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斗极品 第一章欢喜冤家(捉虫)   
  夏日炎炎,院外树上的知了有气无力的叫着,光在屋里干坐不动,身上就能汗如雨下,更何况是在灶前被大火烘烤,杜方宁一面烧火,一边不停的用手抹汗扇风。没多久,她的小脸便抹得像只花猫一样。
  
  方氏看着女儿那副滑稽样,想笑又笑不出来。她蹙着眉尖心疼的叹道:“方宁,你出去凉快一会儿,娘能顾过来。”
  
  杜方宁摇摇头:“两个大灶呢,娘怎么能顾得过来。我不去,忍一会儿就好了。”杜方宁继续埋头烧火。事实上,她的心中也在燃烧着一把火。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占据了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十岁小姑娘的身体。她面临的境况却是苦不堪言。她爹杜朝南在家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贪婪狡猾的哥哥,下面还有一个被惯得不成样子的弟弟。这杜家一家子除了她们一家子外,大多都是极品。
  
  杜老头是那种有酒有饭万事足的人,其婆娘何氏刻薄尖酸,是南山村有名的泼辣货。而杜方宁的爹愚孝懦弱,娘方氏又贤惠得过了头,每日任劳任怨。杜家没分家,婆婆和妯娌都将脏活累活全推给她干。拿这日轮流的做饭来说,本来是三个儿媳妇每日轮一天,其他两人是能推就推。婆婆何氏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即便这样,何氏仍不时不时找碴痛骂方氏,理由很简单——谁让方氏是个下不了好蛋的母鸡。方氏连生五个女儿,在生了静宁之后九年中再没有动静。用农村的土话说,杜老三一家就是个绝户头。人人都可以刺他几句。
  
  杜方宁再次甩了把汗,正好三姐杜秋宁提着一大篮子菜进来了。她放下菜篮立即不由分说的将妹妹拉出来:“你看你热成什么样儿了,快出去凉快凉快,我来烧火。”
  杜方宁点点头,伸手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咚的喝了起来,现在的她也没条件纠结喝生水卫不卫生的问题了。因为她奶何氏是一个比严监生还抠的人物。除了冬天外是不允许他们浪费柴火烧开水喝的。喝完凉水,身上凉快了许多。杜方宁又打水洗了脸,她算着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便朝屋东头的小河边走去。那里凉爽又没有饶舌的妇人。
  
  她踽踽行至河边的大柳树下,刚要坐来喘口气,突然河水一声响动,一个湿淋淋的脑袋从水中钻出来,一看到杜方宁,立即大声嚷道:“你又偷看我洗澡!”
  杜方宁哼了一声,抄起一块土坎拉朝水中仍去。在河里洗澡的正是村西头宋老财家的二儿子宋木,由于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总显得木头木脑的,人称他为小木头。宋老财是南山村两大地主之一,同时也是有名的抠货,关于他吝啬小气的传说能装一箩筐。有人说,他家花厅的墙上挂着一副咸鱼咸肉图,每天,宋老财吃饭时就着墙上的画下饭;还有人说,宋家来客人时,宋老财做饭仍然舍不得放油,便把油坛放在厨房里熏菜。总之各种传说五花八门的,越说越离奇。杜方宁算是充分见识了古人丰富离奇的想像力。
  
  杜方宁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小木头已经上了岸。路过杜方宁面前时,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像往常那样睁着一双黑亮纯净的眸子看着她。
  杜方宁正要开口跟他说话,不料,他倒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媳妇是做什么的?”
  杜方宁挠挠头,斟酌着字词解释:“媳妇……就是陪你吃饭陪你玩的人。”
  小木头眨巴着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要我给我当媳妇吗?”
  
  “什么?”杜方宁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忍俊不禁道:“臭小子,你才几岁,竟敢占姐的便宜。”她随即又气馁的想到,自己这具身体不过才十岁,跟小木头是同龄人。
  不过,她才不跟这人计较,她拍屁股起身,“小木头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小木头今日像牛皮糖缠着她不放,嘴里叨叨咕咕说个不停:“我爹说要给我说媳妇,我就说想找你这样的,会跟我一起玩,一起偷我家的豆子烤着吃,还会帮我骂人……”
  杜方宁脑袋都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子已经开始想媳妇了!
  
  不过念及小木头人很可怜也很不错,她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小木头,你听好了,我可以跟你玩,但我不会给你当媳妇。至于你说媳妇的事,先等你把毛长齐了再说吧。”
  说完,她拔腿就走。小木头不依不挠的跟在她身后,“毛,毛——”
  杜方宁回头吼他:“毛你个头!”
  小木头一个箭步窜到她面前,扯着半干的头发,固执地说道:“我有毛。”
  杜方宁:“……”
  
  杜方宁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看着小木头,郑重其事的问道:“小木头,你说咱俩是不是好哥们?”
  小木头一脸懵懂的点头:“是。”
  “那么你不能坑我这个好哥们对不对?”
  小木头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看,”杜方宁耐心的给他讲道理:“你爹很抠,我要是当了你媳妇,铁定得被他饿死;而你哥,又那么迂。”说到小木头的哥哥宋乔,杜方宁肚里的火气开始一点点的往外冒。她跟这人天生不对盘,她带着小木头偷他家的豆子被他发现了;她带着人套麻袋痛揍那个欺负二姐的牛二也被他发现了;她难得嚼一回舌根挑拨离间那两个长舌妇又被他听见了。此类事情多得不胜枚举。总之,在宋乔的眼里,她就是心狠手辣、爱嚼舌根爱贪小/便宜的不肖女。当然,宋乔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酸又迂是她对这人的基本定义。
  
  小木头听懂了她的前半句,误解了她的后半句,他急急解释道:“我爹很好,他才不会饿死你。他连猪都舍不得饿。”
  “我知道,因为猪不能饿,饿瘦了他卖给谁去。可是他连自己都舍得饿。”
  “我哥哥不是鱼,他会画鱼。”
  “我知道,他画了咸鱼挂墙上给你爹下饭。”
  小木头不说话了,他鼓着腮帮子,不屈不挠的看着杜方宁。
  
  “咳咳。”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清咳声。
  接着一个身着月白葛布长衫的少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小木头的哥哥,宋乔。
  又被这货听见了。杜方宁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正已经习惯了。
  “杜、杜小姑娘。”宋乔朝杜方字拱拱手,一副目不斜视的君子模样。
  杜方宁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掉过脸去,嘴里还轻哼了一声表示对他的不屑和轻视。
  “杜姑娘,你不觉得背后说人很不好吗?”
  
  杜方宁转过脸来,笑吟吟地看着宋乔,难得的从善如流:“我也觉得背后说人不好。所以,”
  宋乔严肃地点点头:“所以你还是改了吧。”
  杜方宁一字一顿地接道:“所以,我决定当着人的面说。”
  宋乔:“……”
  杜方宁不等他反应过来,便飞快地说道:“宋乔,你这人又酸又迂又自以为是,你欠扁欠揍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做点什么你就出现!”
  杜方宁正说话,就听见二姐夏宁嘹亮的嗓音:“方宁快回来——吃饭了——”
  
   第一卷斗极品 第二章吵架跳河(修)   第二章吵架跳河
  杜方宁拔腿要走,不料,小木头拦到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他的腮帮子鼓得像气□□似的:“方宁,你别生气。我、我……”小木头抓耳挠腮,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
  “我、我跟他不一样的。”小木头结结巴巴的说出了一句。杜方宁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跟自己的哥哥划清界限。
  她得意的看了宋乔一眼,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鼓励的对小木头笑笑,压低声音说道:“小木头你跟他不一样了。大伙都喜欢你。”说完,看也不看宋乔一眼,神气活现的跑了。
  宋乔气得直跺脚,站在原地瞪着杜方宁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才沉着脸拉着小木头往家走去。
  
  杜方宁到家门口时下意识的把脚步放轻些。没办法奶奶何氏对她们姐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稍不如意便破口大骂。她做为晚辈只能默默承受,不能明着反抗。不然,何氏就会说她不孝,乡下人的嘴又碎,有点什么便传得人人皆知。到时肯定会连累她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将来几个姐姐说亲都会受到影响。唉,先忍着吧,走过去前面又是一片天。
  
  她到了堂屋时,众人已经开始吃饭了,她朝三姐杜秋宁身边走去,杜秋宁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坐下。杜方宁看了看碗里的饭菜,不是说做捞面吗?这是稀汤面好吧。里面的面条他能数得过来。她瞟了一眼二姐的碗,比她的还稀。她不甘心,又偷偷看了看大伯二伯和几个堂哥的碗,这几人全是冒尖的一碗白面条。这就是区别待遇!
  
  杜方宁咬咬牙,心里憋着一股浓火。
  “二姐,娘怎么还没来?”杜方宁怕自己当场发飚,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杜秋宁一脸黯然,小声说道:“快吃吧,一会儿回去看看娘,她中暑气了。”杜方宁心里咯噔一下,大热天的,干完地里的活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不中暑气才怪。她心里默默哀叹古代妇女的悲惨地位,穿过来这些日子,她对自己的一家人感情越来越深,她娘方氏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妇人,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对女儿们有一种朴实真挚的母爱。她的性格本就软弱,再加上没有儿子,这些年愈发懦弱沉默。
  
  杜方宁又问:“把饭端去了吗?”
  杜秋宁答道:“二姐端过去了。快吃吧。”杜方宁心不在焉的喝完了面汤。她端着碗抬起身去厨房,她刚站起身,何氏发话了:“方宁,跟你三姐一起把碗洗了,猪喂了。”杜秋宁什么话也没说,已经开始动手收拾碗筷。
  杜方宁看了一眼在旁边闲得直打嗝的大伯母孙氏和二伯母王氏,淡淡说道:“奶,我娘中暑气了,我和三姐得回去照料她。这饭是我娘做的,碗该轮到大伯母和二伯母洗了吧。”
  
  何氏见杜方宁竟敢反对她的命令,不禁把脸一拉,狠狠地瞪了一眼杜方宁,大嗓门开始数落上了:“臭妮子,让你洗个碗,你还八八六六的讲。这真是什么鸡下什么蛋,娘懒闺女也不勤快。干些破活就晕倒了,你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啊。”
  杜秋宁一看何氏攀扯到方氏身上,脸色一白,急急说道:“奶,我这就去洗。四妹年纪小,您别跟她一样。”
  说完,她朝杜方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杜方宁抿着嘴,也跟着三姐去收拾桌子,她被何氏气得不行,一个没注意,将一只粗瓷青砖摔破了。
  她心里一惊,连忙蹲下去收拾碎片。
  
  不想,何氏一看到杜方宁要将碗摔破了,气得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骂完还不解恨。她抄起墙边的笤帚劈头盖脸的朝杜方宁挥来:“败家的犊子,赔钱货。养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什么都不干,净跟我惹气!”
  杜秋宁连忙放中手中的活去拦何氏,杜方宁背上已经挨了好几下,疼得她直吸气。她双眼冒着愤怒的火焰,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挨打!不就是一只碗吗?想到这么多天自己受到的委屈,想到何氏不忍听闻的辱骂。她只觉得两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盛怒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就近抄起桌上还没来得收走的几只饭碗,高高举起,对着何氏脚下用力一摔,一边摔一边撒泼:“你打死我算了,我就是摔了!你打呀打呀!”
  何氏气得脸色发青,一把甩开杜秋宁,举起扫帚用力朝杜方宁身上招呼。杜家的其他人全部躲得远远的,男人早找借口出门乘凉去了,孙氏和王氏嘴上假惺惺的劝着,身子连动都没动。
  
  方宁不顾扫帚扎手,伸手拽住扫把,用力一推,何氏趔趄几下,差点摔了个仰八叉。杜方宁趁此机会脚底抹油溜了。
  何氏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站稳身子后,举着扫把出门又要去追打杜方宁。
  
  此时正值饭点,不少村民喜欢河边的大柳树边扎堆吃饭聊天。这些人一见何氏举着大扫把骂骂咧咧追打杜方宁。一个个兴致盎然的看着,议论纷纷。要说乡下人家父母打孩子倒不稀奇,特别是那些淘气的野小子没少被大人揍。但女孩子挨打得极少。
  有些妇人拉着何氏劝阻:“大婶子,您这是咋了?咋发那么大的火?女孩子脸皮薄,您就算了吧。”
  
  何氏面容狰狞,拼命挣脱众妇人的拉扯。
  杜方宁双手捂脸,带着哭腔大声求饶:“奶,您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我们姐妹几个天生就低堂哥堂姐一等,他们吃面,我们就该喝汤,我不该说爷奶偏心。都怪我们自个不争气。谁让我们不是男孩。”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何氏果然如人们所说的偏疼大房二房的孩子。
  
  何氏立即冷声制止:“你胡说什么?我打你是因为你败家懒惰。”
  杜方宁哭得更大声了:“奶,您老这么年纪了怎么能说没根据的事呢?这村里有谁说我们一家人懒?我娘要是懒,她就不会累晕了。我爹要是懒,他就不会这么拼命做工,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我要是懒,我也就不会在洗碗时打破碗了。”
  
  杜方宁一边揉眼一边往河边奔去,走到水边还不忘悲痛欲绝的回一下头,对着河边看热闹的众人说道:“我奶说养我还不如养条狗,反正我活着也费粮食,还不如死了算了,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我一定投个男胎,省得这么受苦。”说罢,她纵身往河里一跳。
  
  一时间,众人傻了眼了。他们谁也不想到这孩子竟么这么烈性,挨几句说就跳河。
  何氏也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泛起涟漪的河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猛地有人反应过来:“会水的快下去,这河里水深着呢。”
  几个会水的青年连衣服也顾不得脱,扑通扑通像下饺子一样跳下河去。
  
   第一卷斗极品 第三章家人   杜方宁深呼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到水下,然后拼命往上游潜去。她自然会凫水,这次跳河一是趁机洗个澡,二是吓吓何氏。往河上游游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累了,看看河边无人,她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上岸边,她拣了个阳光不太浓烈的地方坐着晒身的湿衣服。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柳叶蔫蔫的打着卷儿。她的情绪跟这树叶一样又蔫又软,完全打不起精神。
  
  杜方宁捧着腮帮子一边看蚂蚁搬家一边想家里的烦心事。何氏找不到她,回去后肯定会拿她娘和姐姐出气。想到姐姐,杜方宁不觉一阵心烦,她前几天还听说领村一位姑娘因为父亲去世家里没了顶梁柱倍受邻里欺凌,不得已只得变得泼辣强硬起来。谁知,她那未婚夫家嫌弃女方名声不好,最后退婚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而她二姐杜夏宁也是订了亲的。还有三姐过不了两年也该说亲了。如果自己跟何氏对着干,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两个姐姐的婚事?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却不想别人牵扯进来。反抗,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不反抗,她早晚得憋死。所以,她得制定一条切实可行、入乡随俗的迂回反抗路线。
  
  待到衣服半干,她拍拍屁股起身,准备悄悄溜回家去。她刚起身,就要听见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她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小木头正向她跑过来,他的一张圆润的脸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一双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显得十分招人喜爱。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小木头一脸得意的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
  “我爹上回打我,我也往这儿游了。”
  “噗嗤。”杜方宁想起来上次刚下过大雨,小木头下河嬉戏被宋老财发现,气得拿着荆条追了老远。小木头的妹妹宋柳在后头怂恿他下水。宋老财气极败坏,一时不知是该揍儿子还是该训女儿。
  
  “我听人说了,你奶奶不让你吃饱饭。”小木头蹲到杜方宁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杜方宁心里异常憋屈,她重新坐在大青石上,对着小木头噼里啪啦的诉起苦来了:“我奶一点都不喜欢我们几个,她只喜欢她的孙子。我大姐被她随便嫁出去,过得很不好。我妹妹也被她送人了,她说是给别人家当养女,可我听说是去当童养媳。她做错了这么多事,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能做。不然别人就说我是忤逆……”杜方宁滔滔不绝的说着,也不管小木头能不能听懂,她纯粹是想发泄一下罢了。
  
  小木头挠挠头,他听懂了杜方宁的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想了一会儿,最后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往怀里一掏。递给她半只带着牙印的烧饼,他一脸忍痛割爱:“我家今天来客人了,我吃了一半留一半准备晚上吃的,喏,给你。”
  杜方宁虽然很饿,可是她看着那明显的牙印,还是吃不下去。
  
  小木头盯着烧饼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开粉嫩的嘴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嚷道:“你看,我把牙印咬掉了。”
  杜方宁:“……”
  小木头低头一看再咬了一口,牙印还在。等到牙印消失,那半只烧饼也全到了小木头肚里了。他似乎有些沮丧。吃完了,又一脸后悔:“我想起来,我不该用咬的,用手掰就好了。”
  杜方宁的心情不禁好了许多,她眉眼弯弯的夸道:“小木头你真好,以后我家有了好吃的也给你带来。”
  小木头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你自己都吃不饱,哪能给我呢。”
  杜方宁语塞。
  
  两人一前一后往下游走去。大柳树下,方氏和三姐杜秋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方氏蹲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杜秋宁在一旁低声劝着。有眼尖的一眼看到了杜方宁,有人叫嚷:“杜老三家的,你闺女不是回来了吗?”
  杜方宁挤挤眼泪,低着头走过来说是小木头拿了竹竿拉自己上来的,众人纷纷赞扬小木头,小木头大概因为心虚,一直低头绞着衣角不吭声。那些母爱泛滥的大婶大嫂们不同得愈发怜惜这个他。方氏白着脸扶着杜秋宁站起身,勉强打起精神跟村民应付几句,便拉着两个女儿往家赶。 
  
  母女三人回到家时,何氏正在院里晾衣裳,看到她们三个,只是狠狠剜了杜方宁一眼,她的嘴唇动了动,本来想再骂几句,最后不知怎么想通了,竟什么话也没说,冷哼一声,掀帘席进屋去了。
  杜方宁扶着方氏回房躺着。
  
  方氏仰面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紧闭,看上去十分难受。杜方宁凑上前关切地问道:“娘您别担心了,我会凫水的。您觉着好些没?”
  方氏微微睁眼,嗔怪道:“都多大了还像小时候那么淘气,前年夏天你跟你堂姐斗嘴,一个气不忿就往河里跳去。”
  杜方宁讪讪的笑着,原来她还有前科啊。
  
  方氏心中十分愧疚,她觉得要不是自己身子不争气连生五个丫头,自己的女儿也不会整日价受气。她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杜方宁本想问要不要请郎中,转念一想,依何氏那种性格,除非是病得快死了,否则她才不舍得花钱请郎中。而且,他们一家子又没分家,她爹拿回来的工钱全部被何氏搜刮走。方氏是穷人家出身,一点嫁妆早就补贴光了。看来她得想办法出家出去。不然,再这样折腾下去,她非崩溃不可。
  
  “娘您好好躺着,我去烧水。”方氏还没来得制止,杜方宁已经跑了出去,她还走到厨房,何氏便像防贼似的盯着她:“这不晌不午的,你往灶房里摸索啥?”
  杜方宁气结,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娘中暑气了,要多喝水,我来烧水。”
  何氏脸往下一拉,冷眼睃着杜方宁,嘴像毒蛇吐信子一般直往外倒难听话:“大夏天的还费柴火烧水,她当自己是谁?只管生一窝赔钱货,动不动就躺着装死……我呸!”
  
  杜方宁一肚子窝火,发不出,下不去。穿到古代这么些天,她所听到的难听话能抵上她上一世的总和。偏偏她又不能正面反抗。
  
  何氏骂痛快了,干脆把事情做绝到底,拿了只生锈的锁咣当一声将灶房的门锁上了。杜方宁忍着气,转身去提井水给方氏擦脸。
  
   第一卷斗极品 第四章大闹一场   杜方宁一边用木桶往上提水,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硬是忍着没有掉落下来。她曾经以为自己前世的亲戚够极品了。但是见到何氏等人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以前的那些人跟她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终日劳累挨骂挨打,她不要求恣意妄为、我行我素。她只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都不行吗?
  
  杜方宁端了一盆水进屋,方氏惨白着脸挣扎坐起来洗了把脸,又灌下去一大碗冷水。
  就在这时,何氏的破锣嗓又响起来了:“春宁她娘,你看看日头都到偏到哪儿了,其他人可都下地去了。”
  方氏哑着嗓子答应了一声:“娘,你们先走吧,我就来。”何氏根本不放心,站在院里死盯着,生怕方氏偷懒。
  这时,一直被何氏指使得忙不沾地的杜夏宁提着一大筐猪草回来了。她捋了一下乱蓬蓬的齐海,轻声恳求:“奶,我娘中了暑气,今天就先歇一天吧,我跟着下地行吗?”
  何氏瞥了夏宁一眼,轻蔑的说道:“你下地?就凭你那两把子地气能干多少?”何氏话风一转一开始指桑骂槐:“中个暑气就能歇一天,还真把自己当成娘娘了。怪谁呢,谁让你肚子不争气,你要是像学文他娘,多生几个儿子替你干,我也不说你什么,一窝子赔钱货——”
  
  赔钱货,这是杜方宁来到这里后听到次数最多的词。她不是没见过重男轻女的老人,但是偏执极品到何氏这种地步的人,她两世为人只见过这么一个。
  杜方宁掀开草帘,站在门槛上,怔怔的看着何氏。
  何氏猛一转脸看着杜方宁那黑幽幽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心中十分不快。她立即将矛头指向杜方宁,恶狠狠的骂道:“看什么看?还不拾柴禾去。”
  夏宁连忙替妹妹说话:“奶,柴房里还有好多柴呢?她人小拖不了多少?学文和学武比她还大呢,不也没去捡吗?不如——”
  杜夏宁话没说完,何氏便劈头盖脸的一阵痛斥:“学文是什么身份?我们一家子都指着他光宗耀祖呢,她一个粗贱的丫头片子也配和学文比……”
  
  杜方宁的眼中渗出冷意,声音不高不低的接道:“奶,你整日说我们姐妹是赔钱货,可也难道不是女人吗?你这不是连自己都骂了吗?我好歹也是杜家的骨肉,怎么成了粗贱的了。”
  何氏本来就对上午的事存着一肚子气,此刻杜方宁又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她岂能不借着机会大大发作,难听的话一波一波的袭来:“臭丫头片子,你敢编排上我了。你还动不动就跳河寻死,让乡邻说我的不是,你看是你皮痒了,有本事你就真死,死一个咱家也赔些钱——”
  
  杜方宁气得眼睛都红了,这还是长辈吗?当儿媳妇孙女当奴隶一样使唤,她们娘几个每天干得比驴多,吃得比鸡少,累得跟死狗一样,每天都要承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糟的生活吗?如果忍耐和尊重长辈只能换来奴役,还那有意义吗?
  
  在这一瞬间,杜方宁终于彻底想明白了。如果她再顾忌忍耐下去,她们的苦日子将永无尽头。她对上何氏这样的人,对上杜家一家这样的人,就不能用对待平常人那样。所谓的互相尊重那是笑话!他们之间就是一场博弈,你若示弱,对方就会变本加厉的欺压你,直到把你踩到脚底践踏成泥。什么名声顾忌,先抛到一边去吧!最差还能有多差!
  杜方宁拼命定下心神,她一言不发的从何氏身边走过。何氏仍在唾沫横飞的大骂。
  杜方宁走到柴垛前,抄起一把斧头,脸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奶,姐,我这就去砍柴。”
  
  何氏的骂声戛然而止,她阴沉着脸看着杜方宁。像杜方宁这样年纪的孩子根本砍不动柴的,他们顶多去树林里捡起树枝柴草。
  杜方宁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灶房那扇破门拼命的劈砍,一边劈一边骂:“我恨这扇破门,谁让它把当家人当贼看,每天锁得严严实实的。这么老这么破,早该劈了当柴烧。”
  何氏最惯于指桑骂槐,又如何听不出杜方宁话里有话。
  
  她的面皮一阵抽搐,一边骂一边颠着小脚过去阻拦杜方宁。杜方宁提着斧头立即转移阵地,这一回她奔向了鸡窝。
  她举着雪亮的斧头对着鸡群一片狂砍:“你这只老不死的母鸡我砍死你,想当年你自己曾经三年下不了一个蛋,到如今又骂别的鸡下不了公蛋,你该死该死——”何氏当年嫁到杜家,直到第三年才生下大女儿杜玲儿。为此,她的婆婆和乡亲没少嘲笑她,没想到杜方宁今日如此竟如此大胆的提起她的痛处。何氏气得五官都挪位了。
  
  她声嘶力竭的大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忤逆的!”
  杜夏宁犹豫了片刻,一个箭步抢上去,死死拖住何氏,连声劝着:“奶,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何氏年纪虽大,可力气并不小,她拼命挣脱:“你给我放开——”方氏愣了一下,也跟着上来拽着何氏。这娘两总算拉住了何氏。三姐杜秋宁语无伦次的劝杜方宁:“你、你快放下。这鸡可是咱奶的命根子呀……”
  
  杜方宁脸上闪着飞扬的快意:“我养这鸡有什么用,没个做鸡的样子,从来不曾给我一个鸡蛋吃,都去死吧,我受够了!”
  鸡群像炸了窝一样,满院乱飞,嘎嘎的尖叫着,带血的鸡毛飞得满天都是。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把院门敲得咚咚作响,还有人问怎么回事。
  何氏刚要出口回答,
  杜方宁提着一只血淋淋的老母鸡,走到院门口,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说道:“王奶奶是您呀,我正要去砍柴,结果看到好几只黄鼠狼进来了,这不咬死了了一只鸡,那几只黄鼠狼往东南跑去了。”
  
  “天哪,我家的鸡——”王奶奶急得直拍大腿,哪里还有心思再看热闹,飞一般的回家去了。其他的人也纷纷回家相看情况。
  杜方宁把院门关上。
  一手拎着带血的母鸡,一只提着斧头,一步步走到何氏面前,冷冷的斜倪着何氏,轻蔑的说道:“以前我敬着你是我的长辈,我一直忍着,希望你有一天能幡然醒悟,我不求你把我们当亲人看,只求你能把我们娘几个当人看。可是我错了。你活了六十多了,还活不明白,我怎能指望你能突然明理呢?从今以后,我不忍了不敬了,你爱咋地咋地。你以后骂我们之前要掂量掂量,我打不了狗也能杀鸡,我杀完鸡再杀猪!”
  
  何氏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逆女,我一定要打死你,省得你丢人现眼!”
  杜方宁满不在乎的冷笑几声,拿了一段麻绳,像砍死的鸡拴在一处,她又回屋飞快的收拾了一件衣服,一切准备就绪,她才转过头对着何氏和目瞪口呆的方氏说道:“娘,我去姥姥家看看。”
  何氏顿觉不妙,她拼命甩了一下,无奈杜夏宁和方氏生怕她在气头上对杜方宁不利,仍然死拽着不放。
  
  杜方宁笑着对何氏说道:“奶,我去我姥家总不能空着手吧。要不然,我姥村里的人又该说你老是糖公鸡了,不但一毛不拔,还倒沾别人家的。我为了你老的名声着想,也得捎些礼物是不?”
  说完,她不顾何氏的嘶声大叫,提着篮子扬长而去。
  方氏本想说话,转念一想,女儿今日闹了这一出,肯定落不了好,让她去姥姥家躲两天也好。在她的认知中。她自然觉着女儿这么做不对,但不可否认,她的内心深处却在涌动一阵不曾有过的畅快。
  
  杜方宁刚走出家门,不碰见一群在大树下乘凉的村民。
  杜方宁又是婶又是叔,叫得十分亲热。这些妇人忍不住夸赞:“这杜老三两口子都是个闷葫芦,不想竟养出这么一个嘴甜的女儿。”
  有人看见杜方宁手里的鸡,好奇的打听道:“方宁,你提着鸡干啥去啊。”
  杜方宁笑盈盈的答道:“黄鼠狼咬死了两只鸡,我正好要去我姥家。我奶上次听说我姥村里人说她抠,她气得不行,今儿索性让我提两只鸡去。”
  
  这些乡邻自然知道何氏的秉性,脸上露出心照不暄的笑意。特别是最爱打听闲事的花大婶,热情的拉着杜方宁非问她姥村里都说什么了。杜方宁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实在被人问得没办法,才半吐半露的说道:“她们太讨厌,竟说我奶是……是糖公鸡。”
  “糖攻击是啥玩意儿?”铁公鸡大伙都知道,这糖的还是鲜少听过。
  杜方宁一脸无奈的解释道:“铁公鸡是一毛不拔,糖公鸡比它还厉害,它不但不拔毛,还倒沾毛。”
  “哈哈——”众人一听这个解释,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杜方宁不好意思的笑着跑开了:“花大婶,刘奶奶,你们可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奶又该生气了。”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何氏披头散发的朝这边奔了过来。
  
  杜方宁一见,大叫一声糟糕。然后迅速躲到人堆中,哭丧着脸对着众妇人说道:“糟了,我奶肯定又后悔了,来拿回我的鸡。我怎么办啊,总不能空着手上门。我姥村里的人指不定又要说我们家了。呜呜——”这些大婶大嫂们一个个好言好语的安慰杜方宁,纷纷表示要帮她说话。
  等到何氏来到众人跟前,这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有的说:“大嫂子,你好容易大方一回,不会真的反悔了吧?”
  有的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不然,人家又该说你是什么糖的铁的。”
  ……
  这些妇人平常最爱说些闲话,再加上,何氏平常为人也不怎么样。此时逮着机会,都不忘要挤兑几句。
  何氏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的,像开了颜料铺子一样五颜六色的。此刻,她的心里像那瓦罐里烧木炭有火发不出,又像干憋着喷嚏一样极为难受。  
  
   第一卷斗极品 第五章斗争的艺术   何氏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脸狰狞的指着杜方宁破口大骂:“你这个败家的浑妮子,好好的鸡你拿斧头给砍死了。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养了这一堆祸害孽子——”
  “奶,这鸡明明是黄鼠狼咬死的,你怎么能说是我砍的。王奶奶和七婶她们也都看见了,不信你问问她们。”
  
  杜方宁手指着王奶奶和王老七家的,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
  王奶奶人还没到跟前,敞亮的大嗓门先响起来了:“老嫂子,我真的看见那黄鼠狼了。”
  花大婶也笑着接道:“就是啊,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敢提着斧头杀鸡,不说别人,就说我和我家的大丫头,逢年过节的杀鸡宰鹅哪回不是她爹动手。”
  “是啊是啊……”
  “老姐姐,你该不会还是舍不得那两只□□?“
  ……
  何氏被众人说得是百口莫辨,一股火气硬生生的憋在心中。
  
  杜方宁躲在人群中看着何氏吃瘪,心中憋了数日的浊气一扫而光。她忽然看到了隐约的亮光,她以前一直担心如果自己豁出去闹会影响自家几个姐妹的名声。为什么她不换一种方式呢?她可以学着在人前掩饰,学会艺术的反抗。人前扮孝顺装可怜,主动掌握舆论和道德的高点。
  
  戏谁都会演,无非是演技高低的问题;好人谁都能扮,无非是扮得像不像的问题。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她就来软的。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全家武装起来,一起反抗……
  
  何氏心里憋气,又不好冲众人发泄,只好强压着火勉强说道:“两只死鸡,我们杜家还是出得起,我跟来是想嘱咐方宁去老亲家那儿要听话,别给我们老杜家丢脸。”说完,她冲杜方宁一瞪眼,语带双关的威胁道:“去了不准犯浑胡闹,要是被我晓得你不守规矩,我饶不了你!”
  
  杜方宁唯唯诺诺的点头,旋即又抬起脸,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奶,要是我姥村里人说你坏话怎么办?”说完,她又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奶,我觉得我丢脸没什么,反正我还小,我不能让您老丢脸,你一把年纪了,还让人说——”
  周围的人一个个双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何氏的脸黑得像锅铁一样,沉声喝斥:“别理那些烂心肝碎嘴婆娘的闲话,你赶紧去吧。”说完,她扭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方氏带着两个女儿急步敢来了。何氏阴沉的扫了一眼母女三人。方氏不禁有些瑟缩,脚步也不由得顿了一下。杜方宁心里一咯噔,她是痛快了,可是她一走,何氏这口气肯定要发到娘和姐姐身上。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拨开人群,冲上去拉着何氏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恳求道:“奶,我娘身子不舒服,您可别因为她这两天不能干活就发脾气,我这次去叫我舅舅来帮咱家干活。还有我去了也不空手回来,能拿多少是多少,拿回来还像以前那样都放到您屋里……”杜方宁的话听上去都是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大实话,但每一句话能引起人们的联想和话题。
  
  众人嗡轰一声议论起来,有的说风凉话,有的捂嘴笑。
  何氏气得五脏都快炸了,她一抬手,把杜方宁推搡出去,大声喝斥道:“瞎说啥呢你!还让你娘干活,谁不知道你娘是个少奶奶的身子,我指使得动吗?……也再别说你拿东西回来,谁不知道你外祖家穷得腰里挂铃铛,叮当响。”
  杜方宁小声接道:“虽然穷,可是我姥每次也没让我空着手。”
  
  方氏连忙走过来把杜方宁拉到一边去,悄声嘱咐:“别惹你奶生气了,快去吧。”
  杜方宁一脸担忧的看着方氏,方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也别担心,让她骂够了就完事了。娘早已习惯了。”
  杜方宁默然不语,这话听上去让人觉得十分无奈和心酸。但她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盼着赶紧想办法分家,躲开何氏这个危险源。
  
  在众人炯炯的注视下,娘俩也不好多说。杜方宁提起两只鸡,和何氏和方氏以衣众位村民一一打过招呼后迈步离开。
  她刚走几步,二姐杜夏宁又追上来赛给她三个铜板,只冲她笑了一下又折了回去。
  
  她外婆家就在十里外的方家村,方氏平常回娘家都是步行。有时也能花一文钱搭驴车骡子车什么的,杜方宁捏了捏半旧荷包里的三个铜板,最终还是没舍得,她想挣点钱。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杜方宁的心灰了不知多少次了。所有种田文里闪闪发光的金点子对她都不适用。猪下水早有人下手了;碎布头,没人舍得扔;玉米红薯也有了。卖小吃?没本钱没地方。何氏除了让她干活之外,厨房动不动就锁起来。家里的油盐都在掌控之中。尽管现实不尽人意,不过,杜方宁也没指着老天骂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还好她没有穿在童养媳或是要嫁姐夫要当填房的庶女身上。她这具身子才十岁,一切都有可能。
  
  太阳渐渐西斜,天越来越凉快。杜方宁挥汗如雨的埋头赶路。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得得的蹄声,她好奇的回头一看,原来是来的人正是宋乔。估计是夏忙过了,他要去镇上的私塾念书。杜方宁打量了一眼宋乔身下的小毛驴,那个宋老抠对谁都抠,唯独对儿子大方。这头小毛驴宋老抠平常恨不能扛着它走,村里谁借也不行。宋乔看到杜方宁眼里不禁闪一阵惊诧。
  
  “咳——”宋乔觉得自己说些什么,可他咳了几声又偃旗息鼓了。杜方宁看清对方是谁后,便再没有任何兴趣了。她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宋乔不知不觉的放慢了速度,到最后他干脆下来牵着毛驴走。两人默默无声的约走了小半里路,宋乔终于忍不住了:“我方才路过村口大柳树下,那儿围了一堆人。”
  “嗯。”杜方宁很平淡的应了一句。
  宋乔一本正经的说道:“天下无不是的老人,你的做法有些、过了。”别人不相信杜方宁能提着斧头砍鸡和指桑骂槐,但宋乔之前不止一次见过她的恶劣的一面,他倒觉得这事她做得出来。
  杜方宁是打算村里人面前装好人扮孝顺,但,这些人绝不包括宋乔。
  
  她冷哼两声,忽而正色问道:“你的毛驴踢人吗?”
  宋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摇头:“不踢。”
  杜方宁停住脚步,歪着头,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是吗?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的脑袋被驴踢过呢?”
  宋乔脸色红涨:“……”
  杜方宁昂头挺胸,脚上像安了风火轮一样走得飞快。所过之处,鸡毛乱飞。
  
   第一卷斗极品 第六章找靠山说分家   “啊噗——噗——”宋乔张嘴想反驳两句,回答他的却是满天的鸡毛。他皱着眉头挥舞着手臂重新骑上毛驴,两腿一夹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杜方宁。
  路过她身边时,他气呼呼的说了一句:“你太过份了!”
  杜方宁不咸不淡的翻了他一眼:“你才知道。原来脑袋真是被踢了。”
  宋乔:“……”
  
  接下来的一段路,宋乔在前,杜方宁在后,两人不远不近保持着安全距离。杜方宁看了看西天的残阳,看看两旁的风景,不禁诗兴大发,仿作了一首《天净沙夏思》:土路热风瘦驴,夕阳西下,好女劣男在吵架。
  
  到了青阳镇,便分道扬镳。杜方宁的外婆家距离青阳镇还有三里路。路过镇北头时,杜方宁无意中扫到了他大堂舅方强子正在路边卖甜瓜。
  “大舅舅,你也在这儿?”杜方宁喜滋滋的凑上去叫了一句。
  
  谁知,方强子扫了她一眼便很快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继续大声招呼顾客。杜方宁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他大概是怕自己吃他的甜瓜吧。她跟这个大堂舅接触不多,只听到方氏说他这个特别小气,别人提起他时只有一句话:耗子钻油壶---有进无出。他还有一个绰号叫“方算盘”。杜方宁自嘲的一笑,脚下也不作停留,继续提着两只鸡大踏步赶路。
  
  半个时辰后,方家村便出现在杜方宁的面前。
  方家庄依山傍水,整座村落被绿荫环绕,房屋错落有致,鸡鸣犬吠之声时有耳闻。杜方宁曾跟着二姐来过两回,每次来时她的心中都不自觉的涌上一股雀跃之情。
  
  “哎哟,小方宁来了。”杜方宁刚进村正好碰到了方氏的二婶方钱氏,方钱氏五十开外,性格爽朗利落,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她和方宁外婆一向颇为契合,因为她家只有两个儿子,没有闺女,所以方氏在娘家时,方钱氏拿她当自个闺女一样疼爱。杜方宁姐妹几个都称为她为二姥姥。
  “二姥姥好,您老身体越来越好了。”方钱氏笑眯眯的摸了一下杜方宁的头,“这么热的天就这么走过来了?”
  
  “嗯,我想我姥了,我娘不顾得,我就自己来了。”
  方钱氏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方宁:“你大舅今早去镇上卖甜瓜了,你看着他没?”
  杜方宁笑道:“看见了,他正忙着没空理我。”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她自然清楚。因此方钱氏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无奈的低骂一句:“这个小气鬼!”她本还想说些什么,正好前面一个妇人出声叫她:“方二婶。”
  杜方宁甜甜一笑:“二姥姥,我晚上再去看你,你去忙吧。”
  
  杜方宁又往里走了一段路,便看到外婆的家。一溜青篱围着几间土胚房,院中树木成荫。她甚至听到了大黄狗的吠叫声。
  “姥姥,我来了。”杜方宁隔着老远就开妈招呼。
  外婆方吴氏正嘬着嘴唤鸡,一听到外孙女的声音,一张老脸顿时笑开了花。她放下鸡食盆,推开篱笆门出来接杜方宁。
  她一看到杜方宁手上的东西,不禁一阵惊讶,旋即又叨唠开了:“怎么还带了两只鸡来?你娘也真是的,我难道还跟你们计较,你奶那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蚊子飞过面前她都想扯条腿下来……”
  杜方宁笑嘻嘻的说道:“姥,天热东西不禁放,您赶紧把鸡褪毛做了吧。”
  
  方吴氏点点头:“这倒是。”但她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朝屋里冲儿媳妇李氏喊了一声:“大宝娘出来把鸡给拾掇了。”其实,李氏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但她觉着杜方宁是晚辈,而且经常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今听到婆婆叫她出来拾掇鸡,她不禁一阵暗喜。心道,这个姐姐终于开眼了。
  
  这一次,李氏对杜方宁可比往常热络了许多,她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嘴里嘘寒问暖的:“小宁你来了,热不热?快来,喝碗凉茶。”
  吴氏趁这会儿功夫早端了一大碗凉茶出来递给杜方宁,又用袖子拭了拭她脸上的汗水。李氏早拎着两只鸡到后园去了。  
  待李氏一走,吴氏脸上的笑意一沉,正色问道:“你跟姥姥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跟你奶不对付了?”
  
  杜方宁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我真的是想姥姥了。”
  吴氏一脸了然,微微瞥了一眼杜方宁:“得了吧,你还想瞒得了我,我已经听说了。”
  “啊——”杜方宁差点被呛了一下,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
  吴氏看着方宁那副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粗硬的手指点着她的头轻斥道:“想蒙我,你还嫩着呢。”
  杜方宁拍拍胸脯,原来是诈她的话。
  
  杜方宁低头想了一会儿,自己的娘太懦弱善良,指望她忽然从病猫变老虎也不大可能。而她爹杜老三,听说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她若要跟何氏作长期斗争,没有长辈的支持可不行。因此有些话有些事,她这个做晚辈的是不能明说的。她外婆吴氏是一个是个明白人,对方氏这个闺女又十分疼爱,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姥姥,还是您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杜方宁笑着拍了一记马屁。接着她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
  吴氏不听则已,一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气得一跺脚,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朝东大骂了几句:“这个黑心烂肺的,她自己也养闺女,就这么不把别人的闺女当人看——”
  
  杜方宁暗暗咂舌,依她对外婆的观察,外婆是一个性格十分爽利要强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娘方氏就没有遗传到这一点呢。她转念一想,慢慢地又咂摸出来了,人们常说,父母强硬,则儿女常弱。或许正是因为吴氏的这种庇护,才使得方氏性格十分温和吧。
  吴氏骂够了,转过身对杜方宁气哼哼地说道:“明儿一大早,我就跟你一起回去,找那个老不要脸的说理去。”
  杜方宁见外婆发火,连忙温声劝道:“姥,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您三天两头就去给我们出气吧。”
  “嗯,你说咋办?”
  
  “姥,我觉得我们受苦的根子就是因为我们没分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被我奶管着。我们一家若是分出去,我爹娘又不懒,我们姐妹几个也算勤快,我就不信我们一家过不了好日子。”
  吴氏面色一阵凝重,她唉声叹道:“这个还不好说,你小叔毕竟还没成家,你奶她不愿意分,即便是我和你姥爷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孝道大于天。咱不说别家,就说你大舅妈,你姥爷说不分,她就不敢提这茬。”
  
  杜方宁苦着脸接道:“姥,您是什么样儿,我奶又是什么样儿,这能比吗?我奶要是有您一半明理,我们一家也不愿意分出来。这孝顺老人是应该的,可是那有的老人没有老人的样子,难道我们做儿孙的就该被活活逼死吗?”
  吴氏一脸心疼的抚摩着外孙女的头顶,连声劝慰道:“小孩子家的,不准瞎说,啥逼死不逼死的,没那么严重,明儿和我你姥爷你舅都去南山村,好好跟那对老王八讲讲道理。”
  杜方宁只能把话先讲到这儿,以后准备进行循序渐进的劝说。
  
  杜方宁当晚在方家住下,没想到当天夜里便下了一场透雨。
  吴氏一大早起来便兴奋的在菜地里嚷嚷:“昨个我还催着你大舅浇地呢,没想到夜里就下雨了。”
  大舅方满子一脸笑意:“我看方宁就是福星,一来就下雨。”
  众人听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杜方宁调皮的接话:“这样,我想住下也有借口了。”
  吴氏扬手做了一个打的姿势,笑斥道:“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还用找借口?”
  
  杜方宁没想到这雨一起来就没个完,她不得不在外婆家多住了好几天。地里泥泞不堪,大人干不了活只好呆在家里。外公方青松闲来无事,在屋里雕了几个葫芦给孙子外孙女拿着玩。大宝二宝拿了葫芦就跑一边玩去,杜方宁看到葫芦上惟妙惟肖的画像时,不禁心中一动。
  “姥爷,您的手艺真好,怎么不雕了拿出去卖呢?”
  方青松不以然的摇摇头:“卖啥,这葫芦家家都有,谁买?”
  杜方宁心里却活动开了,葫芦在农家是不稀罕,可是这做成工艺品的葫芦拿到镇上总能卖些钱吧。葫芦是家里现成的,又不用费什么本钱,她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她没本钱也没什么一招致富的金点子,但她可以学着勤劳致富,一点一滴的积攒,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姥爷,您就给我多刻几种吧。我要带竹子的,还有鱼跃龙门的,还有……”杜方宁掰着手指说了几个吉祥图案。
  方青松想着反正也没事,好脾气的一一答应。  
  
   第一卷斗极品 第七章卖葫芦的小女孩   第七章卖葫芦的小女孩
  方青松用的手法正是火画葫芦,他用的工具是很常见的铁针和烙铁。他先将大小不一的帖针插入灶灰中烫热了,再拿起来在浅色的葫芦上飞快的画起来,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快速。杜方宁认真的盯着外公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她不禁手痒痒,也拿起一根铁针烙画起来。等到自己动手后,她才明白看花容易绣花难的道理。眼看着几个葫芦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杜方宁一阵心疼,这都是钱哪。
  
  吴氏拿了针线篓在旁边做活,时不时看一眼他们祖孙两,一看外孙女小脸皱得像战苦瓜一样,连忙笑着安慰道:“不就是几个葫芦吗?你就练吧,家里多的是。用完了,我到别人家给你要去。”
  
  杜方宁拿着葫芦翻来覆去的看,练习烙画是慢功夫,她不必急于一时,以后可以慢慢练。眼下的急务是创收。杜方宁这么做一是迫切想改善家中的状况二是想提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她是家中最小的,又是个女孩子,可谓是人微言轻。赚钱是快速提高自己家庭地位的首选方法。只有她的地位提升了,她的意见被人重视了,她才能在以后的日子带领全家脱贫致富凝聚全家之力斗极品,否则,一切都免谈。
  
  她记得穿越前有一个邻居姐姐,她父母特别没主见,总是被亲戚朋友的意见所左右。而她,从小就聪明果断有见地,可是没人尊重她的意见。后来,她读大学时就开始创业,先是靠回收二手资料书贩卖给新生发了一笔小财,等到她大学毕业时,名下已有了三家店面。从这以后,她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有一次,她跟杜方宁聊天时,她感叹万端地说道:“其实,家庭跟社会是一样的,实力决定一切。所谓的尊严和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
  
  连着两天,方青松一直在雕葫芦,杜方宁也没闲着,她披着蓑衣领着大宝二宝两人跑到外面采集各种颜色的野花,捣碎了用汁液当颜料用。她还特意二十多个形状大人相似的小葫芦,每个葫芦上让方青松烙上一个穿肚兜的胖娃娃,分成红、紫、黄、粉、蓝、绿、青七种颜色。方青松的手艺好,一经烙成,立即吸引了大宝二宝的目光。两人立即抛弃了原来的旧葫芦,奔向新的葫芦娃。
  
  “哎哎,这个是我要拿出去卖的,卖了钱给你们买糖吃,你们是吃糖呢还是要葫芦?”杜方宁双手护着葫芦,笑眯眯的问道,这可是她的第一桶金,一定得保护好。
  二宝是个小吃货,一听有糖吃,两眼开始放光。
  大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我们光看不摸,看完再拿出去卖。”
  “好好。”
  方青松一边用烙画一边不确定的问道:“真有人买吗?”
  “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三天后,雨停了。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院中的菜畦和篱笆上的野花经过雨水的冲洗,显得异常干净喜人。碧空之上,白云随意舒卷。被困了几天的鸡们也欢快的扑棱着翅膀,咯咯乱叫。
  “姥,我今天去镇上卖葫芦。”
  吴氏一边用勺子搅着锅底,一边说道:“路上泥泞着呢,你着啥急。”
  杜方宁仍然坚持要去:“好姥姥,你就答应了吧,我不怕粘脚。”
  吴氏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过了一会儿,家里的人都陆续起床了。
  大舅妈李氏不好意思的冲婆婆笑笑:“娘,我又睡过头了。您咋不叫我呢?”
  吴氏微微挑挑眼皮,语气平淡:“谁做不是做。反正这天一放晴地里的活也多了,想懒也懒不成。”
  李氏连连点头:“那倒是。”
  
  杜方宁帮着外婆舅妈将饭菜端上桌,方青松和方满子也洗完脸进来了。杜方宁殷勤的将碗筷摆好,方青松冲她慈祥的笑笑。吴氏拿起一个大个的咸鸭蛋往桌上轻轻一磕,剥掉壳往到了杜方宁的碗里,又将鸡蛋炒韭菜推到她跟前:“多吃些,这还有好几里的路要走呢?”杜方宁看了看,她发现桌上只有一碟鸡蛋炒韭菜一碟咸菜和一盘窝头,鸭蛋也只有两个,她一个,大宝二宝共吃一个。
  
  二宝伸手想去夹韭菜鸡蛋,被李氏硬拽了回来。李氏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有些不虞。杜方宁十分清楚大舅妈的为人,她倒也不坏,大面上也过得去,就是人有些自私爱占小便宜。对自己婆婆时不时接济大姑子颇有些不满,但她不敢明说,只在背地里犯嘀咕。
  杜方宁脸上带上笑说道:“姥,我哪能吃这么多,大伙把菜分了吧,不然鸡蛋凉了就有腥气了。”说着,她特意拿了一双干净筷子,站起身将菜均匀的分到每个人的碗里。然后将自己碗里的鸭蛋黄一分两半夹到大宝二宝碗里。
  
  李氏脸上不由得多云转晴,同时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嘴上夸道:“方宁这孩子就是懂事,舅妈将来能有一个你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吴氏没说话,脸上带着一丝自豪。
  杜方宁笑道:“舅妈你下一胎肯定是女孩。”
  李氏和方满子一听不禁一起笑了。李氏连生两个男孩一直盼着能锦上添花生个女儿,无奈天不遂人愿。眼看着二宝六岁了,她的肚子仍不见动静。此时听方宁这么说,不由得心花怒放。
  
  吴氏看着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心里不禁一阵感触,这孩子这么有眼色让人既喜欢又心疼,还不是那个家给逼出来的!同时,她的心底又涌上一丝无力感。大闺女一家过得不好,她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纵然有心,也不能常去和杜家闹。更何况方宁她娘连生五个女儿,这让她底气也有些不足。
  
  杜方宁看着吴氏的筷子不由得慢了下来,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重,她立即笑着安慰道:“姥,您别担心我们一家。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我也算是明白了。我们家没男丁,我就把自己当男孩撑起我家的门户,以后给我爹娘养老。我要好好挣钱,好孝敬你们二老。”
  吴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好,我就等着享我外孙女的清福。”
  众人吃过早饭,杜方宁赶紧进屋收拾东西,她将方青松这几日雕好的几十只葫芦用细绳拴好放在竹筐里便跟着方青松一起踏着泥路去镇上。
  
  到了青阳镇,方青松去铁匠铺修理农具,杜方宁则把筐里的葫芦全部拿出来,挂得全身都是。
  她酝酿了一会儿,又特意清清嗓子大声吆喝:“走过路过的都来看葫芦了。买葫芦有福禄!葫芦虽小藏天地,放在家里人舒心——”
  路边的其他商贩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女孩子,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也有几个行人停下来看热闹。但是看归看,却没人掏钱买。
  杜方宁丝毫不气馁,继续脆声吆喝。
  
  这时,有一个身着细布夏衣的小男孩子停在了他面前,兴趣盎然的盯着那画着胖娃娃的葫芦看。
  杜方宁笑眯眯的对小客人介绍道:“小弟弟,我这七个是葫芦娃,他们可厉害了。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葫芦山,山里关着关着蝎子精和蛇精.一只穿山甲不小心打穿了山洞……”
  小男孩听得津津有味,很痛快的掏出了两文钱:“我用两文钱能买这七个葫芦娃吗?”
  杜方宁一脸为难的说道:“小弟弟,我只能给你两个哦。”
  小男孩不高兴的撅着嘴,挨个抚摩着七个葫芦。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可以找你的小伙伴一起来买——”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家伙撒开两条小短腿噔噔的跑开了。不大一会儿,他便呼朋引伴的过来了。
  “我要这个红的。”
  “我要绿的。”
  ……
  
  杜方宁心里一高兴,还唱起了那首经典儿歌:“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她唱得起劲,孩子们听得高兴,不多一会儿,她的摊前便围了一堆孩子。
  杜方宁正唱着,就听见一个讨厌的公鸭嗓说道:“咱也去买个吧,难为她了,唱得这么难听也敢唱出来。”
  杜方宁一抬头正好看到宋乔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往这边走来,那个讨厌的声音正是他身边的少年发出的。她这时学起了大堂舅方强子的做派——装作不认识对方。
  
   第一卷斗极品 第八章再起波澜   宋乔本想上前搭话,可一看对方那副神态,他只得又退了回去,拽拽身边的公鸭嗓少年说道:“咱们回去吧。先生快回来了。”那少年迟疑了一会儿便跟着走了。
  
  热闹看够了,人们也就散去了。那帮孩子们也跑到别处玩去了。镇上的人越来越多,她四周的小商贩们摊前的顾客越来越少,但是没人看她的葫芦,也有几个闲人夸她的葫芦画得好看,但就是没人买。
  日头越来越毒辣,杜方宁拧开葫芦盖顶喝了一口水,然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继续蹲守。
  
  过了一会儿,一群孩子吵吵嚷嚷的向她这边跑来了。杜方宁精神一振,又有小客人上门了。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群孩子正是刚才买葫芦娃的小朋友,它们伸出五颜六色的小手,撅着嘴把掉色掉得一塌糊涂的葫芦娃递给她:“小姐姐,你骗人,你还说葫芦娃能打退蛇精,他一见水就坏了。呜呜,你骗人。”
  “小弟弟,你怎么能把葫芦放到水里呢?”
  那小男孩振振有词的说道:“你不是他们能打死大蛇精吗?蛇在水里,不下水怎么打蛇精?”
  杜方宁:“……”好吧,她其实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用花草染出来的颜色一点也不牢固极容易掉色。
  
  杜方宁好说歹说,最后又赔了七个没染色的小葫芦给他们。这帮小朋友才怏怏不乐的回去。自这几个小男孩走后,杜方宁的葫芦再没有卖出去一只。日头越升越高,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她觉得自己的心比卖碳翁还凄凉。
  “方宁,回吧。”外公方青松已经修好了农具,站在人群外招呼她。
  “嗯。”杜方宁沮丧的耷拉着小脑袋,跟来时的欢欣活泼判若两人。
  
  方青松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他想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话安慰外孙女:“这葫芦还是有人买的,不过就是咱们这儿不爱买,那就是放到县城京城铁定有人买。你大舅公的把兄弟的侄子就在京城做这个的。”
  他不说这通话还好,一说杜方宁越得觉得卖葫芦没有出路。人对艺术之类的追求是在满足基本的物质需求之后才产生的。来镇上的人都是周围八里八村的乡亲,大多数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富人也有,但是很少。他们手头有些闲钱也只会购买实用性物品。看来,她以后创业什么的不但考虑古今差异还有城乡差异以衣交通信息限制,最主要的一条是她家的客观条件限制。
  
  两人没走几步,就碰到了杜方宁同村的花大婶子。
  “小方宁,在你姥家过得滋润吧?”花大婶眨巴着眼睛笑问道。
  “花大婶子你也赶集来了?”杜方宁打起精神和她打招呼。
  花大婶子看了看四周,招手示意杜方宁过来,杜方宁不知所谓,快步几步凑上前来,花大婶把声音稍放低了说:“你这丫头,你自己倒是滋润了,你不知道你娘和你姐过得啥日子?”
  杜方宁心里一咯噔,连忙追问:“婶子快说,我娘她怎么了?我奶是不是又骂她们了?”
  花大婶一脸同情的叹道:“光是骂倒还好了。你奶哪天不骂人?这一次啊,事情有些大——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东山村有个流里流气的后生路过咱们村的事吧?”
  
  “周家宝那个混蛋又来了?”杜方宁一提这个人立即咬牙切齿起来。这个人渣涨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到处横行霸道。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二姐杜夏宁身上。
  花大婶继续说道:“周家宝上次回家后病了一场,好了以后,非要缠着他爹要来你家提亲,他爹是老来得子,宝贝的不得了。就出了二两银子的聘礼,让刘媒婆来你家说亲,你奶当场就答应了,你娘不同意,这不正在闹呢……”
  杜方宁胸中的一股怒气轰轰的向上喷发。何氏这个老妖婆,把她大姐卖了还不够,又来卖二姐了,她们三房的几姐妹敢情都成了她的摇钱树了!
  
  杜方宁转过身,肃着脸对方青松嘱咐了几句:“姥爷,我奶又卖我二姐,你先回去,把我大舅他们都叫上,到南山村大闹一场。我就回去。”方青松听罢也是大吃一惊,他本想跟着方宁一起回家,又一想自己拙嘴笨舌的,肯定不是何氏这个人精的对手。他要回去把儿子和老伴都叫上才行。祖孙两人匆匆商议了几句,杜方宁便跟着花大婶一起回村了。
  
  花大婶生性最爱看热闹,此次又怎能放过?她跟着杜方宁一起进了杜家。人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吵嚷声。院里围满了人,何氏正坐在堂屋的大炕上,手指着方氏骂得唾沫横飞:“春宁娘,你这话是啥意思?我不找你算帐就够了,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自个闺女耍媚爱俏招惹了人家周家宝,人家会派媒人来提亲吗?那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咱们南山村这么多姑娘他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家姑娘?”
  
  方氏哭得嗓子沙哑:“娘,您自个的孙女啥样,您老不清楚吗?夏宁整日干活,穿得衣裳也是补丁摞补丁,她哪有心思耍媚爱俏?”
  
  这时,大伯母孙氏轻飘飘的开口了:“哟,春宁娘,俗语说一个女婿顶半子,你家又没有儿子,以后还不得靠女婿生活?周家家底殷实,将来也不在乎你们老两口那点子口粮,要我说,这可真是一门好亲。”
  二伯母王氏也跟着帮腔:“是啊,三弟妹,你就别闹了。咱们杜家可是面上的人。你侄子和小叔将来是考功名的。名声弄糟了,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马氏的话正好砸在何氏的心坎上,她把脸一拉冷冷地剜了方氏一眼,最后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
  
  “奶,您老又要卖孙女了是吗?”何氏的话还没说完,杜方宁便尖声大嚷。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杜方宁看来,何氏的眉头紧蹙着,面色阴沉的盯着杜方宁:“大人说话没你的份,干活去!”
  “方宁——”方氏抹了抹眼泪,叫了一声女儿。三姐杜秋宁也默默地挪到她身边,无声的落泪。
  
  杜方宁上前扶起方氏,她朝前走了一步,抬头盯着何氏冷讽热嘲的说道:“奶,您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您老的,他们都说您是卖孙女起家的,我大姐被你卖了个好价钱,至今半死不活的苦挨着,我五妹也被你卖了,这一回又轮到了我二姐……”说着,她红着眼圈猛然转过身,冲着外面高声嚷道:“咱们村里的老人不止你一个,我就想问问外头的大叔大婶们,他们家的老人可曾有您这样的?”
  
  外面围观的人哄的一声议论开了。
  这个时代虽然不乏恶公公坏婆婆,但大多数人还是挺淳朴善良的,他们都有着朴素的三观和底线。
  何氏倒也不觉得理亏,但看到孙女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她还是挺介意的。她一心为了给小儿子谋个好前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她看来,周家宝这人就是爱嫖爱赌性子有些轻浮而已,人家肯娶夏宁已经是低就了。
  何氏冷着脸对院里看热闹的人说道:“今日家里闹哄哄的我老婆子就不招待你们。”这些人虽然爱看热闹,但主人逐客,他们也只好撤了。有些人回家去了,有的则在院门外徘徊着不走。
  
  乡亲们一走,何氏二话不说,随手抄起一个笤帚便劈头盖脸的朝杜方宁打来,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以为你躲出去了就没事了,这笔帐我记得清清楚楚。”
  杜方宁灵活的躲闪着,方氏和杜秋宁连忙上去拉架。王氏和孙氏也装模作样的过来劝架。杜方宁觑了空,一把拽过三姐杜秋宁,冲着何氏哭喊道:“三姐,下一个就轮到咱俩了,反正早晚都会被卖,咱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还落了个干净!”说罢,她拉着杜秋宁往后退了十来步,助跑一阵,然后像两头小牛似的向何氏死命撞去。
  
  杜秋宁本来以为妹妹要拉着她撞墙,此时才发现她要撞自己的奶奶,她一时慌乱得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向前冲去。
  何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得自己被一股蛮力狠狠地向后顶去,然后“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向了土墙,痛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杜方宁爬起来一脸无辜的冲倒在地上的何氏哭道:“奶,您还是疼孙女的,不然,您老怎么会拦着不让我们撞墙呢。”
  
  孙氏和王氏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两个扑上去扶起何氏,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吵嚷:“天哪,方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孝,竟敢撞你奶,你——”两人还在叨咕,就听见门“吱嘎”一声开了,是杜夏宁白着脸出来了,她的目光凄厉而绝望。
  杜方宁心里一阵酸涩:“二姐——”
  
  杜夏宁没有应声,她大刺刺的走过来拽着两个妹妹仿照着杜方宁刚才的动作一起撞朝孙氏和王氏撞去:“咱们姐仨一起撞死算了!”
  孙氏和王氏来不得躲闪,被姐妹仨人狠狠地撞向了土墙,这婆媳三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时,杜方宁的”孝心“又上来了,她扑上去一脸担忧的掐着何氏的身体,一边掐一边喊:“奶,你醒醒啊。”
  
   第一卷斗极品 第九章重锤猛击包子   杜方宁的原身从很小就开始干活,她人虽不大可手劲却不小,这么一阵狠掐,何氏很快就疼醒了。
  “娘——”方氏几乎像吓蒙了,这一会儿业已清醒过来,她刚要跑过来去扶何氏。杜夏宁十分清楚何氏的性子,她一醒来一准会冲她娘发火,所以她假装头晕,硬靠在方氏身上不动弹。
  
  何氏缓缓地睁开满是戾气的眼睛,阴测测地盯着杜方宁看,胸脯的剧烈的起伏着,像是风箱似的时鼓时瘪。杜方宁怕她再对自己动手,一跃而起,站得过远远的看着何氏,一脸担忧地说道:“奶,你这会儿知道心疼我和二姐了,你卖我姐时怎么就不心疼她了?”
  
  “你这个死贱妮子,你给我滚——”何氏一边骂着一边寻摸着东西砸杜方宁。这时大伯母孙氏和二伯母王氏也缓过神来。两人对方宁姐妹俩刚才的做法极为不满,此时更是费尽心思的给何氏火加浇油。
  孙氏整整衣裳,撇着嘴说道:“娘,要我说,方宁这孩子忒不像话了,她哪儿是撞墙啊,她就是故意撞您老。大嫂也真是的,自个儿生不出儿子总不能就把闺女当小子养吧。”
  王氏也出声附和,这妯娌俩本来平常不甚和睦,可一对上方氏,两人立即化敌为友,你一言我一语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杜方宁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孙氏和王氏,也不跟她们废话,她故伎重演,拖着三姐杜秋宁再度向二人猛力撞去。王氏和孙氏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疼得嗷嗷直叫,孙氏气得挥手要揍杜方宁。
  杜方宁趔趄几步,往后退了退,冷笑着对着孙王二人讽刺道:“我娘没生出儿子又怎么样?总比有的人生出那好吃懒做的、不学无术的草包强!你们先别笑话别人,我就等着看你们下的几只金蛋能打出什么样的花儿来!另外我还告诉你们,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娘,我姥村里的人很快就来了——他们方家村的风气你们都该知道,谁要是敢欺负他们村的姑娘,全村沾亲带故的一起上门来闹。”
  杜方宁话音一落,孙氏举起的手缓缓落下了,她和王氏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说话。何氏的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杜方宁一手拉着三姐杜秋宁一手扶着杜夏宁,娘四个快步走出上房,回到她们所住的西厢房。一进了门,方氏便抱着二女儿杜夏宁埋头痛哭。杜秋宁在旁边也跟着一起垂泪。杜方宁靠着墙站着,既不劝也不跟着哭。
  直到母女三人都哭累了,她才肃着脸,用一副超出年龄的沉重语气说道:“娘,你哭什么呢?你就慢慢习惯吧。开始是大姐,这次是二姐,下次就轮到三姐和我了。你和我爹生下我们就是为了让我奶卖的。上一次是盖房子,这一次是小叔进镇上的私塾,下一次该是小叔考试和娶亲,反正总有理由的。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
  
  方氏听到这话,心如刀绞一般,脸上像被抽干了血似的,暗黄无光。
  “方宁,娘……能怎么办呢?”说着说着,方氏又开始潸然泪下。
  看到方氏这样,杜方宁心里也不好受。她来到古代这么长时间,自然能感受到方氏对她的母爱。她终日辛勤劳动,早起晚睡,有活抢着干,有一点好吃的会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也有不满,她对这愚孝的父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原则的退让,何氏根本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她记得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人类是一种习惯性的好奇动物,总希望通过别人的行为来揣测出你一贯性的被熟识的东西;你一旦被人预料到你的行动,对方就有吃定你的感觉。……对方一旦试探出你根本没有底线,他就会一直不断的刷新下限,直到你忍无可忍。这个原则适用一切人类,包括亲人夫妻等各种有亲密关系的人群。这句话听起来很不美好,但却是事实。人是一个光明与阴暗的综合体。大部分人的大部分时间是善良和光明的,但,如果有人可以供他阴暗,他会毫不客气的阴暗起来。
  
  何氏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若说她是一个彻底的坏人,她也不客观。据杜方宁观察,何氏在南山村中虽然风评不大好,但也没坏到让人群起而攻之的地步。她对别人还是保持着做人的下限的。可是到了自己父母身上,这条下限就消失了。原因无他,一是何氏手里握着放之四海皆准的紧箍咒。那就是古代的孝道。在杜方宁看来,这个“孝”字就像一把刀一样,一刀一刀的切割着自己的一家。 
  杜方宁继续在方氏心头重击:“娘,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媳妇,可你,根本不是个好母亲。”
  “啊——”方氏的脸更加惨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和惊愕。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会说出这种话。
  杜夏宁和杜秋宁也有些吃惊,连忙以目示意杜方宁住嘴。
  
  杜方宁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娘,我以前偷听过学文和学武念书,我听到书上说,‘为母则强’,也听到过‘人对不怀好意的人善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娘,你对我奶这种善良就是我们对姐妹几个残忍,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方氏这次更加惊诧了,她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从来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话。
  她仔细的品味着揣摩着,她觉得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夏宁和秋宁也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晌之后,方氏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方宁,这话真的是书上的圣人说的?”
  杜方宁浅浅一笑:“那当然,娘忘了我小时候偷看学文的书的事了?”方氏夫妻俩都不识字,可是他们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都一样,对于知识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崇拜和敬畏。杜方宁的原身也有这个特点,她小时候一得了空便去村中的私塾偷听先生讲课,甚至还偷看学文学武的书本,为此她没少被何氏痛打。
  方氏点点头,一双暗淡得近乎麻木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这一会儿的功夫,杜方宁的心思又转了几个弯。方氏做为一个连青阳镇都没走出过的文盲,她的所思所想全都深深地打上了这个时代的印记。在嫁家时的生活环境塑造出她温婉而又勤劳的性格,出嫁时,她又不幸的遇到了何氏这样的婆婆。她能怎么办呢?杜方宁暗暗下定决心,也别哀了怒了,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这对包子父母吧。这一次,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分家,离开何氏那个极品!
  她或许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是她至少要保证自己不被这个时代所改变和伤害;她没有能力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但她至少要尽力改变她的亲人的命运。
  
  她一打定主意,便对方氏说道:“娘,我让舅舅捎给爹,让他快回来,然后再把姥爷和大舅小舅叫来,咱们分家!”
  “分家?”方氏眸光的亮光又黯了下去,“你奶不会同意的,你小叔还没成家呢。你奶一哭闹,你爹又该心软了,唉……”
  杜方宁胸有成竹,正色说道:“娘,这就要看你的了。我奶会哭会闹,难道你就不会吗?”
  
   第一卷斗极品 第十章兴师问罪   杜方宁也想过自己亲自上阵去闹,但她随即一想,自己年纪太小,引不起太大反响。她若是闹得过了,别人会认为她小孩子家胡闹。还有,她也要尽力改造一下方氏这种软弱的性格。方氏和她爹杜朝南两个人已经被何氏用所谓的亲情和孝道给操控住了。
  
  他们家要想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就必须要摆脱何氏的情感操控。她一人单打独斗不行,还必须全家齐心协力才好。她没有兄弟,方氏以后也不一定能生出儿子来。家中没有男丁,这在最看重子嗣的古代农村是致命的弱点,他们一家若是气势弱了,以后有钱了也没什么用。不,应该说麻烦会越来越大,因为包子越大,惦记的“狗”也越多越凶。
  
  方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要怎么闹?你奶毕竟是长辈……闹过了你爹夹在中间也不好过……”方氏已经被古代的三从四德给死死捆住了,她严格的遵循着出嫁从夫的规矩。如果杜朝南为人性格强势还好些,偏偏他们两人是同一类型的人。杜朝南性格木讷老实,相较于机灵狡猾的大哥二哥和得天独厚的幺弟,他从小就不就得爹娘的宠爱。脏活累活都是他干,黑锅都是他背。每回在外面做工都是埋头干活,省吃俭用,回来工钱全部上交。就这样,他也没落到一句好。
  
  杜方宁暗暗握紧拳头,她爹外出做工好几个月了。这次挣的钱肯定不少,再也不能落到那个妖婆手里了。
  
  “方宁,你看——”方氏继续唠唠叨叨的说着。
  就在这时,忽听得院外一阵喧哗。
  接着,传来了花大婶子敞亮的大嗓门:“哎哟,春宁她姥来了。”
  吴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啊,我来跟亲家母唠唠磕,听说她给我二外孙女定了门好亲。”
  “呵呵……”众人心照不暄的笑了笑。
  
  方氏一听到吴氏的声音,双眼不由得一亮,连忙整整乱蓬蓬的头发迎了上去。杜方宁悄悄的将自己鸟窝似的头发抓得更乱些。
  二姐杜夏宁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她瞅着妹妹的动作,不由得一撇嘴。杜方宁抬手顺便将二姐的头发也抓乱了,飞快地低声说道:“一会儿咱姥问起来,你啥也别瞒全说出来。有的人都想把咱们卖了,咱还留什么面子啊。全撕破拉倒!”杜夏宁郑重的点点头。
  
  “娘,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方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前叫道。
  这次不但吴氏来了,李氏和方氏的二婶钱氏也跟着来了。
  钱氏一向心直口快,她看着方氏哭肿的双眼,一脸心疼地说道:“你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俺们能不来吗?”
  吴氏擦擦发红的眼眶,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息一声,便跟着方氏去外房见何氏。何氏做为杜家的女主人,来了客人一般是要知会她的。何氏这人一向宽于律已,严于律人,最喜欢挑别人的礼,即便是要闹,吴氏也要先礼后兵。其实何氏早就听到了动静,但她愣是装不知道,估计是想给吴氏她们一个下马威。
  
  “哎哟,亲家母来了。快进来坐。”何氏笑呵呵的迎上来,脸上身上显得干净利落,仿佛根本不曾发生过刚才那不愉快的一幕似的。接着,她又转头吩咐大儿媳妇:“去,倒三碗糖水来。”孙氏应了一声,下去倒水。
  何氏热情的将吴氏和钱氏让到上座,方氏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杜方宁姐妹几个也在旁边站着。
  几人先是寒暄一番,何氏又东拉西扯的问了些吴氏庄稼上的事情,吴氏倒也不急,继续跟她掰扯。不过,钱氏性子比较急,扯了一会儿便忍不住直奔主题:“亲家母,我咋听说你给二外孙女定了门好亲?”
  何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道:“唉,啥好亲不好亲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咱家孩子模样好,有人惦记也在情理之中。这不,就是那媒婆来问问,这答不答应还是两可。”
  
  杜方宁怯生生的在旁边接道:“奶,我咋听那媒婆说五两银子啥的,你还说这个家都是你做主啥的——”
  何氏脸上的笑意敛去,狠狠地瞪了杜方宁一眼。杜方宁回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头去。何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王八羔子竟然敢瞪她!她这么多儿媳孙子孙女当绝找不出杜方宁这种忤逆的。
  “方宁,你过来!”何氏强忍着气,沉声喝道。
  “奶,你看在我姥和二姥的份上别打我行吗?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实话了。”杜方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害怕的躲在钱氏身后不敢动弹。
  钱氏伸出大手拍拍杜方宁,似乎在给她打气一般。然后仍然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亲家母,你就直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吧?”
  吴氏也不咸不淡的接道:“亲家母,咱们两个村子隔得不远,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了。”
  
  何氏被逼得没法,只好扯着老脸说道:“是有订亲这回事,不过,我得把事情的前因给亲家说明白了。这周家可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为啥找上门呢,还都怨夏宁这孩子,谁叫她整日扮俏,让周家小子瞧见了——”
  杜夏宁一听何氏当着自己姥姥和舅妈这么诋毁自己,脸色立即变了,“奶,我可是您亲孙女,您老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怎么扮俏了?你们看看我这衣裳,还是我大姐留下来的。奶,您不能冤枉我。”
  何氏不耐烦的嚷道:“我咋就冤枉你了。跟你一起挖野菜的那么多姑娘,人家咋就看上你了。你冬宁妹妹也跟你一起,咋就没她的事呢?那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们说是不是”
  孙氏也附和道:“是啊,这话倒是真的,我家冬宁当时也在场,就没她什么事。”
  “你们——”杜夏宁气得嘴唇发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吴氏和钱氏脸一拉,正要开口。
  
  就听钱氏身后传来杜方宁清脆而又凛然的声音:“奶,大伯母,照你们这么说,那些杀人的劫财的都是应该的,那些被杀的被抢的都是活该,谁让他们有脑袋有钱财呢?世上那么多人劫匪不抢,为什么偏偏抢他们呢?你们说是不是?”
  孙氏被呛得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只得端起长辈的架子训斥道:“大人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儿,边上呆着去。”
  杜方宁理直气壮的仰头答道:“我也想一边呆着,可是我奶的记性不好,总记不清自己做过的事,我得提醒她老人家。还有,大伯母,我听人说,那天卖俏的是冬宁姐,人家说,她那天头上插的野花得有二斤重,还一个劲的对着那姓周的笑。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苍蝇不盯那有缝的蛋,反而来盯无缝的。”
  
  “你这个死妮子,你给我闭嘴!”钱氏气得差点跳脚。
  这下方宁舅妈李氏不干了,对于何氏,她不能怎么样那毕竟是长辈,可她跟孙氏是平辈就没必要讲究那么多了。
  她一把将杜方宁扯到自己身边,站起身,指着孙氏大声嚷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当着俺们的面就这么骂,要是俺们不在,你是不是就动手打上了。”
  孙氏瞪着一双三角眼,扁平的大黄脸因为愤怒也燃上了一层红晕。她指着李氏尖声说道:“我就这么说她咋了,我是她长辈,我就不能说她几句吗?你瞧瞧她小小所纪,嘴恁毒,把她姐姐损得一无是处。”
  杜方宁无辜的辩解道:“大伯母,我真没瞎说。那天去的人都看到了。要我说,干脆那冬宁姐配给那姓周的算了。”
  
  “啪——”那厢何氏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一张脸拉得老长,狠狠横了杜方宁和孙氏一眼:“都给我闭嘴!”
  接着,何氏又狠狠地对孙氏发作一番,孙氏不敢反抗,憋着气,默默退出了堂屋。孙氏一走,何氏便又将矛头转向杜方宁。
  吴氏趁着她的话头还没打开,又不高不低的插了一句:“亲家母,咱们接着刚才的话头唠,别让这点子事给岔开了。”
  
  钱氏也笑吟吟的问道:“是啊,亲家母,你说是外孙女主动招惹的,可我听方宁这么一说,又不是那么回事。你倒是给我们妯娌俩给掰扯清了。”
  两人脸上带着笑,声音也不高,可是气势却丝毫不弱。
  吴氏喝了一口糖水,慢悠悠地说道:“我可记得几年前,你说给我大外孙女找了门好亲事,结果呢,你们家好了,盖起了大房子,你二闺女也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可我的外孙女我四年只见着三回。这一次,你家又缺啥了?”见吴氏旧事重提,何氏的脸像刷了一层浆糊似的,僵硬得几乎要裂开。
  方氏一听吴氏提起亲自己的大闺女,不禁低声啜泣起来。
  
  杜方宁在加油添火:“娘,你心里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吧,反正今儿有人给咱们撑腰,你啥也别怕,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大不了,等我姥走了,咱们娘几个再挨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