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爷爷和我   我叫柳愉,这是我爷爷取的名字,他说我五行少木,但柳属阴,我从小身体不好,名字上要有属阳的字补缺。可是又不能改姓,幸而榆树属阳,而榆柳可共生相益,所以就叫柳榆,不过很快爷爷就发现了我的奇特,没过多久马上给我又改成了柳愉,榆愉谐音,那种阳木的先天生克之性,便可以互通。至于为什么奇特,等我慢慢说到后面大家就清楚了。   其实我是个可怜娃,从小就不知道爹娘在哪,是爷爷从野外把我捡回家,一直把我带大的。   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叫做坎儿村,这个名字并不古怪,全国这种落后的山区多如牛毛,小村子七零八落,山民淳朴而少闻,给村子命名都很随意,我们邻村都是这种名字,下瓜洼、赵家坳、蛐蛐台儿等等,说是邻村,其实要绕过山路走过去没有一天也得大半天。坎儿村很好理解,就是因为村外到处都是沟坎相连的山路,崎岖难行,才被先人叫了这个名字。   爷爷是村里唯一的先生,很多同村人都叫他刘先生,因为我们村儿的柳姓实在太少了,少到只有我们一家,而我们这一家子柳姓的人,其实只有我们祖孙俩,严格说,其实是一个半。   叫刘先生,爷爷也不纠正,就随他们叫了。先生的意思其实很广泛,在这里却是通用的,因为爷爷过去不但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还能帮村民治病驱邪,算命看相,察风水,定阴阳,样样都干。   在这十里八乡的,爷爷的名气很大,家里有人有个灾病的都要走过很远的山路来找爷爷治病祛邪。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还在外面闯荡过,后来上了岁数,才回到了家乡。   关于这件事,爷爷是承认的,因为他曾经跟我讲过,我就是他在回乡路上捡到的。   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了,天色已经很晚,爷爷独自一人往家里赶,在走到距离村子还有四五里路的时候,就走到了一处乱葬冈子。说是乱葬冈,其实山里全是这种地形,正规的坟茔地,也是乱七八糟的。   这个乱葬冈是解放前的叫法,后来经过整理,就成了一个公用的坟地,周围几个村里,谁家死了人,都要埋在那里,天长日久的,山民又多没见过世面,闭塞的生活自然就让人迷信。这里就经常传出不少邪乎事,有人说在这里遇到了鬼打墙,还有人在这里看见过鬼抬轿,至于什么鬼火、鬼叫更是常见,后来慢慢的,这地方就成了一处寻常人都绕着走的禁地。   爷爷为了抄近路,刚好就从这乱葬冈子经过,但他刚上了乱葬冈,走出不远,忽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声,这要是换成一般人,早就吓跑了,不过爷爷艺高胆大,而且他见多识广,就着残缺的月色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附近的高低起伏,就觉得这哭声不仅仅是蹊跷,他必须要查个究竟,仿佛这哭声是自己的命数里本就应该经历的。他在乱葬冈上绕来绕去的找,结果就在一处坟头发现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   那小孩自然就是我了,爷爷说,那天晚上很冷,我光着屁股一直趴在坟头上哭,冻得手脚冰凉,脸蛋通红,娃娃的叫声虽然凄怜,但并不邪戾。我曾问过爷爷是怎么听出来的,爷爷就半笑半绷着脸说,你不懂,这不是光靠听的。   爷爷见了我就起了恻隐之心,以为这是被人遗弃的孩子,于是就把我抱了起来,却在这时候,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爷爷很奇怪,因为旧时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吃了晚饭早早就会上铺瞌睡了,根本不会这么晚出门,再说那时候农村养马都是用来干活的,况且也没有多少人家有马,就更少会有人骑马,骑着马赶夜路就更加不可能。   爷爷就蹲在了地上,想要看个究竟,很快,那马蹄声从远到近,透过低矮的坟包,爷爷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骑着一匹黑马,跑到了我刚才哭泣的那座坟头,在坟的左右走了两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过了一会,那人就翻身上马,远远的跑开了。   爷爷当时很是惊讶,因为他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去那个坟头找我的,如果不是他刚好经过,把我藏起来,恐怕当时我就要被那个人带走了。   后来,爷爷就把我抱回了村里,一直把我带大,让我跟他的姓,他常说我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一直就对我很好,但村里人却私下说,我是从乱葬冈捡来的孩子,天生阴气重,不但克我爷爷不说,只怕活不过多久,就得夭折。   但爷爷对这些传言并没在意,事实上我也挺幸运的,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也长到了二十岁,而且没什么大灾大难。   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我,虽然他没刻意教我他的诸种本事,但是他每次看病祛邪都会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进行,仿佛就是给我演示一样,所以我也跟爷爷学了不少本事,同时爷爷也坚持让我读书,他总是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   但是我记忆最深的,却是爷爷经常对我说,没事的时候,不要去那个乱葬冈,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我也一直记着爷爷的话,没事从来不往那个方向去。   只是有些事情,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那年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很幸运的考上了城里的一所大学,再过一个暑假,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就在这一天,我正在家闲着,隔壁村的郭瘸子灰头土脸地来找爷爷,真难为他的瘸腿,不知走了多少山路,看样子急着赶路摔了不少跟头。郭瘸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他的儿子病了,爷爷详细问了病症后,便给他开了一副药,让我帮忙送回去,因为郭瘸子腿脚不便,怕半路出差错。   那时已经是下午,日头有点偏西了,不过两个村子算是离得很近,按我自小在山里摸爬滚打练就的步速,正常来讲,走一个来回也就半天,所以我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拎起药送郭瘸子回家。   我本以为会很顺利,但没想到我预算的路程时间,是按照正常人来算的,这郭瘸子走路一步三摇,加上村外的路本就崎岖坎坷,我扶着他足足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送回了家里。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在小路上绕来绕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不知怎么,平常很熟悉的路,却越走越陌生,也不知怎的,这跑过不知多少次的现成小路忽然极度偏僻起来。   摔了几个跟头后,我心里有点发慌了,就着夜色打量这条路,竟然好似从没走过!我想起爷爷教我的明目诀,脱口便默念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亮起了灯。 正文 第2章 夜访诡棺   这灯远远看去,似乎是村里的灯光,只是迷迷离离,仿佛飘在空中一般。有灯就有人家,就算赶不回爷爷身边,也有个借宿的地方。   想到这,我的心里才算是安定了,于是便继续往前走,但我越是往前走,那灯光却越来越是弱小,我心里奇怪得很,知道不大对劲,可我的双脚就是停不下来,心里忽然火急火燎的,就像心腔里爬满了节肢虫,奇痒无比,这种痒不是挠挠就能解的实痒,而是鬼迷心窍似的好奇的痒,放佛不看个究竟,心脏就要炸开一般。于是不觉脚下越走越快,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灯光往前走去。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一处山岗上,突然一股冷风吹过,我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浑身一阵冷流起伏,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因为前面不远处正是那片乱葬冈……   刚才的那片灯光,早已经不见了。好奇心悸的躁痒早就褪去,现在只剩爷爷孤零零的那句话:以后不能去那个乱葬冈子!   我头皮顿时发麻,我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鬼打墙了。我迅速深呼吸了几下,像爷爷每次拿不定主意时那样,用力跺跺脚,没想到,心里竟真的平静下来了。   既然确定是鬼打墙,我的心反而镇定了许多   爷爷说,夜视暗而益明,意思就是越是黯淡,眼睛的视力反而越好。我往周围看了看,又辨认了下方向,让眼睛重新适应这里的暗度,渐渐地山坡和树的轮廓就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心安,就看到了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岗,影影绰绰站立着十几个人影,弯着腰干得热火朝天。   我不由奇怪,这些人大半夜的是在干嘛?   我沿着矮树趟子走近些看,这群人都穿着黑衣服,后面摆着一个黑乎乎的箱子,凝神倾听,这些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但距离有些远,山岗上还有风声,听的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出来,他们似乎是在挖坑。   很快,在地上就挖好了一个大土坑,有人拉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看来是准备要将那个大木箱吊起,缓缓放进土坑里去。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一系列动作竟然毫无声音,而且他们身上的黑衣宽大得似乎不合身,说是黑衣,其实更像是黑袍,看着松松垮垮的,山冈上的风吹得野草簌簌地起伏,却丝毫吹不动他们黑袍的衣角……   忙完了这些,这些黑衣人就开始往半空里撒纸钱,其余的则肃立在土坑之前,看着这一幕默不做声。   是的,这些人是在给人下葬,那个黑箱子,根本就是个棺材。   按理来说,下葬迎亲这类红白大事,从来都没有晚上做的。尤其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出门的时候我都看黄历了,今天太岁当值,阴司鬼门半开,最忌上梁、下葬。   也不知这是哪个村里的人,居然把下葬的时辰选在这种时候,恐怕是死者难安,子孙后嗣福薄,总之是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就站起来喊了一声:“喂,你们……”   可是我这一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见前面不远处的那十多个黑衣人,竟然齐刷刷的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眼花了,爷爷从我小时便授我这副明目诀:“灵台虚守,意在肾丑。口津落喉,清汗出腠。”我已烂熟于心,无论是大梦初醒还是夜中行路都不可能会眼花,可是我还是赶紧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前方的土坑周围依然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了。   风吹过我的脸时更加冷了,那是因为我浑身汗毛竖起来了。是啊,这里是乱葬冈啊,按常理来讲,有十多个人整齐穿戴的送葬怎么可能埋在这种地方!   那刚才的十多个人……   我越想越怕,转身就想跑,但却突然发现,那些黑衣人是不见了,可是地上的土坑,还有那个棺材却还在。风吹着棺板上的奠字带,像两缕白发幽幽地飘着。   我跺跺脚,稍微定了定神,爷爷说过,人有三盏阳灯,邪祟莫敢近前。胆气下沉凝聚,阳灯才会更加炽烈。这阳灯人是看不见也觉不出的,只有鬼物会看见,会恐惧。所以落入这种邪祟境地万不能恐惧,因为一恐惧,胆气就要外泄,阳灯就会后力不足而暗下去,明暗的过程,可是有鬼物邪祟在围观呢,它们看见暗下去了,就晓得你惧怕,就会靠近你,让你视觉渐渐朦胧起来,加深你内心的恐惧,心神乱了,恐惧愈深,人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它们就那么静静等着你自己吓唬自己,渐渐耗尽灯火,而最终灭去时,你的阳气就会成为众鬼的口中食。所以此时须要心中守静,闭目收肝,稳住胆气,使灯火保持旺盛,才能安然无恙。   我定住心神,重新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终于更清晰了些,稍后我的目光稳稳落在这副奇怪的棺材之上。棺板的柳木似新的,隔着这数十步还能闻见新斫木头的青味,我以为会是臭的,但不是。棺材侧板还有不规则的柳皮残余,像一只极难看的暗花壁虎静静伏在上面,令人不舒服。   棺材里会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我壮了壮胆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那棺材摆在坑里,还没有填土,我试探着来到棺材旁边,上眼一看,顿时更为惊讶了,因为这口棺材,竟然是柳木的。   要知道,寿材不同于普通家具,对于材质来说极为讲究,普通人的寿材,多用杉木、柏木;有钱的,可能会用到楠木,再土豪点的,恐怕就会用金丝楠木,紫檀,阴沉木等等不一而足。但是用柳木,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因为柳属阴木,比如我和爷爷的姓氏,必须为此找阳性的字对克一下,中和其间的阴气。   不过至于更深的原因,究其犯了什么大忌讳,我也不大清楚,但就在我纳闷的时候,棺材盖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正文 第3章 野庙诡事   一只手缓缓地从棺材边缘的缝隙里挤了出来,随后是另一只,它们并不像死人的手那样呈青灰色,借着月光的返照反而显得发黄。棺盖并没有钉上,也没有用鱼肠胶封死。两只手稍一用力,棺盖就跌落了。饶是我和爷爷一起见过的怪异也不少,可是自己单独面对棺材中伸出手推掉棺盖的事,我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地战抖。看到里面的“东西”打开棺盖就像睡醒的人掀开被子一样随意,我不禁估量起里面的家伙究竟是何种起尸。在这乱葬岗里,发生事变的要素很多,阴气聚集、怨念强烈、野物横行,任何一种要素都能令尸体发生尸变。   而我则将刚刚探出的身子迅速缩进旁边的灌木丛里去,心里咒骂自己为什么这么大好奇心。黑暗中,我看不清这人的脸,但能感觉到这人有呼吸,而且很沉很绵长,似乎这一系列动作令他消耗了许多力气。他僵僵地起身,随即翻出棺材,仿佛知道自己要去哪一样,定定地朝着山坡背阳的一侧走,山的阴阳就是山水的朝向,阴为山的南面水的背面,阳则正好相反,比如洛阳城就是地处洛水之阳。   死人复活就在眼前,不过我心里却并未特别害怕,我总感觉那人是个活人。不过这令我心里更加奇怪,而且看背影却似乎有点熟悉的感觉。我心道蹊跷,拉开距离远远缀着跟了上去。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忽然远远地就看见前方那一点熟悉的飘忽的灯光又出现了!   这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有心想回去,但是好奇心又来了,如果我没弄清楚就回去了,这一系列疑问让我往后一年都不能睡个好觉。   我还是定了定神,坚持走了下去,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这个熟悉的背影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像一支钩子,似乎渐渐勾起我某些深藏的模糊记忆。   我又跟踪了一段路,就发现那男人停了下来,他面前不远处,隐约有一座小庙。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爷爷曾经说过,这乱葬冈的尽头,过去曾有一座山神庙,但是荒弃了很久,难道就是这里?   这时那男人已经站在了小庙前面,一动不动,浑身就像通电样的,不住颤抖,我暗道不妙,爷爷曾经说过,地处于荒山野岭的野庙长时间没有香火供奉,就会坍塌,这庙为灵佛最为不喜,于是连土地爷都会遗忘不管,而阴煞邪物正取了这个空子借气养阴,久之便成了凶庙。如果不知情况拜了它们,必然灾祸临头。   此时面前这座小庙,大概就是师父所说的那种凶庙。   这人站在那里一直在大口喘着粗气,夜里凉,隐约能看见他的呼吸有白雾,而这人似乎是在努力抗拒着什么。   我藏身在后方,透过残破的庙门,往破庙里看去,远远见到庙宇中央果然供奉着一尊神像,我念了明目诀,隐约看到那泥塑神像有些残破不堪了,可是看去没有庄严感,就连凶恶也谈不上,而是一种歪歪斜斜、曲曲侧侧的别扭,看了心里很不舒服,又道不明何种不舒服。   这神像倒是像小鬼更多几分,在神像下方的阴影里,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停起伏的黑油池,细细看去,我的妈呀,真实恶心至极!   那一片并不是黑油池,而是无数黑蛇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不停蠕动!   那个人就站在这一群蛇中间,不停地颤抖着。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蛇的报复心极强,寻常人敢惹蛇的也是少之又少。他年轻的时候,正闹灾害,农田颗粒无收,能吃的东西几乎没几天就没有了,村子里有几个人用水灌洞,本想是捉田鼠充饥,却灌出了几只蛇,那几个人不知道饿晕了,还是年轻不怕事,就把那几只蛇用扒皮抽筋,给炖了吃了。   那个年代忍饥挨饿,一上秋天,路边连草根都不见一棵,有炖肉吃,人就跟疯了似的,结果吃了没几天之后,因为一点矛盾,和邻村发生了一场械斗,说也奇怪,别人都没什么事,唯独打死黑蛇的那几个人,被邻村的人用锄头活活砸死,而其他几个也吃了黑蛇肉的,也被打烂了肚肠,在床上躺了整整几个月,差点就丢了命。   这件事给我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看到这些黑蛇在这里聚集,似乎是在拜神,我不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心想那个男人难道也是得罪了这些黑蛇,所以被黑蛇迷了过来?   想起刚才埋棺材下葬的那一幕,我却又糊涂了,这黑蛇再厉害,总不可能变成人形,把一个人埋起来吧?   眼前的这群黑蛇在神像处翻涌片刻,庙门外的男子也不断的颤抖,就跟打摆子似的,这诡异的一幕越来越是瘆人,我身上冒出一股寒意,正不知所措,那群黑蛇里面,最粗壮的一个吐了吐血红的信子,立刻便有一小群黑蛇嗖嗖游开,片刻后竟不知从哪里运来一个死人的骷髅头,像泄气的皮球在黑水上翻滚,大概有三四个粗大的黑蛇一起连拱带推地运到了神龛下面。   骷髅头一出来,那男人好像一下子崩溃了似的,又好像受到了召唤,扑通就跪了下去,那个大个黑蛇嗖的一下游到男人背后,竟然盘踞他的头上,片刻后那男人顶着脑袋上的蛇盘,对着神像又拜了起来。   就在这时,借着神像前的灯光,我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侧脸,顿时出了一身汗,这人原来我们村里的罗小栓,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关系还不错,但此时脸色苍白,体若筛糠,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丢了魂似的。   神像前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我终于看清了那神像的面目,扁扁的脑袋细长的身,身材纤细却披着一身盔甲,这他奶奶的哪里是什么山神庙,分明就是一座蛇庙。   我惊讶起来,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爷爷叫我的名字。   爷爷来了我就有了救星!我激动得大声答应了一声,回头一看,心里就是一沉。 正文 第4章 黑柳异树   身后和周围都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爷爷了。   我知道噩运降临了,深山野外,尤其是乱葬冈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随便回应的,爷爷说过许多次,可我这次居然给忘了。   我应了这一声之后,神智就有点恍惚,紧接着那声音又喊了一次,我身不由己的就又答应了一声,但这一次,那声音却是从前面传来的。   我不由自主的就迈步往前走去,这时候心里还是明白,知道不能过去,一旦被黑蛇迷住了,那就废了。   但我心里这么想,身体却不受控制,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那声音又喊了一声。   “柳愉……”   这声音飘飘渺渺,我忍不住又答应了一声,顿时就觉得耳边轰的一声,一片嘈杂的声音像细针一样扎进了脑子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从眼睛开始蔓延向脑后的剧烈刺痛,嗡的一下子,喉咙苦极了,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就呕了一大口,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吐的一滩竟然在起起伏伏地动,眯起眼睛一看,竟是一群蠕动的刚破壳的蛇蛋!   这是我意志的极限,知道胃里闹腾的竟是这样的东西,我的胆气彻底破了。这时我的眼前忽然一片黑,耳朵像小时候水泡子里扎猛子时灌进了水一样,闷乎乎的胀痛,然而浑身僵硬,根本不听使唤,仿佛这身体根本不是我的一样,行尸走肉一般慢慢接近那个庙。我知道,一旦像罗小栓那样在大仙像前叩拜,今晚可能就是我最后一个夜晚了。迷迷糊糊中,我发现虽然身体不听使唤,但是头脑却相对清醒,虽然我看不见也听不清周遭的事物,可是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我试着动一动身体最末端的部分,手指、脚趾,虽然我大脑的指令下发出去了,可是手脚根本就没有回应,这不由让我心里更加沉重了。等等!我还有舌头!我马上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发现自舌头到喉咙都肿胀不堪,似乎填满了整个口腔。怪不得我神志不清,想必是我肿胀的舌头一定程度上阻塞了呼吸。但是舌头却能够听从我的意志,虽然肢体反应慢些,却是能动弹的。我艰难地动着舌头,却发现这比想象的要难,而前面就是那野廟了,我甚至隐约看见了那黑蛇的神像,我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走到那个塑像前也就十几米的距离。   终于我把舌头放在了上下牙之间,只要我用力一咬,疼痛就会让我惊醒。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然而这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因为我的下巴根本不听使唤。朦胧中,我隐约听到一些远处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有人说话,又像是什么东西吱吱在叫,恍惚中,我看到那些吱吱叫的竟是那些黑蛇,不知怎么的,那十几米的路竟消失了,仿佛失去了这段距离的记忆一样,一下子就到了近前!那些躁动的黑蛇逐渐安静了,一起向我吐着信子,就像是在感受我的气息,随之我视线一矮,扑通也跪了下去,往前就拜。而身旁就是和我一样的罗小栓。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干出这事来,但我刚拜了一下,就听见什么东西叫了一声,动静还挺大,不过我心里迷糊,紧接着又拜了第二下。   这一次,神像前的灯光忽的闪了一下,同时不知哪里嘎吱一声怪响。随后我又拜了第三次,但这一次,就听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坍塌了一样。   我恍惚抬起头,还没等看清什么,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爷爷就在旁边看着我。   我一看到爷爷,昨天晚上的记忆才涌上脑海,赶紧爬了起来,却是一阵剧烈的头疼,爷爷忙按住我说:“别乱动,你刚醒多休息一会。”   果然,我刚一动,那种眩晕的恶心感又来了,我干呕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我曾呕出的那些蠕动的东西,不禁胃部猛地一缩,哇——   这次却是吐的黄水,屋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酸臭。   我揉了揉脑袋说:“爷爷,我……我……蛇……”   此时才发现我仍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忙把我扶躺下说:“小愉,昨天晚上你出事了,要不是我把你背回来,你现在恐怕还在乱葬冈子上头躺着呢。”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是你把我背回来的?那昨天晚上……”   我有些搞不清状况了,爷爷叹口气说:“昨天晚上你一直没回来,我就四处去找你,还去了郭瘸子家,来回都找不到,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你去了那个冈子,结果真在那个乱葬冈子里头找到你了,就在那个山神庙前面,然后看到你人事不省的躺在那,我就赶紧把你背下来了。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去那乱葬冈,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苦着脸说,我也不想去啊,要不是因为罗小栓,我也不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啊。   我就把昨天晚上的经过说了一遍,无奈道:“我也不想去的,谁知道莫名其妙就碰到了那么个诡异的事,我一时好奇,就跟过去了。”   爷爷有些诧异地说:“我昨天晚上在乱葬冈发现你的时候,根本没看到罗小栓。”   “什么,没看到罗小栓?可是我昨天明明……”我一骨碌就翻身坐了起来,爷爷脸色也有些难看,伸手掐算了几下,脸色就有点不对了,他对我说:“咱爷俩现在得赶紧上山去一趟,否则罗小栓小命难保。”   我一听就紧张了起来,虽然不太明白爷爷为什么这么笃定,不过还是跳下床就和爷爷一起出了村,急往乱葬冈的方向走。这乱葬冈虽然邪门,好在现在是大白天,阳气大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我凭着记忆,沿着那一丛灌木林很快就来到了昨天晚上看到那些黑衣人的地方,但让我惊讶的是,地面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坑,也没有什么巨大的棺材。就连翻动土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在一个大柳树的下面,零零散散的撒着满地的纸钱。 正文 第5章 循迹觅踪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昨天晚上的都是幻觉,爷爷指着那棵大柳树说,这柳树是五鬼之首,叫做五鬼柳木,也叫萦魂树,本身阴气就重,在加上在这乱葬冈,年深日久,聚阴抱阳,就成了灵木,也就有了异法,想必能够让人产生幻觉。我想起昨晚吐的那些老鼠应该也是这家伙搞得幻觉吧,让我灵台失守,瞬间就失去了胆气。   但是我不明白,那满地的纸钱,还有那些黑衣人又是怎么回事?   爷爷没说话,带着我继续往山上走。   一路往前,穿过荒凉的山丘,很快来到了那个“山神庙”,但这次走到近前,我惊讶的发现,那个神像并不是什么扁脑袋蛇身子的模样,就是个普通的泥塑神像,但是这时候那神像上面已经崩开了几道裂痕,摇摇欲坠。   我上前看那裂痕竟然很新,惊讶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爷爷便让我回忆昨天的细节,我想了半天,想起自己曾经在神像前拜了三拜,就说给爷爷,他一听就皱起了眉。   “你小子拜了三拜,这神像就崩了?”爷爷的眼神有些怪异,我迷茫的回忆了一下,但也记不清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当时拜了之后就昏过去了,后来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罗小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怕回忆起当时他很怪异,一直打着哆嗦,脸色苍白,好像受到了很强烈的惊吓似的,那个黑蛇还盘在他的头上,挺吓人的,后来……后来我就昏过去了。   爷爷叹口气说:“看来你小子造化不小,给你改名真实改对了——你知道罗小栓哪去了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爷爷说:“他是让那些黑蛇赶着走了,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他,不然的话,他就要让黑蛇炼成傀儡了。”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些黑蛇就有这么大的道行,连人都能抓走?”   爷爷哼了一声,打量了周围一圈说:“正常来说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些黑衣人都是谁么,那都是黑蛇变的,虽然都是幻觉,但这也说明了那些黑蛇道行有多深,它们已经连这山神庙都给占了,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占领山下的村子了。”   我听得浑身寒毛直竖,往周围望去,现在虽然是快到中午了,天气应该很热,但这地方却很阴凉,我有些不安,对爷爷说:“那罗小栓到底去哪了,咱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爷爷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往山神庙旁边的灌木丛走了几步,忽然伸手插进了土地里,土地虽不硬,可毕竟不是豆腐,爷爷的手瞬时就没进土里,就像热杵插进牛油里一般,约莫几秒钟,他双眉一皱,惊呼一声:“好家伙,这回要玩真的了。”   我忙跑了过去,就见爷爷脸色大变,将手从土地里拔出来,竟是愣在了原地。   我见状奇怪,也过去顺着爷爷插出的土坑把手插了进去,不想立刻就察觉出了异常。   阴气如此重的地方,这树丛下的土地,竟然是温热而且潮湿的!   爷爷脸色很肃穆,望着周围,一言不发,我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这乱葬冈上的坟头附近竟像是在一片黑影之中。   猛然间,我想起爷爷曾经说过的一种异象,腐潮青煞。   腐潮指的是人死后,脏器之水从腐体内渗出,带着死人的怨气和腐败之气经由潮湿土壤的蒸腾而改变局部土地的水分生态,由于土层疏松布满气隙,使得这片土地像一块海绵一样聚集附近树木和地下河的水汽,久而久之土壤的养分发生变化,土中的矿物质遇水并且氧化,使得土壤呈青黑色,青黑色的腐土中有大量的腐生菌,导致此地上寸草不生,如果死者怨气深重,且地势聚阴,就会爆发出巨大的腐力,并且土壤的吸水性也成倍增加,使附近大旱,而尸主借阴回魂,出世便是旱魃。    这一片冈子不但形成了局部自身的生态系统,更是如一块大磁铁一般不但吸收附近的阴气,同时也将阴气的炁场散播开开,影响后人气运。但是如果一整片墓地全都出现腐潮的情况,就会相互作用,影响也就成倍扩大,改变土壤的成分构成,内中的微生物更是疯狂孳长,附近再无生机,此处也成为凶煞之地,所以叫做腐潮青煞。   这种情况凶险异常,一着不慎很有可能导致整个墓地发生尸变,但是却很少见,我也只是在爷爷的故事里面听到过一次,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见到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罗小栓,否则天一黑,他就没救了。”爷爷一脸严肃的说。   我问爷爷,要怎么样才能找到罗小栓,他没说话,又走回山神庙,盯着周围看了半天,忽然蹲下身,在地上捡起了几根头发。   “是罗小栓的头发!”我脱口道,这几根头发黄不拉几的,一寸多长,还有点卷毛,正是罗小栓的头发特征,应该是他昨天晚上在这里拜神的时候,掉落下来的。   爷爷还是没说话,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符,将那几根头发包裹在里面,用火点燃了,很快,护身符化作一捧纸灰。   然后他又捏起一撮纸灰洒在一片柳叶上,没过几秒钟,叶子登时枯黄,失去了生机。   爷爷的脸色又变了变,随后又从身上拿出一个罗盘,将那些剩下的纸灰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了罗盘里,纸灰洒进罗盘,立刻在上面打起了旋,就好像有风在罗盘上吹动似的,爷爷低头看着罗盘,迈步往前走去。   我知道,这是爷爷寻人的一种办法,最是灵验了,他往前走,我就跟在他后面跑,也不敢出声,就这么走进了乱葬冈的深处,刚转了两圈,罗盘指针竟然开始来回转动,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的尾巴。爷爷神色凝重,脸色越发黑了下来。   突然,罗盘里的纸灰砰地一声飞散开来,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正文 第6章 阴气之源   第6章阴气之源    有古怪!   其实,我们周围的几个小村子民风淳朴,与世无争,坟地里不应该出什么怪异,可惜这乱葬冈却是几十年前的老坟地,抗日的时候还打过几场惨烈的战役,随后更有连连枉死的过往行脚,有一年还莫名其妙地失踪过红衣红袄红盖头的新娘子。久而久之,大白天的都透出一股子阴森之气,而此时罗盘里的纸灰被冲散,更是说明了附近的诡异之物绝非善类。    我隐隐觉得,这乱葬冈里的东西,绝不止是黑蛇那么简单。    爷爷站在原地,等那纸灰散尽了,才往周围仔细打量,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蟞虫干,没头没脑的撒向墓地。    这种蟞虫是一种很奇怪的虫子,最喜欢寄生在棺材板里,一旦被人抓出来见了阳光就会浑身缩水变成风干化了的蟞虫干,是用来治疗烧伤的好药材。    最奇特的是,这种东西哪怕已经成了干,只要还是个囫囵个的虫子,一旦见水就能自动恢复原状。眼下整个墓地潮湿至极,加上这里的阴煞气息本来就是蟞虫最理想的饵料,一把蟞虫干撒下去,这帮家伙很快就仿佛气吹得一般‘复活’了过来。    复活后的蟞虫,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寄生场所——棺材板,并且会在棺材板里进食和排泄,它们的排泄物呈现胶状,密封性极好,只要这些东西在这里繁衍生息,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断尸水外泄,减缓腐潮青煞的程度。   这些也是爷爷告诉我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他现在洒出蟞虫的目的,眼看着那些蟞虫钻进了土地里,片刻后,就听到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一个坟头突然轰的一声塌陷下去。   我心中大叫不好,难不成是蟞虫钻土的时候把坟冢破坏了?如此一来的话,那可是惹了大乱子,而且也是损阴德的事情。    爷爷却脸色不变,紧盯着那个位置,一转眼的功夫,刚才的坟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坑,坟头土全部落在了坑底。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坑底很深,但里面却好像是空的,那坑里面的棺材已经朽烂了,而棺材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我以为那是一具死人尸骨,但再仔细一看,顿时魂儿都差点飞出来。   躺在那棺材里的,是一个面目姣好,栩栩如生的女尸,她穿着一件红袄,脚上是一双绣花鞋,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似的,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失踪的新娘子?   “这、这是什么?我还以为、以为是……是……”我惊讶得语无伦次,爷爷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说:“没错了,看来这坟地里的阴气之源,都是在这里了。”   “阴气之源?”我不明白,爷爷脸色更加严肃了,不悦地说:“这还用我解释么,从衣着打扮来看,这个人起码在这里安葬了近百年,但是居然尸身不腐,衣服完好。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从来都没见过。”   我愣愣地看着那女尸,却奇怪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个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爷爷,那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是要找罗小栓的,怎么把她给挖出来了?”我眼睛紧盯着那女尸说道,她躺在那里,神态是那么的安详,我突然发现,这女尸长的还挺好看的,最起码,我从小到大在村子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就好像是……电视里那些穿上古装扮相的明星一样。   爷爷没在意我的神态,盯着那女尸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把罗小栓抓到这里来的应该就是她,那些黑蛇虽然道行了得,但现在看来,多半是受她指使。而且她很可能和罗小栓有夙世的因缘,想要带他一起走,所以我刚才拿着罗小栓的头发过来,才会和她有反应。”   我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罗小栓竟然会是这女尸的前世情人,这辈子转世投胎,这女尸就来找他了?这也太扯了吧?   “而且罗小栓很可能也在那棺材里。”爷爷又说道,我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焦急地对爷爷说:“那咱们赶紧把罗小栓救出来啊,否则天一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爷爷摇头道:“不行,现在还动不了,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爷爷的道行,不是单纯黑天白天的概念,想要破掉这东西,时辰错不得。小愉,听爷爷的话,你先回去准备一些东西,黄昏时分再来。”   “可是爷爷你自己在这里……”我有些为难,但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先是交代我回家取哪些东西,然后又让我在周围找了一些树枝,厚厚的盖在了那坟洞上,然后爷爷就在坟前坐了下去,把罗盘摆在面前,凝神闭目,一动不动。   我知道这一次非同小可,爷爷这么多年来,从来没露出过这么凝重的神情,我暗暗责怪自己,如果不是我多事,现在爷爷也不必在这乱葬冈里冒险。但是话说回来,要不是我多事,昨天晚上罗小栓多半就已经死翘翘了。   但是爷爷让我回家取的几样东西,有点奇怪,分别是无根水,墨斗线,香灰,红表纸,还有……驴涎液?驴的唾液?   我很是不解,其他几样都没什么,但这驴涎液是干啥用的?   但是爷爷说的很严肃,又催着我快走,我也没多问,于是赶忙下了乱葬冈。   回到了家里之后,我就把前面四样东西弄好了,其实很简单,无根水就是雨水,家里有个大缸专门接这个的,墨斗线和香灰都是现成的,红表纸就是施了符咒的大红纸,把这几样拿到之后,我就跑出门,上街去找……驴涎液。   这玩意有点奇葩,但是也不难找,村子里养驴的不少,我走在街上东张西望,正琢磨着谁家养驴了,就在这时旁边忽然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迎面见了我就喊我的名字,我心暗道,该来的还是得来啊。   “小愉,你这一天干啥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刘先生呢?”   这人是我村里发小,叫二胖,但他平时都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此时却满脸的慌张,我心里想到了什么,就问他咋了,他一拍大腿说:“难道你不知道,罗小栓昨天晚上在家睡觉,让鬼抬了轿子,到现在都没找到,今天早上我们去你家里找刘先生,结果你家里没人。这好不容易才碰到你,快快快,咱们一起去罗小栓家里。”   让鬼抬了轿子,这是我们这边的叫法,比丢了魂还严重,意思就是让鬼抓走了。问题是,究竟是什么鬼呢?是那个漂亮女尸吗? 正文 第7章 坑中女尸   罗小栓的家里已经围了一屋子人,见我进去都围了上来,罗小栓他爹一把攥住我的手,已是老泪纵横。也真苦了小栓他爹娘,俩人勤快厚道,一直想要儿子,可是小栓妈不知有什么病,怀胎总是怀不上,他爹到处打听,求医问药,后来吃了个偏方,竟真的怀上了他,两人老来得子,对小栓不知有多疼爱。鬼抬轿三个字就是个晴天霹雳,正落在二人的头上,小栓爹一股急火嗓子就哑了,小栓他娘当时头发就白了一片。我握着小栓爹的手让他别急,慢慢说,可是他哑着嗓子着急忙慌地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我拍拍他的胸脯子,顺顺呼吸,告诉他我问他答就行,小栓爹这才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我一一问起具体的情况,从罗小栓他爹断断续续的表述得知,小栓昨天晚上在家还好好的,睡觉前也没什么异常,可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人没了,窗户是打开的,外面连个脚印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小栓他娘在一旁哭得不成声,斑斑银发随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栓他爹又说后来全家人到处去找,也没个下落,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去了我家,爷爷和我都不在,这下没了着落,记得原地转圈圈。正着急呢,刚好我就回来了。   听了他们说的情况,我就按爷爷的吩咐对他们说,其实爷爷昨天晚上就发现罗小栓的事情了,现在他老人家正在想办法,特意让我回来报个信的。   我这么一说,一屋子人都如释重负,我知道爷爷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仿佛有了爷爷,虽然没救出来人,这事也不用挂记了。我心里苦得紧,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安抚了罗小栓家人之后,又按照爷爷说的,跟他们要了罗小栓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黄纸上,然后就出了他们家,到街上继续去完成我的任务。   说来也巧,我刚出了门,刚好一只驴就战在一挂车前,我低头一看,得,现成的驴涎液有了……   我拿着这几样东西匆匆跑回了家,这时候眼看日头就要偏西,我心里惦记爷爷,就出了村往山上走,等到了乱葬冈上一看,爷爷还在原地坐着,周围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爷爷脸色肃穆,见我返回,先接过我拿来的无根水和驴涎液,倒进了香灰里,也不嫌脏,把那些东西调和在一起,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大丸子出来。   我看的直咧嘴,小心地问爷爷这个是做什么的,爷爷没回答,只是把那个驴涎液大丸子递给我说,待会这个任务要由我来完成,等他控制住那女尸的时候,把这驴涎液大丸子塞进女尸的嘴里,我嘴张成了O字形,为啥会是我放这玩意儿,还要放进那劳什子女尸嘴里?   非常时期,爷爷严肃得很,我也只能接了过来,忍着恶心放进了兜里,虽然我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但爷爷既然如此郑重,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让我把这东西亲手塞进女尸的嘴里,我还是吓得不行,就连爷爷和我交代事情的时候都没听进去。   太阳越来越偏西了,山的另一侧已经透出红光,往周围看看,那腐潮青煞的现象好像减弱了一些,爷爷说,刚才用那些大量的蟞虫,已经减缓了尸水外泄,但是也仅能减缓,对于已经泄露出来的尸水尸气根本无济于事。   说话间,天色就黑了下来,爷爷伸手又掐算了一下时辰,点头道:“现在正是阴阳之交,那女尸法力最弱的时候,小愉,准备好红表纸。”   我心中凛然,抖手把那块红表纸铺在地上,爷爷吩咐我扯起两根墨斗线,就摆在坟前,随后爷爷盘膝在红表纸上坐下,食指和中指做剑指状直指面前大地,口中开始念动法诀。   我在爷爷旁边站着,连动都不敢动,就见爷爷念了半天之后,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但爷爷额头却很快就已经见了汗。   从爷爷的神情能看出来,他正在全力施展了,又过了一会,这乱葬冈的土地之中似乎开始有了微微的颤动,我能看得出来,是那些蟞虫在地下快速的翻动。   土地就像开锅了一样沸腾起来,同时一阵难闻的气味也翻涌上来。片刻的功夫,这气味就熏的人几乎要作呕了,周围同时也起了一层层的水汽,弥漫在周围。   我已经猜到了,这是爷爷把坟地下面的尸水尸气逼了出来,但这些尸气并没有扩散,而是在围绕着红表纸,形成了一块类似雨云的东西,飘荡在半空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雨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但同时空气中那股气味也愈发令人难忍,就在我无法忍受的时候,爷爷忽然伸剑指一指天穹,大喝了一声:“去!”   就见那块雨云竟像是有了意识似的,嗖的直冲上天空,远远在天际轰隆传来一声惊雷,随后那一大片雨云便渐渐消散了。这一声惊雷凭空炸响,我浑身一缩,吓得向后跳起,就感觉一阵寒风吹过,腿抖得都站不住了。我虽然知道要有雷声,却没想过会这么快。   这一声雷响叫做天破,说明这里的邪祟已经被解除了。   我松了口气,这过程虽然惊心动魄,好在没有什么险情,爷爷顾不得擦抹额头的汗珠,冲我喊道:“快,把那东西塞进女尸嘴里,封住她的魂魄。”   我应了一声,纵身就往坟洞里跳了下去,但这时天已经黑了,坟洞里更是漆黑一团,而且地上看去只是一望到底的坟洞,一跃就落底,可是我竟是下落了一段时间,而且下面出奇地黑,我压抑着心里的恐惧,开始念诵明目诀,借着外面的一点微光,看准了女尸的位置,从兜里摸出那颗驴涎液大丸子,就伸手往女尸嘴里塞去。   但我忘了一件事情,这女尸已经死了近百年,虽然此时被爷爷控制住不能变化动弹,但嘴也张不开,我往里塞了两下没塞进去,心一横,伸手就去捏她的嘴。   但我鼓捣了半天,黑暗中的女尸还是没反应,她牙关坚硬得很,任凭我使多大的劲都没有反应,我急了,正要用两只手去掰女尸的嘴,脖子后面忽然吹过一丝凉风。   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但这一看却是让我直接吓的坐在了棺材里,在我身后站着的,竟赫然是棺材里的那个女尸! 正文 第8章 营救小栓   这时候我也才认出来,一直躺在棺材里,被我掰了半天嘴的那个家伙,居然是罗小栓。   我顿时慌了手脚,那女尸就站在面前,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我,我张嘴就想要喊叫,但整个人又不听使唤了,就像昨晚上一样,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女尸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一股冷冰冰的寒气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拼命挣扎,想要逃出这坟洞,但身体居然也动不了,那女尸走到我身前,看着我的眼睛,我顿时就像被她吸住了魂儿似的,也不由自主的和她对视。   此时的我我无法动弹,也喊不出声,心里大喊着完蛋了完蛋了,爷爷啊,快来救命啊!   但那女尸在就快贴在我身上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忽然脸上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同时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还没等我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坟洞上方已经跳下了一个人影,耳边只听一声大喝:“吒!”   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花,就觉得一阵人影乱晃,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片刻后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眼前一个人都没有了,正不知所措,爷爷忽然出现在坟洞上方,伸出手叫我:“快上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罗小栓:“那他呢?”   爷爷语气有点急:“你先把他送上来,快。”   我应了一声,赶紧把罗小栓扶了起来,这家伙死沉死沉的,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他推了上去,爷爷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拉了上去,紧接着我也爬了出去。   再次来到外面,我就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扑通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着旷野的空气,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想起来抬头问爷爷:“那个……女尸呢?”   爷爷脸色很难看,摇头道:“跑了。”   “跑了?”我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尸体都会跑了?不过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场景,好像、好像那女尸还真的会跑。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尸是什么来头,她跑了,会不会去祸害乡亲们?”我小心翼翼地问,爷爷还是摇头:“我也不清楚,唉,我本想除掉她这个祸胎,没想到她道行如此了得,竟然修成了活尸,刚才那几下子,似乎她只是想离开,否则真打起来,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不是对手。”   我呆了片刻,还是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伸手在罗小栓手腕上一搭,就说道:“他魂魄不宁,又受到刚才的影响,魂魄随时可能冲出体外,刚才那个药丸子……没用上吧?”   我嗯了一声,摊开手,那个驴涎液大丸子还好端端的在手心放着,爷爷叹口气说:“算了,也别浪费,给他喂了吧,能帮他稳固魂魄,不然他这样子,回家也容易得失魂症。”   我感觉爷爷想和我说些什么,却忍着没说,只好看了看罗小栓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上前就打算把那驴涎液大丸子给他喂下去,爷爷走过来,一抬手就把罗小栓的下巴摘下来了,罗小栓脸部顿时拉长,舌头也因为没有承托耷拉出来,样子十分搞笑,可此时我不敢笑,翻手一按,那驴涎液大丸子就粘在小栓的舌头上。   爷爷又把他的下巴合上,吩咐我把他扶起来,在前胸后背拍打了几下,就告诉我说可以了,天也不早了,赶紧下山回家,迟恐生变。   我也没敢耽误,跟爷爷一起把罗小栓轮换着背下了山,刚一进村子,就见村口围了一群人,除了罗小栓的家人之外,还有很多村里的乡亲。   关于罗小栓的事,爷爷没有说得太多,他只说罗小栓是被山上的黑蛇迷了心窍,自己上了山,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一个坟洞里呼呼大睡呢。   罗小栓家人是千恩万谢,又把他送回了家里,爷爷化了符水给他灌下,好半天他才醒过来,却是立即哇哇大吐,吐出半盆黄不黄黑不黑的水,我试探着问他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这才喘着气说:“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你小子往我嘴里塞驴涎液,恶心死我了……”   我呵呵笑了笑,没想到他还记得,不过也多亏了那驴涎液大药丸子,否则的话,现在多半是要给他招魂了。   罗小栓醒来,似乎没有事了,爷爷却严肃地对村里人说,山上的黑蛇闹的太凶,今天能把人抬上山,明天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来,必须把他们除掉。   村长吓得连连摆手,一脸的为难,他这个反应也很正常,黑蛇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邪,不但本事邪,性格更邪,一旦得罪了它们,那可是后患无穷。   爷爷不慌不忙地说,这件事情要想解决倒也不难。这黑蛇从来都是出没在乱葬冈子附近,并且它们是依附在那山神庙,才有了如今的气候。如果赶在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拆掉那座庙,然后再做法,把乱葬冈子里的阴煞之气引开,黑蛇无可凭借,自然就会离开了。”   爷爷在村里德高望重,说话自然有分量,村长想了想,便下定决定,明天就动手去拆那山神庙,他说,那山神庙在山上也有几十年了,不见保佑乡亲,反倒给黑蛇助力,索性拆掉也罢。   就这样,第二天的时候,村长叫了三十来个村子里的壮汉,我和爷爷在前面带路,浩浩荡荡的前往山神庙。   经过昨天那么一场折腾,这山神庙此时看上去比昨天更破败了,村长一声令下,就要让劳力们动手拆庙,爷爷赶忙伸手拦住:“这座庙多年被黑蛇膜拜,不可妄动,你们等一等。”   说完,爷爷就对我说:“小愉,你看这庙可有什么玄机。”   我知道爷爷有心考验,于是就上前几步,对着这庙端详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先前一直没注意,此时我居然发现,就在庙门的房梁侧面上,赫然挂着一整张黑蛇的皮。 正文 第9章 驱散蛇魂   我惊讶道:“爷爷,这里有一张黑蛇的皮,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脸色肃穆道:“这是一个老到即将成精的黑蛇,自知寿限到了,自己吊死在庙门上,整个精魄全部融入这座庙里,所以这山上的黑蛇,平时虽然是在拜山神庙,但实际上拜的却是这个老黑蛇精,久之,邪念凝聚,又移接了这庙的香火气,才会搞的这么厉害。”   村长听到这里,战战兢兢地说:“那现在要是强拆这座庙的话,岂不是很凶险?”   爷爷说道:“这个无妨,要破这黑蛇也不难。”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对我说:“小愉,把这些黄磷粉撒上去。”   我一听就明白了,爷爷这是要用火攻,而且黄磷粉更是驱邪破煞的好东西,正适合现在来用。   我当即走上前去,把那一包黄磷粉,均匀洒在小庙的房梁和四周,包括挂着黑蛇的房梁,随后爷爷就让村民们走远,我点起了一个火把,甩手丢进了小庙里面。   那些黄磷轰的一声就烧了起来,这东西比汽油还好使,大火很快就烧起来了,本就残破的小庙一下子烧了个通透,就在这时,突然传出一阵黑蛇的嘶叫声音,连绵不断,我惊讶不已,村民们更是纷纷面露惧色。   “不用怕,这是附在庙宇里的黑蛇魂魄,光天化日的他们回不来。”爷爷淡定的说着,又过了一会之后,火势渐渐熄灭,能燃的枯木和什物都化作灰烬,连土墙也烧塌了,就剩下烧不动的残破石柱和庙基。黄磷烟也被山风吹散,爷爷才挥了挥手说:“动手吧。”   几十号人齐齐动手,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一座庙就被拆成了一堆碎石,散落的满地都是。   爷爷这才看着周围说:“这里本来是一块藏风聚气的宝地,极为适合安置阴宅,可惜后来战祸和灾荒,让众多逝者在这里曝尸荒野,结果让这里变成了一块养尸地,十几年前,我就发现这里情况不对,一直暗中注意,不想这黄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瞒过了我这双老眼,若不是罗小栓这件事提前引发,再过几年,这下面的阴气一旦被外力激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来爷爷你在村子里住了十多年,哪里都没有去,就是为了这个。”我恍然说道,爷爷点点头,对村长说:“那些黑蛇借这里的阴气修炼,闹腾的太大,虽然现在拆了庙,但黑蛇还没除,我已经看过了,三天之后是个合适的日子,到时候我做一场法事,超度了这里的阴灵,送那些黑蛇离开,从此就不必再担心了。”   村长自然连连称好,爷爷没有再说什么,望着面前的一片乱葬冈,脸上神情有些萧索,这时我才注意到,爷爷的头发不知道何时竟已经白了许多。   “爷爷,你……”我担心的想要问问爷爷,这超度阴灵和送黑蛇上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爷爷不等我说完,就摆摆手打断了我,叹口气说:“小愉,不要问太多,爷爷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个女尸恐怕随时都会回来,要知道,她才是这养尸地里面的阴气之源,正常的养尸地,阴气是扩散开的,但这个养尸地,其实只养了她一个。”   “啊……”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爷爷摆摆手:“走吧,跟爷爷回家做下准备,三天后,务必要破了这块养尸地。”   回到家之后,我却一直心里不安,倒不是因为那些黑蛇,而是那个乱葬冈里的女尸只露了一面,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我总觉得,她随时都可能再出现。   然而我在家里忐忑的等了三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既没有女尸上门,也没有黑蛇复仇,我问爷爷这是为什么,爷爷笑了下说,他在下山的时候,就在那棵大柳树上面下了镇煞符,那棵树是整个乱葬冈的阴气之根,而那枚镇煞符,刚好能抵三天的时间。   很快就到了破养尸地的日子,临行前,爷爷准备了几样东西,让我带在身上,然后便出了门,只是这一次,我却注意到爷爷一直挺直的背,似乎有些佝偻,精神也不太好,我担心地问爷爷怎么了,爷爷没回答,只是摆摆手说不要紧,今天的日子很重要,等破煞成功后,他有话要跟我说。   我问爷爷是什么话,他笑了下说,如果爷爷破煞成功,自然会对你说,如果失败了,那也就不用说了,你就当没有这回事,下个月就去城里读书,把这里的事情,都忘了吧。”   爷爷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我知道我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只好默默的跟在爷爷身后,到了村口,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了。   接下来,我们再次上了乱葬冈,但这一次走到大柳树的位置,爷爷就停了下来,他伸手掐算了一下,就让村民们上前,把大柳树齐根砍断。   这些村民要是对付黑蛇,肯定是不敢,但是砍树却是没问题,当下上前几个人,手持斧头钢锯,吭哧吭哧足足费了半个小时的力气,才把那几人合抱粗的大柳树砍断。   接下来,爷爷让我从包里取出墨斗,看着罗盘,和我一起在乱葬冈上布置起来。   在前一天,爷爷就已经把所有的程序跟我说过一次了,要说墨斗这东西,是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发明的一件工具,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活,也得到了众多百姓的感激爱戴,墨斗取直线,固有刚正的清健之气,故而在墨斗之上,总是有着强大的浩然正气,是妖魔邪祟所最为忌惮的,即便是千百年后,也是守正辟邪的利器。   拉开墨斗线,我和爷爷在山坡上忙碌了半天,弹出了一幅北斗星图,周围的村民都看傻眼了,之后爷爷取出一把他用了很多年的桃木剑,抬头看准了方位,猛然将桃木剑插入地面,位置刚好是正对着北斗七星里面北极星的方向。 正文 第10章 设阵驱邪   阵势布置完毕,爷爷叫那些村民把那大柳树抬来,摆在北极星位上,这是作为引导阴气的坐标,紧接着念动法诀,不断地激发这块养尸地下方的阴气。   很快,地面下方暗流涌动,就像开锅了一样,甚至比那天爷爷用红表纸破尸气的时候还要厉害,其实那些尸气只能算是这养尸地阴气里面的一部分,如果上一次只是开胃小菜,今天才是大餐。   地下的阴气汹涌而动,连带着整个地面都翻腾了起来,一座座的荒坟塌陷,翻出,棺木露出,甚至许多尸骨都暴露了出来,庞大的阴气仿佛洪水一般聚集在七星阵图一侧,不断地轮转盘旋,随即便向着大柳树流动而去。那大柳木虽然已经断了,但其中所包含的阴气可是非同小可,吸引着后面更加庞大的洪流不断流动,而插着桃木剑的位置,被刺破的大地,就仿佛一个泄气口,将庞大的阴气导入正午的天空之中。   顿时,一大团阴云密布在这养尸地的上空,大正午的,竟然变得像傍晚一样昏暗。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地下阴气的涌动势头才渐渐弱了下来,慢慢的趋于平静。   爷爷坐在桃木剑前方两米远的地方,已经是汗如雨下,身体不住颤抖,眼见那团阴云成型后,已经渐渐有散去的趋势,爷爷有些费力地站起身说:“好了,该做的已经做了,养尸地已经被破,那些畜生如果还算识时务的话,就应该遵循天道,另觅修行之所了。”   爷爷话声刚落,忽然就见乱葬冈的腹地,一具已经暴露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尸首蠕动了两下,随后从尸首的下面悄悄爬出了一只贼眉鼠眼的黑蛇。   这只黑蛇爬出来后,左顾右盼片刻,转身就蹿得无影无踪。紧接着,更多的黑蛇从其他尸首里,或者塌陷破裂的坟头里鱼贯爬出,列成一对向着远方走去,粗粗数去,竟足有几十只之多。   到这时候,爷爷才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旁边一个村民忽然喊了起来:“咦,那不是罗小栓么,他怎么跑出来了?”   我转头看去,就见在乱葬冈下方,果然飞奔着跑来一个人,远远看去,正是罗小栓。   可是罗小栓身子很虚弱,爷爷让他在家静养一个月,哪里也不要去,他怎么莫名其妙的跑来了?   而且看他那架势和步伐,居然矫健得很,半点都不像是个身体虚弱的病号。   这时候爷爷幽幽说了句:“糟了。”   他话音未落,罗小栓就已经冲了上来,对着一个汉子就撞了过去,那汉子也没提防,只听砰的一声,那村民直接被撞飞出去两三米。   爷爷喊了一声:“大家快按住小栓!”   周围的村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去想要控制住罗小栓,但是罗小栓这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一甩,就把一人打倒在地,又一脚踹出,把另一个村民踢飞了出去。   好家伙,这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罗小栓,这简直就是变态了,这时候众村民也都傻眼了,上去了七八个人,居然都不是罗小栓的对手。   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大喊道:“不好,罗小栓中邪了。”   是的,罗小栓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人了,他应该是被鬼上了身,要不然不可能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变得这么大的力气,而且看他的眼神里透着凶光,恶狠狠的扫视着周围,就好像随时都准备好了把我们撕碎一样。   鬼上身,又叫“阳逆”,民间常有这个说法,但一般的都只是无意冲撞引起的,顶多烧点香烛纸钱就可以请走了。但还有一种是阴邪纯粹为了找活人的麻烦,这种就不好办了,因为这种通常是目的性较强,恩怨较重,所以很难把它请走。   爷爷自然早看出不对,上前大喝道:“大胆鬼类,敢在此为非作歹!”   罗小栓正和十几个村民对峙,但那些村民一听罗小栓原来是中邪鬼上身,顿时就吓的面如土色,一个劲的往后退,再看罗小栓转头看了过来,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嘿嘿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   罗小栓这时候说话的音调都变了,神态也很怪异,听的我毛骨悚然,爷爷挺了挺背,整个人的气势突然也变了,大声道:“你是什么鬼,为何要上他的身,如果有什么冤情或者心愿未了,大可以说出来,老夫给你主持公道,但要是敢在阳间为害,先过老夫这一关!”   爷爷常说,与邪灵鬼怪碰面时,首先定住心神,沉淀胆气,使自己阳气旺盛,那么气势上就胜出了。   所以爷爷刚才的几句话,也可以说是软硬兼施,但罗小栓听了之后却冷哼道:“少来这套,我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你这死老头子偏来搅合,让我在地下不得安宁,说起来这也是你自找麻烦,现在没别的说法,你们统统都要死在这里给我祭灵!”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狠戾真是让人悚然,摆明了是讨要血债,但是我又觉得不对劲,罗小栓昨天回家的时候好好的,而且我们刚才在这里折腾了半天,就算有问题,也应该出在眼前这些人身上,怎么却是罗小栓从村里跑出来,口口声声说要我们都死在这里?   这种发誓要夺人性命的狠戾看起来竟像是无差别的恨意,不是针对某个人,不是针对坎儿村,甚至不是我们所知道的人,而似乎是所有阴差阳错闯入蛇阵之中的人,说得好听是有缘人、劫数中人,其实就是来着宋送命的倒霉蛋儿。   爷爷这时盯了我一眼,颇有点责怪的意思,我忽然间才想起来,那天和爷爷往山下背罗小栓的时候,本来是我自告奋勇,但是那天我被女尸吓的不轻,走了一段路就没力气了,然后把罗小栓放在地上休息了下,爷爷又接过来背着的,难道是……   昨天放罗小栓的地方,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