 略思,赵云躬礼道“愿听主公调遣。” “那便如此决定,后日赶往帝都。”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九章 帝都脱险 郭岂将军驻守千漳城,军师与姜怀将军率三万军留守千漳与帝都边界处以备接应。姜涵随主公一行人进入帝都。 许辰为鬼瞳置办了许多衣着首饰,又在帝都逗留两日,一切准备停当方才进入皇城。 皇城守备森严,只主公少主鬼瞳赵云被人引领进入,用备之物由人仔细盘查后直接送入住处。 帝都繁华,皇城内雕饰更是精美绝伦,花园山木剪修设计别具匠心,处处彰显皇家气派。 休整妥帖,一夜安眠,次日日已高悬鬼瞳才悠悠转醒,直觉头晕脑胀。这几日虽是赶路也并不算劳累,怎么会睡这么沉。鬼瞳顿觉不好,跳下床披上外衫奔向许辰房间。 赵云也正出门同觉不妙,看鬼瞳往主公方向奔去,自转去看少主。 “爹,爹”鬼瞳急促地敲着门。 许辰听见敲门方醒,推门来看“彤儿。” 鬼瞳略一安心,道没事,又欲去看少主,却见赵云神色焦急而来“少主不见了。” 三人奔到许昇所住房间,被褥铺叠整齐,可昨夜赵云明明见少主入睡才去休息,实在怪异。 鬼瞳唤婢女询问,临风院上下竟然都说昨日下榻临风院只有远东王及鬼瞳赵云三人,不曾有什么少主。 许辰心中焦急,在屋内踱来踱去。鬼瞳勉强宽慰道“如此大费周章,必想以此为威胁,昇儿现在必不会有事,父亲宽心些罢。” 正此时来人传几人觐见。 进正殿,诸侯重臣已聚了众多。鬼瞳暗下观察,在场众人神色多也焦躁不安,想必也有家人被挟持。 不久东王杨晖到,一身华服,如同一年前,桀骜张狂。环视正殿,径直走向远东王施礼“远东王,南王妃。” “东王爷,此乃小女许彤。” 东王笑道“素闻东王爷膝下一子颇有才情,可惜感染风寒今日无缘相见。不想东王又如何多了女儿。” 明明暗抢了少主,却说是推病不曾来过,赵云心急欲问却被鬼瞳挽住。皇城上下都只是一张嘴,定问不出实话,又拿不证据,反落话柄。 “承南王爷相助,寻回失散多年的女儿” “哦,是么。南王妃果然很不简单啊。”东王爷阴冷地看了鬼瞳一眼,拂袖而去。 新君十一岁,一副怯怯生生的样子,多半是东王主持,众臣不敢多言。 在场之人心照不宣,敷衍应承,草草散去。 灯火落尽,皇城内多少人夜不能寐。 次日,一上午也不见鬼瞳身影,赵云起身去叫,却发现鬼瞳竟也消失不见。 只剩许昇赵云两人受困临风院。百般煎熬至日头西落方换上华服参加帝宴。 帝宴之初,美人起舞莲步翩翩,水袖绵绵。推杯错盏酒过三巡,东王爷便把话题引到封地划封。受人之困,又有牵制,列座之人虽有不甘,却也只是逢迎忍耐。 正乾大殿灯火通明,美姬歌舞。皇城之东则沉浸在无尽黑暗的恐怖之中,暗色流影幽魂般穿梭。 东王早便发现鬼瞳不在,暗下派人去寻,尚不得回报。遂把话引到远东王,千漳九都均为重地,之前二要塞南王手中,便是他一块心病。如今又落入远东王之手,绝对是他野心的的障碍。 东王心腹大臣以新君年幼,东王佐政为由,认为九都千漳等要地应划为东王封地。 远东王进退维谷,以先人重托婉拒,东王心腹不依不饶,其他诸位亦不敢多言,帝宴之上渐显尴尬。 忽一人直言道“远东王万般不舍两地,莫不是心存有二?” 此言一出,更显紧张,东王脸上愠怒之色已十分明显。如若再不相依,不止自己危险,更恐昇儿有失。 左右思量,无奈之下正将妥协。 忽一人闯入大殿,内着月白绣花长裙,外拢玫红烟纱,青丝巧系斜挂一镂金云钗。黛眉红唇额贴金花钿,手持金麒麟栩栩生辉,正是鬼瞳。 “小女许彤,拜见新帝。”鬼瞳持剑拜礼。 此时才有人从惊艳中回神,惊道“大、大胆,敢持剑进殿。来来来,来人护驾!” “此剑乃先皇所赐,小女有幸再入正乾大殿,必不敢忘先皇盛恩。故携此剑,以示不忘。”鬼瞳巧笑如丝如媚。 东王转头冷哼一声,众人不言。鬼瞳转身入席,倾身挽住赵云十指交握浅唤一声“云哥”。俩人胶漆,赵云生的英俊,着月牙白袍二人十分登对。自古礼法女子在内从夫,多娴静自守,鲜有这般光景,众人反不好再看。 借此时,鬼瞳手中正传给赵云一物。赵云一怔,继而心下一松,又暗将此物递予许辰。此物正是许昇自小贴身带着的玉坠子。 许辰此时心下也是一松,鬼瞳起身为父续酒,尽饮一杯底气十足,遂又起身婉言巧拒方才之事。 东王心中愤怒几乎压制不住,寻思如何发作,只听一声重响。 许辰面色苍白两手死捂住心口,面色苍白口中呜咽。 鬼瞳尖叫一声,扑向父亲“爹!” 众人哗然。 鬼瞳再抬首已是泪流满面,苦苦哀求道“我爹素有心疾,还请圣上允我爹爹出城救治。” “皇城里有最好的医官,速请人来。”东王命道。 鬼瞳哀号恳切“我爹爹心疾日久,素食偏方,不是长久侍奉之人如何敢信。还望圣上救我爹爹性命。” 东王不言,新君慌张不敢答。 东王知觉其中有诈不做声,此时医官已到,搭脉相诊。一时殿内安静,良久医官起身道却是心疾复发,恐有性命之忧。 东王思量不语。 鬼瞳转身扑跪向东王,拽住下摆哭诉“东王爷,东王爷,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吧。我十四岁才寻得父亲,我父女缘浅,求东王爷成全,求您帮我求求圣上,救我爹爹性命吧。” 东王看鬼瞳乞怜模样十分反感,又不好发作。鬼瞳更攀上东王爷衣袖,暗道“若我爹爹有恙,纵使我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定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东王心下战栗,以鬼瞳之刃,自己恐无法全身而退。看远东王样子已不能久活,远东王若当真死在城中,也恐落话柄,反添不便。左右许昇已被监禁,仍有胜算。 遂起身谓新君道“许彤一片孝心,还望圣上成全。” 新君遂允。一路催车出城,姜怀在外早得消息,候在城外暗中相护,连夜赶出帝都。 东王心觉不对,屡派人探却无回报。匆匆散了宴席,赶去亲看,监禁处死尸一片。心中大怒,人地两空,还折损几名心腹,恨怒交加几欲成狂。命人在追,已是不及。 及至破晓已到千漳,忽见少主自立于路前,携上马车,一并奔至军营方才脱险。 第一卷 情不知所起 第十章 再救少主 回至军营,众人已十分疲惫,次日下午才聚在一处议事。 行前百里俊彦便已想好以痛心丸脱身之计,更以鬼瞳推波助澜定可助主公脱险。若东王冒险敢以幼子相胁,城外之人断然无能为力,恐也只有鬼谷的暗藏势力才能相助。只能相赌鬼瞳的心意。 鬼瞳虽然明明知道被算计其中,却也知此乃不得已之举。 远东王深知对不起鬼瞳,可现在不是讨论功赏之时。现下虽然脱险,但千漳已不是久留之地。军师以为,若想保千漳,需以退为守。 次日远东王呈臣词,以身体不适为由,即日返回齐雄。调减千漳九都等重城守军,巩固其后方军事以备援助。 远东大军再度北上,鬼瞳仍小兵打扮回到来时的军炊营,却看到南宫皓月也在。 “哼”鬼瞳挤兑道“呦,好好的军师不做,这时又来当细作?” “小丫头,怎么能刻薄我这上了岁数的人。”老头笑道。 “哼”鬼瞳冷哼。 “老头我可舍不得手里这把菜刀。”老头转着菜刀。 鬼瞳依旧不理会。 “啧啧,丫头忒小气了”说着递给鬼瞳一个油纸小包“嘿嘿,老头子新做的,丫头给品鉴品鉴” 鬼瞳低头看,是她爱吃酥饼“哼,看着就火候不够。”拿着纸包猪头去忙。 鬼瞳其实早已不气南宫皓月,故意装着,就知道老头会拿好东西哄她,心里偷笑。 行军路上鬼瞳仍处处挤兑老头,老头也不恼,反而弄些新鲜玩意取悦鬼瞳。 鬼瞳路上无聊,每日给赵云送饭,与赵云灵均赖上一会。 许辰见彤儿常与赵云一处,心中已有揣测,谓百里道“军师以为彤儿与云儿如何。” 三人聊天说笑的光景落在百里俊彦眼中,他也常常思虑,当下主公问起,只是摇头不语。 大军又行至幽山夹道,此地乃至齐雄必经之地,道路狭窄,山不高却陡峭,十分容易设伏,来时吃了暗亏,回去也不会十分容易。 主公传令全军急行,尽早通过幽山夹道。 果不其然,主军入道不久,落石箭矢铺天盖地而下,人马具慌,主将指挥全军加紧行进,突前方又杀出众多士卒,阻挡去路。 厮杀正紧,忽然一声长啸,马股中箭,少主所乘马车失去控制,狂驰而去。 赵云驽马欲追,大呼“保护少主。”却被几十人缠斗住,不能立即得脱。 鬼瞳听到,见赵云等人不得脱身,喝道“我去!”飞马躲过落石一路追赶。 伤马一路狂行,奔进一条死路,疯马直撞向山壁,嘶鸣倒地,车厢被甩向山壁,翻到变形。 鬼瞳心道糟糕,焦急起来。近前跳下马,敲击车厢道“许昇!许昇!” 好在车内很快传出应答之声“姐,姐姐。” 车厢被撞已严重变形,一时无法解救。而此时马车已被敌军围住。 好在这是条岔路,山壁上并没设伏,鬼瞳自信能拖延一阵,自腰间取出一柄短剑,顺缝隙递入车厢“许昇,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要拖累我。” 其实鬼瞳心中也是没底,这少主自小尽受宠爱,又不知现下是否受伤,也不知当下能不能自己脱困。鬼瞳出剑极快,直攻要害。直到听见车内响动,才松了口气,手下剑锋越发凌厉。 敌兵迫近,跃身而上,鬼瞳拉开架势,挥剑横扫,鲜血四溅。敌人攻势愈发猛烈,鬼瞳左躲右闪兼顾三面,手下攻势不减,只盼许昇争气。 “吭噔”一声许昇艰难探出头来。鬼瞳长剑一挥退开敌人,一只手帮忙抬起车木,一只手使剑架住朴刀,猛力摊开,回剑刺杀敌人。 许昇左腿受了重伤,见只有鬼瞳一人难以敌众,不禁泄气“姐姐先走罢,不要管我了。” 车木沉重,敌众我寡鬼瞳拒敌吃力,咬牙道“不要废话,快出来!” 许昇咬唇爬出车厢,撑剑站起。鬼瞳见他左腿处血污一片,心下一痛。扔下车木,甩出暗器,借空挡抱起许昇飞身上马。御风矫健,跃过敌群,直奔岔口而去。可此时山上早已调派弓箭手,见鬼瞳二人冲出包围,箭矢齐下。 鬼瞳俯身,将许昇扣在怀里护住,心中只盼快赵云赶快来援。 赵云等人被苦苦纠缠,好不容易护主公出夹道,不见鬼瞳少主,又与灵均姜涵等人回马去寻。 等寻得鬼瞳,她背后已中一箭,惨淡一笑“赵少将,来的好晚啊。” 赵云见鬼瞳唇色苍白,砍断箭枝,抱上马。又见许昇左腿受伤十分心疼,令灵均携上少主。 姜涵断后拒敌,赵云灵均各带鬼瞳许昇去追上大军。 幸好两人受伤不重,养在马车上,并不耽误行军。 鬼瞳趴在马车上,悠悠转醒。见许昇抱着那柄短剑依靠在一边笑道“你不会害怕再坐马车吗?” 许昇原本看向窗外,见鬼瞳苏醒浅笑道“姐姐可还好?” “嗯,不痛了。” “姐姐胡说,我还痛,你怎么会不痛。” “没事,小伤习惯了。”鬼瞳不以为然。 许昇薄抿着唇“以后不会了,昇儿会保护姐姐的。像姐姐保护昇儿那样。” 鬼瞳浅笑不答,也许是毕竟同样继承着父亲的血脉吧,她确实不能对这个弟弟置之不理。 见鬼瞳不接话,许昇又道“姐姐的剑好漂亮。” “嗯?”鬼瞳诧异,转头看身侧的金麒麟道“确实好看。” “不是”许昇端起怀中的短剑道“是这把。” 那柄剑也是十足的好剑,剑鞘兽纹雕饰精美,剑柄镶嵌玉翡,剑身工艺也十分完美。 此剑本是鬼瞳在千漳无聊寻得的一柄宝剑。长度正适合许昇,心想若许昇能坚持扎马,便奖励予他。现下看他这样喜欢便道“送予你吧。” 听如此,许昇十分欢喜,又觉不好,不敢接受。 “收了此剑定要专心习武,可别再害我受伤。”鬼瞳无所谓道。 许昇略思,认真道“昇儿必不负姐姐厚望。”不再推辞,展颜笑道“谢谢姐姐。” 如此和谐,大军已进入远东王管辖范围,一路顺利,直回齐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