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重生恩泽寺 她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中,倘若不是为了那一丝丝的执念,又怎么能够支撑到现在呢? 在外,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是传说中的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但又有谁知道,她在家里的艰辛呢? 这古家,终究不会是善良之人所能够呆的地方,良善之辈,如今对于古挽香来说,都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争权,比容,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女爱玩的把戏,更别说她古挽香不过是个没娘的女子,就算是嫡亲的大小姐,就算是姓古,那又能怎么样呢? 扪心自问,古挽香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留恋的。人啊,来这世上走上这么一遭,总归也是有些感想的,就算是古挽香这么个惨兮兮的女子,也是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杀了家里的那群贱妇,比如查出到底是谁杀了自己的娘亲。 想做的太多太多,但她却一件事情也办不到,也怪她年少轻狂不懂事,才会被家里的那一群贱妇陷害,然后落得这般下场。现在纵使她有翻天的本领,也是逃不出死亡的阴影了吧,古挽香苦笑。她就快要死了么,死的时候一事无成,什么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成,就连贴身的婢女,好不容易的贴心人儿,也都被人害死了去。 古挽香还记得那个婢女的名字,凌月,凌风之上万顷青云的凌,苍月的月,古挽香还记得,这个名字还是她娘亲起的。听碎嘴的下人说,户部尚书家的大夫人,也就是古挽香的母亲,可当真是个大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就连下人,也是招待的客客气气的。所以纵使古挽香的娘亲死了十好几年了,还是有人惦念着那个曾经温婉的如同水一般的女子。 而古挽香身边的,十三四岁以后的那一对婢女,襄铃,凌月,就是古家大夫人曾经在饥荒中救下的孩子,因着还小,但看起来也还算是机灵,大夫人便把她们送去教养,待到古挽香大了些了,这才有人接她们回来。这都是她娘亲替她铺好的路,但她却没能够走稳,原因无他,莫过于她古挽香太过于心软罢了。 如果,如果能够再一次回到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她定要那些个贱妇,付出代价,就算是死,她也要化成厉鬼日日夜夜的去恐吓那些个贱妇。不过这些都不过是想象罢了,古挽香苦笑着接过宫中派来的,公公手里的三尺白绫。 一张黄纸,三尺白绫,这就是她古挽香碌碌无为的最后的下场。太监操着一口跟女人似的,尖利尖利的嗓音喊着,“您也别让咱家难做,还是快些了断了吧。”是啊,不让别人难做,然后她就要去死。古挽香嘲讽的笑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愈加的夸张。她披了件红色的衣服缓步走向那太监,莲步轻移,笑语盈盈。 那诡异的模样让公公都忍不住面色诡异的退了一步。她接过这三尺的白绫,接受死亡。听说死的时候穿红衣服能够变成厉鬼,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古挽香希望,是真的。 死的时候,古挽香想了很多,想起跟着她的那一对婢女,襄铃,凌月,凌月是后来才在她身边的,原因无他,襄铃死了。不过凌月,后来也因为古挽香这个人太过于懦弱,也死了,而且死在古挽香的眼前,一点一点的断气。 如果襄铃不死,怕是她也没这机缘再害死一个人吧,古挽香想着。吃人的世界,古挽香感叹了一句。窒息的感觉很难受,脖子上的绳子勒得紧紧的,古挽香倒也没想着要去挣扎,任由氧气一点一点的被耗尽。 “咳咳……咳咳……”好呛,怎么回事?古挽香有些不明所以的咳嗽着,肺部像是着了火一样,烧的她格外的不舒服。她……她不是在上吊么,怎么,怎么又有这种感觉?她到地狱了吗?这恶魔啊神鬼住的地方就是这么的灼热么?古挽香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赤红赤红的颜色,那火焰舔舐着屋檐,像是贪婪的饿鬼,不知魇足的在吞噬看见的一切。 这,为什么这么熟悉?古挽香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一切。这是……恩泽寺?记忆如同解冻了的活鱼,猛的跳到她的脑海里。古挽香猛的低下头去,那一双手嫩白嫩白的,像是十二十三岁的女孩一般的手。古挽香瞪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不过很快,古挽香就镇定了下来,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想想怎么脱开某些贱妇刻意撒下的网。 叫她来恩泽寺,又放火想将她烧死。倘若还是没死的话,那些人还派了些人在外边,准备让她受损。够阴险!古挽香咬牙切齿的赞叹她的敌人,如果不是名节被那些个贱妇陷害着,也不至于以后的日子里她要这么的被动。古挽香在这一片的火光中嘿嘿的笑着,像是在业火里修罗一般。 她知道,有些人不会让她这么快就死去。如果不是上一世的她被吓得破了胆,也不会傻傻的跑出去,像是掉入陷阱的傻兔子一般。毕竟那时候的古挽香真真是被养在深闺里的女子,也才十二三岁,不通什么所谓的人情世故,哪里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概念,更别说还有些人刻意的帮她把世界变得纯净纯净的,这才养成她古挽香单纯的性子。 单纯的都想让以后经历过各种黑暗的古挽香恨不得死去。单纯,对于一群女人来说,不过是可以任意蹂躏的信号罢了。古挽香闭上眼睛,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反正她是不动了。 话说那头的易元高摇着折扇,悠哉悠哉的走在上山的小路上,抬头一看,恩泽寺着了火,红红的颜色映着了半边的天。易元高的瞳孔猛的一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按捺住了这种冲动。易元高看着远处的寺庙,眸色变得深沉起来,像是雷雨前的阴天一般,他把手里的折扇捏的咔嚓作响。 “谁在那里!”易元高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一片移动的叶子。突然,里面跑出来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丫头,扎着的双丫髻有些散乱,眼睛里泪水打着转儿,眼眶里红彤彤的,看起来就是哭了很久的模样。 那丫鬟扑通一下的就跪在易元高的脚下,“公子,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吧!”那丫鬟叫的凄厉。易元高笑着,可那笑意却没到眼里,像是用张纸糊上去的一样。 “求求你!”见易元高没有反应,那丫鬟一咬牙,就朝易元高磕起头起来,小女孩的皮本来就嫩,不一会儿就破了皮。易元高见着,慢慢的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变了,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人就一下子的到了那丫鬟的面前,扶起了那丫鬟。“你的主子,倒是个好主子。”不然,又怎么能够让一个外套那么死心塌地。 “小姐是好人。”那丫鬟斩钉截铁的说。易元高笑了,说,“你等着,我去救你小姐。”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易元高的语气也是软了几分。“公子也是好人!”那丫鬟很惊喜的看着易元高,脆生生的喊。 这是,被发了好人卡?易元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纵身,就消失在这条山路上,不见踪影。易元高是皇家的七王爷,高是国姓,易元高从小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不过好就好在这么一点,没野心。所以当朝皇帝对易元高,也还算得上是不错二字。 易元高可是个有心人,他深知功高震主的危害,所以只是碌碌无为罢了,名声也就仅仅局限于一个王爷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名气。不过易元高身为皇家的七王爷,就算是他不找麻烦,也总是会有勾心斗角的事情牵扯上他的,无论他表现的有多平庸,在某些有心人里,他还得是一枚不错的棋子,这就是生活。 从小,易元高就习惯了那些嘴巴上尊他的人,当他真的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又全部不见了,也不知道那些奴仆什么的是哪家的狗,到真是第一次,他这个七王爷见到一个为了自家主子可以狼狈的出去求人的小丫鬟,不由得对她的主子感兴趣起来。 易元高把折扇放在袖子里藏好,飘飘然的落在恩泽寺的屋檐顶上,探头往里边看去,只见一个娇俏的身影正蜷缩在大殿里最后一块没有被烧着的地方,衣服红艳艳的就像是一朵花似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吧,难得找到消遣的七王爷易元高这么想着,跳下去抱住古挽香,然后离去。怀里的身子温温软软的身子因为火焰而更显得灼热,恍惚间易元高甚至以为他是抱住了火种。 不过随即,易元高就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在冷漠的世界走的太久太久,才会觉得一点点温暖,像是火种吧?充其量,也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罢了,不是吗?易元高自嘲的笑笑。 正文 第2章 古家 山间小路上,那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还在那急急的走来走去,那小模样甚是不安,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小姐小姐什么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粉色的裙子沾了灰尘,那一张嫩白的小脸上也有一道道的泥印子,看起来着实是狼狈的狠啊。 易元高抱着古挽香从火场里跑出来,风度不减,仍旧是那翩翩俏公子的模样,一身袍子显得他的身形倒是格外的修长。“你的小姐。”易元高落了地,好整以暇的说,他放下古挽香。 那丫鬟见了古挽香那幅模样,狼狈的一身烟熏出来的黑色,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倒是吓到了一旁的易元高。 “哎哎哎,小丫鬟,你家小姐不是还没死么,你哭什么呀!”易元高无语,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就算是个小丫鬟,那也是不习惯的。“小姐……”那小丫鬟抽抽噎噎的,不知道在伤心个什么劲。古挽香穿着一身的红裙子,就算是染了些许飞灰,那颜色也是艳红艳红的够劲。 无端端的,易元高就是看着那件红裙子觉得不对劲,看起来就好像是女鬼似的,颜色格外的深红,像是血染的似的。 “小丫鬟。”易元高不知道怎么的又从袖子里拿出把没打开的折扇,抬起那小丫鬟的下巴,“我先走了,你的小姐,我还你了。”易元高轻佻的笑着,然后收起折扇,回身一步三摇的走了。“谢谢公子,公子好人有好报!”那丫鬟脆生生的在后边喊着,那声音跟着风,远远的传了出去。易元高听了,脚下一个打滑,差点变成球然后滚下山了,易元高摸了摸鼻子,好人啊,还真是第一次有人称赞他是好人的人。 听得他,有多不习惯就有多不习惯。易元高挥了挥手,然后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折扇摇摇,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一般。“公子好帅!”小丫鬟有些花痴的嘀咕了一句。 这时候,古挽香猛的睁开眼睛,像是诈尸一般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吓了那小丫鬟一跳。“哎,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襄铃担心死你了!”那小丫鬟抓住古挽香就开始摇,跟摇钱树一般,抖啊抖啊抖的,古挽香差点没病都给这丫鬟抖出病来了。“襄铃,你先缓缓,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古挽香伸出软绵绵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像是大病了好些天一样。 “呀!对不起!”那小丫鬟猛的放开手,“襄铃不是故意的!”小丫鬟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格外有灵气,到不像是别的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磨没了性子,跟傀儡一般的人物,而这小丫鬟,到像是小家碧玉的女子,欢脱活泼的。 古挽香揉了揉太阳穴,鼻子里始终弥漫着一种烧焦的味道,格外的不舒服,可能是刚刚吸入的一些气体的缘故,肺部火辣辣的疼,跟着了火似的,声音都是有些哑哑的,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倘若不是从小就跟着的,古挽香知道是自己娘亲留下来的丫鬟,古挽香还真的当是这小丫鬟想要谋杀她呢。 “襄铃。”古挽香不确定的喊了一句,她有些不确定襄铃是不是真的人。上一世的襄铃在这件事,也就是恩泽寺失火后她跑出来而被人玷污了名节这件事,而被爹爹叫人处理了去,那时候的古挽香还是太懦弱,没有敢拦住爹爹的命令,害得襄铃就这么生生的死了去。 襄铃也不过是比她古挽香大了四五岁的模样,死了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连人都没有得喜欢过。反正往后的日子里,每次古挽香想起这回事,都会觉得懊恼不已。就算是后来的时候有了凌月,这份懊悔也是丝毫不掩饰的。 “小姐,你没事吧。”那个小丫鬟,也就是襄铃,看着古挽香这幅发呆的模样,倒是急急的问,生怕出了什么事。同时,襄铃也在心里懊悔着不应该答应小姐的,带小姐出来恩泽寺上香,如果不是她襄铃太过于心软,兴许自家主子今天就不用遭这种罪了,襄铃自责不已。话说这小丫鬟的心思还真是通通透透的,古挽香一眼看下去,那小丫鬟都快把心思写在脸上去了。 “没事,我不怪你。”古挽香说着,看着易元高刚刚离开的地方,突然轻声的笑了起来,玉白的小脸上满是奇怪的情绪,那红红的衣裙看得格外渗人。“小姐。”襄铃怯怯的扯了扯古挽香的衣袖,不知道该是怎么办,似乎她家主子从恩泽寺出来,就不太对了。 “我们回家吧。”好好面对这一场风雨,这一场可能影响她一生的风雨。不过如今的她,倒不是那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古挽香了,她像是突然冷下来心一般,像是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红衣修罗一般。我们?襄铃愣了一下,然后笑的很灿烂的点头,“嗯,回家,我们回家。”就算是现在古挽香比这小丫鬟襄铃还要小,但古挽香还是有一种想要摸摸襄铃头的冲动。 古挽香跟着襄铃,一前一后的走着,小小的古挽香牵着襄铃的手,像是什么一样,走在晚霞之下,慢慢的下山,像是有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正在慢慢发酵似的。古家。古挽香走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古挽香走的很累,身子骨本来是娇嫩娇嫩的,经过今天这么一个折腾,差点散了架去。不过古挽香还是咬牙支持着,夜色掩盖了她眼里的疯狂,那足以把人挫骨扬灰的疯狂。 徐氏,古若曦,都给她等着,她古挽香,回来了!古家一共也就这么几个人,除了古挽香这个嫡亲的大小姐,就不过是有三个人而已,分别是徐氏一支的古若曦,还有别的姨娘的孩子,古立玧,古若暄。其中古挽香和古立玧、古若暄关系最好。不过可恨的是,古若暄已经被那群贱妇弄得痴痴傻傻的了,也不知受了多少的折磨。 想到这,古挽香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恨不得生撕了那群人。是了,一切,她都会讨回来的,是她的,就是她的!古挽香握紧拳头,进了家门,面上却是一如往常一般,单纯。跟恶魔呆的久了,又有谁说得准,天使不能变成堕天使呢? 古挽香吃吃的笑,笑的好些人毛骨悚然,特别是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那叫个花容失色。古挽香掩了掩嘴,遮住了嘴角的笑意。“爹爹,我回来了。”古挽香冲大殿上那身着华都,脸上弧度和她有那么五六分相似的男人喊着。 “怎么这么晚回来,像个什么样子!你是我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怎么弄得跟山野丫头似的。”男人一拍桌子,喝到,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爹爹莫气,姐姐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她可是我们的嫡姐呢,当然也想做个好榜样了,是不是啊,姐姐。”一旁的古若曦笑的甜甜的,嘴上跟抹了糖水一般,甜的腻人,但那就像是一只蝎子的尾针,就算是抹了糖,那也是带着毒的。古挽香只是淡淡一笑,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不懂她这个庶妹的思想呢。“还是若曦懂事,挽香,学着点。”男人大笑,复尔赞扬着古若曦。古挽香也是沉的住气,握住襄铃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爹爹说的是,嫡姐要做庶妹的榜样,自然是要好些了,对吧。”庶妹二字,古挽香咬的清清楚楚。 古若曦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变得铁青铁青的。道行不够,这小丫头还没学会她娘的那一套喜怒不表的功夫啊。古挽香轻笑。 “若没什么事,挽香就回去歇歇了,也不知道今日是撞了哪门子的鬼,可是倒霉了。”古挽香说着,看着徐氏变了脸色。不过她可不想管这些,拉着襄铃就走。 天黑了,古挽香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打发襄铃回去睡了,毕竟这么一天下来,不仅仅是她累,襄铃也是挺累的。古挽香不是没看见襄铃额头上的淤青,却什么也没说,该讨的债,她会去的。半夜,月已经挂在正中了,古挽香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外边走来走去似的,让人格外的不安宁。古挽香看去,倒是真的有人在那。 “谁?”古挽香迷迷糊糊的问了这么一句。“小……小姐,你睡了吗?”襄铃结结巴巴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古挽香定了定神,“没。”睡了她该怎么回你的话?想想古挽香也觉得好笑。“那小姐,我可以进来吗?”襄铃怯怯的问。古挽香坐起身,整了整衣服,想想也没什么事情,干脆也就做起来,说,“进来吧。”襄铃推门而入。“有什么事吗?”古挽香看着襄铃点了蜡烛,房间里被烛光充盈着,恍惚间竟然给人一种很是温暖的错觉。 “哦,对了。”古挽香没等襄铃回答,便探手进枕头底下找着些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还有她按着以前的习惯放的药膏才对。 正文 第3章 易元高 “襄铃,给你,这是我以前挨打时候剩下的膏药,很好用的,不留疤痕的。”古挽香真心的笑着,这笑容倒是一分假都没有掺着,原因无他,也就是襄铃真心待她,所以古挽香也是一颗真心送回去。 “谢谢小姐!”襄铃颤抖着手接过了药膏,突然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还是不愿意接下夫人的担子么?”襄铃哀哀切切的看着古挽香。她那娘亲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给她,至少这人,倒是留了几个还算是真心的,倒也不会让古挽香觉得有威胁。 上一世的古挽香被保护的太好太好,总是认为娘亲留下来的东西沾满了血腥,脏的很,如今却又不得不接过这个担子。因为,古挽香想要报仇。上一世也正是由于古挽香的愚蠢,所以娘亲,也就是古家名义上的大夫人留下来的势力被古挽香糟蹋的干干净净的,都不知道是让人怎么说才好。 “我接受。”深吸一口气,古挽香同意了,对着襄铃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古挽香只是轻轻浅浅的笑着。“我想,就当是想念一下,我不曾见过面的娘亲吧。”古挽香轻声说,但至于这些话有几句是真话,这还真的是有的说了。 “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襄铃开心的说,笑面如同桃花一般,不仅仅是红扑扑的模样,还带着朝气蓬勃的感觉。“希望如此。”变成恶魔的她,你确定娘亲真的是希望这样?古挽香却是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 “我这就回去告诉妹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襄铃就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准备发信号,那速度快的连古挽香都来不及阻止,古挽香鞭尾随着襄铃去了。襄铃的妹妹,那就是凌月了,和襄铃这欢快跳脱的性子不同的是,凌月的性子,沉稳的就像是磐石一般,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动摇的。 曾经古挽香还特别羡慕凌月这种泰山崩于面前仍旧是面不改色的模样,不过现在,也是难说咯。人总是会变得,不是吗?古挽香轻声的问了问自己,然后又再度睡了过去,一夜天亮。 清晨,襄铃打了水过来伺候古挽香洗漱,古挽香懒懒的洗漱后便带着襄铃去了厅堂,连饭也不吃就匆匆的从门外走了出去,留下徐氏在那嘀嘀咕咕,无非也是再说一些什么没有风度啊,一点也不像是大家闺秀啊什么什么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挽香倒是不想去理会徐氏,原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习惯周围总是有一个眼热的人罢了,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旁边得有一个跟兔子似的,红着眼睛看你的,所谓的朋友吧?那感觉,想想就觉得格外的不好。 不过古挽香可不是轻松的,毕竟,她要是出去了,就不在户部尚书家的庇护范围内了,死了,有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上位了。古挽香被记恨的理由也是很简单,那就是她是嫡长女,就一个字的缘故罢了,嫡。 古挽香对于爹爹的最大记忆不是什么所谓的官职,户部尚书什么的,最大的记忆,莫过于别的姨娘怎么劝,爹爹也不愿意重新填一填那正妻的位子。本来这也没什么,外人看来不过是痴情罢了,但是在徐氏的眼里,就成为古挽香很碍事的理由了。就因为一个嫡字,让徐氏的女儿古若曦就硬生生的比古挽香低了一个档次,就连选择夫婿,也要比古挽香低上这么一个档次。 徐氏怎么舍得?怎么甘心!在徐氏的眼里,古挽香不过是死了娘亲还赖在嫡位的小女孩罢了,分分钟能够把玩在手心。却说古挽香出了门,走在路上,不紧不慢的穿过红楼小巷。 红楼,便是那花天酒地的地方,各种女子娇俏的声音从那红纱中透出来,遮也遮不住。靡靡之音,恍若那雾气一般,袅袅盘旋于这儿的屋梁上,久久不散。襄铃面红耳赤的听着那些戏子们调情,粉面羞涩。也不知道古挽香是没注意,还是懒得去理,总之古挽香是没受到什么影响,除了,在被一群猥琐流氓拦下来的时候。 听着那些流氓的调戏,古挽香也是不恼,只是在心中冷笑,徐氏,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吧?红楼是古挽香的娘亲留下来秘密据点,所以古挽香倒也不担心什么,最多,是当做猴戏看看而已。 古挽香向来是知道的,死去的娘亲为了护得她周全,不知道为了她埋下了多少的势力,废了多少的智慧。 红楼上,易元高摇着折扇,品着秀气女子开的香茗,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却也是俊逸。易元高的要的房间,那窗户也恰好是开在对着那红楼旁的小巷里,这也是因为易元高爱好这份清净,才要的。 “公子可要听琴?”秀气女子身着轻纱,本该是挑逗男子的模样,却硬生生给她穿出了端庄的模样,白花花的皮肤裸露着,却是让女子有些飘飘欲仙的模样。 “美人相问,而有雅兴,公子我可是奉陪的。”易元高收了折扇,兴趣盎然的看着那秀气女子,只是那眼里没有任何淫邪之意,通通透透的,到像是灵气的书生似的。女子转身去抱了弦琴,易元高正要专心去听,却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襄铃娇喝一声,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挡在古挽香的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易元高撇过头去瞄了一眼,却发觉那对主仆被三四个壮汉围着,好不危险。 兴许是看见了古挽香脸上那镇定的模样,兴许是见着襄铃那很是惊惧却又强作镇定的模样,本来不爱去管这些闲事的易元高还是在想着要不要去做一下着英雄救美的事情了。不过,上次都救了一次了,现在看来救一次跟救两次,又有些什么差别呢?易元高摇着折扇,连女子的弦琴也是没那雅兴去听了。 “滚开!我们小姐是尚书家的嫡长女,哪里是你们能碰的!”襄铃和刺猬似的,整得格外的刺棱棱的。哦?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还是个嫡长女?易元高把折扇盖着唇,掩饰了嘴角突然翘起的弧度。 秀气女子突然换了曲调,弦琴上流出来的不再是那些温柔婉转又带着些挑逗意味的曲调,而变得慷慨,像是在号召什么似的,就好像是……征召曲。 “失陪一下。”易元高闲闲的说了句,手中的折扇如同长了眼似的,往下一扔就砸在那想对古挽香动手动脚的小流氓身上。易元高如同俯冲准备捕捉食物的鹰,从窗口直直落下,衣袍纷飞,倒是格外的潇洒。 “哪里来的臭小子扰我们兄弟的好事!”那满脸横肉的流氓看着挡在古挽香身前的易元高,一脸的警惕。“这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该当何罪啊?”易元高不紧不慢的说,倒是全然没什么害怕的意思。 “公子,是你?”襄铃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小姐,这是上次救我们的好心公子。”襄铃扯着古挽香的袖子,开开心心的说。古挽香看着巷尾楼上探出来的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叫我公子好了,前面倒是不用加好心二字了。”易元高倒是特别不习惯这种奇怪的称呼。 “家奴无理,望公子见谅。”古挽香挂了个温温婉婉的假笑,同时扯了扯襄铃,示意她不要讲话。“不碍事,不过这样始终不是谈天论地之处,待本公子解决了这群渣滓,再谈可好?”易元高眨着一双桃花眼,文绉绉的问,那一双桃花眼似乎能够劝人似的,格外的动人。 “凭公子定夺。”古挽香微微欠身,退到一旁。易元高也没让古挽香等太久,不一会儿就搞定了。古挽香带着襄铃转过头去,不管后边传来什么声音,都坚决不回头。 淡淡的血腥味从后边传来,易元高穿着一身白袍子,弹了弹灰尘,然后又是一副仙人模样,人畜无害的笑着叫古挽香上了红楼。“谢谢公子上次的救命之恩。”古挽香微微欠身,从椅子上起来,然后给易元高行了一礼。礼节齐全,便不会落人口实。 易元高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娇娇小小的身子向他行礼,末了,才说,“无妨,不过是顺手罢了,说来你还要谢谢你这婢女呢,她为着你,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了。”都能够病急乱投医的出去挨个求人了。 “那是自然,襄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朋友,不是婢女。古挽香从小也便是没什么朋友的人,从小就被徐氏刻意的孤立,偶有玩的好的,一个古若暄,却被徐氏弄得疯疯癫癫,一个古立玧,虽是男子,却不知何时被整成了个瓷娃娃一般的病殃子。所以到了后来,古挽香便也不敢与人去玩了,生怕去害了别人被那徐氏惦记。 古挽香很明白,徐氏是想要折了她的翼,让她再也飞不起来折腾,但现在的古挽香可不是个任人摆布木偶娃娃,牵着线就能按你的意愿走的。 正文 第4章 古立玧 古挽香打发了襄铃出去,说是想吃桂花糕,那抚弄弦琴的秀气女子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抚琴,调子温温婉婉,柔得跟水一样。 那秀气女子仍旧是躬身弹琴,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曲一曲的。易元高顺手泡了茶 ,茶叶在杯碗中晕染开来,那些叶子一片一片的舒展开,显得格外的好看。 淡绿色的茶水慢慢的流出,像是一道溪流,那白色的雾气袅袅盘旋上升,像是一种最美的事物,从天上来的,沾了仙气。只是品茶,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品着,像是在做什么格外享受的事情似的,显得格外的惬意,古挽香捧着茶,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似的。 “小姐,小姐,天黑了,我们回去吧。”襄铃从外面冒冒失失的冲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桂花糕,看着古挽香,打破了此时的沉静。 古挽香放下那青花的茶杯,温婉的笑着,勾了勾嘴角,像是狐媚的妖一般。 “公子,失陪。”古挽香对易元高这个男人有些捉摸不定,原因也没什么,只是那男人太过于安静,倘若不是她看着那男人在她的面前品茶,当真是以为没有人和她共处一室似的。 安静,沉得住气的男人,是最为可怕的,不动声色,像是一只潜伏的鹰,盘旋在空中,等待着俯冲而下的时机,时机未到,便静静的在那。不动声色的人,才是最为可怕的人。 古家,门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像是两个通红通红的眼睛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那朱红色的大门如同血盆大口似的,像是有吞噬什么的欲望。古挽香领着小丫鬟襄铃,带着刚刚买的桂花糕回了府邸。 该怎么说呢,古挽香揉了揉肚子,一肚子茶水的感觉就是肚子里空空的,饿的那叫个烧心啊!不过这时也是饭点了,古挽香也没兴趣去跟着那些本来就看着不爽的人,于是便差使襄铃去厨房那些吃食,让主仆二人饱腹一二。 闲适的吃完不算是精致的晚餐,古挽香悠闲的捻着桂花糕在有一块没一块的吃着,襄铃坐在一旁,兴趣盎然的在和古挽香说着大大小小的趣事儿。古挽香倒也是没有刻意要求下人一定要有什么所谓的主仆概念,她对襄铃还是很宠溺的。 “小姐,红会您是打算接手了?红姐让我来问你,确定了,就要开始着手了。”红会,是古挽香的娘为古挽香留下来的组织,如同各种散布在地方的手足耳目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接受信息发出信息,主要的营生是花天酒地的地方,黄赌都是占的全全的。古挽香的娘闺名叫做红绸,没死之前也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而那才情名气也是一点儿都不少的。 而古挽香的娘手里有个差使的婢女,唤做普红,现在便是那红会的掌权人,人称“红姐”。“我知道了,娘留下的东西,我会用好的。”古挽香低眉垂目,一副柔柔顺顺的模样,格外的惹人疼爱。襄铃默默地叹了口气,倒也不再说些什么,什么该插手,什么不该插手,就算她襄铃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也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这可不是关于什么懂事不懂事的原因。“我累了。”古挽香说。襄铃乖乖的关了门,出去了。古挽香看着门外襄铃的影子走的远远的以后,便吹了灯,就着黑暗便闭上了眼睛。 黑暗,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怕就是唯一能够陪伴她的颜色了。半夜,乌鸦乱啼,人影浮躁,似是有谁打了什么瓷器,然后嘈嘈杂杂的有人在怒骂,还有些人在咳嗽,那虚弱的感觉倒是让古挽香觉得熟悉。“小姐小姐!”襄铃有些急切的扣门,慌慌张张的,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玧公子出事了,小姐,玧公子出事了!”古挽香猛的清醒过来,衣服也来不及多加整理,套上鞋子就开了门。 “怎么回事!”古挽香又是气又是恼的冲襄铃喊,她有些慌张。古立玧,是古挽香唯一承认的弟弟,那个温温润润的如同一块易碎的美玉似的男子,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颦一笑都不带着人间的浊气,诗书满腹,经纶满世,倘若不是这身体的问题,怕早就是家家女眷都想要嫁于的人了。 “不知道,玧公子晕过去了。”襄铃慌慌张张的答,她也没想着该是怎么去打听,一心只是想着要来通知她家小姐而已,毕竟她家小姐好像格外的在意玧公子。古挽香几乎是立刻就急急的赶了过去,来到古立玧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了,好些人围在那里,人声鼎沸,古挽香隔着好些人往里边瞧去,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有人急急的喊,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古挽香一瞬间脑子有些发蒙,一片空白,上一世完全没有这种事情,所以古挽香也不知道结局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古挽香也没有个底,只是觉得很是不安罢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古挽香在那想着,一时间倒是手足无措,手脚冰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说古立玧没事了,只是中了些毒,却也是没事。 古挽香这才感觉到心跳正正常常的回来了,没有刚刚的一片空白,那一刻,古挽香几乎要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就晕了过去了。隔着人山人海,古挽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见了徐氏,还有徐氏的女儿,古若曦,她们低眉顺眼的,却还是掩盖不住嘴角的那一丝丝笑意,那笑意,看得古挽香暗自心惊,却又恨不得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怎么可以,就连古立玧这么样的一个人也会遭到毒手,这算是对她的警告么?古挽香握紧拳头,忍不住有些发抖,不是害怕,是气的。 很好,很好,古挽香深吸一口气,没有声张,再细细的环视周围的一些人,试图看出来是谁背叛了古立玧。本来这是一件挺难的事情,但偏偏古挽香的运气还算是不错,一眼便看见了某个低着头的仆人,还在瑟瑟发抖。 那是青禾,是古立玧身边的贴身小厮,也是好多年的老人了。青禾和青松都是古立玧身边的贴身小厮。 青松是青禾的哥哥,一直也算是一个挺忠心的人儿。不过……古挽香眯了眯眼,错了就是错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才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只能说是筹码不够罢了,一切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只不过看你付不付得起罢了。 古挽香一直都相信这种论点。古挽香转身就走,带着襄铃。“襄铃,麻烦红姐送些药过来。”古挽香回到住处,这才对襄铃说,她知道,襄铃会有办法的。“是的,小姐。”襄铃低着头去应,然后慢慢离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襄铃还是这么的清楚,即使古挽香是宠她没错,也舍不得让她受苦,但是襄铃还是分的清楚,主是主,仆是仆。 古挽香看着襄铃离开了以后,这才缓步走到外面,看见很多人来来往往的走,古挽香拦住其中一个仆人。 “大小姐。”那仆人躬身,向古挽香行了一礼。“帮我唤青禾,青松过来。”她从不说自己是什么所谓好心人,会心软,你不是最在意青松的吗?青禾,做了,就要做好负责的准备。 古挽香笑的愈发阴冷,你想做什么她不管,倘若需要什么东西,问她,她也可以试着去帮,但如果你说害了她身边的人,那便是另当别论了。兔子尚有齿牙,更别说是古挽香这么个人。 最可怕的,莫过于无心的人。“可是玧公子那边。”古挽香笑笑,对于仆人的迟疑不屑一古,“明面上,这古家当家的,倒也还是我古挽香吧?”“是,大小姐。”仆人噤若寒蝉的下去了。青禾,青松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去了古挽香的院子。此时,襄铃也是回来了,手里拿了些药。古挽香吩咐襄铃把那些药散尽两杯水里,一杯是时疼散,发作后按着时间加倍的疼痛,最后让人七窍流血的死去,另一杯,只不过是加了盐而已。 “请喝。”古挽香让他们看着襄铃下药,却又不让他们问,只是让他们喝。“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青松黑了一张脸,拒绝。“我是主子,主子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个下人去管!”古挽香怒目圆瞪,猛的把台上的茶杯摔倒地上,摔得粉碎。 青松被热水烫着,却也不敢出声,是他逾越了。青禾喝下了水。古挽香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疼痛让青禾忍得脸都变了形。“大小姐,是我做的事情,别连累青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青禾明显的轻松了许多,“玧公子,是个好人。”古挽香冷冷的看着他们,却也不说话,眉眼里,满是冷峻的情绪。 “他是个好人,我一直都知道。”就连你们害了他,他也要为你们讲话。古挽香想着古立玧让襄铃给她的字条里劝她莫怪青禾的时候,她就觉得有气。 正文 第5章 锥心刺骨 很显然的,青禾听到这个答案很开心,他甚至扯了扯嘴角,努力的露出一个温和而灿烂的笑容来。虽然,他清秀的脸庞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虽然,他的五官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古挽香刚刚告诉过他,这种毒,时间过得越久,疼痛感便越甚。而如今,就连一向忍痛能力最强的青禾,也快要忍受不住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了。 “青禾,你快说啊。”青松急道,“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大小姐便会给你解药了,到时候,哥哥跟你一起走。”他想通了,既然青禾不愿意再做下人,那他就带他走,哪怕饿死街头,只要他好好的,开开心心的,那他就满足了。 “等一下……”青禾缓缓的道,“小人还有一句话想要问大小姐……” 古挽香抬了抬眉,淡淡的道,“你说吧。”说实话,她倒是真的蛮佩服青禾的,都到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忍得住,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如果……”青禾费力的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们会不会为难我哥哥?” 古挽香心中“咯噔”一跳,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又隐隐约约升了起来,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道,“当然不会,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青松又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的。而且……”她笑了笑,“事实上,我们早已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所以,你说不说,都是一样。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台阶给你下,顺便也放你一条生路而已。” 她知道,青禾早已在自己心中做了选择,而她,却只能尽自己最后的努力说服他,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了……”青禾凄然一笑,“多谢大小姐恩典,小人会永远感激你的,即便……”在九泉之下。 最后那句话,青禾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时候,他的嘴里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青松哀嚎一声,猛地朝他扑过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青禾咬舌自尽了。 古挽香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已经尽力了,真的,她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去说服他,可是,她却仍旧还是失败了。 “青禾!”青松猛地扑上去,声音悲哀的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会这么傻!她究竟许诺给你了多少钱,让你要这样护着她,连你性命都可以不要!” 听了这话,古挽香却又猛地睁开眼。是啊,李氏究竟许诺了青禾什么,竟然可以让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将她供出来?是钱吗?可是,她刚刚不是已经答应过他,若是他肯为他们作证的话,她可以给他两倍的加钱吗?不对!这事儿不对劲…… 古挽香猛地一个箭步跨到青禾跟前,蹲下身道,“她是不是用什么东西做要挟,威胁你了?”她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因为以李氏的为人来说,她绝对没有本事让人白白为她卖命,就连她院子的丫鬟都不会,更何况青禾这样一个外人! 听古挽香这样一说,青松也立时反应过来,忙道,“青禾,她手上是不是有你什么把柄?” 青禾摇摇头,脸上又露出那副诡异的笑容来,其实,他多想告诉青松,他并没有什么把柄在二夫人身上,她也从来没有威胁过他。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 可惜,他也再也说不出来了。这样也好,他死了,她就会好好的,是不是? 夜深了,古挽香却还坐在院子里,她呆呆的坐在琴台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眸中亦没有半分波动,更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有风吹来,襄铃心疼的拿了一件披风披在古挽香的身上,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外面凉,回屋里去吧。”她实在想不通,青禾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而且还是曾经害过玧少爷的人,死了就死了吧,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么,怎么小姐却一点都不高兴呢?而小姐呢,不仅不高兴,看起来还十分伤心的样子……真是让人费解。 不错,青禾死了,而青松也走了。古立玧百般挽留,可是他还是拒绝了,古挽香想要拿钱给他,他也拒绝了。他就那样孑身一人,带着青禾的尸首,离开了古府……这个他们曾经呆了十二年的地方。 古挽香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难过,按理说,青禾死了,青松走了,从此以后,古立玧至少暂时安全了,可是,她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是青禾临死前那诡异的笑容么?也许是的……因为自从青禾死后,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个笑容,有时候,笑容的主人是凌月,有时候又变成了古妈妈,更有甚者,就连父亲和祖母也都在梦中对她露出过那样诡异的笑容。 有什么不对么?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小姐?”襄铃说了半天,古挽香却仍然没反应,心中“咯噔”一跳,便忍不住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 古挽香眼疾手快抓住襄铃的手,淡淡的道,“我没事,回屋睡吧。” 襄铃点点头,这才扶着古挽香朝屋内走去。等到她替古挽香铺好床,又服侍古挽香洗漱完毕躺上床,这才恭恭敬敬的跟古挽香告退。 古挽香点点头,正要睡下,却见窗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而后,当她的目光坐在窗户左边的时候,却发现,屋外桂花树印在窗户上的阴影,似乎大了一圈。古挽香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并顺势叫住正打算离开的襄铃,“等一下,襄铃。” 襄铃疑惑的回过头来,“怎么了,小姐?” “没事。”古挽香笑笑,“就是突然没有睡意了,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 襄铃松了一口气,见古挽香果然精神焕发,哪里有半点睡意?便点点头道,“好,反正襄铃这会儿也睡不着,倒不如陪小姐说会子话了。” 古挽香将一旁的靠枕拿过来垫在背后,又吩咐襄铃搬了椅子过来坐,襄铃倒也不客气,乖乖的在一旁坐下来,这才偏着头笑道,“让襄铃猜猜,小姐是是在想给老太太的礼物吧?” 古挽香微笑着点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襄铃“嘿嘿”一笑,忍不住又开始得意起来,“那是,奴婢在小姐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小姐心中想的是什么?”她眨眨眼,看着古挽香道,“而且我猜,小姐现在心中已经有主意了,是不是?” “就你聪明。”古挽香啐道。说完,她想了想,又道,“我刚刚确实是想到了,不过不知道好不好,这不,就找你问问意见嘛。” 襄铃一边笑着,一边将耳朵凑过去,打趣道,“那小姐说来听听?” 古挽香一边摆弄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一边说道,“祖母不是最爱吃斋念佛了么?我便寻思着送她一尊白玉观音像,我记得城西有家叫天玉的玉器店好像很不错的,用的都是上等的白玉,做工又精细,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价格虽然不菲,不过我现在这儿的私房钱应该也差不多了。” “这礼物很好啊。”襄铃道,“老太太一定会喜欢的!” “你也这样认为是不是?”古挽香笑笑,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那就好,那咱们明天便去看看吧。”她说这话时,虽然低着头,可她的余光却一直盯着窗角的方向。 襄铃一脸兴奋的点点头,道,“好啊。” 隐约看到窗角那块阴影又小了下去,古挽香微微一笑,抬头对襄铃道,“好了,我困了,你也出去休息吧。”听墙角的人都走了,那她自然也该休息啦。不过,那些人倒还真看得起她古挽香啊,这样没日没夜的守着,也不嫌累。不过她们不嫌累,她还嫌烦呢,这样被人盯着也怪不舒服的,索性早点将她们想要的东西给她们,那她也可以清净一点。 第二天早上,古挽香果然起了个大早,草草的用过早饭之后,便带着襄铃出了府。演戏嘛,自然是要演全套的,再说了,她倒是还真有东西要自己亲自去买才放心呢。 二人马不停蹄,路上也不耽搁,直奔目的地而去。到了那家玉器店,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掌柜的,麻烦将你这儿的白玉观音拿来我看看。” 因为这个时候天色还比较早,店里除了古挽香和襄铃,剩下的便只有那掌柜的了。而那掌柜见古挽香衣着不俗,容貌秀丽,切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露出一股毫不做作的贵气来,知道自己是遇上贵人了,当时恭恭敬敬的问道,“那敢问小姐,您是买来自个儿收藏呢,还是买来送人呢?”若是自个儿收藏的话,那自然要拿最好的,若是送人呢,也得看送的对象不是? 古挽香还没说话,襄铃倒是咋咋呼呼的开口了,“你只管拿最好的来给咱们小姐看就是了。”送老太太么,自然要送最好的了。 听了这话,古挽香不禁皱皱眉,轻声呵斥道,“襄铃,不得无礼。”说着,她又冲那掌柜的笑了笑,道,“是送给我祖母六十大寿的礼物,麻烦掌柜的将你这里最好的藏品都拿出来吧。” 那掌柜的见古挽香不禁人长得美貌,又贵气十足,不仅如此,还如此的有礼貌,当即便笑道,“好,请二位稍等,老夫这就去给您取来过目。” 正文 第6章 白玉观音 古挽香温和的笑笑,“麻烦您了。” 那掌柜的急急忙忙的朝内屋走去,刚走到转角处,不料却跟人撞了一个满怀,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便忍不住骂骂咧咧的道,“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赶着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可惜话未说完,人却先呆住了。 易元高不悦的皱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掌柜的心中“咯噔”一跳,双膝一软,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音也不由得带了一丝颤音,“七王爷饶命,小的刚刚不知道是您,还以为……还以为……” “钱掌柜以为什么?”易元高冷哼一声,“以为本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 “是……”钱掌柜连连点头,忽然又发现不对,又赶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小的……小的……”他确实以为只是个小厮的,却哪里想到,竟然会是七王爷啊!若是他知道的话,只怕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啊! “好了,起来吧。”易元高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是,多谢王爷恕罪!”钱掌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那长满皱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他这个样子,易元高不禁又皱了皱眉头,“你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做什么呢?” 钱掌柜连忙道,“回……回七王爷的话,是有位小姐,她说要咱们店里最好的玉观音,小的这会儿正要去给她取呢……” 易元高点点头,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你去吧。”说着,也不等钱掌柜回答,径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钱掌柜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才惊魂未定的朝着跟易元高相反的方向走去。 隐隐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易元高心中一惊,脚下的步子蓦地听了下来,是她!心中一动,忍不住便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果然,店里的人正是古挽香。 冰冷的脸颊上突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放下帘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钱掌柜手里托着一尊白玉观音走了过来。钱掌柜见易元高还在这里,慌忙就要给他行礼,不料易元高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并轻轻的摇了摇头。 惊讶于易元高态度的转变,钱掌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看花了眼,易元高哭笑不得,只得压低声音道,“小心一点,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钱掌柜心中一惊,连忙用手扶住他手上的白玉观音,同样学着易元高压低声音道,“王爷?” 易元高想了想,然后附耳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那钱掌柜听得眼睛都值了,直到易元高顺势在一旁的圆桌旁坐下来,他还愣在原地。 易元高面上一寒,声音便忍不住大了一些,“还不快去!” 一直在跟襄铃谈笑的古挽香突然毫无预兆的皱了皱眉,襄铃正好看到,便不由得问了一句,“小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皱起眉头来了。” 古挽香摇摇头,“我好像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她仿佛在哪里听过,可是究竟在哪里听过,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襄铃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便不以为意的笑笑,“这里是街上,有声音很正常啊。”没声音才奇怪好吧。 古挽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说的不是外面,是这里面。”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了指刚刚钱掌柜的进去的方向。 襄铃笑道,“那肯定是刚刚那掌柜啦……”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道,“那掌柜的也奇怪,怎么拿个东西要拿这么久?” 屋内的钱掌柜一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看易元高一眼,只见他双眼一瞪,钱掌柜的双膝一软,连忙抱着那尊白玉观音转了出去,剩下易元高一个人风中凌乱。 奇怪,他有那么可怕么?怎么人人见了他都是那副德行?不过……那个古挽香,好像是个例外。想到这里,易元高不禁将脖子朝前面伸了伸,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原本就猜到古挽香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又有了七王爷的“特意叮嘱”,钱掌柜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将尊“白玉观音”放在柜台上,便开始耐心的介绍起来,“小姐,这边是咱们店里最好的白玉观音了,它可是用最好的玉石,请了最好的工匠打造而成,不仅如此,还是由了尘大师亲自开过光的,全天下仅此一件,您看……” “我知道。”古挽香温和的笑笑,“我就要它了,掌柜的你开个价吧。”玉倒是一尊好玉,而且她相信老太太也一定会喜欢,只是,买来的东西,终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钱掌柜见古挽香这么快就定下来,心中简直乐得开花儿,“小姐真是好眼光,不是小的夸下海口,像这样精致的白玉观音,普天之下也绝对找不出第二尊。”这倒是大实话,毕竟,七王爷的实力,就连当今太子都不敢小觑,而这天玉又是京城最大的玉器店,可却也不过是七王爷名下九牛一毛的产业而已。 “我自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古挽香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至始至终,她脸上都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所以,您开价吧。” 钱掌柜轻咳一声,道,“因为这尊白玉观音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所以它的价格嘛……” 古挽香继续保持得体的微笑,“多少?” “咳咳……”钱掌柜再次咳嗽一声,“有点贵……” 襄铃的脸色变了变,这老头什么意思啊,分明是觉得她们买不起嘛?当即便要发火,不过古挽香眼疾手快的阻止她,只无奈的笑笑,“掌柜的,这究竟要多少钱,你好歹给开个价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我买不买得起呢。” 见古挽香这样通情达理,钱掌柜几乎都要说了,可是想到刚刚七王爷跟他交代的话,不由得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古挽香还没开口,襄铃倒是一脸疑惑的道,“一百两?” 钱掌柜摇了摇头,弱弱的道,“一……一千两……黄金……”不得不说,七王爷真的是太狠了,居然叫他将这价钱翻十倍,而且一分钱都不准少!这不是太坑了么……试问,这个世道,整个乾凉国,能拿出一千两黄金来买一尊白玉观音的人又有几个?只怕除了当今宰相大人之外,剩下的便只有那些皇尊贵族了吧。七王爷果然不食人间烟火,他莫非以为,这天下间人人都跟他一样有钱? 这厢钱掌柜的话音刚落,那厢襄铃便惊得跳了起来,“什么?一千两黄金!我说你这老头想钱想疯了吧?你怎么不去抢啊!”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白两白银,她都不见得会买,可他居然要一千两!还是黄金! 钱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暗的道,姑娘啊,不是我想钱想疯了,是我家王爷想钱想疯了啊!没办法,王爷交代他的事,就是要他的脑袋,他恐怕也会立即二话不说的摘下来给他,更何况是区区一千两黄金呢? 跟襄铃的愤怒比起来,古挽香倒显得平静了许多。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笑着道,“好,黄金一千两,我要了。” 这一下,不仅是襄铃,就连钱掌柜都惊得跳了起来。 “什么?” 当然,也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屋内的易元高也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易元高满脸黑线,同时也是一脸疑惑。户部尚书家的嫡亲大小姐,竟然这样的……好吧,虽然说着白玉观音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可是一千两黄金啊……那应该是整个古府大概十年的所有花费了吧?她有那么多钱?他才不信! 易元高皱了皱眉,心中不禁闪过一道寒光,不对,这女人该不是又要打什么歪主意了吧?当即心中一凛,原本就伸得够长的脖子忍不住又往前伸了伸。 “我说……”古挽香很是好脾气的重复了一句,“这尊白玉观音,我要了。”不就是一千两黄金嘛,又不要她出钱的。 钱掌柜惊得长大了嘴巴,襄铃觉得,如果她此时拿一个鸡蛋的话,一定可以毫不费力的就可以塞进去。当然,她其实也觉得惊讶的,不过惊讶之余,她还是比较相信自家小姐。开玩笑,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她相信,她一定是有办法的,要不然的话……一千两黄金诶,话说小姐的月俸,每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吧?这还是古府里档次最高的,就是当家做主的李氏,一个月都只有一两银子呢,更别说其他的。 至于她襄铃么,咳咳……这个不提也罢,总之太丢人就是了。 “不过……”古挽香话锋一转,顺手将那尊白玉观音朝钱掌柜面前推了推,“本小姐今儿个出门,钱没带够。这样吧,你先帮我收着,等我明天拿了钱再来取好了。” 钱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见那白玉观音揽进怀里,忙不迭的点头道,“好,好,好,小的一定给您留着,一定……”这么大的冤大头他可还从来都没见过呢,看来,一定是七王爷认得这位小姐,知道她的家底,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正文 第7章 算计 或许是钱掌柜想得太入神了,古挽香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反应。最后,古挽香终于没忍住,芊芊玉手猛地拍在他那红漆木的柜台上。 “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然也包括屋内的易元高。 钱掌柜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抬起头时,却发现古挽香依旧一脸笑眯眯的冲他招手。满脸黑线的同时,钱掌柜不禁在心中暗道,果然跟七王爷是同道中人,翻脸比翻书都还快。心中虽然这样想着,钱掌柜却还是忍不住乖乖的将头探了过去。 古挽香附在钱掌柜耳朵便说了两句,钱掌柜好不容易合上的嘴忍不住又张成了一个圆……这……这……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他这是在做梦吧?等钱掌柜揉着眼睛回过神来的时候,古挽香已经带着襄铃除了店门。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手动合上,猛然想起七王爷还在屋内等着,钱掌柜又慌忙朝屋内跑去。跑了两步又想起那尊价值“一千两黄金”的白玉观音,连忙又折回来将它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这才匆匆忙忙的朝屋内走去。 七王爷说得没错,这宝贝疙瘩要是给他摔坏了弄丢了,别说一辈子,只怕就是十辈子,一百辈子,他也是赔不起的。 等钱掌柜回到内屋的时候,易元高正优哉游哉的坐在圆桌旁喝茶,钱掌柜连忙抱着那尊白玉观音走上去,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道,“王爷。” “嗯。”易元高淡淡的应了一声,淡淡的问道,“她后来跟你说什么了?” 钱掌柜战战兢兢的道,“那位小姐说,倘若待会儿再有人来问这白玉观音的价格,就叫小的……叫小的……” “嗯?”易元高抬起头来,神情明显已经带着一丝不耐烦。 钱掌柜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那位小姐说,等下若是再有人来问这白玉观音,便叫小的要双倍的价钱,若他愿意买,就卖给他。” “哦?”易元高挑挑眉,原来她心中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看不出来,还挺会算计的嘛?啊,不对,只怕她的那些阴谋诡异,就连他易元高都要逊色三分了。看来,他今天这一趟真没白来啊,果然好玩儿! “王爷……”钱掌柜苦着一张脸老脸,“您说着……”一千两黄金已经差点就让他惊掉下巴了,她居然叫他再加一倍的加钱,疯了……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易元高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隐隐勾出一抹笑意,他自然知道钱掌柜在担心什么,他无非就是怕这白玉观音卖不出去……只是,既然她古挽香都出面了,还会有她搞不定的事情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有人吗?” 易元高勾勾嘴角,“你看,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 天玉玉器铺门外,古挽香和襄铃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人群里,直到看到那个身穿淡黄色裙裾的女子走进店里,襄铃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天哪,小姐,你真的是太神了,连这都猜得到!” “这我可不是用猜的。”古挽香淡淡的笑笑,“我可是看到的。” “啊?”襄铃惊讶得长大了嘴巴,“难道你知道她一直跟着我们?” “那不然呢?”古挽香白了她一眼道,“要不,你以为昨儿晚上趴在咱们窗前,偷听咱们谈话的是死的啊?” “什么?”襄铃惊得几乎跳起来,“昨天晚上有人偷听咱们说话?” 古挽香无奈的耸耸肩,“不然咧?” 襄铃急得直跺脚,“那咱们的礼物怎么办?若是给二夫人知道了,她肯定会先下手为强的。”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古挽香笑得很是得意,“要不然,你以为你家小姐我是傻的啊,就那玩意儿,一千两黄金?”她撇撇嘴,襄铃说的没错,那老头子当真是想钱想疯了。 “可是……”襄铃仍然觉得不靠谱,迟疑道,“那你觉得,二夫人真的舍得花一千两买下那尊白玉观音么?”这也太离谱了吧?你说她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她要存多久才能存够一千两黄金啊! “一千两?”古挽香冷笑一声,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你怎么不问我,刚刚临走的时候,我跟那掌柜的说什么了?” “啊?”襄铃心中又是一惊,这才想起小姐刚刚走的时候,的确悄悄跟那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只是出门的时候她忘记问了,而此时古挽香这样一说,襄铃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连忙问道,“那小姐跟他说什么了?” 古挽香冲襄铃神秘一笑,眨眨眼,一脸天真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告诉他,若是我们走后还有人去问那尊白玉观音的话,就叫他跟她要双倍的加钱,也就是……两千两黄金!若是这样,那人都还要买的话,那我就让她卖他咯?” 襄铃只感觉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她呆呆的问道,“那……那掌柜的答应了么?” “他能不答应么?”古挽香嗤道,“他是开门做生意的,为的自然是赚钱。我这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多赚了一千两黄金,他怎么会不答应?” 襄铃尚还未反应过来,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个略带磁性的男中音道,“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突兀而又熟悉的声音,稍稍带着一丝戏谑,古挽香不禁皱了皱眉,转过身,果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沉,连声音也变得生硬起来,“又是你?”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她面前了吧? 易元高挑挑眉,脸上原本的冰冷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而调侃的笑容,“怎么,很意外?” 久别重逢,自然会觉得意外的。 襄铃盯着面前的易元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她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可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呢?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他不就是上次在恩泽寺两次救了她家小姐的那位公子嘛?想到这个,襄铃心中便是觉得一阵感动,所以也就没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脸色,当即满脸喜色的说道,“原来是你,上次公子对我家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还没来得及感谢公子呢。” 小姐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当然,这时候的襄铃万万没有想到,易元高不仅是古挽香的救命恩人,其实也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因为当初易元高也曾将她抱去恩泽寺救治的,不过因为那时候她昏迷不醒,事后又无人说起,所以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了。 对于襄铃的反应,易元高显然很满意,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秀眉微蹙的古挽香,似笑非笑的道,“看来,你家丫鬟似乎比你更愿意看到我。” 古挽香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声道,“你来做什么?”怎么每次他都会出现得这么巧,刚刚她们谈话的内容……他是不是也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襄铃才注意到古挽香脸上的不悦,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对这位公子如此的排斥,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讪讪的转过头。而就在这时,她脸上神色一变,连忙拉了拉古挽香的衣袖,“小姐,你看,她出来了!” 古挽香闻言,果然回过头,正好看到刚刚走进店里的那个淡黄色裙裾的女子匆匆走了出来。当然,她认识这个女子,因为她就是李氏身边的丹玉。 但见丹玉神色匆忙,脸上却并未拿什么东西,很显然的,那尊白玉观音,她还没有买下来,不过嘛……古挽香不着痕迹的扯扯嘴角,她相信,很快丹玉便会回来的。她太了解李氏和古若曦了,她知道,只要是她古挽香想要的东西,她们就是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上一世的沈行思,便是个最好的例子。而她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点子来。 襄铃的心思跟古挽香,那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而古挽香能想到的,她却不一定能够想得到。所以,此时见丹玉空手而出,襄铃心中便不免有些失望,“小姐,你的计划,好像失策了诶。”她就说嘛,不过就一尊白玉观音而已,除非是钱多得用不完的人,否则,谁会那么傻呀! “现在就下定论,未免还早了点。”古挽香回过头,冲襄铃莞尔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她必定会回来。”当然,还会带着两千两的现黄金。再怎么说,这丹玉也不过是个下人,而且这也不是一点点钱,而是两千两黄金,她自然是要先回去跟李氏商量一下的。 “可是……”襄铃还想说什么,古挽香却径直转身在一旁的茶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过来歇会儿吧,咱们还得在这里待一阵子呢。”反正天色还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当然要亲眼看着丹玉将那尊白玉观音买走才能放得下心的。 “嗯,没事,反正在下今天也没什么事。”易元高一边说着,一边大大方方的走到古挽香身边坐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是温和至极,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自然。 正文 第8章 中计 古挽香却是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她刚刚那句话,明显是对襄铃说的好吧? 襄铃见状,连忙加快步伐跑过去,提起坐上的茶壶给古挽香和易元高斟好茶,这才笑嘻嘻的道,“小姐,公子,请喝茶。”自己却只乖乖的站在古挽香身后,神色恭敬。 她只是个小丫鬟而已,在家里仗着小姐的宠爱没大没小的,跟小姐同坐一张桌子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外面,而且还有外人在场,若是叫外人看了去,只怕要说小姐教导无方了。 看了襄铃的神情,便是一旁的易元高也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句“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她这一番动作下来,既帮易元高解了围,又不会让古挽香觉得尴尬,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识大体的要求,也难怪古挽香宁愿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她了。 而易元高自然也知道古挽香刚刚那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事实上,古挽香仿佛一开始就对他有很深的敌意来着?这着实让他很费解,虽然之前的他看起来确实不那么容易靠近,可是也不至于让人看着就想跑吧?更何况,在她面前,他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些了。 古挽香再次皱了皱眉,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毕竟,面前这人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还有那次他在隔壁废宅对她的提醒…… 与此同时,宛香阁内,丹玉正在报告她的最新进展,当她说到需要两千两黄金的时候,李氏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神情仿佛有些难以置信,“两千两?黄金?” 一旁的古若曦也皱皱眉道,“你是不是听错了?”两千两白银她好歹还能接受,至于两千两黄金嘛……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些? 丹玉摇摇头,一脸笃定的说道,“奴婢没有听错,那掌柜的说大小姐已经定下来了,只等明天带了钱便去取东西。而且,奴婢也是亲眼看着大小姐出来的,看得出来,她似乎很满意……” “等等!”李氏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你有没有问那掌柜的,像这样的‘白玉观音’,他那里究竟有多少?”若是只要有钱便能买,那她这一步就完全没有必要了,若那白玉观音恰好是独一无二的,那…… 丹玉道,“那掌柜的说了,这样质地的白玉观音,便是全天下也仅此一件,还是了尘大师开过光的,否则,也不会卖这么贵了。而且奴婢也看了,那观音像确实非常精致,也难怪大小姐只看了一眼便定了下来。” “好。”李氏眼中精光一闪,她仰起头,脸上的高傲显而易见,“既然这样,那你立马带着钱去将它给我买回来。”不就是两千两黄金么?只要是她古挽香想要的东西,她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抢过来! 古若曦皱了皱眉,“娘,你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她老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古挽香的月俸并不多,加上她之前又不受宠,照例说,她是绝对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的,这可是两千两黄金,而不是两千两白银。只怕,就她目前的状况来看,叫她拿五百两白银出来都是难上加难。那她如今怎么会……如此的大方?竟然都不带还价,就匆匆的定了下来? “曦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李氏微微一笑,然后淡淡的道,“你莫非忘了,就在前几天,古挽香才在账房以她的名义支取了大量的银两。”她是古府名义上的女主人,虽然账目的事平时都是由管家寇海管着的,可是这么大的动静,寇海自然还是不敢瞒着她的,而且不止是她,就连老爷老太太也都知道这事儿,可他们却并未说什么,很明显,古挽香现在在古府的地位已经越来越稳固了。 “这事儿我知道,可是……”古若曦皱眉道,“不是说她这钱都拿去给那个傻子添置东西了么?” “添置东西?”李氏冷笑一声,“那我问你,柳苑那边最近可有动静?古若暄除了多了几件新衣服,日常的膳食比以前好了一些之外,还有哪些变化?”古挽香这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恐怕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在开始着手准备老太太六十大寿的礼物了吧?而她为了保住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宠爱和地位,势必会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大显身手,如今别说是两千两黄金,只怕就是两万两黄金,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件事办好。 古若曦依旧想不通,“可即便是这样,她要凑够两千两黄金,只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是,你说的确实没错。”李氏冷笑一声,道,“那我问你,她如今回来了没?” 古若曦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可是这跟……”突然,她一拍脑门,是了,丹云可是跟着她去的,如今丹玉都回来了,她却没有回来,原因只有一个,“我知道了,娘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是去凑钱去了?可是……”她皱了皱眉,继续道,“两千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她一个闺阁小姐,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呢?” 李氏将双手背在身后,一面在屋内缓缓踱步,一面道,“那我再问你,你爹回来了没?” 原本低着头苦思的古若曦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李氏倒,“你的意思是,她会去跟爹爹借钱?”话音落时,李氏尚未开口,她便又继续自古自地说开了,“就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而最重要的还是,以往这个时辰,爹爹早已下朝回家了,如今却没有半个人影,所以,很有可能是被古挽香缠住了。她怕府里耳目众多,所以才选择在外面跟父亲说这件事,而以古挽香现在的性子,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所以……” 李氏和古若曦相视一笑,“先下手为强。”不过两千两黄金而已,她自然拿得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绝对不能让古挽香出风头!不仅如此,她还要她丢尽颜面,到时候…… 附耳在丹玉身边说了两句,李氏唇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可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恶毒。 正悠闲的品着茶的古挽香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寒气自脚底缓缓升起,她下意识的抬头朝一旁的易元高看去,却见他并未看她,只古着低头喝茶,英俊的剑眉紧锁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易元高也同样感觉到有一股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古挽香,他缓缓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这才抬起头,看着古挽香道,“怎么了?” “没什么。”古挽香生冷的回了一句,转而又将头低了下去。奇怪,她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 襄铃见状,连忙提着茶壶将易元高面前的茶杯蓄满,事实上,从刚刚开始,她便一直充当着茶铺小二的角色,当然,她是下人嘛,做这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小姐跟这位公子之间,好像也太奇怪了一点吧……整个过程,他们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只古着喝茶喝茶再喝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俩就已经喝了三壶水了。 而易元高此时也显然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开始没话找话,“我见你这斟茶的手法不错啊,很熟练,一定是练过的吧?” 古挽香没有反应,因为她知道易元高不是在跟她说话。而襄铃,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没有了……其实是因为我家小姐啦,她平常最爱这些,奴婢看得多了,也就稍稍会一些了。” “是吗?”易元高状似无意的瞟了古挽香一眼,“看不出来,你家小姐还蛮有兴致的嘛,连这都会。”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惊讶,毕竟在乾凉国,女子除了会女红之外,煮茶烹酒也是她们的拿手技巧之一。而古挽香又是堂堂户部尚书的长女,这方面自然不会比别的闺阁大小姐差。 “那是当然了。”襄铃脸上隐约带了一丝得意的神色,“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咱们小姐会的东西可多了。” “哦?”易元高饶有兴致的侧过头,看着襄铃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家小姐还会什么?” 一说起自家小姐,襄铃顿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开始说起来,从女红说到书法,再到弹琴,接着是茶艺,期间自然伴随着易元高故作惊讶的笑声,可很显然的,襄铃并未听出来,竟然越说越有劲。 古挽香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头,趁着襄铃歇气的空档,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襄铃,原来你是姓王的?” “啊?”襄铃愣了愣,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古挽香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易元高听了,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古挽香低下头,淡淡的道,“家奴无礼,让公子见笑了。” “挽香小姐客气了。”易元高敛起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丫鬟,倒真是蛮有趣的。”看得出来,她平时带她很好,所以她在敢在外人面前如此的“放肆”,若是搁其他人身上,只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吧? 正文 第9章 一出好戏 “哦,是吗?”古挽香笑语盈盈的抬起头,看着易元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这位公子如此喜欢我家丫鬟,不如……”她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襄铃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不如我就将她送你可好?” 正在喝茶的易元高突然一口茶喷了出来,顿时形象全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站在一旁的襄铃却忍不住羞红了脸,跺脚道,“小姐!好端端的,你怎的拿奴婢开起玩笑来了?” 易元高皱了皱眉,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句,“这位公子?”好吧,他确实忘了,即使他跟古挽香都见了三次了,可她却连自己的姓恐怕都还不知道吧?这样看来,她对自己……似乎并不感兴趣?不仅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了。 一向迟钝的襄铃这时候却突然变得伶俐起来,“是了,还不知道这位公子贵姓呢?”一方面,自家小姐一口一个“这位公子”的叫着,确实有些不太好,另一方面,她自然是为了引开古挽香刚刚的话题了。 易元高勾唇一笑,“免贵姓高,高免之。”古挽香对她不感兴趣不重要,只要他对她感兴趣就好了。 “高免之?”古挽香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看着易元高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易元高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亦是云淡风轻,“是免了的免。” 古挽香还想说什么,余光却撇到天玉玉器铺的门口,丹玉的身影一闪而过。心中一动,人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襄铃见了她这个动作,心中正觉奇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正好看到丹玉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两口箱子进了那玉器店的大门。 勾了勾嘴角,古挽香的脸上缓缓荡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而她此时的目光都在丹玉身上,却没看到她身旁的易元高,在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时,眼中也是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起来,这的确是一出好戏。 金灿灿的黄金,整整两箱子,几乎晃得钱掌柜睁不开眼。不过好歹是跟在七王爷身边的人,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合上箱子的同时,钱掌柜已经恭恭敬敬的将那尊白玉观音捧了上来。虽然刚刚那位小姐交代他,倘若有人肯出两千两黄金,便将这东西卖给她,可他的主子却交代了,无论其他人出价多少,都卖给她。而如今面前这人,两个人的要求都满足,他为什么不卖? 丹玉很是小心翼翼的验了货,确定是刚刚自己看的那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对了,掌柜的,你这‘白玉观音’,应该只此一件吧?” “那是自然。”那掌柜的自然知道丹玉心中所想,连忙点头承诺道,“小店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货色,且都是时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姑娘放心便是。”来他店里选东西的人,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自己收藏,二是作为礼物送给别人。而这两种人,无论哪一种都希望自己买到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丹玉这样问,自然是知道他这里的规矩了。 按理说,听了这样的回答,丹玉应该很满意才是,可是她的脸色却是一沉,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悦,“那刚刚那位小姐明天来取货的时候怎么办?” 钱掌柜心中惊了惊,面上却是一脸无所谓的道,“自然是直接告诉她,东西已经被人买走了。” 丹玉皱了皱眉,“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诚信,她毕竟是先跟你预定了的,若是到时候闹起来……” 她的话一出口,钱掌柜立即便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怕自己将这事说出去吧?当即笑道,“刚刚那位小姐只是跟小的口头约定明天来取货,根本就没有付任何的定金,所以,严格说起来,这笔生意根本就不作数,姑娘大可放心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丹玉叹了一口气,神情微微有些不忍,“总归是我抢了别人喜欢的东西,心下觉得愧疚罢了,不过……”她转而一笑,“我这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掌柜的可想听听?” “两全其美?”钱掌柜一脸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丹玉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不错,两全其美。既可以让你赚到钱,又可以让你不会失信于人。” 钱掌柜的眼中明显闪过一道精光,“愿闻其详。” 易元高突然来了兴致,兴趣盎然的对一旁的古挽香道,“挽香小姐,你觉得,那女子和在那掌柜的,如今在说些什么呢?” 古挽香已经重新坐了回去,听了易元高这话,头也没抬,只淡淡的道,“能说什么,不过就是布了一个陷进好让我去钻罢了。”李氏那点伎俩,她早已摸了个一清二楚,她想做什么,她便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了。 “哦?”易元高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此话怎样?” 古挽香皱了皱眉,并未说话,倒是易元高,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反正你们刚刚的话我也听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使你不说,我如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从易元高一出现开始,古挽香便觉得今天的他似乎很陌生,原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觉得易元高很奇怪,原来却是因为他的态度。 ……他今天,似乎演得太过了。 古挽香突然一笑,笑容诡异而温和,连秋日里的枯叶也美了起来。易元高看得一愣,因为他原本以为,古挽香得知自己偷听她讲话一定会很生气的,却没想到,她反而笑了起来。 而事实上,古挽香只注意到易元高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却没意识到,她自己今天的态度其实也变得很奇怪。前两次,她面对易元高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冷冰冰的呢? “既然这样,那告诉你也无妨。”古挽香淡淡的道,“想必之前的情形,你也都已经看到了听到了,而如今,她们不过是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将我一军罢了。”易元高刚刚之所以那样说,就代表他早就已经看暗中看到她了,不禁是偷听她讲话,很有可能,就连她刚刚在天玉玉器铺的那一番动作,他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他,也绝对有那么能力。 易元高点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古挽香上上下下将易元高打量了一番,依旧笑语盈盈的道,“看高公子的打扮……” 话未说完,便被易元高打断了去,“你可以叫我免之。”高公子,这听起来未免也太别扭了吧? 古挽香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易元高满脸黑线,“好,我不说了,你继续。” 古挽香这才道,“看你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你应该知道,像这类举世无双的珍品,为了以防万一,通常都会有一些外形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与真品以假乱真的赝品。”而除非是行家,否则,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将它们区分开来。 所幸的事,上一世沈行思便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阴差阳错的,古挽香顺便也成了半个行家。而她刚刚看的那尊“白玉观音”,的确也是世间难得的真品,只不过,却入不了她的法眼罢了。 易元高着实惊了惊,他确实没想到,古挽香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心中虽然诧异,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只挑眉问道,“所以?” “所以我想……”古挽香状似无疑的回头瞟了那玉器店里,依旧在与那钱掌柜攀谈的丹玉,微微一笑,“她一定是在劝说那老板,让他以真品的价格,卖一个赝品给我。”到时候,她们的礼物一旦被摆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必然一真一假,而到时候,只要找个行间验上一验,若是作为古府嫡亲大小姐的古挽香,送给古老太太的礼物却只是一件赝品,那结果会怎样? 一旁的襄铃听着古挽香和易元高说话,脸上的神情一会儿迷茫,一会儿了然。不过到后面,慢慢的她便越来越听不懂了。 易元高缓缓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抬起头看着古挽香,“那,你会上这个当么?” 古挽香回过头,正巧看见丹玉满脸喜色的从铺子里走了出来,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别人为我精心安排了这个局,若是我不去跳一跳,那岂不是辜负别人一片美意了?” “确实是一番美意。”易元高转过头,看着古挽香,目光炯炯,“不过既然挽香小姐不想辜负别人的美意,那么我想……” 古挽香偏过头,“嗯?” 易元高突然一笑,然后转身自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放在桌上,声音异同寻常的温和,“本公子的美意,挽香小姐也应该不会辜负吧?” 没人知道他这锦盒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包括襄铃,当然,也包括古挽香。这么大的一个锦盒,易元高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古挽香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就说,怎么一向冷酷的易元高今天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他今天如此卖力的演出,就是为了送她这个? 正文 第10章 礼物 微微皱了皱眉,古挽香刚要推辞,易元高却伸手制止了她,“挽香小姐先别急着拒绝,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虽然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可他敢肯定,她若是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一定不会拒绝。他一向都能准确无误的猜到她的心思,包括上一次他送她的那份大礼,自然,也包括今天。 “无功不受禄。”古挽香淡淡的将那精致的锦盒推回到易元高跟前,神色淡然,“而且,挽香跟公子也还没有熟悉到互赠礼物的地步。”在恩泽寺那一次,他救她一命,她为他挡了一剑。而后,她助他脱困,他为她送来青聪的尸首,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她向来不喜欢欠人太多,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所以……”易元高似笑非笑的看着古挽香,道,“挽香小姐是希望,本公子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的将这礼物亲自送到你府上?”若是那样她不会拒绝的话,那他不介意多跑一趟。 古挽香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 说话间,易元高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蓦地敛去,神色也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是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告辞。”话音未落,人却已经飞快的钻入人群,转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猝不及防的转变,襄铃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那么温和的易元高,态度竟然变得如此之快。事实上,在她的印象中,易元高只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而今天咋一见他温文尔雅,神态温和,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实面目,殊不知,刚刚突然转变态度的他,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易元高一走,古挽香的脸也蓦地冷了下来。她是在演戏,易元高也是在演戏,只是她却想不通,他如今唱的这又是哪一出? 襄铃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反应过来,古挽香面色又是一寒,音调便不由得高了一些,“还愣着做什么?走了。”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径直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前走去。 襄铃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回转身,将桌上静静躺着的那个精致的锦盒抱起来,这才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天玉玉器铺内堂,钱掌柜正恭恭敬敬的跟易元高报告道,“王爷,您吩咐小的的事,小的已经办好了,两千两黄金在这里,还请王爷过目。”说话间,脸上便不由的露出一丝崇拜之情来。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不过一尊“白玉观音”而已,虽说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两千两黄金这个价格也太……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小丫头竟然会这么快就将钱凑齐送来了。 易元高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神情完全没有刚刚面对古挽香时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冰冷,他也没有去看桌子上那两箱子金灿灿的黄金,仿佛对这些钱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淡淡的道,“后面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钱掌柜一听,连忙将丹玉的话重复了一遍。易元高听着这些话,脸色也不禁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果然,钱掌柜说的跟古挽香的猜想一般无二。他一直都知道古挽香聪慧无双,却没想到,她一个区区户部尚书的女儿,心机居然深到如此地步……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吧。小小年纪,竟然有着如此深沉的心计,看来,他之前倒还小看了她了。不过……他现在对于她以前的遭遇倒是越发的感兴趣了呢。 易元高再次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的脸上不是面无表情了,而是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般的笑容,“好,做得好,若是她日后回来问你,你便照我方才吩咐你的去做就是了。”她不是想玩儿么,那他,不妨陪她玩儿大一点。 “是,请王爷放心!” 等古挽香和襄铃回到晚悦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当然,在跟易元高分开之后,古挽香这才跟襄铃去买了她真正需要用到的东西,整整一大箱子从后院的侧门抬进晚悦阁,古挽香分明看到,暮色掩映的墙角后,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当做没看见一般,古挽香吩咐两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大箱子抬到她房间之后,这才发现,古妈妈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了,而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考虑到襄铃已经跟着自己跑了一整天了,古挽香便体贴的让她先下去休息,并且吩咐她今晚不用在这里伺候了,襄铃想着有古妈妈在,所以便也没推辞,只小心翼翼的将那精致的锦盒放在桌上,这才跟古挽香告了退。 目送襄铃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古挽香这才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古妈妈更是谨慎的将窗户房门都关好,这才走到古挽香跟前,神色凝重的道,“小姐,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古挽香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古妈妈迟疑了一阵,却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段时间,老奴按照当年那份名单逐一寻找,不料,却发现……” 见古妈妈吞吞吐吐的模样,古挽香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发现了什么?” 古妈妈低下头,“老奴发现,当年在古府当过差的人,竟然全都……死了!”这也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当年夫人死的时候,她因为有事外出,也不在府里,所以才给了那些人可趁之机。而她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没被老爷赶出府。她虽然知道凶手是谁,可苦于毫无证据,而她原本以为,只要找到当年被老爷赶出古府的人,便可以还原当年的事实真相,可没想到…… “啪”的一声,原来却是古挽香手中的茶碗没端稳,竟不小心落在地上,碎成一片又一片,不过她却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个,只是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此时此刻,宛香阁内,李氏正悠闲的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了梦喜的汇报,她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是吗?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事实上,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哪次猜错出过错的。想想也是,古挽香才多大,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也配跟她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可不是么?”梦喜符合道,“据说,那箱子又大又沉,只怕两千两黄金都不止呢。” 李氏冷哼一声,“那又有什么用?”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怨毒,“站得越高,摔得越痛,我倒想看看,若是到时候她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出了丑,丢了古府的脸,看老爷老太太还会不会护着她!”堂堂户部尚书的嫡长女,送给自家祖母六十大寿的礼物却是一件没有丝毫价值的赝品,这样子的好戏,不知道大家看了,会作何感想呢? 跟李氏相比起来,古若曦倒显得沉稳了许多,此时听了这话,她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娘,你觉得古挽香会上当么?” “当然会!”李氏仰起头,脸上的高傲一览无余,因为她太了解她了。 “可是……”古挽香还想说什么,李氏却有些不高兴的打断她的话头,“曦儿,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娘,曦儿不是胆小。”古若曦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话,“只是,这几天曦儿心中总是觉得莫名的担心……”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顿了顿,抬头看着李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觉得古挽香会这么容易上当么?”若是以前的古挽香,她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怀疑之心的,可是,如今的古挽香却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凌的古挽香了,她的手段,整个古府的人都有有目共睹的。从古若晴到刘氏,再从母亲到自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们被她整了多少回?那些事情,只怕就是她现在想起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李氏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这次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而且……”说到这里,李氏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离老太太的寿宴,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她古挽香有任何行动,都绝对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现在你娘我不用担心寿宴的事,自然也乐得清闲,倘若她有什么举动,就凭你娘我的聪明才智,也绝对可以相处应对的方法。”总之一句话,她要让古挽香在哪里爬起来的,就在哪里摔倒!她不是很会哄老太太开心么?那她索性就让老太太对她死了心! “好吧。”古若曦觉得李氏的话却是在理,也便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是,说起这寿宴的事,爹爹会不会做得太过分了?往年,这可都是由娘亲你一手操办的呢,如今,这份差事却落到了徐氏手里。” 古若曦的语气颇有些忿忿然,李氏却不甚在意,一脸满不在乎的道,“你也别为这事儿怄气,老爷不是说了么,她只是‘暂代打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