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再世为人 第1章 幕后主谋 五月的天,庭院中那千树花在蒙蒙烟雨中绽放,成了柔和晨光中的一抹景。 一辆保姆车驶入乳白色的别墅,铁门间挂着银色大字——顾宅。车子停在花园的喷水池旁,管家见车连忙从宅子里出来为车里的人开门。 “少爷,你回来了!”管家激动得像见了自己的孩子般拥着顾旭尧,“这五年里,你可过得好,回来也不事先通知一下,我好去接你。” “都几岁的人了,还接送,”顾旭尧帮着师傅一起提行李,乐呵着,“对了,赵叔。菲絮的行李较多,你帮她搬点吧。” 从车子里出来的女孩抱着大提琴,笑眼盈盈地向管家点头以示问好:“赵叔,好久不见。” 管家接过大提琴,见菲絮走近顾旭尧身边,笑脸顿时垮了下来:“菲絮小姐是与少爷一起回来的?”见菲絮点了点头轻应着,管家说道,“旭尧,先生在书房,你先过去一会儿。我安排人送小姐回去。” “不急,我先去爸那里报个道,待会儿再送菲絮回家。”说着,顾旭尧拉着菲絮的手朝大厅走去,招呼了佣人接待,才安心地离开。 顾家,菲絮她不是没有来过。只是这一离开E市就是五年,顾家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变得更富裕,更气派。而自己,由一支不歇嘴的黄鹂变成无声的麻雀。佣人放下了一杯茶水就离开,管家坐在菲絮旁看着她盯着茶水发呆,他笑了。招待她的不是独特陈香的普洱,也不是亮青色的龙井,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白开水。“菲絮啊,你可别介意。这佣人刚来的,不懂规矩,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就给你杯开水。我马上让她来换。” 菲絮嘴角带有一丝弧度,轻声地说道:“不用了,开水挺好的……”后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五年的时间能改变好多,一所公司,一个家庭,一群人。菲絮自知自家已不如当年殷厚,在这个圈子里自然也被人看低一截,也只有旭尧他待她如旧。 穿过一道道银白色的走廊,浓厚的哥特式装修风格像极了维也纳的公寓。顾旭尧边走边欣赏着新装修的宅子,却在红色木门前停下。书房里不是他所熟悉的和善的声音,而是带着杀气与叫嚣的阴谋。顾旭尧贴着木门,听着父亲的声音,让他毛骨悚然。 “绝不能让那家伙翻身,他一翻身我不就完了!”顾申平在书房中打着电话,“过不了多久,旭尧和他女儿就要回来了,我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挪用公款的事和我有关系。知道嘛!”不到几句话的时间,顾旭尧又听见父亲的声音:“既然他担了去,就让他全揽去吧。替我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他女儿。只要他承认是一人所为,菲絮以后的日子绝对比在自家过得好。不然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门被推开,顾申平看着闯入的儿子吓得手机都掉落在地。 “旭……旭尧,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旭尧看着地上亮着屏幕的手机,盯着父亲问道:“和律师在聊什么呢。” “没……没什么,”顾申平僵硬地笑着,“你刚回来也不好好休息,就闯我书房,真没规矩。先回房冲掉你的一身汗味,咱们父子再好好聊聊。” 顾旭尧瞥了眼手机,看了看父亲:“好吧,那待会儿见。” 待门被关上了好一会儿,书房里的声音才依稀地传出来:“十年就十年,管他坐几年牢。提醒他,千万别牵连到我。不然有他好看的。” 顾旭尧靠着门,紧握双拳。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里就是个大善人,在外人眼里他是出了名的慈善家。为什么,为什么才五年不见他就变成了这样,挪用公款不算,还要嫁祸自己的朋友。这要他以后如何面对菲絮。 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力度过强,木门撞击墙壁的声音有些大。 “你这是在嫁祸给叔叔嘛!爸,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顾旭尧怒斥着。 “儿子呀,”顾申平见到门口来人,他设法让儿子冷静,“宝贝……我……” 顾旭尧夺过他的手机:“你要我以后怎么面对菲絮!” 闻声而来的菲絮见他这般生气,站在书房门口不敢接近,只是轻声道:“旭尧,出什么事了。” 顾旭尧回头看到一脸受惊的菲絮,又气愤地摔掉手机,快步离开,一直往车库走去。 “旭尧,旭尧,”高跟鞋在大理石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等等我。” 车子必然经过顾宅门口。她没有跟着往车库走,而是站在门口中央,拦下他的车,钻进副驾。 车子在道上疾驰,也不顾红路灯,笔直地往前冲去,险些撞上拐角的车辆。 见他这般不悦,菲絮明白他的目的地的神龙海域。自从他学会了海上摩托,每每他不悦,愤怒时都会去海边发泄。只是……这车速,这天气,这样的心情怎么能去摩托呢。菲絮抓着顾旭尧的手臂,才发现他气得肌肉僵硬,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这样。 “旭尧,我们回去吧。今天不适合去海边。雾气重,改明儿吧。”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眼中红血丝变浓,一口气憋在胸口着实难受。五年了,这五年是什么让忠厚老实的父亲变得如此心狠手辣。难道之前认识的父亲只是他在儿子面前带着的面具!难道真像小时候同学说的,借着慈善贪赃敛财!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还牵连到菲絮的父亲…… 菲絮担忧地看着紧闭双唇的顾旭尧:“旭尧,最近神龙海域不怎么安全,经常出现狂风大浪,连船只都失踪了。我们回去吧……”由之前的劝说,变成了哀求,她急得流下了泪。 卷一 再世为人 第2章 海上摩托 神龙海域的上空,晴空万里。不像其他地方笼罩着厚厚的雾气。 菲絮见顾旭尧拖着摩托走向海中,慌忙脱下高跟鞋。不顾脚底被扎脚的岩石划破,往摩托冲去。 坐在他的身后,菲絮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再温暖的体温也会在扑面而来的海风和浪潮中变得冰冷。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冒险。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明白神龙海域喜怒无常,谁都不清楚下一刻的海上会发生什么。 摩托在海上飞驰,两旁划过的浪花打在脚上也是生疼。 终于,摩托减缓了速度。菲絮擦着脸上的海水说道:“回去吧。” 顾旭尧突然笑了一声,回头对着菲絮说道:“坐好了!”说完,摩托向被施了法在海上狂飙。他们离海岸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菲絮惊吓得将头埋在他的背后,听着他发泄着叫嚣。她吓得直哆嗦。 摩托停在海中央。顾旭尧这才松了口气:“好多了,我们回去吧。胆小鬼。” “嗯。”她的声音在海中几乎听不到,颤抖得像是只蚊子在耳边的声音。 回岸的速度远比离岸的慢,海水还是扑面而来。冲走他可耻的泪。 原来他的光鲜亮丽,全是用非法手段包装起来的。原来他的锦衣玉食全是靠无辜的人得来的。菲絮……如果你知道了真像,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海岸线渐隐渐现,就在菲絮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阵海浪打来,将摩托冲得越来越远。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在上空聚集,打着干雷。 菲絮紧抓着他的腰:“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危险。” 一排一排从海岸扑来的浪,盖过他们的头顶,压在他们的身上。 顾旭尧猛拍着摩托,任凭他怎么发动。摩托也只是像一块普通的木头漂浮在海中。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风平浪静,不到一会儿功夫便狂风大作,浪起云低。 顾旭尧慌乱地检查着摩托,直到菲絮的一声绝望惊叫,他才抬头。眼前竟出现了与天相接的水柱,快速朝他们移来。顾旭尧屏息,胸口剧烈地颤动着,绝望地看着它,直到与水柱融为一体。 菲絮……菲絮……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似的飘荡在这水中,但他身边的那人早已不知去向。菲絮! 他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中降落,意识渐渐模糊…… 昏暗的神龙殿,祈影坐在不见光色的珊瑚椅上得意地扬起嘴角,眼中充满恨意,眸中的寒光与这昏暗的宫殿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五百年了,你终于来了!龙珠!”一条蓝紫色的长龙甩着长尾朝着宫门口窜去,当那个在水中安静地等待死神到来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怒气腾腾地向他扑去,粗壮的龙角将那人顶进神龙殿。 猛烈的撞击使墙上的珊瑚纷纷掉落。顾旭尧疼痛地张开双眼,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是谁!”当他看着蓝紫色长龙化作古代人形,他吓得紧贴着石柱,“这是什么地方!” 祈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血色,甚至白的发青,平静的神情中双眸却闪着一道黑蓝的寒光,逼得他不断地往旁边靠。 “神龙殿!”祈影笑了笑,吐出三个字。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是哪里?”顾旭尧强装镇定,“菲絮呢!”他呼吸自如,和陆地上没什么两样。 祈影将袖子一挥,一道门在他面前打开,而门外在水中漂浮的女人正是她——菲絮。是深海太过冰寒,将她的面色冻得发青。 “菲絮!菲絮!”才隔了一扇门,但是对于他的呐喊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祈影冷冷地看着他,不理会他竭斯底里的喊声,转动着手腕:“一千年了,都是因为你!我们海中神灵不见天日!都是因为你,我们兄妹在这冰冷,孤独的海底等了整整五百年!”手中流动的水瞬间凝成寒冰,“一千年前祈芸就不该救你,毁了整个海族神灵!” 顾旭尧听不懂他的话,面对他逼近的寒冰剑,他只能向后退。莫非传说是真的!这片海域真的有龙族存在!平日里出现在新闻中似龙非龙的海上水柱也是他! 臂膀碰触到菲絮冰冷的腿,顾旭尧抬头看着她冻得发青的脸,与停尸房的尸体并无一二。“菲絮……”声音中尽是对她的歉意和悔意。 祈影在他跟前停下。顾旭尧站起身子,看着他:“既然你要杀我,那也要让我死得明白!什么千年,什么五百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非要杀我!” 祈影突然化作蓝紫色长龙,瞪着玲珑大眼瞪着他。后又化作人形,仇视他:“龙太子,祈影!” 这一切是梦,一定是梦!顾旭尧喘着粗气:“这么说这里是海底龙宫?!”说完他又狂笑,像是听着荒谬的疯语,看着发病的人,“那为什么我还能呼吸自如,在海底不应该窒息而死,受压而亡吗!” 祈影手握寒冰剑,逼近他:“那都是因为龙珠!”寒冰剑被举起,朝他的胸口刺去,“受死吧!” 海底原来是那么安静,静得一丁点声音也没有。顾旭尧闭上双眼,等着扎进胸口的寒冰。若能和菲絮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毕竟发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卷一 再世为人 第3章 神龙 顾旭尧细细地回忆着与菲絮在维也纳音乐之都的生活,她坐在窗前拉着大提琴,而他拉着小提琴伴奏,那五年的日子多么的平静,无忧无虑。顾旭尧的手紧紧地握着菲絮冰凉的手,等待死亡。 寒冰剑泛着寒光抵在他的心坎上,没有刺下。 “祈芸,你在做什么!”祈影对着突然冲到顾旭尧身边紧拽着的寒剑的妹妹质问道。 祈芸不忍地看了看紧闭双眼的顾旭尧,又看着愤怒兄,恳求道:“王兄,放了他。” “什么!”祈影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放了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等了一千年,也许这次就能成功的拯救海族神灵了。” 顾旭尧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两个身穿古代宫廷服装的人,她唤他王兄,是祈影的妹妹。祈芸穿着一件淡粉的长裙,紫色的丝线勾出了几片海浪,下摆密麻麻一排紫色的海水云图,像极了鳞片。 “王兄,这五百年我们都误解了父王和母后的意思,在这五百年里,我们虽然杀了很多人,取得了司徒羿后人的不少龙珠之心,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祈芸松开握着寒冰剑的手,回眸看了眼现代化男子,又将祈影推向珊瑚椅。 “我们错了?”祈影怀疑地看着她,“当我们冲破封印看到父王和母后留下的方法,不就是得到龙珠之心么!” 祈芸僵看着发呆的顾旭尧,生硬地说着:“没错。但是王兄,你可想过一心向善的龙族怎可能无情取人心。” “你的意思是?”眼神中带着痛楚地看着没有一丝笑容的祈芸。 祈芸取出石笺,双手递交祈影:“我也是刚从密室中发现的。” 祈影将信将疑地接过,但当看着这陌生的石笺时,他决绝地将它甩在地上:“不可能,人类贪得无厌,无比险恶。我绝不同意。更何况……” 祈芸捡起石笺,紧紧地抱在胸前,悲痛地仰视王兄:“我知道王兄担心什么,相信我,即使人间凶险无常,我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了。这一切皆因我而起,那也由我来结束!” “你!”祈影抓着她的臂膀,又无奈地松开,“既然只要他爱上你,心甘情愿交出龙珠之心,我们大可以施法控制他。” 祈芸无力地笑了笑:“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王兄,这可能吗!” 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顾旭尧看,在他挥手的那刻,那人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躺在杂乱的珊瑚丛中睡去,“相信父王和母后也不希望你再次涉险,不然他们也不会用最后的法力将我们封印五百年之久。” 看着她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祈影怜惜地提醒道:“你难道忘了一千年前他是怎么伤害你的吗!你难道忘了五百年前……” 不,她没忘记。那一切至今历历在目。只是比那些更恐怖的,更让她想逃避的是每次取龙珠之心时的血腥。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们的利爪下取心而死……鲜血弥漫整个神龙殿,五百年来挥之不去的气味让她感到不安,内疚。她实在不想呆在这昏暗又血腥的地方了,哪怕她涉足凶险凡尘,哪怕她万劫不复,她也无怨无悔! 卷一 再世为人 第4章 出海 深夜,黑色的天空挂着一轮缺了口子的月亮,如墨的乌云不停地摆动着她的轻纱。而大海则仰望着云起云疏的夜空,激情澎拜地奏响着他的乐章,渐渐地,弯月被乌云遮挡,海浪的奔腾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庆祝隆重的日子。 在海上停泊的战船上下颠簸着,左右撞击着,可是船上的士兵依旧不敢惊动舱中熟睡的将军。 海面上人类为国土开战,烽火连年。而海底深处不为人知的神灵们却过着安逸的生活。 这夜,神龙殿中歌舞升平,海族神灵几乎聚集在这大殿上祝贺神龙公主的百年成年礼。 “父王母后”只听得殿外一声尖细不乏圆润的声音。 来人衣着淡粉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紫色丝线勾出了几片海浪,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直奔端坐在珊瑚椅上的龙王龙后。她无趣地掰弄着凝脂般的手指,眼中却掩饰不了那兴奋之情。小嘴不快地撅起,那双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母后~”她撒娇地靠在龙后身上,“芸儿何时才能出宫啊!您不是说只要成年就可以龙翔九天,跃出水面,游玩人间了么?为什么还不放行!” 龙后抚着孩儿化为人形的脑袋,道:“这母后可做不了主,还是问你父王吧。” 在龙后那儿讨不到好,祈芸立马挺直了身子,离开母亲的怀抱,靠在龙王肩上还不忘蹭上几蹭,细弱尤丝地撒娇道:“父王,您倒是说句话嘛。孩儿已成年了,何时才能出宫。” 面对殿上群臣,龙王声如洪钟:“既然龙女已成年,那我们就将龙珠交予她保管修炼,以承海族神灵太平!” “龙王英明!”群臣等着那颗威力无边,闪闪耀眼的龙珠从龙母体内运出。 突然间,龙后在她兴奋之余化成了一条粉紫色长龙盘旋在大殿正中心,那双炯炯冒着金火的双眼慢慢地合上,仰天长鸣一声,龙须随着水流飘荡。只见一颗闪着金光的珠子徐徐从龙母口中飘出,直到被刚成年的龙女劫走。 “谢过母后了,芸儿告辞。”说完祈芸腾空化龙,窜出大殿。 听王兄说只要身为公主的她有了龙珠便可冲出海域,游荡繁华人间。为了出宫,为了龙珠,她才出席宫宴。这下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给我回来!回来!”龙王坐在大殿上命令着,可贪玩成性的龙女并没有理会,一头往宫门口窜去。 龙后一脸焦急,看着龙王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芸儿的成年礼还没结束,有关龙珠的事还未向她提起半个字……” 龙王一听龙后的话更是气急败坏:“你平日里是怎么教的,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事先和她说一下,万一她好玩,丢了龙珠。我们要怎么向海族交代!” 龙后懊悔地低着头:“我只是担心一旦被她知道,到时候为了出海,祈芸会盗走龙珠……” 殿中绿衣老龟起身说道:“龙王息怒,公主天性好玩,龙母不是没有对她说教过,只是每次公主心不在焉,自玩自的。老臣相信公主能护好龙珠,保我海族万世太平!” “也罢也罢,都是本王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她礼数,”突然,龙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瞠目望着宫门口方向,“不好!天一亮便是满月日,龙族不可在人间逗留!蚌精,快追上祈芸,务必将她带回来!” “是!”蚌精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宫殿中。 夜,只有浪与风的声音。忽然一阵角鸣声响彻海面,祈芸在云层中探着脑袋望着海面飘动的船只。相信那便是平日里惊扰龙宫东西吧。听王兄说那是船,凡人靠它渡江渡海。只是问起具体构造,王兄总是一问三不知。只要问起他不知道的东西,他便拿“人心险恶,少出宫为好”做借口。 “报”船上士兵单膝跪地,抱拳禀告,“将军,得到天象大师说今夜有星云在我军空中盘旋,看似龙形。是吉兆!我朝必定能大败辽国蛮夫!” “很好!”帐内的男子坐在书案旁细摩兵法,“通知下去,明日灭辽。”他的声音洪亮,盖过了浪声,传到了空中正腾飞的祈芸耳里。 “遵命!”士兵有力的声音绝不亚于帐内男子,他快速退出船舱,往另一艘船只赶去。 这就是父王母后说的人间战争吗?人类为了领土财富相互残杀,可见人心贪欲之大。祈芸好奇地将脑袋从云层中探出眨着玲珑大眼,想靠近一些看清他们的面孔。 “公主!”蚌精的声音从海底传出。祈芸立马缩回脑袋,往另一个方向窜去,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将蚌精甩到老远她才放心化做人形,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枯黄的秋叶翻转在夜风之中,铿锵的锣声离她越来越近。“天干地燥,小心火烛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一个更夫从她身边走过,她纳闷地看着那背影。难道他没有看到自己吗?为什么只有一个他一个人?诸多问题困扰着她。 “喂!喂!”祈芸向更夫的背影嚷嚷着,“你看不见我吗?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更夫转过身,放下手中的锣,关切地说道:“小姑娘,早点找家客栈住下吧。夜里经常有辽人出没,小姑娘家的不安全……”说完又提起锣,念叨着那两句,“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夜风撩起她的发丝,祈芸傻傻的看着更夫:“这就是凡人……?”一个善良,勇敢,不怕敌人的凡人。可是在她脑子里又出现好多问题,那人如此关心她,提醒她,为什么王兄总说人心险恶呢。哼!祈影王兄是个胆小鬼,她祈芸才不怕呢!她要和那些“险恶”的凡人做朋友…… 缺角的月亮下,一簇亮粉色的光线穿梭在乌云之中,消失在天地一方。 卷一 再世为人 第5章 不食人间烟火 虽说是战乱,但是王朝圣地依旧是人来人往。更何况今个儿是十五,集市上到处都是人。叫卖的,耍杂技的,全都是祈芸没有见过的。 在民居屋顶上祈芸揉搓着玲珑大眼,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乐呵地笑了。 “哪来的丫头!竟坐在咱家房顶。”一妇人拿着扫把朝她掷去。 祈芸连忙低着头赔笑,见围观的人多了,她才意识到逃跑。只是一觉醒来就觉浑身无力,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她在房屋背面落下,险些摔伤。 秋老虎在空中叫嚣,祈芸用手遮着双眼。见凡人撑着一把用油纸糊的“帽子”,她新奇地朝一商贩走去。 祈芸在摊贩前停下,一把一把地打开油纸伞。商贩见她穿戴不凡,一脸谄媚:“姑娘,可中意这些伞。” “伞?”祈芸仔细挑选着,龙宫可没有这玩意儿,她兴奋地点了点头:“全给我装起来。” 商贩一听,双眼发亮,吆喝道:“好嘞。” 祈芸接过那一捆伞,吃了地抱着就往前方走。 “哎哎!姑娘,您还没给钱呢!”商贩追出摊子。 “钱?”祈芸困惑地看着他,又转了转脑袋,观察着凡人交易时的样子,“没有那东西。” 一听这话。商贩就来气了:“呵,哪里来的丫头!没钱还想买东西,走走走,”他夺回祈芸手中的伞,笑道,“拿了钱再来吧。” 看他大摇大摆的步子,祈芸委屈地嘟着小嘴,蹬着脚,朝着摊子鼓起腮子使劲一吹,摊子登时七零八落,散了一地木块。 商贩急得哭天喊娘的,祈芸这才得意地捂嘴偷笑离去。 正午,火烧火燎的,集市上的人渐行渐少。祈芸靠在石桥边,抬头瞅着红日。原来人间是这般火热。面色苍白的她看着水里的倒映她乐呵呵地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体不适,也许是第一次接触阳光有些不适应,她想着。 她打起精神行走在逐渐安静的街上,走过每一个摊位,她眼里充满了惊喜。最吸引她的莫过于红通通的冰糖葫芦,闻着那股子甜味,她嘴馋地贴近它。 “姑娘,买串糖葫芦吗?”贩子说道。 “买?”祈芸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索性拔了一根下来。 贩子热情地说道:“哎!好的!三文钱。” 又是钱,祈芸不解地看着他:“能不能用其它东西换冰糖葫芦,我没点钱。” “这……”贩子看着她脖间的珍珠甚是好看,又打量了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一脸为难地说道,“要不……你这颗珠子也成。”说着指了指她的脖子。 祈芸转动珍珠,解下交到商贩手中,拔起一串糖葫芦就走,却又被商贩叫住。 “姑娘,你这颗珍珠太贵重,我可找不了零的。要不你把这一把糖葫芦也拿了去。” 祈芸吃着糖葫芦甜甜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说完转身便走。 看来凡人还是挺和善的,至少她遇见的全是好人。祈芸往嘴中塞一粒,又吐出一粒粒核。殊不知那糖葫芦商贩拿到珍珠后将不值钱的糖葫芦随地一扔,一路观摩着珍珠,朝大户人家走去献宝换钱,嘴里还嘀咕着:“真是好运气,竟让我碰上这傻丫头。” 祈芸看着水中倒影,感叹海底的无趣。水中一道白光闪过云层,祈芸不快地跺了跺脚朝天望去:“这蚌精!”说罢,便朝人烟鼎盛的庙会跑去。 合上门窗,蹲在角落咀嚼着一颗颗糖葫芦。为了躲避蚌精的追捕,她一直藏在这陌生的地方。外面的声音时吵时静,索性附在柱子的龙雕里。 过了好一会儿,险些让她睡过去,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窗口的金色阳光变为紫色霞光。 “好美啊!”祈芸立在窗边看着夕阳。 这就是人间!风云变幻,人声鼎沸!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寺庙房间,看四周无人,化为一道光束窜入朝霞之间。龙腾九天的模样再次被远在人间府邸的他看在眼里。像鹰一般的眸子闪着激动的色彩:“天象师说的没错!这真是吉兆!天助我大宋!”红木门大开,男子仰望粉色光束大呼道。 卷一 再世为人 第6章 窃听 晚霞渐渐褪去,灰蒙蒙的夜色袭来,圆月久久不出现。祈芸撑着疲惫的身子落在巍峨的红木门前,手抵着右侧的石狮子,面色苍白地看着门匾上的三个金色大字——司徒府。 看来这家在京城地位不小,听王兄说过人间每个人都有鲜明的等级,根据不同的等级分配不同的宅邸,这和海族一样。 晚风吹得她直打颤,今个儿是怎么了。一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煎熬,难道这是每条神龙来人间的第一次反应?她顾不了那么多,现在她急需找一个舒适的地方休息,才可继续观赏人间百态。 粉紫色的光束缓缓飘进司徒府,最后她在河边的假山前停下,虚弱地靠在石头上,盯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她隐约地听见了屋内几个男子的谈话。 “少将军,多亏宰相坚持抵抗,辽兵现已节节败退,并提出议和。我们是不是可以暂时停止战争,修生养息。”一个中年声音恳切地在屋内响起。 “议和那是自然……不过,”少将军道,“辽人在我中途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在议和中还要我大宋送辽人蛮夫岁币,真是岂有此理。”鹰眸中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冷清,“我们可以借议和名义来个突袭,我不信拿不下辽国。” “这……会不会太过卑鄙?” “兵不厌诈!”他清晰地吐出四字。 假山处,祈芸听着屋内的谈话她心中不禁一颤,原来凡人真的是机关算尽,相互残杀……水汪汪的大眼被睫毛沉沉地盖上,看了眼闪烁的烛光,她想离开这里,可是身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怎么也不能冲向夜空。她无助焦急地低喃着:“父王,母后,芸儿这是怎么了?” 一大臣立马站起,劝道:“背后突袭这万万不可,有损……” 屋外一阵石粒崩塌声,祈芸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停在河岸边。 “谁!”屋内那人警觉地冲出,站在红木门前,看着离他只有二三十尺的淡粉色衣裙女子。长裙随晚风飘动前后,黑夜掩盖不了她泛白的芙蓉面貌,比杏儿还要水灵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却衬不出唇红更显灰白。让人看了真是我见犹怜。 但是身为将军的他没有被眼前的女子所迷惑,大声斥道:“什么人!”响雷般的声音惊动了府邸上下,侍卫纷纷将她包围。 面对陌生充满敌意的环境,她胆怯地往河边站了站,一脸病容地看着站在正中央紧盯着她的男人。她不敢说话,因为眼前是心胸险恶的凡人。 大臣靠近司徒羿,言之凿凿道:“少将军,既然不认识那就先将她拿下,万一是敌方奸细可就不妙了。” 奸细?不,他不相信她是辽人奸细。谁会笨到派一个面色惨白,一副病怏怏的细作潜入他司徒府。 夜空乌云慢悠悠地移动着,空气静得只听的虫鸣声。祈芸看向天空,望着一道白光划过,可是她不敢喊,只能任凭她离去。 夜色照在水平如镜的海面上,伴随着白光的滑落一道急流向外飞溅。漩涡由浅及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主呢!”龙母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地迎上去。 蚌精请罪道:“恕蚌精无能,未能追上殿下,”她跪地,不敢正视龙王,“公主有护族龙珠在体,法力不在蚌精之下,每回发现殿下,殿下又消失在人群里。” 龙王抬头望天,他能感觉拿到圆月的光芒洒在了大地。只能无奈地坐在珊瑚椅上:“但愿龙珠能为她躲过这劫。” 龙母见做父亲的这般镇定,但身为母亲的她依旧不安地踱步在宫口。她庆幸,还好今夜有龙珠护体,不然脱离龙珠的龙一旦被凡间圆月的光芒照在身上,不说法力尽失真身必露,说不定还会遭到凡人的屠杀。但祈芸的体内有龙珠护体也许能靠毅力保持人形,顺利度过满月劫。直到第二个天亮恢复法力…… 卷一 再世为人 第7章 满月劫 司徒府,士兵和家丁聚集在假山周围,火把灯笼将整个花园照得通亮。秋风化作寒冰从她手间划过,秋雾凝结成冰霜侵袭着她全身。只觉得浑身疙瘩正向外膨胀,让她痛苦得瞬间蹲在河边。河水浸湿了她的粉色裙摆,霎时水中闪着熠熠磷光。 “将军!”一银铃般的女音缭绕在书房拐弯处。女子走到将军身边,当她注意到司徒羿怜惜的眼神落在祈芸身上时,黛眉瞬间娇横挑起,“这是什么人?!” 他没有回答,而一旁的大臣却私语着那看去羸弱的女子是否敌方奸细。她听着不免得意地扬起嘴角:“既然是奸细,为何不将她抓起来!”顺势向两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从腰间抽出利剑正准备向河边蹲坐着的女子靠近时。饱满的圆月已经形成,金色月光披在她的身上,祈芸立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飘在河上,不见了双脚,展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条粉中带紫的龙尾。龙鳞在她的面部手部时隐时现。祈芸惊恐地注意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忽略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杀机。 “妖物!”众人连连后退几步。 只听得那一声雄浑有力的声音响彻府邸,怜惜的神情在她化作半条龙身时早已消失在秋风中:“放箭!” 刹那间如雨的箭朝她飞去,她没有躲也不清楚往哪里躲,只是心中莫名的意识使她闭上双眼,而那些箭也没碰到她的任何一个部位,只是落在她跟前。 司徒羿与众人无不惊吓,但是就在“妖物”收起痛苦之色,眼中尽呈失望时,司徒羿心中不禁一颤。他紧锁眉头从神卫队手中取过火球,瞄准正准备离开的半人半龙,往她背后重重一击,直到她负伤地栽进冰冷的河水中。 秋夜寂凉,对于祈芸的出现司徒府中的人不敢到处宣传,只听得少将军吩咐说飞龙横降大宋,大宋必胜! 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因为恐惧而聚集着一群不安的人,现在独留他一人以钻研兵法为由,站在书房窗口看着眼前平静的河面。 想着她楚楚动人的眼神,想着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想着她的妖身,他思绪万千。他走近河边,感受晚风习习。那一切如梦如幻,好像不曾发生过。 司徒府的河流与外河相通,顺着流水上游而去,一阵凉意袭卷全身。祈芸穿过水草丛,在河流尽头探出了脑袋。 此刻,她正处于幽凉的山涧之间。看四处无人,她大胆地在阳光下化作人形,弯着被火球灼伤的后背坐在岩石上。她感受着从树枝间透过的阳光,百思不得其解昨夜所发生的事。身为法力高强的龙族,怎会被凡人所伤。 祈芸背过手,忍着疼痛揭下一遍破碎的龙鳞。盯着焦黑色的鳞片,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豆大的泪滑落在鳞片上,顷刻间天下暴雨。她回想着船上男子的声音,记起他鹰般的眼神中抹不去的哀愁和怜惜,她的泪稍缓和了些。焦黑的龙鳞不由地想起他狠心地伤害,她委屈地瘪瘪嘴,放声大哭。 累了,倦了,祈芸才感觉到胸口的刺痛。剥开一层鳞片,一支断箭扎在胸口。她忍着痛拔出,一枪晶莹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河水中泛开一阵红晕。在微弱的晨光下,眼前的景物忽明忽暗,直到一片漆黑,沉沉地趴在湿漉漉的岸边睡去。 卷一 再世为人 第8章 以珠相赠 婉转的鸟鸣声在溪涧中盘旋,枝杈断裂的声响离岸边岩石越来越近。利斧重重地落在松枝上,松枝应声而断。 不经意间,熠熠光芒闪得他睁不开眼。阳光下的龙鳞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促使樵夫走近溪涧。只见一身着淡粉色衣衫,头戴珠钗的女子面色发白的俯在石面上,破损的衣衫裸露着伤口。 被雨水冲干净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远处的一大片金桂吸引着大片的峰儿。树上鸟儿见到有人经过竟大胆地立在原处,前边田里的牛卖力的拖着篱笆干活……与凡尘集市又是别样光景。 夕阳洒在稀疏的茅草屋顶上,暖意弥漫着整间屋子。祈芸躺在做工精细的竹床上惺忪地张开眼,吃力地打量着四周。又紧张地看了看自己鳞片尽褪的肌肤,她才松了口气。 山风卷着松涛,像海洋的狂澜似的,带着吓人的声浪,从远处荷荷地滚来,一阵阵地刮着崖头刮着树,打着板壁打着门,发出怖人的巨响。有时且扬起尖锐的悲呜,像是山中的妖怪在外巡游一般。 祈芸蜷缩着身子久久不能入睡,活了百年,她何曾听过这声响。 当红日升起,祈芸便学着农父铺床叠被,执意离开。 樵夫无奈地叹息着:“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一个姑娘家,这出去怕是有危险啊。要不我送您下山吧。” 祈芸感激地向他微微鞠身,面含笑意,轻声道:“这些天有劳您二老了。” 她并没有走下山的路,而是拜托樵夫往溪涧走去。樵夫心中虽有不解,但想到这是她所谓回家的最佳路径,他就热心地在前带路。 秋雨后的溪涧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祈芸站在岸边,注视着水中漂浮的残叶,从口中吐出一枚珠子,说道:“拿着这珠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来这里找我。” 樵夫见这珠子从她嘴里吐出,一脸迟疑地接过她手中金灿灿的珠子。当他抬头看她的时候,只见原先病怏怏的祈芸化作粉紫色的长龙窜入秋水之中。珠子坠地,落在他跪在地上的双膝间:“神龙啊,神龙!”他膜拜着,激动地流下热泪。 满月劫已过,恢复法力的她依旧在人间四处乱窜,躲避各路追寻她的虾兵蟹将。 人间凡事并非如王兄所说,人心险恶,各怀鬼胎。她虽被凡人所伤,也被凡人所救。想到这里,祈芸又落在云间,探着脑袋观望司徒府。 司徒府,守卫森严,婢女忙进忙出。祈芸睁大灵龙眼,细细地打量着婢女的装扮。突然她奸笑一阵,像是什么奸计得逞一样。落在司徒府较偏僻的地儿,装扮成婢女。 “何人在此偷懒!”一年长的婆婆将她揪出,见她水灵,也未对她动真格,“还不去照顾夫人。” “是。”祈芸惶惶离去。 司徒府的日子,她早回晚退。每每婢女还没起床时,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当他们要歇息了,她才窜入河中小憩。 其实人间也是有情的,老婆婆于她多是呵护和关爱。还有……几次与司徒羿正面交锋时,她心虚地哆嗦,而他却为了减轻这熟悉女子的恐惧竟爽朗一笑,让她退下。当她看到他歪着脑袋,绞尽脑汁回想在何处见过她时,她像是躲猫猫游戏的赢家,乐呵呵地笑着。 虽没在司徒府久呆,但也知道了他在人间所谓的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有司徒,江山便风雨欲来。祈芸躺在屋顶上,望着繁星点点,想着龙宫的父王母后,她倒也是些内疚地垂下脑袋。 卷一 再世为人 第9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真宗景德元年,北宋在皇帝亲证下士气大涨大败辽国,反而签订了“澶渊之盟”,宋真宗与辽国在澶州定下了停战协议,约定松辽为兄弟之邦,规定宋每年赠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黎明的号角声吹响了整座城,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旭日披着烈烈的酒气上升。 得到消息的司徒羿愤愤不平地拍着桌子,在诸多大臣面前表露为死去的将士不值,为大宋不值。 愤怒令他忘了这社会的现实,虽然面前的大臣各个点头赞同,对赵恒的决定有颇多不解,但是在座的人贪念永无止尽,都想着将前面的阻碍除掉,自己便可向上爬一节。 金黄的月光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寝殿里的烛火随着人声的震颤时不时地抖动着。 “真有此事?!”一粗犷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站在案边的大臣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心中却为皇帝愤怒暗暗叫好。 “是的,祥龙降落司徒府,司徒少将军竟亲手将她击伤。不管怎么说,皇上才是真龙天子,少将军有杀龙之心……恐怕……” “讲下去!”赵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命眼前的大臣禀报。 “就算他并没有杀龙之心,可是祥龙出现在司徒府,我大宋便大败辽国,万一传出去恐怕人心不稳。”颤抖的语调表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赵恒站离床沿,长满粗茧的老手掀开帘子,略有所思地看向透着月光的窗,阴冷的眸子里射出一道寒光,一本正经地吩咐道:“司徒府与妖龙相勾结,居心叵测,必灭!” 大臣惊慌抬头,故作冒死觐见,道:“少将军对大宋功不可没,请皇上三思啊!我们只要找出妖龙除之便可……” 赵恒决绝地甩过衣袖,剑眉上翘:“下去吧!” “皇……遵旨!”大臣一脸痛心的样子,唯唯诺诺地退出了寝殿。 床内侧,妃子不解地看着满脸忧郁的赵恒:“为何要灭司徒?大宋败辽他功不可没啊!难道就因为这传言吗?” “睡吧,后宫嫔妃不得参政。”他简单地答道。 闭上眼,他想起了宋军凯旋回归,城门口百姓的欢呼声,无不是冲着司徒羿。而这次他亲征大归,京城却安静得出奇,通往宫门口的街道像是一条死街,一个人也没有。祥龙归司徒!不可能!他才是天子! 一片黑压压的云慢慢将月亮给遮住了,宫内刹那间变的漆黑一片。殿中沉重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平息。 天蒙蒙亮,月色还未全褪,靠着假山的祈芸便听见了一阵混乱乱的脚步靠近司徒府,来人不少。 “把这里通通围起来,不能让任何人逃走!”站在最前方的官员命令道。 司徒羿闻声而来,恭敬地朝官员行礼:“敢问大人,司徒这是犯了何罪,要将司徒府围得水泄不通。” 官员冷笑:“皇上口谕,你司徒羿毁我大宋祥瑞,竟射杀祥龙。导致此次与辽谈判位处下风。免去司徒一族封号,诛灭九族,违抗者,立斩!” 司徒女眷皆躲在房中,等着闯入的侍卫抓人强行带走。几个忠实的家丁为主子叫屈,纷纷死于乱剑之下。 “我是冤枉的,我要面见皇上!”司徒羿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随从,挥剑挡下几个侍卫的利剑。 “司徒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已经不想再见你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官员慢慢走近他,在他耳边嘀咕着,“皇上凯旋而归,竟无人迎驾。你说……皇上还不忌你!” 司徒羿斜睨着眼,对朝廷大失所望,挥剑而起,吓得奸臣连连后退。 “少将军,你可别目无王法,天子脚下斩杀官员,”奸臣退至石阶,“束手就擒,皇上也许还会念在你的战功给你留具全尸。” 司徒羿冷笑着,流下痛心的泪:“我司徒一族为了平定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 手中的剑举起,落下……斩在石阶上。奸臣见司徒羿背后中箭,倒在身边,惊吓地往上挪了挪,站在高处,向侍卫命令着:“不可放过一个!” 假山后的祈芸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原来人间的杀戮竟是这般残酷,鲜血淋漓。若现在冲出,并定暴露身份。人心难以琢摸,若因为救司徒羿而被斩杀,那自己岂不是再也回不了龙宫了! 看着他气息奄奄,回想着满月日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射来的火球……祈芸垂下眸子,又睁开望向天际。纵身而起,粉紫色的神龙在司徒府上空腾飞。 “放箭!放箭!”奸臣恐惧地大喊。 司徒羿撑着眼皮,迷糊地觉得龙身离自己越来越近,直至身子被架在空中。呵!一条被他射伤的龙竟会为了救他涉险,而外表深明大义,胸怀天下的皇帝竟为了小事而灭他全族。真是伴君如伴虎,在朝廷中若无功绩,则被他人视为废物,也许皇帝一不顺心就会拿他们杀头解闷。而功绩累累的他,还是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腾飞中,祈芸感受到背上冰凉的泪滴,无奈地望向前方的山村。原来,他也会流泪。 卷一 再世为人 第10章 救人灭族 风中夹带着绵绵细雨,四处乱飘。樵夫站在山涧旁盯着手中的珠子。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神龙赐给他的。 溪水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这湖光山色,樵夫见谁中出现粉紫色神龙时,他惶恐地抬头,像是见了仙人般立马跪在泥泞的岸上。 龙身接近地面,在一阵光束中祈芸化身为人。怀中还靠着一个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男子。那男子面色惨白,后背插了两只箭,几乎看不出生命的迹象。 “快救救他。”祈芸拖着司徒羿朝樵夫走去。 “司徒将军!”樵夫走近祈芸,掀开他凌乱的头发,大惊,“这是怎么了!” 祈芸将他放在一块较大的岩石上,喘着气:“他被好多人追杀,有人说他是乱臣贼子,正到处搜捕他呢,”她担忧地看着岩石上意识全无的司徒羿,“既然你认识他,那就快救救他。” 樵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立马收回,无奈中带着惋惜:“姑娘,来不及了。” 祈芸眉头微皱,语气有一丝急促:“怎么会!你都能将我疗伤,救一个区区凡人有何困难。”看着浑身是伤的司徒羿,她焦急地替他擦去血迹。 “姑娘受的是皮外伤,身子虚,老朽自然能治。可现在将军已回天乏术,老朽也是无计可施了。” 祈芸急得哭了起来,晃动着司徒羿那具躯体:“你给我醒来,我还没报仇呢。你给我醒来!”活了百年的她,从未被人质问过,更别说伤他,就他大胆地朝她射箭。祈芸施展着微弱的法术,为他保留一丝温暖。突然,玲珑眼睛散发着希望,她激动地跳了起来,“有了,王兄说过只要肉身完好,龙珠便能让人起死回生。”感觉到樵夫袖中的龙珠之力,她朝樵夫摊开手,龙珠自动落在她的手心。 樵夫目瞪口呆地看着祈芸掐着司徒羿的两腮,将龙珠悬在空中,用法术将它推入他的口中,直到龙珠的光芒消失在他的喉咙处。“将军真的能醒过来?”他狐疑地问道,上前扶起司徒羿的身子。 祈芸肯定地点了点头:“王兄不会骗我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樵夫如梦初醒般将司徒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外面凉,还是进茅舍吧。” “嗯。”祈芸拖着另一只胳膊。 前脚刚迈开,只听得上空雷声阵阵,狂风掀起林中一层厚厚的落叶。祈芸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乌云压阵,不见天日。 “这是怎么回事?”樵夫侧着脸躲开迎面贴来的腐叶。 祈芸夜不明白的摇了摇头,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一丝负罪感:“快进屋吧,外面危险!” 茅屋在狂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摆着,房梁发出吱吱响声。樵夫搬过粗木,支在竹篱门后。又取下挂在壁上的蓑衣,抹去脸上的雨水:“这辈子,我还没见过这般气象,也不知道这茅舍能不能撑过这场暴雨。” 逗留人间的祈芸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她将龙珠送入司徒羿身体里时,海水开始翻滚,龙宫地动山摇,四处出现裂痕,礁石坍塌压死多少虾兵蟹将。当龙珠化作心脉使司徒羿起死回生时,龙王大惊:“龙珠消失了!” 站在震颤龙宫中的众海族一听纷纷惊恐,明知道龙珠消失后果的他们四处乱窜,像是在找一处安全之所。 “蚌精!多派些兵将,尽快将祈芸带回来,务必问出龙珠去向,”龙王颤抖着,“海族的时间不多了……” 龙后忧心忡忡地踱步自责,都怪自己平时没有与祈芸说明龙珠的重要性,害龙宫陷于危机之中。 “父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守宫门的两个蟹将化作石雕,珊瑚丛也是一片黯淡之色……”祈影惊恐地来到神龙殿。 龙王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沉声命令着祈影速速进入密室,哪也不许走。 狂风夹着飞沙走石在林海中盘旋,发出阵阵怪啸声。大树摇摇晃晃,树枝咯咯地截断,万物聚于风中像一条无比大的灰色恶龙,在林中狂舞。 祈芸为了保住这茅宅,化作长龙盘旋上空,为屋里的人挡去狂风骤雨。 蚌精追踪着神龙之力,在茅屋旁落下。狂风吹得她摇摇晃晃,蚌精急道:“殿下,龙王命你速速回宫。不然海族不保!” 一阵龙鸣声响彻山谷:“不,我要保护他们。等这场风雨过了,我立马回去。” 蚌精无奈,施法将茅屋加固:“这场风雨伤不了他们,我们还是回去吧,龙宫出大事了。” 祈芸见蚌精急得掉下珍珠泪,貌似不假,只好降落在地:“你等一下,我去和他们说上几句。” 只要这公主能和他们回去,说上几句又有何难。 祈芸进屋,不舍地摸着沉睡的司徒羿的脸颊:“你要活过来,我得在人间找个玩伴呢……”说完后将簪子赠与樵夫,“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离开,外面危险。” 祈芸见司徒羿翘动的手指,她笑了笑:“等我回来,你再陪我游历凡间山水。” 海水往岸上冲去,击垮民宅,到处漂浮着尸首。祈芸在上空看得真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会这样。” 蚌精这才想起龙王的吩咐,道:“殿下,龙珠在哪里。” 祈芸心虚地低下头,窜入海中。宫门石柱坍塌在眼前,由珊瑚组成的“神龙殿”三字落得粉碎。祈芸见身后无人跟来,回眸发现立在宫门处的蚌精石像,她惊慌地窜入殿中。 “父王母后——”殿内的声音不再圆润如珠,而是颤抖喑哑,“蚌精为何变成了石像。” 龙王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龙珠的下落。祈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告知。 “看来真是天要灭我海族,”龙王化做金色长龙,将祈芸卷在中央,带入密室。 昏暗中,祈芸看着祈影也被母后缠绕在中央,她伸出手触碰昏昏欲睡的王兄。而一向娇惯她的王兄并没有理会她。 “海族神灵还有救吗?!”龙后问起。 龙王闭上双眼,虚弱地应道:“来不及了……龙珠已化作凡人的心脉。为今之计要让他们两兄妹躲过这次浩劫,再找龙珠解救海族!” 说完,祈芸只听着密室大门落下,迷迷糊糊中封闭的空间响起了声声龙鸣…… 龙宫密室外浮动着腐尸,昔日五光十色的龙宫在顷刻间化作一座死城,所有已成精的鱼虾龟蚌全化作石像…… 只有在那一处黑暗闪着微弱的紫色光芒,才能感受到“生命”的迹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醒来,只听得耳边响起了沉重的声音。 “祈芸,你终于醒了。”被囚禁在龙母体中的祈影见她醒来,虽是安心许多,但想着母后生前的话,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王兄,父王母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也变成了石像,”祈芸握着龙王的角支起身子想要挣脱出去,却怎么也不能挣脱半分。 祈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父王与母后为了让我们躲过石化,他们用最后的法力将我们封印在龙身中,等到石化结束,我们便可离开这里。” “那要多久?”祈芸掉着晶莹的泪,“难道是因为龙珠吗?” 祈影点了点头:“五百年……” 在黑暗的孤独中,祈芸这才知道平日里他们口中说的定海神珠就是龙珠,拥有龙珠的力量,他们才能修炼成精。如今,龙宫失去了龙珠的保护,神灵皆逃不过被自己的法力反噬成为石像。 “父王母后为了我们不受石像封印之苦,这才用他们修炼多年的法术保全我们,”祈影停了停,牵着她的手,道“石化的力量也不是永生永世,听母后说五百年后它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海寻找龙珠之人的转世。只要龙珠一回到我们手里,这些封印就会解除。” 祈芸懵懂道:“那怎么才能带回龙珠呢?” 阴冷的寒光从祈影的眸中闪现:“取心!” 取心!祈芸震惊地看着祈影。她做不到,没想到救他一次,却使海族灭亡。没想到赠他龙珠之心,却注定了他被挖心而死。 冰寒刺骨的海水包围着他们,在父王母后的封印中他们使不出一点法力对抗寒意。痛苦中至少还有对方陪伴…… 人间,狂风猛浪逐渐平息,退去的海水中荡着累累白骨。凡人一时不敢再靠近这片海域。只等着一批一批人遗忘,海域才恢复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