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夜魅惊魂   叮叮咚咚滴哒笃哒……   一只怀表式的八音盒在蕾丝花纹桌布装饰的圆桌上发出悦耳的旋律,在空寥寥的房间里如水流徐徐潆绕,旋律渲染了整个空间里的静谧与诡异,像是一只上下捣腾的木马,抑或悬挂在墙上的钟表,冷飕飕,机械而永恒。   夜风拂过窗牖的纱幔,一霎的闪电带来的讯光开拓进了这个空寥寥的房间里,听得空灵的旋律里掺杂有急遽的呼吸声。一对情侣从床上翻云覆雨,扯着床单滚到了地上,事情没有宣告结束一个段落,房间里弥漫起了更浓烈的荷尔蒙……   玻璃上隆起了越来越多的小凸点,然后又凝在一块,拉出一条长长的溶蜡般的水槽,外面下雨了。   滂沱雨雾在窗外肆虐,染湿了纱幔,还有一盆紫罗兰。   “熙,能把八音盒的音乐关掉么?我听得渗人。”女人嘴里嘤咛般发嗲出不满。   “这一点都不关系到咱们的快感,不是吗?”男人的动作稍稍缓滞。   “我就是听不惯嘛……”女人用牙齿咬在熙的肩膀上。   “我已经舍不得抽离出你的身体了。”男人迷离的吻散落到她的锁骨和白颈间。   女的发出呻吟的哼哼声,眼眸微阖,窗外的雨夜景在闪电与路灯的交融变得一片氤氲。   古董的八音盒逐渐发出咔哒咔哒的抖动声,铜片突然在盒内厮磨出另一首尖锐的单曲,旋律与刚才伶俜而阴沉的章节有些突兀的不符。   女人像是没完全从一个低沉的阶段过度到高潮的适应,她用双手揽住男人,然后把自己的身体紧贴到男人的胸膛上,好让两人更舒适地彼此相溶,在跌宕起伏的节奏里,她的目光无意停留在了对面的窗牖上。   一绺闪电在窗外炸开,流着水珠的玻璃窗上赫然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随即跟着闪电的光稍纵即逝。   女人的脸正对着窗口,仅仅一刹间,窗口模糊的轮廓让她惊得魂飞魄散,那个叫熙的男人还在忙碌不迭。   “熙,你回头看看,窗口有东西……”女人抓着他的肩膀说道。   “怎么会呢,别大惊小怪的,也就是外面建筑的影子罢了。”男人的嘴唇又亲吻到了她的耳垂上。   黑暗在窗外停滞了半分钟,又一绺闪电划破夜空,把整个屋外都照明了,所有的雨夜下的轮廓都被映得清清楚楚,   女人的心被悬空起来,她全神贯注地睁大了眼睛朝窗外看,想从外面发现点什么,喉咙里发出嗯嗯的抑制声。她把男人的脑袋往自己的锁骨下埋,然后眼前的视野宽阔了。   窗外的轮廓愈加清晰,宛如一裘裹尸布拉拢在窗口,包裹成一团,雨水沁湿了。她发现那个影子伫立在离窗口咫尺的地方冷冷站着,看不出是活的是僵死的。   男人的动作愈加急遽,他拼命地朝她下面撞击,女人张大了嘴,但是胸口像是被一团棉絮堵住了,气息停留在了喉咙,噎着,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外面的影子似乎是晃动了一下,女人的心骤然被揪紧了,她仅仅搂着剧烈运动的男人,把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了窗口的不明轮廓上。   男人达到了高潮,他忘我地冲刺着,女人终于发出了叫声,而就在此时,窗口伫立的那个轮廓猛然间贴到了玻璃片上,一个炸雷从空中‘咂喇’一声,贴在玻璃片上的轮廓被照得清晰了,竟然是一张模糊而狰狞的面孔!   仅仅在闪电拍闪光灯般一逝而过,但是整张脸的轮廓在半透明玻璃片上宛如一张没有瞳仁的骷髅,颧骨上两个黑黪黪的深洞往里陷去,连鼻骨都没看到,两个黑洞下就是一张张大了嘴巴的大口,带着血丝的牙龈磕到玻璃片上,拉出一条条清晰的刮痕。   “熙!熙!”女人疯狂地掰着男人的脸颊,想把他的头往后看去,男人没有半点想要后看的动作,他的额头就贴在她的下巴下,此刻像是被打了鸡血,他的节奏狂烈而有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他发狂地继续他的工作,直到抖动了好一阵他才停下来,然后呼出了一口气,趴着不动了。   女人是彻底疯了,她索xing揪住了男人的头发,把他的脸孔使劲往上拉,骤然间,男人本来一张深邃而俊朗的面孔竟然变成了一张与玻璃窗外的那张可怖的面容一模一样!两眼处如硫酸腐蚀掉了眼珠子,就剩下两个空洞的   男人笑了,两只黑糁糁的眼洞抵在女人的脸颊上,在巨大的嘴巴里滴出一绺腐败液体,流到了女人的嘴边,他说了一声:“宝贝……”便带着邪恶的笑容朝女人的鼻梁咬了下去。   “啊!!!”   整个空间被黑暗湮没……   ……   希璟终于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个梦魇。枕头边上的熙沉睡如婴儿般,背着身对着她,熙的手搭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腹部有轻微的起伏。   现在是深夜两点,赶巧的是,窗外真的下雨了,她吓得起身去摸到床头柜子的台灯,然后打开出来,把目光移到窗口上。外面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就是不大不小的雨。   希璟屏住呼吸凝视了许久,没发现任何动静,她的胸脯才缓缓下落,松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熙,熙?”希璟下意识地用手推了推枕边的男人。   熙是她的男朋友,他难得一次回来跟她团聚,这次是特意在一个白色情人节里回来找她,买了一大束鸢尾花送给她,并且在公司里请假了两天。   熙没有动弹,希璟拿起台灯朝他后脑勺上照了照,这个男人穿着背心,健实的肩膀上把背心撑得紧紧的,光线下一层淡淡的古铜色。   希璟因刚才的梦魇仍是心有余悸,她甚至不敢用手把男友的身体掰过来,她很害怕,一把男友翻过来了,就是那张没有眼珠子的空洞的两个窟窿的脸。   台灯发出的光线估计把熙照有些不适,他睡梦里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然后继续甜睡。希璟把手缩了回来,从床边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丸,然后塞到嘴里,干咽而下,又把身上的内衣脱下,然后直接盖到了熙的侧脸上,没敢再去看他。   看着台灯发出的亮光,直到自己的眼睑再次犯困,她终于重新也背对着他,缓缓阖上了眼睛……   漫长的一夜,黎明被延宕在雨后的阴霾,姗姗来迟。   不过这天早上的空气很清新,希璟穿着单薄的轻纱罗裙,靠在浴室的门口边,门口边上是窗牖,她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些在白昼里毫无遮掩的轮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希璟,你怎么起床这么早?”身后传来熙的慵懒的声音。   希璟回头看了一眼熙,这个俊朗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裤衩,两眼惺忪,却有一份令女人迷离而向往的怠倦。在他健实的胸口上,还纹着一串英文名字,那是希璟的英文名。   “我昨晚失眠了……”希璟转回了头。   “怎么这样子,咱们不是一起入睡的么?”熙揉了揉眼睛,顶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倦意似乎挥之不去,他起身摸到床头柜子的抽屉,拿出一包香烟,抽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点燃了。   “给我一根。”希璟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便开口说道。   熙一怔,随即便微笑着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然后起身懒散地走到希璟的身后,一抱住了她:“你已经很久不吸烟了。”   希璟用两根手指把烟叼在嘴边,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还残留着昨晚没洗干净的红色指甲油。   “熙,跟你说个事儿。”希璟抽了一口,锁骨上一缩,把白雾吸进了肺里。   “说罢。”熙把她搂得更紧。   “我,我……”希璟突然挣开熙的手,转身正面对着他一本正经道,“咱们结婚吧?”   空气里瞬间像是莫名地凝结了下来。   熙顿了一下,然后又露出温柔的笑容:“为什么这么急?”   希璟把手中的一块长条物朝他手上塞去,没有说话。   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长条物,原来是测孕棒,他脸色登时一僵,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怀孕了!”   希璟点点头:“两个多月了。”   “可是,我,我现在连筹备婚礼的钱都没有……”熙的脸色呈出尴尬与无奈。   “我知道,但是我等不及了。”希璟眼眸抬起来,灼灼地落在熙的鼻梁上。   熙愣了愣,转身使劲抽了一大口烟,稍有停顿,便手一攥,把测孕棒丢到了垃圾桶里:“希璟,咱们先打掉吧……”   一句话,仿佛把整个刚分娩出的黎明又bi回了黑夜的襁褓里。   “我已经打了两次胎了,再打,我就要穿宫了。”希璟声音很低。   熙胡乱地抽着烟,大口大口的白雾在嘴里穿梭。他突然转身道:“这样吧,这次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打掉,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行!”希璟冷冷道,“医生说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要。”   熙想再抽一口烟,这才发现,烟头已经烧到了烟蒂,他丢到地板上,用拖鞋踩了踩,不容置喙道:“希璟,听我最后一次!我们现在不可能把这孩子生下来,这要牵扯得太多!”   “可是我没有选择了。”希璟也把手中的烟蒂朝身后的抽水马桶丢了进去。   烟头打在一些水迹上,发出嘶的一声,灭掉了,烟蒂漂浮在了水面,几颗灰烬洒在周围。   床边上的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熙抬头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息,希璟看了看他,心里有些异样,神经莫名的悬空了。   “等我下次回来再跟你商量。”希冀盖上了手机。   “你要去哪?”希璟道。 正文 第二章 疯狂自虐   “公司有新安排,我估计这几天去一趟贵州。”   “要多久?”   “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很快吧。”   “你必须先说清楚!”希璟没有给熙留下空间。   熙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裤子,把皮带一勒,随口道:“最多三五天吧。下周,下周周末我就来看你。”   希璟吸了一下鼻子:“好,你说的。”   “嗯”熙穿戴好,连脸都没有洗,便转身拿起了公文包,突然有想到什么,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我这些天不在,你先拿着吧。”   希璟看了一眼熙的手,一沓不算薄的新钞,她先是一怔便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你怀孕了,得多补点身体。”熙把钱丢到了床上,柔软的床单上陷进去一个小坑。   “你就去三五天,我不可能花掉这么多钱。”   “你不是说已经辞掉工作了么,竟然已经是无业游民了,这点钱,总会帮得你一些忙。”熙说罢终于走出了房门。   希璟整个人的神识像是被抽离出了身体,她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发愣。好一阵她的目光才落到了床上的钞票上。   第一天她拿着这些钱去了一家游乐厅,第二天,她去超市购买了好些套孕妇套装。第三天,她打了一个电话给熙。   “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正忙,周末再说。”电话那边是喧杂的鼎沸声。   两人没说几句,很快就有一方挂掉了电话。   周末,希璟去龙巎山观音庙里求了一支签,签上写着上上签,对自己腹中的和孩子和日后的着落很有灵验,是好事。   希璟笑了,她掏出手机,拨打了熙的号码,然后搁在耳边聆听。接通后,对面一直发出嘟嘟的占线声。她不耐烦地拨了三次,全部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有些沮丧地把手丢到了地上,手机壳被摔掉了。   她在家里等,不想再走出家门一步,她买了大量的储备食物放到冰箱里,然后想做个宅女。一天到晚看电视,吃零食。然后足足等了八天,熙都没有来电话。   她潜意识终于知道熙临走前为什么给她这么多钱,但是心里又有些不甘,她相信熙爱着她的,也许这些天他就会回来了。   可是手机放置了十天,还是没有响,待机时间的电池格已经全部空了,换成了自动关机。   “你骗了我。”希璟把手机丢到了马桶里。   两个月后。   希璟吃下几颗蓝色药丸,然后躺在床上,阖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给bi醒,她起身一看,自己的两腿间沁满了殷红的鲜血。   她吃下的药丸是米非司酮,这次服用是第三天。她感到有些恶心,乏力,甚至晕眩。她挣扎着缓缓朝浴室门口走去,只感觉*门坠胀感愈来愈强烈,腹痛更是深入骨髓。   她撞撞跌跌地走到浴室门口,然后蹲坐在马桶上,一些流出的血液把马桶洁白的边缘染得斑驳,有些还滴到了地面上。于是她踉跄着去拿了一个盆子垫在臀部下……   半个小时后,她拖着面盆,努力想把泻在盆里的血快和溶物倒在马桶里,但是一块有一团异物堵住了洞口。她胡乱捞了捞,抓起那团异物,原来是一个未成形的像是拳头大小的胎儿,他在体内并没有完全溶化,但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希璟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慌忙去找了一个塑料袋子把这团人形血块包好,然后系实了,但是她不能走多远,她还没想到要把这个胎儿丢往哪里,想了想,她朝冰箱走了过去。   冰箱里堆放着很多食物,她把食物都朝一边拨开,然后就这么把胎儿跟着食物一起放到一格里。   像是做完了一项棘手而绝望的选择,她释然了,带着一身的血迹瘫软在地板上,然后眸光凝聚在天花板的吊灯上,欣慰地露出笑容。   空寥寥的大厅里只有她牙牙的笑声。   希璟看了看一手的血,她先是好奇地闻了闻,一股腥臊味,又忍不住用舌头tian了一下。   晚上是简单的午餐,她没能吃下多少,用牛排去烹,没能吃得下,面包,嚼不动,牛奶,倒是喝了一大瓶。在打开冰箱的时候,她曾想用手去抓住那个装着胎儿的塑料袋,但是最终选择了下一格的食物。   睡觉的时候,她连沾满血迹的裤子都不想脱下,就这么爬上了床单上。   床头的电视里闪烁着麻花,分辨率并不高,换了好几个台都是那样。房间里就只有电视机的光线,洁白的墙壁上光线随着电视里的画面转换而不断抖动,她看到了电视里夜间新闻内容中一个女人被丈夫xing虐致死后,藏到了床底三天三夜。   然后满屏幕的一个长满了尸斑的遗体,脸部被打上了马赛克。   如果是平时,她会很快地转换过另一个频道,但是现在她饶有兴趣地看完了每个画面,并且记下了整条新闻的发生时间与地点,还有动机。   看完后,这个频道进入了夜间断播,只有白白的麻花,映得整个房间亮敞了许多,希璟愣愣地看着满屏幕的麻花,然后她吸了一口气,猛然把脑袋下垂到床底下。   床底下没有电视里播放的女尸,也没有任何异味,她安心了。自己的头发悉数倒立到地板上,自己倒像个狰狞的女尸,她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把身上的脏衣服都撕掉,然后关上电视luo睡。   翌日。   “医生,我失眠了。”希璟穿着吊带装,头发蓬松地出现在了一家私人诊所。   男医生的目光落到了她低胸的深沟下,猥琐一瞥,假装关心地问:“以前过夜生活太频繁了吧,一下子早睡会适应不过来的。你吃过其他的药物么?”   希璟嘴唇有些发白,她心不在焉地说:“我吃过一盅婴儿汤。”   男医生一怔,随即又满脸笑容:“有很多少妇都喜欢喝胎盘汤,不过婴儿汤最大功效是壮阳的。”   希璟两眼一翻,一些凌乱的发梢遮住了她的眼眸,摆直了目的:“给我一瓶安眠药!”   男医生没趣,看了希璟一眼,发现这个女孩子神智有些恍惚,衣着随便,口气更像是一个堕落的站街女,便说:“虽然我这里是私人诊所,但是给病人安眠药也是有规定的,一个患者只能拿三粒。”   希璟揪了一下刚遮到大腿的下裙,冷冷道:“三粒就三粒。”   男医生用一张小方块纸片把安眠药包裹好,递给她:“适量着吃,你还年轻,别糟蹋了自己。”   希璟鄙夷地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身材看,接过安眠药后,便直接塞进了低胸里的ru*沟里。男医生一下子眼睛就直了。   拐过另一家诊所里。   希璟依旧蓬头盖脸地站在一名医生面前:“医生,我失眠了……”   她总共去了六家诊所,赚得了小半瓶的安眠药,都放在一块,两天后,她故伎重演,终于积攒够了一小瓶安眠药。   当天夜里,她穿着内衣,用五根蜡烛cha在自己的左手指甲尖儿上,然后挨根点燃了,关掉了灯管后,五根手指像是一盏花灯,希璟饶有兴趣地看着五根手指仿佛在一点点融化,感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也逐渐在火光中升华掉了,她得到了慰藉,五根手指在黑魆魆的房间里发出五盏幽幽的烛光,这多像是一种宗教的信仰仪式啊。   她恍惚觉得,这是她发明的一个很独特的信仰仪式,以后的人要祭祀或者祈祷的时候,每个人手指间都cha着五根蜡烛,然后高高举在胸口,虔诚跪拜,这比任何宗教的仪式都要另类。   直到一根蜡烛烧到了根部,带着火光的捻子翻倒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她慌忙甩掉了,五根蜡烛都丢到了地上。溶蜡洒出很多小星点,但是很快凝结掉了。   希璟很生气的用脚踩灭了掉在地板上的蜡烛,然后去柜子里拿安眠药,她积攒了至少有五十粒,每一粒都很饱满,然后直接打开瓶子,把一瓶子的安眠药都往嘴里倒,攥得嘴里鼓鼓囊囊的,然后去洗手间,低着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服。   水一进入嘴里,一股浓重的药味就灌入了喉咙,她一下子被呛到了,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嘴里好多安眠药片被呛了出来,掉得满水槽和地上都是,她使劲嚼掉了嘴里剩下的,然后俯身一颗一颗地把掉到地上的安眠药捡起来,悉数,放入自己的嘴里。   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使命,她嚼得满嘴的药沫,这一大口在嘴里嚼了很久,没能咽下去多少,然后她吐了,哇哇地趴在水龙头边上,胆汁都快要被呕出来。   胃部在此时发生了痉挛,她抽搐了几下,然后又改用手指往喉咙深处捅去,她甚至用三根手指顶进了扁桃体,然后吐得翻天覆地。   折腾了十多分钟,希璟累了,她瘫坐在地上,头顶上的水龙头哗哗的流,她哭了,头顶上溅下来的水把地板和她的衣服都弄得湿漉漉的。希璟把两腿蜷缩起来,脸埋在膝盖里,痛苦地抽泣。   吃进去的安眠药不久就起到了作用,可是她现在却后悔了。她赶忙把嘴重新接到水龙头下面,拼命地喝水,一肚子汩汩的都是水,像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然后她用手指刮着脸颊两边的发丝,揽成一绺,然后吃面条般把头发都塞进了嘴里,她开始使劲往下咽,她要努力吞噬自己的头发,发梢刺到喉咙里面,很刺痒,她便用手帮着推,把头发往里送,头两侧的发丝和额头前面的都被嚼进了嘴里,她的嘴就像一个无形的黑洞,把黑丝都往里吸进去。 正文 第三章 心理医生   她吞下了至少有两分米的头发,因为头发无法嚼碎,她像是嚼钢丝一样囫囵吞枣地地就往里咽,脸颊被拉拢得垂直而紧贴的头发压得扁扁的。吞进去的头发很多,她快要窒息了。   希璟此时的嘴里张得很大,全部是自己往里灌的头发,喉咙也塞满了,但是无法吞进胃里,很像一个绑了黑色头巾的村姑。   她撑了一会,终究顶不住了,手稍稍把头发往外一拉,便又天旋地转地吐了起来。胃里的凉水喷得地面浑浊一片。   等吐完胃里的水,她的力气被彻底耗尽,跟烂泥一样瘫软在地。自己哭笑不得,她努力打了一个滚,把吐出来的凉水沁透了自己的身体。   这下她终于不动了。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床头总有一个小孩子蹲着,在无辜地看着她。那个小孩子很小,就三四岁光景,皮肤惨白,她走到楼梯口,那小孩子就蹲在楼梯口,她去到洗手间,那小孩就悬挂在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她问小孩,他到底是谁。小孩倏地就消失了。她看到有湿漉漉的几个小脚印走出客厅的痕迹。   然后醒来一身的冷汗,她只好开着灯。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光怪陆离的梦魇了,从人流开始后,她就不断地做噩梦,夜里很少能一觉睡到天亮。为了防止自己在梦里再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用黄色的胶布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重新躺在枕头上。   白天。   一家心理医疗诊所里。   “你最近气色很差。”医生说。   希璟衣冠不整,坐着不吭声。   医生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拉掉了窗口的所有窗帘,墨绿色的窗帘堪比百叶窗,希璟很快被一层阴影笼罩住。   “先看着这摆钟。”医生把一个架子放到她面前,挂上一颗用细绳吊起的钢珠,然后让它摆动起来,“我现在打开灯。”   整个空间里希璟的视线只有眼前晃动的钢珠,宛如黑夜。   五分钟后,医生问:“感觉到了什么?”   “唔噜噜……”希璟发出一些奇异的声音,瞳仁从注视着摆钟到两眼迷离,最后竟然是翻着白眼,医生看到她的模样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希璟像是着了魔一样,黑色的瞳仁隐藏在眼睑上,然后眼珠子全白了,跟着摆动的钢珠移动,丝毫没有听到医生的话。   这个实验进入了荒谬,希璟的面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很可怖,连医生都直战栗:“这真是邪门了,看摇摆能着魔了!”   医生去推了推希璟,希璟没有理会,她翻白着眼珠子逐渐又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感觉是有什么异物堵住了她的喉咙,医生吓坏了,赶紧伸手把希璟的两眼蒙上,希璟眼前一黯,她突然趴在桌子上呕吐了起来,一大团污秽。   再次抬头,钢珠已经停止摆动了,眼前是医生大惑不解的表情。   “女士,你没事吧?”医生拿起她的一边手探了探脉搏,发现紊乱如麻。   “我看到了一个悬挂的头颅!”希璟缓缓说。   “什么?哪里?!”   “就这么挂着,左右摇摆,它在看我。”希璟擦拭了嘴边的污秽。   “你有严重的抑郁症,已经进入幻觉期了。”医生说。   “错了,其实我没有看见,但是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希璟说。   “为什么把物品当成这样?”   “不知道。”希璟没了头绪。   “你之前吃过抗抑郁的药么?”   “吃过,我床头的抽屉里还有没吃完的。”   “以后这种药最好少吃,或者不吃。”   医生打关掉了灯,把窗帘拉开,空间里的黑暗被外面的光线充实了,各种物体映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消失了一大半。   希璟看到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浊气被冲淡,她缓了回来。   “身边有家人么?”   “没有,就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   “有丈夫或者男朋友么?”   “他走了……”希璟的口气很冰冷,但是却很无所谓,“连孩子都不要。”   “我明白。”医生稍稍点点头,诊断认为这个女孩子是因为男人的抛弃而自己糟蹋自己成这样。   “经常去参加点娱乐活动或者集会party吗?”医生又问。   “没兴趣。”   “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看到一些不想见到的人。”   “谁?”   “很多人。”   “能具体点么?”   “我说不上来,我也不想描述他们。”   医生若有所思:“想必这些人也是你幻想出来的吧?”   希璟的神情呆板着,无法臆测她在想什么。缄默了好一阵,她说:“我经常看到一个小孩,他一看到我,就对我笑,他的笑容很诡异,我看不出他为什么这么笑,而他的面孔跟他一样。”   “哪个他?”   希璟顿了一下:“我男朋友。”   “我猜得没错的话,也许你们去堕过胎。”医生做了个推测。   希璟没吭声,用舌头在口腔里捣鼓了一下,脸颊边隆出一团肉。   医生的嘴边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这样吧,我给你看看一些面孔。”医生起身从身后的书架子里筛选出一本很大的书籍,然后放到希璟的面前打开。   这本书是记载全球各个国家,人种,小地方等孩子们的微笑。书名《ThesmilingfacesoftheEarth》(《地球的笑脸》)。里面的图片都是各个不同小孩子的笑容,有天真的,无牙的,烂漫的,喜悦的,哀怨的,呆板的,机械的,无奈的……   图很大,一页一张,像是一张真人大小的脸。拓印在光滑的厚实的油纸上,丝毫毕现,栩栩如生。   “能看得出,哪个孩子的面容像你看见过的那孩子?”   希璟埋头一张张地翻,眼前如一群孩子在围着她笑,她听到了他们的笑声,每翻动一张,就有一声清脆如铃铛的笑声。希璟的动作急遽起来,她飞快地翻阅着,眼前一张张孩子的笑脸从瞳孔里稍纵即逝,而在耳膜边,一大群孩子的笑声灌入,她感觉整个诊室里都是孩子。   “女士,女士……”医生叫唤她。   希璟脑子里空白了,乱哄哄的,一大本厚厚的书籍很快被她翻到了一半,孩子们的笑声都藏匿在书籍里,这本书就如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所有的东西都图穷匕见了。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呼吸都急促了。   “女士,女士……”医生看出有点不对劲。   希璟瞳仁扩散开来,感觉自己的整双眼睛成了墨黑色,她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里,眸光的视线把书本拓成一个极深的凹槽,那里就如一个房间,没有窗牖,没有出口,没有光线。是一个紧密的囹圄,连空气都凝结住了,她在囹圄里看到连自己的双脚都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攀附上自己的脚下,是那些孩子们的手,是那些孩子!   “啊!”希璟抓住一页油纸撕掉了,但是那声音尤萦绕耳边挥之不去,于是她使劲地揉,想把声音揉碎,揉烂,她感觉到这张纸被揉皱后,那孩子像是被她掐得奄奄的,他再也笑不出令她抓狂的笑声来。   “女士,你怎么了?”医生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希璟又撕掉一张油纸,然后攥在手心使劲地揉搓,她分明感觉到在黑暗的囹圄里,那些攀附在她脚下的小手们越来越少,她不想让他们爬上自己的脸庞上来,她得整死他们!   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在希璟的视线与意识里,医生没了踪影,他没有站在孩子们中央,就她一个人,那本书籍成了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们都逃离了出来,蜂拥朝她身上挤,他们都带着笑,天真的,无牙的,烂漫的,喜悦的……但是她看不见,她挣脱不开他们,她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无数的蛆虫所覆盖,她要被侵蚀了!   猛然间,一团爆裂的光芒炸进黑色囹圄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消失了,空寥寥的,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都是那些小手抓出的血痕,琳琅满目,歪七八钮,很多皮肤都皲裂了。   “女士!”医生夺掉了希璟手里的书籍,用台灯罩着她的脸庞,并努力抓住她的手,希璟此时正用自己的指甲把自己的大腿刮得鲜血淋漓,猩红色的指甲陷入皮肤扯出一条条触目惊喜的血迹。   渗出来的血把自己的轻纱裙丝边染湿了,希璟被医生遏制住,她莫名地抽搐起来,又开始往外吐污秽,喷得自己嘴边和胸襟都是。   医生用桌子上饮用的茶水洒在她的脸上,这次她清醒多了,一脸的茶渣。   “女士……”医生帮她抹了抹,又用纸巾擦拭她的污秽。   “医生,你身后有人……”希璟突然说。   医生一怔,回头看了看,身后是一大木质书架矗立顶到了天花板,旁边是几株喜阴植物,除了自己的桌子和椅子,一切都是空荡荡的,窗帘也打开了,什么都没有。   “女士,你幻觉了。”医生说。   “真的,他们就在你的背上……”   医生眉头一蹙,伸手朝后背抓了抓,没感觉什么异样。   “医生,你快点甩掉他们啊,他们就趴在你的后背,还有脖子和后脑勺也是!”希璟急了,大声地嚷道,“那些小孩子,都一个面孔!” 正文 第四章 逃离住宿   医生彻底懵了,他想起一招抑制精神失常的方法,慌乱中,他在希璟的神阙穴位挤压,神阙是人类出生前的命脉,总领一身的阴经,这一挤压,希璟大叫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的瞳仁缓缓收缩回来,黑色的边缘褪掉了颜色,瞳仁被收缩成原来大小,她眼前的所有物体都荡然无存,没有孩子们的笑脸和笑声,只有一个一脸茫然的医生。   “怎么样?”医生关切地问。   她低头看到医生正用手指压着自己的肚脐眼,赶紧推开了他。   “这是神阙穴,上联心肺,中经脾胃,下通肝肾,我只是把你的神精给捋通了。”医生说。   希璟把脸转向一边,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的污秽,而且大腿血迹斑驳。   “我……”希璟把裙边攥在手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病情很严重,先去洗手间那边清理一下吧,我这里有些简单的药品,等会帮你处理一下这些皮外伤。”医生道。   “不用了,我,我回去了。”希璟低着头,趔趄着往外走。   “女士,你得找一个人陪陪你。”医生在身后嘱咐。   外面是刺眼的阳光,街衢上人来车往,行色匆匆,声音很聒噪,世界在周而复始地捣腾。   希璟晕沉沉地往前走,一个搁置在外面的抽风机在她大腿处喷出一股热流,她感觉到大腿的伤痕一下子灼热火辣,她有些憎恶的赶紧走开,然后找了家超市,发现门口的头顶上是吹冷风的,她便站在这家超市门口,然后站着不动,让冷风徐徐给自己醍醐灌顶。   冷气在天灵盖沁入,她蓬松的头发里都是寒气,希璟感觉舒服极了。上身每个毛孔都得到了洗礼,感觉像是站在冰箱里,跟着冰冻的各种食物融为一体。她成了冰箱里的一部分。   啊——砰!   在她面两三米远的地方,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砰然而止。周围都惊呼,她睁开了眼睛,前方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脑壳迸裂,白浆和血迹湿透了衣服与头发,呈大字型地趴在地上。   一个少妇摔死了。   从几层楼高的窗口上坠落,但是这不是富士康,这里是一家大型超市。   希璟没有看见她的脸,她发现少女的脑浆都溅到了她的纱裙上,周围人先是散开然后又围成一圈,有的不断地用相机拍照,有的拨打120,有的看傻了。一个孩子和母亲从超市门口出来,被母亲用手遮着眼睛,然后匆匆地带着离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因为少妇的死状惨不忍睹,头部先着的地,脸有半边都摔扁了,头发压在地上,仿佛陷进了地里。   希璟槑槑地看着,先是开来了一辆警车,然后一个警察用白色粉笔在少妇的身体四周划下摔下来的轮廓,然后直到一架救护车来到了现场,但是已经是无力回天,警察示意着医生把尸体先抬走,两个医生从车上抬下一具担架,开始去翻动女尸,想把她往担架上抬。一医生抓住少妇的肩膀,一个抓住她的腿,这么一抬,少妇的头往下一垂,脑袋竟然一股子的红白相间的脑浆往地上倾泄,感觉是一个腐蚀了许久的香瓜,侧漏了里面的液体。   周围人都捂鼻遮眼,希璟没有什么反应,她把两片嘴唇吸到嘴里,然后轻轻咀嚼。   地上只剩下一个鲜明的人形粉笔轮廓,少妇被抬上担架,希璟终于看到了她的面容,脸一侧完全坳进去了,头发紧紧黏着,另一边脸竟然看着这么熟悉,却又无法认得出她是谁。   然后她把视线转移到两个抬担架的医生上,发现这两个医生的双眸竟然和少妇的双眸一模一样!   希璟失声地叫了起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然后面面相觑,希璟一下子窘态了,警察走到她面前,很有礼貌地问:“女士,你认识这死者么?”   希璟昂起头来,发现这名魁梧的刑警面部轮廓深邃,目光犀利,薄薄的嘴唇,他的侧脸有一颗黑痣,她先是怔了一下,看着他领口的一颗纽扣,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警察对她一笑,说:“你先离开这里吧,希望你不要留下阴影。”说罢他转身指挥其他人做事去了。   希璟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感觉莫名的熟悉,她见过这个人?   随着死者地带走,周围都散去了,一个医生在临走时,还用一把薄薄的片状硬板刮掉了遗漏在地上的脑浆也血液,放入一个塑料袋子里,丢到了车子的后厢上。而这个袋子希璟熟悉极了,这是她装过自己腹中胎儿的袋子,现在还搁在冰箱里呢。   超市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很多白色的石灰,洒在有脑浆和血迹的地面上,遮盖掉了液体和气味,然后又用一个铁制簸箕铲掉。   知道突发事情的人几乎都走了,没有知道的人继续从四面八方赶来,走进超市,在经过一团白色的石灰粉痕迹前,他们会放缓脚步,面带疑惑地看一眼,女孩们会故意跳跃过这个白色痕迹,或者绕道走,男的径直踩到这个白色痕迹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超市。   希璟有些揶揄那些故作淑女的女孩子,她缓缓走到那个白色痕迹,然后俯身模仿着少妇摔死的姿势趴在地上……   这个月,希璟搬出了原来租房的地方,因为她一到晚上,就会开始噩梦,而且变本加厉,夜里她几乎都是在梦魇中惊醒,一身的汗,胸口起伏得厉害,要窒息了。   东西不多,两个大皮箱,能装完了,其他无关紧要的全部丢弃在原地,在收拾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夹在书本上的相片,是她和熙的合照。两人偎依在一起,然后做出鬼脸的合照。   她越看越发觉得这男人陌生,甚至看久一点时,自己竟然无法认识这个男人。本来想丢弃的,但是她才发觉,自己的初吻初恋初夜都给了这个男人,总算有些不舍与不甘,又很矛盾,她便把这张相片放到了箱子的最下层。   打电话预订好了,这间房子很偏僻,这也是希璟所要的,她本身不喜欢嘈杂的生活,她喜欢静谧,喜欢清新,喜欢空旷,相对鳞次栉比的大城市里,她更青睐于这地方。   接过房东的钥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希璟拉着两个鳄鱼皮大滚轮箱子,推着门进入了自己的租房。   “这里之前是一对情侣住,刚刚搬走。”房东说。   希璟点点头,收起了皮箱拉杆,环顾四周,是一房一厅一厨一卫,很简洁的单人房租。环境还好,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女人常用的香水味。   “如果有什么不妥或者其他的,你可以打我的电话。”房东把一张小纸条递到她手上。   “谢谢。”希璟说。   房东离开了,她关上了门。把大厅和房间的窗帘都拉开,这里两边都向阳,光线很充裕,窗外是几条蜿蜒的小巷和些许植物,还有路灯,而房间的窗口不远是一栋建筑,但是隔得相对远,没有遮阴,对面几个窗口还挂着一些晾晒的内衣和床单。   这里是三楼。   虽然周围环境不太好,但是落得清幽,毕竟是郊区末巷,房租价格也很便宜,她决定住下了。丢下皮箱,她便倒头躺在床上,是一个双人床,跟自己以前和熙睡的双人床一样宽敞。她有些莫名的孤单了。   白天的疲惫与慵懒让她逐渐阖上了眼睑,这一睡,再醒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之时,外面零星地亮起路灯与住宅发出的灯光,对面不远的建筑像是打了马赛克,窗口都毫无顺序地开着灯,估计有些人还没回来。   窗口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大大咧咧的咒骂丈夫的粗鲁话,几句话后又趋于平静。   希璟突然觉得饿了,她发现这里没有冰箱,在厨房里只有一个抽烟机,连煤气炉都没有。在砧板水台下还放着一个没有倒掉垃圾的篓子,里面有几个蛋挞包裹纸。   她计划着先洗好澡,然后去外满找家馆子吃顿晚餐。   但是连香皂都没有,她走进浴室,看到浴室的墙壁凹槽里放有一小包女xing用的洗阴液,她只觉得很恶心,便把它丢进了垃圾篓里。   没有沐浴露,就这么用水冲一阵吧,倒也凉爽。   她连衣服都没有脱,站在莲蓬喷头下就拧开了水闸,喷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缝隙,响了几下,水柱才变得流畅起来。希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头顶,喷头竟然是红色的,也不知道先前那对情侣什么嗜好,喷头顶上是一盏四十瓦的电灯泡,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了,光线被包裹着,有些昏黄。   对面不远的楼房里,有一件房间的窗口关上了灯。是正对面的三楼。   抹干了头发,换了干燥的衣服,希璟带上钥匙,往外走。   这是郊区,没有太热闹的夜市,路边零星的摆水果和香烟摊子,还有些烧烤的。走过香烟摊,希璟的烟瘾就来了,她买了一包薄荷型低焦油女xing用烟,边抽着边走。   不觉看到眼前一家小排档,里面有自助餐,已经没有食客了。   “美女,要吃点什么?”一个收银台的男人跟她打招呼,她瞥了他一眼,长得敦厚老实,但是笑起来竟然如此猥琐,她不想在看到这张龌龊的笑脸,赶紧走了。   两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一个电线杆旁边抽着烟,看到希璟走过时她们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希璟也在抽烟,她抽的是豪华烟,但是看起来却很落魄,头发蓬蓬的。 正文 第五章 诡异八音盒   希璟瞥了她们一眼,就看到她们身后的电线杆上钉着一个自动的避孕套销售箱。两女的若无其事地在聊天,衣着很暴露,路灯下很妩媚。一大一小,比较老的可能有三十岁,胸口纹着俗气的玫瑰图案。小的耳朵上挂着很大的耳环。她也就是看了两女孩一眼,她们其中一个就精明了,朝着希璟抛媚眼:“美女,怎么样?”   希璟一怔,原来是红灯区的站街女,想不到这边郊区还有这样的行业。比价另类的是,这里还有做女女的行业,简直是来者不拒。   打招呼的是小的女孩,比较丰满,她化妆得很浓,眉毛敛得柳细,胸口比希璟低多了,沟里估计能夹个手机。后背两根吊带,然后白花花一片嫩肉。   希璟吐了一口白雾,打量了一下这女孩,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出头,眼黛熏得妖娆。女孩看到希璟搭理她,便笑着搭讪:“我比男人娴熟多了。”   感觉这女孩的口气和她的年纪很不相符,不过女孩看起来很开放,她故意用舌头tian了一下红艳的嘴唇。然后对希璟表现出好感。她的举动是搔首地朝希璟脸上吐了一口白烟。然后很期待地看看希璟有什么表现。   希璟缓缓地吸了口气,然后露出笑靥,又冷不丁地甩了该女孩一巴掌。   啪!在巷子里显得尤为清脆。   女孩子一个踉跄,另一个老女人赶紧过去扶住,然后她们站街女的本质顷刻间露了出来,边粗口詈骂着边赤胳膊冲了上来:“我X你个XX!”   希璟很快被这凶悍的女人所覆盖,她被对方扯着头发,仰面扑倒在地上。对方开始想撕掉她的衣服,一般骂街女的攻击伎俩不外乎先让对方出丑,然后再收拾一顿。   希璟的肩带被扯掉一根,她的文胸被漏了出来,对方不依不饶,继续抓着她的裙摆往下拉。希璟想到手里还拿着一根香烟,便拿着烟头对准女人的胸口烫了过去。烟头正对准她胸口的玫瑰,女人大叫着用手直拍胸部,抖得身上波涛陷涌。   本来白红相间的肉玫瑰就多了一个焦黑的图案。   希璟低头一看,手里的烟头都灭了,半截香烟捻得歪歪的。这攻击力实在够呛,老女人都抓狂地朝自己的胸口猛吐口水。   两女人这回是铁定了要将希璟置于死地,两人凶神恶煞地朝她扑上来,指甲,牙齿,高跟鞋,女人能用上的武器皆数使了出来。希璟抱着头部,蜷缩在地上,任这两个女人蹂躏。   小女人用手里的皮包朝她的腹部一直砸去,嘴里唾骂着:“jian人,jian女人,去死!”   希璟只感觉身上被撞击得很痛,但是在双手护住下的面孔,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被烟头隆了胸的老女人很不解气,特意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然后拿着尖锥的鞋跟往她身上戳,后来又跟钉钉子一样往下扎,每钉一下,希璟的后背就凹进去了一个小坑,带着衣服陷进去。   “嘿,你们住手!”一个男人路过,在这条小巷看到了她们。   老女人拎着高跟鞋,抬头一看,是个还算英俊的男人,穿着皮鞋,衬衫领带,右手带着一块银色的手表,西裤烫得笔挺,然后自己的习惯还改不了地说道:“想让老娘陪你,我先收拾完这jian人再说。”说罢高举起了手里的高跟鞋。   但在是下落的时候被一支有力的手给接住了,老女人一怔,昂头眉头蹙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女人,何必这么为难。”男人的声音很有磁xing与魅力,口气说得阴柔。   小女人都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了。希璟的眼睛从手臂里漏了出来,偷偷瞄着。男人很高大,路灯下面容深邃而刚毅,嘴边带着邪邪的笑容,貌似很坏,但是对女人又很好的男人。   老女人本就水xing杨花,见到点条件好的男人,两腿都发软了,嘴里不忘调侃:“我不为难她,你倒为难我了……抓我这么紧干嘛?”   男人一笑,放开了她的手,缓缓道:“我逮捕歹徒习惯了。”   两女人一听,悻悻地赶紧离开。老女人连鞋都没有穿。   希璟想挣扎着站起来,一支手递到了她的跟前:“你没事吧?”   希璟本不想拉着这只手站起来,但是神使鬼差地把手搭了上去。那只手很有力,一下子把她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谢谢。”希璟低着头说。   “我叫凯风。”男人说。   希璟并没有打算要跟他做个认识,但是人家为自己解了围,这么走了,有些过意不去。   “我叫希璟。”   “你是要去补充晚餐么?”凯风又露出女人无法抗拒的微笑,希璟甚至觉得他恍惚有自己男朋友熙的影子。她耳根稍稍一热,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你怎么知道?”   “呵,这里的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去菜市场。”   希璟瞟了他一眼:“哦。”然后扭头走开。她踽踽快速离去,没敢再回头看那个男人,生怕自己被勾了魂般。   这一晚她去超市买了些泡面和火腿肠,还有一些简单的成品配料,就这么混淆在一块,打发掉了晚餐,包装袋等垃圾就直接丢到地上,吃饱了,胃酸竟然翻腾上来,她喝了一大杯雪碧压了下去。   隔壁房间传来黄金时档庸俗的泡沫剧打情骂俏的台词,她无聊地看到窗外,对面不远的建筑三楼,也打开了灯光。这栋楼明显要比这里高出一截,所以看对面的三楼很像四楼这么高。   那间房间没有人影,她走到窗口,然后仔细看那窗口,总感觉有些异样。看了许久,她没能觉察出什么,就是一帘轻纱在玻璃窗口潺潺游动,然后里面空荡荡的。   房间里沉寂异常,想用手机听一首歌,电不够了,希璟想起带来的皮箱里还有一只八音盒,这是熙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不过声音太过于单调,她就听了一次,然后丢到了箱子里。   这只八音盒不用上电池,是拧发条而已。也许她很需要一些音乐或者其他的声音来弥补这个沉寂的平衡。掏了掏,果然还在,攥在手里像个水晶球。里面有三首歌,拧实了,能听十分钟。希璟一直没听明白里面这三首歌到底是什么。其实她也就听过第一首,然后没趣就关掉了。   希璟把八音盒拧好发条,放到桌子上,然后开始听第一次没有听完的音乐。八音盒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仿佛某人在打着节拍。希璟把身子靠在窗口上,看外面的风景。只是半分钟,她的脸色就僵了,而且逐渐发白。   她听到了什么?!   是八音盒的声音而已。但是这个声音竟然不是从桌子上的声音发出来的,而是从窗口不远对面的那件空房子发出来的!   八音盒在运作,但是声音却离奇地消失了!天方夜谭地从对面三楼的窗口传来……   希璟风化在窗口,左耳是几米远的桌子,右耳是几十米远的窗口,这个音乐穿越了,就这么离谱地兑换了空间,扭曲了方位,而希璟就站在中间。   她没敢动,看了看桌子上的八音盒,又看看对面半遮掩的窗口,她霎时间懵了,对面窗口上什么时候又站着一个女人,头发蓬松的女人,穿着吊带装,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这不是自己么?!   对面的自己也表现出极大的恐惧感,希璟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莫名其妙的去到了那件空房间里,真正的‘自己’是在对面,对面才是自己的住房。   她所站的地方是有半遮掩的窗口边上。后面根本没有什么八音盒,桌子上空无一物,而八音盒的真正来源,是对面的‘自己’房间里发出来的……   “啊!”希璟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   兜兜搭搭叮咚卡拉……   八音盒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尾音拉远得仿佛是进入了天荒地老,进入了千年冰窖,里面只用用阴魂的孱弱的力量才能演奏得出的旋律,这个旋律又缓缓从遥远的地底下bi近,飞速地bi近,然后顷刻间钻入她捂着耳朵的手指缝里,灌入了耳膜,那么张力,爆裂,呼啸,就像是一个人死了,然后入殓师用冥铃在她耳边摇曳,她崩溃了。   希璟摸索着窗口,她的脸庞从窗口上往下探,在楼底下,她看到在水泥板上有夜光的笔画轮廓,一个人形的轮廓,那不是那天白昼里她亲眼看到的少妇坠楼的死后轮廓吗?手搭在天灵盖上方,脑袋半侧着,一腿弯曲,简直一模一样!   她看到了那张崩裂出红白脑浆与血迹的脸,凹塌的脸,沾满液体的头发的脸,那就是自己。上次只是一个预告,一个谶言,这回是真的了。   这是属于自己归宿的葬身之地呢,希璟魂不守舍,她两眼飘忽了起来,失神地翻出白瞳,一脚抬起往窗口外面搭去,鞋子磕到铝合金窗槛,往楼底掉落了下去。几秒钟才听到很清脆的啪啦声。 正文 第六章 邂逅男子   “熙,救我……”希璟恍惚中感觉身后有一个人在帮忙推她,扶着她用力朝窗口外面爬,她很不情愿地伸手往后面推,但是什么都摸不到,在残念里她竟然想起了男友熙,在她打掉了孩子后,她就想到了死,可是现在她不想死,怎么这么矛盾呢?   绝望!   她用力地把指甲挂在窗口,石灰墙上划出几道清晰的痕迹。小指和中指的指甲都掰断了,往外面翻着。   “不要推我,我不想死……”希璟哭了起来,她死死地趴在窗口上,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搭在外面了。楼底下地板的人形轮廓是那么的清晰,就如刚刚为她准备画上去的。   “跳下来吧,亲爱的。”那个白色人形竟然朝她呼唤,它甚至站起来身体,把双手举起来,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这个位置很适合你。”   “不,不……”希璟神经彻底狂乱,那个轮廓空洞洞的,就完全是一个轮廓,跟自己身材丝毫不差轮廓……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啊——”   碰!   一个声音在楼底下响起,但是却有些遥远,希璟头一闷,她睁开了双眼,看到楼房对面的‘自己’已经翻身跳了下去,然后摔倒了水泥板上,‘她’死了……   看不到任何表情,她一手搁在头上,一脚弯曲,脸侧着,白色的人影轮廓没有了踪影,一切都变得静穆起来。风煞煞的拂过,几颗绿化树在窸窣抖动。周围还是好好的,偶尔几声狗吠,人的对话。   希璟的胸口急遽起伏,她的瞳仁硕大,神经和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眶,喉咙干得很,像是所有的可怖都演绎完了,可又像是刚刚开始。   她回头看了看房间,在白寥寥的灯光下,物品都映出真实的轮廓,八音盒还在桌上,但是音乐已经播放完了,它死寂地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希璟的后背贴在窗口边上缓缓坐滑了下来,她忍不住啜泣,用手捂着脸庞啜泣……   翌日,希璟买回了很多家具,厨具,打电话给搬运公司用车拉到了楼底下,东西很多,搬运公司的人竟然只负责把东西搬运到楼底下,然后卸完就离开了。虽然就三楼,不高不低,但是把一些大型的家具往楼上搬,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吃不消。   “这搬运公司可以去死了!”希璟诅咒着。   “美女,用我帮忙么?”   希璟正在发愁,一个男子向她搭讪,她不禁抬头一看,很眼熟的面孔,白衬衫,烫得笔直的西裤和铮亮的皮鞋,嘴边挂着邪魅微笑的男人。   她铁定是见过这个男人,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邂逅他的。男人对她温柔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是凯风。”   “凯风?”希璟狐疑地看着对方,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身上还痛么?”男人依旧微笑着。   原来是他……希璟一怔,想不到自己的健忘症够厉害的,就昨晚的事情第二天便完全没有了迹象。   “我帮你吧。”凯风抱起一个小型洗衣机,“你住在三楼6号房间里,是吧?”   “你怎么知道?”   “呵,我当然知道。”   有了凯风的帮忙,希璟的工作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凯风的身体很健实,搬重物像是拎玩具一样,她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两人便把家具都搬回了租房里,一些大的辎重物品,两人则慢慢抬着,然后放入了房间和大厅时,凯风很娴熟地帮她安装,清理,摆放。   希璟不喜欢太白的墙壁,她总觉得白色的墙壁会让自己跟住在病房里一样,她让凯风用大幅的海报和壁纸遮盖了起来,看起来整个空间不是那么压抑了。   干完所有活儿,租房里焕然一新。   “喝杯水吧。”希璟拿着一个纸杯递给他。   凯风的手很脏,不过他毫不在意地接过,然后把杯子里的水仰脖灌进。   “你一个人住?”凯风喝完,轻轻一捏,纸杯在他手里扁了一些。   希璟点点头。   “这里环境不错,向阳。”男人说。   “你先去洗一下手吧。”希璟的目光落在他沾满灰尘的手上。   “哦,那是。”凯风若有所思朝洗手间走去。   希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后背跟男友熙一模一样,他走路的方式,说话的口气,举止的态度,几乎就是她刚邂逅的熙,这种男人对女人杀伤力太大,女人根本无法招架。她很害怕接下来她就成了他的傀儡了。   “我觉得你可以在浴室装上一面镜子。”凯风洗完手走出来,对她轻松地说。   “是么?”希璟把目光移到别处,不敢与他的眸光对视。   “呵,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想我该离开了。”凯风耸耸肩,没有介意希璟与他尴尬的气氛。   “嗯……噢,今天很谢谢你。”希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已经发觉自己身上有些部位不听使唤了。   凯风走到她跟前,然后稍稍低头看她。希璟有些发懵,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干净的皮鞋,那个男人就站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想要干什么?   希璟僵僵地站着,心脏开始跳动得厉害,她低着头,没有动唤。凯风的头低下来,她的心简直用小鹿乱撞来形容,没想到凯风突然从胸口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希璟一愣,看着他手中薄薄的纸片,然后目光随着他的纸片停留在他胸口的第二颗纽扣上。最终她接过了。   就这么一刹那,凯风突然抓过她的手,然后把她的腰楼主,疯狂地亲吻她,并且急躁地扒开她的衣服,把她扑倒在了大厅里,她不知道是该顺从还是反抗,这个男人的臂膀孔武有力,她被搂得喘不过起来。他的动作就跟熙一样,在感xing时失去理智,粗暴,狂野,肆虐,贪婪,他不顾一切地攫取她身上所有一切。   希璟不知所措起来,她被眼前这个突如狂风暴雨来临覆盖般失掉了抵御,她的指甲陷进他的皮肤里,但是她根本无法挣脱这个男人,反而更有种莫名的渴望与满足。   “希璟?”凯风敲了一下她的头,希璟一下子惊悚了起来。   “发什么呆呢?”凯风笑着说。   希璟凌乱了,她瞟着身上完好的衣物,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只是一个幻觉,却是那么bi真,虽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她明显感到自己身体发热了,某些部位岑出了冷汗。她不由得用手攥了攥自己的裙摆,这个动作是希璟紧张或迷惘时的习惯。   凯风没有对她做什么潜意识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敏感的调侃,把名片递给她后,就这么走了。   直到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凯风出去关上了门,希璟还一脸的茫然。手中的名片似乎还留有余温。   租房里重新有了熟悉的感觉,希璟没事时可以看看电视,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吃爆米花和薯片,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跳个蹩脚的芭蕾舞。   希璟决定去找份工作,然后结束自己荒诞不经的生活,她去应聘了一家美容公司推销员的工作,这份工作不赖,希璟本来就天生丽质,身材高挑,皮肤姣好,她很快被录用了,她成了兼前台的工作人员。   每天来采购美容护肤品的人很多,希璟每次都是很谨慎地去观察一些情侣或者夫妻,她常常把目光停滞在那些男人的脸上,然后莫名地发证,这不免引起那些女人的不满与不良揣测。然后她们经常当着众人的面鄙夷唾骂希璟,男人们则尴尬地拉着自己的女人,匆匆离去。   希璟自己也搞不通,她怎么会是这样子,但是她开始有个懵懂的顾虑,因为她逐渐发现,自己所观察的每个男人,几乎都是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些男人们千遍一律,有完好的五官,她甚至无法甄别谁跟谁有什么区别,连那几个男同事,她都得用一些另类的办法去辨别他们,如头发的长短,身高,黑痣,甚至牙齿的迥异等等。   事情的糟糕程度还远远不止,这些天,希璟突然又发现,连女同事们的面孔都开始趋向男人们的同一张面孔,她们也都长着一副一模一样的面孔,然后穿着制服,庸庸碌碌在她周围穿梭。   希璟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买了好多治眼的药物,晚上回去时,把瓶子口用剪刀剪开,然后一滴滴地往眼睛里滴,浓烈而刺激的液体滴在眼膜上,火辣辣的痛,第二天起来,整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甚至红肿起来,但是一走到了外面,人们的还是一如既往,他们都带着同一张面孔,卖包子,等公车,吃早餐,站岗,走动……   希璟只好戴上了有色眼镜,然后去坐公车上班。   “姑娘们,今天咱们来学习一下关于化彩妆的技巧。”组长戴梅跟她的下属们交流化妆经验,戴梅在公司里算是老员工了,虽然她年纪有些大,但是她却喜欢同事们叫她傣妹,她是傣族人。   希璟记得她有些深刻的原因是她的身材比较臃肿,但是皮肤很白嫩,她喜欢潮流,时尚,三十几岁跟二十多岁的皮肤一样光泽。她讲话总是轻佻慢捻,口气慈和,牙齿整齐洁白,年轻时是个典型的模特女。   戴梅让一个年轻的女员工作为她的授课工具,这女孩儿是瓜子脸,皮肤细腻,是个苹果女孩,身材不亚于希璟。 正文 第七章 视网膜的错乱   同事们开始围聚在她们俩的周围,希璟咱在躺着的女孩的脸边,戴梅组长开始一瓶瓶化妆品介绍和涂抹在女孩的脸上。   “这是茯苓膏,先垫上一层很薄的珍珠银耳营养霜,然后再把茯苓膏遮盖上去,有美白和保养功效,一举两得哦。”戴梅把药膏轻轻揉抹在女孩颀平的额头上,边作介绍。   周围的同事们都在点头,虚心听取教诲。希璟盲目地跟着点头,她的眉头开始腾起皱褶,好几次使劲眨着眼睛,她发现,躺在睡椅上的女孩儿竟然是一张塑料模特的面孔,像是一只玩偶一样,戴梅组长不管涂抹什么化妆品,她的面色始终如一,一张塑料膜而已。   再抬头看看四周的人,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一张与躺着的女孩一样的面孔,她们机械地点着头,嘴巴张大着,有时候露出一样的面孔,这简直都是一张模具里拓印出来的。   “组长,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洗手间。”希璟低着头说。   戴梅头一抬,看到希璟脸色惨白,而且额头和鼻尖竟然冒出些许细微的汗珠,连呼吸都变得急遽了,不由得疑惑与但又起来:“希璟,你,病了吗?”   周围的女孩子们也都朝她看去。   希璟摇摇头:“我只是现在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戴梅停滞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快去快回。”   “哦。”希璟慌忙离开了。   她奔到一个窗口边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觉得自己见到的尤其恶心,世界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工作人员从她身边走过,她不由自主地侧过脸去不敢看她,她生怕她见到的又是一张已经在眼里晃悠了许久的面孔。   希璟变得警惕,甚至神经质起来,站了一会,她悄悄回头来看了看这条长廊,不时有人进出,走过,而且都是同一个人!她们只是穿着不同的衣服,做着不同的发型,CAO着不同的口音在有说有笑,自娱自乐。   “不!”希璟匆忙转过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心里唠叨着,自己病了,自己病了……   忽然间,她睁开了眼睛,然后颤抖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手上涂着油光的指甲油,徐徐把手指朝自己的眼睛靠近,然后把三根手指掰下,剩下两根手指的指甲尖靠到了自己的瞳孔前……   要不要戳瞎了自己?完后完结这个扭曲变异的世界?也许,没了视线,自己估计能过得好一些,所有的幻觉应该也就销声匿迹了,现在她几乎能疯掉,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梦魇中度过了几个月而无法苏醒过来,她该结束这个梦魇,她被bi进重生的涅槃。   现在就要苏醒,对,苏醒……   希璟睁大了瞳孔,右手的两根手指发硬,她屏住了呼吸,瞳仁因为凝视在两根手指尖上,变成了斗鸡眼,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又把左手的手指按在两眼的眼袋下,然后用力往下拉拢,强迫自己睁大着眼睛。   在眼睛面前,指甲赫然显得是那么尖锐,锋利,刚硬,只要往前一些,指甲就如戳穿豆腐一样,滋一声,然后液体四溅了,希璟笑了,笑得阴鹜,笑得诡异,她瞳孔一散,眼前的指甲像是两根尖锐的冰棱,直穿瞳孔,视网膜穿透,巩膜破裂,虹膜,睫状体,脉络膜都轰然解体,她的瞳仁完全穿透了,视觉中枢彻底瘫痪,房水和晶体内容物以及玻璃体跟着血迹外溢出来,沿着她的眼袋和眼角往下。   世界坍塌,终于还原了本来的面目。   她成了一个瞎子,两眼被指甲尖戳穿的窟窿,血迹斑驳,细嫩的皮肤上沾满着粘稠的晶体内容物……   她并没有拯救出自己的世界,世界没有澄清,反而黑暗下来,那些人还是跟往常一样,可是,希璟连辨认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没有了眼睛。   “快看,楼下有帅哥!”两个女孩儿挤到希璟旁边,从窗口往下俯瞰。   希璟打了一个激灵,转脸去看这俩女孩,她们穿着工作服,细腻的皮肤,翻卷的睫毛,耳垂下晶莹剔透的饰物,真真切切!   这是怎么了,希璟赶紧低下头来看自己的两根手指,一点血迹都没有粘上,她眨了眨眼睛,眼睑顺着凸起的椭圆状眼球润滑着开阖,自己的瞳孔完好无损。她再次幻觉了!   两女孩没有注意到希璟的不妥,继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楼下走过的一位年轻小伙子,然后指指点点。   希璟连忙跑去洗手间,然后打开水龙头,把大量的冷水往脸上泼,并且睁大着眼睛泼,冰凉的水洒在瞳仁里,眼前的视线模糊了,她又把自己的脸庞朝水龙头底下低去,然后让水龙头的水径直朝着瞳孔冲刷。   冷水压在瞳仁上,希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凹陷进去了。   足足半分钟,她才猛然从水龙头底下站直了身体,眼睛被冷水冲得红肿,她眨着眼,液体朝脚下滴溅,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凉水。希璟喘着气,看到眼前的水台玻璃镜迷蒙一片,她用手抹了抹,镜片上发射出了她的样子,希璟盯着镜片里的人,然后把脸缓缓靠近镜片,镜片里的人也缓缓地朝她bi了过来。   直到自己的鼻尖顶到了镜片上,对方才停止了bi近。希璟和影子接触在一块,两方都瞪大着眼睛,两双瞳孔近在咫尺。   希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睑时,她发现,镜子里的人竟然从来就没有闭上眼睛,她伸长着脖子抵在镜片上,两眼呆滞,鼻梁在玻璃前平榻,希璟晃动眼球的时候,它根本就没有跟着动!   里面的她瞪着空洞的瞳仁在注视希璟,须臾,那双瞳孔里竟然缓缓凹陷,在眼白中间的黑瞳里缩进去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然后在里面汩汩地溢出血水和晶体内容物起来……   希璟看呆了,那双凹陷的眼珠靠得如此之进,血水和晶体内容物隔着一层玻璃缓缓往下流淌,像是沾到了自己脸颊上。希璟失声叫了起来,她张大着嘴巴看着镜子里面的人,里面的影子并没有张大嘴巴,而是变幻出一个狰狞的笑脸,一张满脸血迹的笑脸,一张被戳穿瞳仁的笑脸,希璟甚至听到里镜子里面森然的笑声,她一下子把贴在镜子上的脸往后一缩,没想到,里面的人并没有后缩,居然跟着希璟的脸颊紧贴着从镜子里穿透了出来,它黏在希璟的脸上,睁大着凹陷的瞳孔对希璟笑……   希璟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抓着这个伸出来的头颅,使劲往后拽,把它的头发扯出一绺一绺的,发根都带着头皮往下掉,但是她依然没法掰开这个可怖的头颅。希璟疯狂起来,这张脸颊宛如千年古尸的面容,准备要兼容融化到她的脸颊里,然后合成一体。   “我只是你的第一张遗容,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含糊阴森的声音从那张脸里发出。   “我没有死,我不想见到我的遗容!”希璟把指甲抠到对方的两只眼睛里,然后往后掰。那个头颅竟然如此坚韧,扯得希璟的脸颊生痛,希璟用力掰开的时候就好比在撕开自己的脸颊。   “你离不开我的……”那张脸再次说话。突然,贴在希璟脸上的面容张大了嘴巴,一下子把希璟的脑袋都咬进了嘴里……   漫长的黑暗,宛如堕入泯灭,从泥茧破壳而出。   希璟在混沌的空间里游弋,她找不到光线,触摸不到任何边际,肌肤表面总有看不见的衣物在潺潺蠕动,但是手一摸,什么都没有。自己像是漂浮在几十亿年前没有爆炸的混沌里,那么荒芜,那么迷蒙。   又仿佛是停留在母亲的**里,浸泡着襁褓里的羊水,身边都是滑溜溜的。   现在她手上突然抓住了一样东西,实实在在的物体,她抓住了,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触碰到了第一件物体,接着,她被这东西缠在手里,然后拉扯着,在摇曳中,希璟终于看到了光线。   四周洁白的石灰墙,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头枕,洁白的窗帘,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正从一剂药瓶里抽取药液,然后拿起她的手臂准备注射,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已经cha上了一根点滴药管,头顶上一瓶不知道什么药水的液体正顺着药管缓缓下流,然后进入她的体内。   原来梦里抓住的东西竟然是这条药管。   她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不,不要,不要……”   护士发现希璟醒了,安慰她说:“这是抗抑制脑神经的,你现在身体很弱,必须注射一剂。”   希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眼睁睁看着那尖锐的针管从她细嫩的皮肤穿透,然后进入肌肉组织和血管里,紧接着,一股很细的液体在她体内膨胀成一注汹涌澎湃的浪潮,瞬间冲塌了她的所有防御,自己全身的神经系统仿佛垝垣了,浸透的药液在她体内燃烧,她青筋暴起,极力忍受着这股热流。   “放心吧,一会儿就好了。”护士说。   隐藏在白色口罩里应该是一张妖娆的笑靥,但是希璟看不见。 正文 第八章 逃脱病院   护士从她体内抽出针管,希璟感觉自己的神识都被抽离了出来。她面无血色地看着护士用蘸着酒精的面前压住针孔,一会,便离开了病房。   半晌,希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发现病房里并不仅仅她一个人,旁边上一个打着点滴的老太婆侧着脸,她没有看到她的模样,在白色的枕边,一大片银白色的发髻掺着很重的头皮屑堆成一团,看似很久没有人帮她清洁身体了。   老太婆身体比她还弱,从她身上起伏的被单就知道她连呼吸都不顺畅,露出的一边手皮肤皲裂得厉害,表面都是苍老的青筋,黑红交错的痣斑,瘦骨嶙峋,看那支皮包骨的手,总让人感觉这个老太太已经埋进土里多时了,刚被挖起来然后搁在床上继续抢救……   希璟喘匀了气,她咽了一口唾沫,身体上滴入的药物和刚刚被注射进去的药剂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喉咙里总有分泌不完的泡沫往上涌。   身上的被单很单薄,但是压在她胸口上就宛如千斤重,她几乎连掀开被单的力气都没有,希璟用脚蹬开,然后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现在比刚才清醒多了。   希璟感觉到cha着针管的左手几乎发僵,冰凉,甚至有麻痹感,她用右手拍了拍,有僵硬的痛感,而且针口周围有副作用的过敏,红白相间。她咬咬牙,揪住贴着胶带的针管一扯,竟然把针管都扯出来了,针管没有规则的一斜,生生扯着她的针口往外拖,希璟嘶的一声,钻心的痛。   几滴混合着透明药液的血珠涌了出来,希璟直接就用手捂住了。拔出的针管还往外滴着药液,希璟把针管朝地上一丢,针管很快在一块地方滴出一小滩药水。   希璟回忆,估计是自己在公司里晕倒了,然后被人送到了医院里,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她丝毫不想再呆在这种压抑的地方,哪怕多呆一秒钟,一闻到医院浓重的冰片味和消毒药液味,她胸口就翻腾,胃部痉挛,然后想吐。   刚刚蹒跚踏出两部,她病床旁边的老太太突然发出凝噎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管道,见得她的身体颤抖了几下,然后没了动静。   “老太太?老太太?”希璟看着侧过脸去的老太婆,有些不妥与疑惑。   老太太的枯手跟烧焦的树墩般搁在床边,动唤了一根指头,从希璟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半边脸都被银白色的头发遮掩去了,一枕头的头皮屑,邋遢不堪。   也许是担忧就这么意外地出了人命,希璟扶着墙壁缓缓靠近那张病床,老太太的脸部始终被头发遮掩着,她怎么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希璟回头看了一下门外,静悄悄的,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她踉跄着走到老太太的病床边上,然后伸手碰了碰她:“老太太……”   老太太没动换。   希璟又摇了摇她:“老太太,老……”   这么一晃,老太太的脸突然从侧面转正了过来!而希璟一下子被眼前的这张脸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一张何等可怖与狰狞的面孔啊!老太太的眼睛无法闭上,她眼角堆积的分泌物跟蜡烛一样,凝结了,堆积得高高的,两只眼睛完全浑浊了,脸上皱纹横七竖八,几乎只看到整个颧骨高隆,感觉上半张脸就是一个生满皱褶的肉瘤,而嘴巴最为骇人,老太太的嘴巴像是神经瘫痪了,她嘴巴也没能闭上,里面枯黄而发绿的牙齿,以及黑色的牙龈似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她口腔里竟然有金蝇的卵蛹!   老太太牙龈出血,居然招来了金蝇飞入口中产卵,使她无法闭合的嘴巴成了金蝇蛆虫滋生繁殖的载体,你能想象一个活人口中竟然有这等恶心的事情么?   这真的是个活人么?!   希璟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两边腮帮一鼓,一股浊气从胸口往嘴里涌,但是她没能吐出什么,拼命干呕,她只好把上下牙齿扣住,强忍着不让自己反胃。   希璟想方设法从医院里逃了出来,奔出大街,只觉得整个脑袋晕沉沉的,她走到一条巷子里,再也撑不住,两脚下跪,轰然倒地。   迷蒙的视线里,有一双鞋子靠近她的身边,然后摇晃着她的身体,但是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回应了,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刚挣脱了桎梏,现在又被束缚上,但是这次在梦里并不是那么觳觫,希璟闻到一股祥和的腹香,她懒洋洋地躺在长满鸢尾和马齿苋的花草地上,隐约还听到一阵天籁。   她醒了。   这回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熟悉的床,熟悉的墙壁,熟悉的窗口,在熟悉的环境里还有一个熟悉的男人背影背对着她,在舀着一小醍醐清汤,清汤里散发浓浓的香味。而她耳边,一台mp5正播放着轻音乐——中阮弹奏的《闲云孤鹤》。   “凯风……”希璟羸弱地呻吟。   “希璟,你醒了?”凯风回过头来,发现希璟眼睛开阖得很困难,但是好歹是醒了,“别太激动,你身体太虚弱。”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是你送我来的吗?我这是怎么了?”等自己神识恢复了大概,往下一连串的问题,希璟思忖得头疼欲裂,她一想到事情的原委神经就绷得胀痛,她不敢再回忆了。   “也很巧合。”凯风泯然一笑,“我开车路过,就碰到你倒在路边上,我送你回来的。”   “那,那你,怎么会有……我房间的钥匙?”   “这个简单,找你房东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哦……”希璟tian了tian发干的嘴唇,缄默好一阵子,“我欠你好几次人情了……”   “呵,举手之劳,哪有什么欠不欠人情的。”凯风把舀好的清汤递到她床边,“换做谁,都会这么做的。来,别顾虑那么多了,这是我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清补凉燕窝,趁热喝了。”   希璟抬起眼睑,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地张开了发白嘴唇,一股热汤沿着喉咙进入胃里,浑身舒畅了许多。   凯风喂完了汤,关心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放到洗衣机洗一洗。”   希璟不由一怔:“这个……”   “呵,现在你这个样子,我就免费义务为你做一次保姆了。”   希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多地方都是污秽,尘垢,在腋下还有一些汗斑,只好妥协:“那你出去一下,我换一下衣服。”   等凯风再次进入希璟的房间时,希璟焕然一新的装扮让他不免吃惊。希璟亚麻色的头发顺滑别致地往后梳理着,一张姣好莞尔的面容完全展露出来,越发美得怦然心动,然如一段骤然绽放的蔷薇,乍现在眼前,出尘脱俗。   “你很漂亮。”凯风很绅士地称赞她。   “谢谢。”希璟捋了一下肩膀的秀发,腮边一抹绯红,现在她状况好多了。   凯风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希璟本来是一个时尚的女孩,她不用太多装扮,也能让自己出类拔萃,成为男人们目光的焦点。   “你直接丢到洗衣机就行了。”希璟把身上脱下来的衣服递给他。   凯风接过,手里似乎还留有年轻女xing的一股特有的馝馞之香。   洗衣机响起了沉闷的隆隆声,衣服在里面捣腾地翻滚,洗涤和甩干时间调在三十分钟。   这天,凯风成了希璟的雇佣工,他很勤快,为希璟洗衣做饭,忙里忙外,倒是任劳任怨,连希璟都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了。   “我想我该回去了。”凯风吃完了晚餐,对希璟说。   希璟把一杯果粒橙抿了一小口:“哦,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么?”   凯风依旧微笑着:“不远,在你的视线里。”   “你是说,在我的窗口能看到你住的地方?”   “没错。”   “你可不可以再说得仔细点儿。”   “呵呵,不用,到时候你会看见的。”凯风走了出去。   希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亟亟说道:“哎,上次,上次你跟那两女人说的话,这是你的真实身份么?”   凯风回头耸了一下肩膀:“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而且,我的名片已经交代清楚了,你从来没有去看而已。”   希璟原以为凯风是一名警察,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而他上次给的名片,都不知道给自己丢到哪里去了,她尴尬一笑:“哦,我实在给忘了。”   凯风做出无所谓的表情:“如果有需要,我随时接你的电话。”   凯风出去后,希璟便窗口的阳台上四顾,希望能能看到凯风所出现的地方,以便能知道他的住处。   但是现在是晚餐时间,吃完外面已是夜幕降临了,她实在无法辨认出凯风的轮廓,十多分钟后,对面不远的楼房第三层里,那间房间的灯亮了……   希璟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起来,她很清楚地记得上次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对面那间房间就是亮着灯的,她的心咯噔地悬空了,慌忙把窗帘一拉,遮盖住了外面的灯光。   她把客厅里的电视机开得很大声,才稍稍抚平了跳动的神经,电视机里播放着庸俗的泡沫剧,她强迫自己去关注这些节目,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连续剧cha播了一个广告,与此同时,浴室里发生了一声怪异的声响。希璟把目光朝浴室门口撇去,没发现什么,里面的灯光还亮着。 正文 第九章 吃人的洗衣机   浴室里凯风就进去过,里面有洗衣机,估计是洗衣机已经到了时间,不过发出的警报声应该是滴滴的音乐声,但是现在听起来却像是一种机器发出的故障声,又像是一团硬物卡在洗衣机里,翻腾时撞击的咕噜声。   希璟抓紧了手中的遥控器,电视里的广告突然变成了静音,这次,她清晰地听到了浴室里传来古怪的声音。   “刚买的洗衣机坏了?”希璟狐疑地自言自语,她从沙发上穿起拖鞋,哒哒往浴室门口走去。一阵风从窗口刮进来,撩起窗帘摇曳颤动,继而碰地把浴室的门给关掉了。   希璟脚步一滞,门板关上时差点撞到她的鼻梁。她有些怪异地看着这扇门版,浴室的门板中央镶嵌着花式透明琉璃,可以模糊地看到浴室里面氤氲的轮廓。不过现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尝试着伸手去拧开把手。   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异物蠕动,黏附在皮肤上直痒痒。   有东西从门缝里伸出来!   希璟略思忖便惊得拔脚就往后缩,细经一看,原来是浴室的水往外溢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几根小脚丫,拖鞋很低,脚丫和鞋都湿透了一大半。   虚惊一场。希璟赶紧拧开了把手,推门进去,里面的地板上竟然都是水,这些水到底从哪里溢出来的?她沿着水流一直抬头往前看,这才发现,放置的洗衣机像是一口煮沸了水的电饭煲,水从它的缝隙里流出,而那个怪异的声音正是从洗衣机里面传出来的。   大量的水一直在往外溢出,洗衣机里面不时有一声咕噜响,她稍稍惊诧了一下,便撩起下裙摆,穿着拖鞋往里面淌,水湮没到了她的脚踝。   蹑手蹑脚地淌到了洗衣机前,洗衣机的盖子面指示灯还亮,不过用手摁了几下,没什么反应。她把盖子往上一掀,里面竟然腾腾地隆起一大团泡沫,而且这堆泡沫宛如上升的层峦叠嶂般,逐渐堆叠,堆叠再堆叠,然后从洗衣机里往外涌。   希璟惊呆了,她瑟瑟发抖地看着这堆腾起的巨大泡沫,只感觉有什么异物从这堆泡沫里面破茧出来,挣脱出来,泡沫上升到一定高度后不断的爆裂,发出细微而紧密的爆裂声,顶端的泡沫爆裂后,泡沫堆稍稍变低了,但是下面仍有源源不断的泡沫往上涌。   希璟给自己镇定,她鼓起勇气伸手朝泡沫堆里里面掏了进去……   她摸索着,手里都是比豆腐还细柔而脆弱的泡沫,就这么搅拌了一下,泡沫堆明显降低了,她伸手朝更里面摸索,骤然间,一团异物缠着她的手就往里面拽……   希璟惊叫着,她慌忙地用力把自己的手往上拉,却是泡沫里不明的力量把她往下拽得越带劲,而且里面的咕噜声也响得更加频繁了。   希璟被这么一拽,她的脑袋一下子陷进了泡沫堆里,泡沫立即湮没了她的五官,把她的嘴巴和鼻孔封住了,耳朵都是呼噜噜的汩动声。她使劲呛出了一口气,好在只是泡沫,这么一口气喷出来,一大团泡沫往四边扩散,她的五官终于有了空隙,就在此时,希璟看到了cha在离地板几厘米的洗衣机cha座,她不顾一切地伸脚拼命往电源线勾,企图用脚把电线给拔出来。   与此同时,缠着她手的异物将她下拽的力量越来越大,似乎是要将希璟卷进洗衣机里绞碎,她的半边身子都往洗衣机的涡轮桶里倾斜,腰部抵在洗衣机口边沿,这姿势能把她的腰折断。   希璟努力用气吹着眼前的泡沫,没想到,上半身一倾斜到洗衣机里面,脸颊上就被无数激射的小水流和水珠冲刷得睁不开眼,泡沫和水珠直往她嘴里和鼻腔里灌,她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仅仅一会,大量的水和泡沫就灌进了她的气管和胃里。   眼前都是混沌一片,希璟突然只感觉头皮一痛,她的头发也被卷了进去!   这一扯,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神经绷得欲裂。   这下被缠住,她的手和头发开始随着涡轮桶搅拌起来,涡轮桶似乎卡住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咔咔声,希璟心都凉了半截,这要是几秒钟抽不出来,她整个脑袋和手臂都被碾碎在这个洗衣机里面!   “呜呜……”希璟在里面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天昏地暗中,希璟心灰意冷,她紧闭着眼睛,准备承受绞死的痛苦,倏尔,自己勾着电线的脚先是紧绷着,然后骤然一松,电线被拔出来了!被搅动的手臂和头发戛然而止,四处迸溅的水柱也没有了,她从鬼门关逃离了出来。   像是梦魇一般,但是就是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生死的拉锯战,等她缓和下来时,还没发适应过来。   浴室外面的大厅里,电视机还播放着庸俗的泡沫剧。但是很快又cha播了一则丰胸的广告。   希璟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情形,她的头发和手臂都被自己的衣服缠住了,洗衣机的涡轮桶出现了一个大漏洞,自己的衣服被吸进漏洞,才发出刚才的怪声。肯定是刚才洗衣机失灵,进水的电磁阀发生了故障,排水阀也坏掉了的缘故。   剩下的水都随着涡轮桶的小细孔逐渐排出去,希璟呼吸的空间顺畅了,她的很多头发已经被搅断,好多发梢还吸到涡轮桶的那些小空隙里,一扯,就发出啪啪的断裂声。自己的几处头皮被轻微擦伤,浸泡在水里火辣辣地疼。   希璟折腾着从涡轮桶里把自己弄出来,她的头发断掉了五分之一的发梢,手差点脱臼,然后那些衣服是扯着出来的,打开时,被涡轮桶搅拌得漏洞百出,几乎成了碎布条。   她把衣物往地上一丢,然后释然地瘫痪坐在墙壁边上,怔怔发呆。没有排出去的水把的下半身湿透了。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泡在水里微微发抖。   *****   一个新的洗衣机重新摆好。希璟送两个员工出去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地板上,凝视着这个新安装上的洗衣机,昨晚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宛如就发生在刚才,她安静地把昨晚洗坏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入新的涡轮桶里,然后开着盖子,看它转动工作,这时,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手机响起,一个同事打来的,让她两天后参加她的生日,希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凯风,能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么?”希璟拨通了凯风的手机号码。   对面很快传来了温柔的答应声,他应允了。   “谢谢你,凯风。”希璟说,然后她把手机放入洗衣机里,看着手机跟着衣服一起旋转。   这是希璟失去熙后,第一个应邀的男人,她觉得凯风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莫名有种依靠和安全感,她需要一个男人的照顾。尤其这段时间。   参加生日宴会的那晚,凯风早早就来了,开了一辆北京现代,白色的那种,在楼底下朝她按喇叭。希璟在楼上朝下示意,然后匆忙跑到自己的衣橱里翻找可以出宴的礼服。   她粉黛很青涩,就敷衍地化了淡妆,穿着她喜欢的吊带装,然后一双粉色高跟鞋在胸口带上黑曜石玉坠,然后朝楼下跑去。   楼梯很窄,希璟尽量揪着裙摆避免勾住什么东西,在二楼的拐弯处,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女人跟她对了一个照面,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匆匆擦肩而过。   希璟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朝阶梯上走,她发现,这女人穿的这件红衣服她也穿过。不过,她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剪着齐眉,只是此女人的齐眉很怪异,别人的齐眉是平平遮掩在眉毛上的,而她完全遮到了眼袋……   她看不见她的眼睛,齐眉发下,黑漆漆一片。   希璟没在意,只是脑里有个念头晃过,她从来没在这栋楼发现这个女人,一次也没有邂逅。   来到楼下,凯风穿着很得体,有种器宇轩昂的感觉,希璟很快忘掉了那个女人。   “你今晚很漂亮。”凯风旋着方向盘,不失风度地再次称赞她,希璟的嘴唇弯出一个弧度,光泽的唇膏闪烁出柔和的淡晕,俯身钻进了副驾驶座。   如果香车一定要陪美女,那么开车的任何司机都会觊觎希璟的美色,凯风今晚只觉得他载着一名模特,与车模毫不逊色的佳丽。   眼前的路灯和车流人流匆匆朝车后抹去,行程像是一卷胶带,在眼前旖旎展演,一路是夜市花天酒地的世界,他们两人微微泛起一层迷离的意欲。   半刻钟后,前方一个保安朝他们挥手,示意凯风驶入底下停车场。凯风打着方向盘跟谁保安的动作缓缓驶去。   “应该是这里了吧?”凯风问。   “嗯,卡塞雷斯拉斯酒店。名字很长,但是很好认。”希璟说。然后同事就拨来电话了,希璟答应着,“就快到了,我们在地下停车场。”   突然,希璟就大声地尖叫了起来,凯风赶紧踩住了刹车器——嘎! 正文 第十章 恐怖底下停车场   小车尖锐的声音震得希璟的手机一抖,她的手机从手中自由落体,跌倒了膝盖上。   凯风面凝重色,他死死抓着方向盘,不解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希璟,希璟正微微张着嘴唇,注视前方某一处静止不动。   “怎么了?”凯风稍感不妥,他跟着希璟的视线顺眼看去,但是前方没有看到什么,地下停车场里昏黄黯淡的灯光照射在钢铁金属物上,泛出冷光。地面上用白漆喷印出一个个各格子的停车位,有好几个空闲着,而刚才车子一沉,凯风觉得他们卡在减速带里了。   “你看见什么了吗?”凯风回过头来问。   希璟只是张着嘴,她的瞳孔放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这次很仔细地观察了前方,对面不远的墙壁上用清漆涂鸦着一些广告图案,然后还粘贴有一些杂乱的帖子,地上还有一摊从方形排水道的井盖溢出的脏水,然后空旷无一物。   进入地下停车场后,空气变得阴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从打开的车窗往里灌,凯风一阵寒意。这里沆瀣比较浓重,阴翳的空间里似乎还发酵着一股怪味。   “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希璟终于开口了。   凯风一怔,朝车子前方巡视,依旧一无所获,他又把车前大灯全部打开,前方骤然光芒大亮,在挡风玻璃上甚至有些耀眼。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凯风说。   确实什么都没有。   悬吊在头顶上的一条灯光向下照射,在油光可鉴的车皮上发射出六芒星的光环。   “我不是让你看前面,你看看车子的后射镜。”希璟说。   凯风一听,慌忙把目光移到两边的后射镜片上,但是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抑或说,那个希璟嘴里说的所谓出现的‘女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凯风说。从后射镜里,仍可看到几十米远的入口,然后一条甬道,每隔五米一盏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这个地下停车场很宽大,可以容量好几百辆车,不过在黯淡的光线下,所有停驻的车辆都发出黑黪黪的光线,整条甬道在后射镜里显得十分bi仄拥挤,更显得深幽径远。   凯风还不确定,他打开了车门,转身往后观望,除了几十米远之外一个保安在通道口继续徘徊,附近空无一人。   “你确定有人吗?”凯风说。   “嗯,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女人……这个女人,我好想见过……”希璟在车里的声音显然有些畏葸。   “你在哪里看见的?”凯风一寸寸地环顾四周。   “就在刚才,咱们的车尾。”   凯风听罢,径直走到车后尾,车尾的车皮上,什么印记也没有,连周围几米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脚印。   “你看走眼了。”凯风说。   “我确定,我真的是看到了一个女人,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希璟听到凯风不信,自己慌了,她口气铿锵起来,“千真万确,我一看到她,她就一闪而过了!”   “也许是其他的投影让你错觉了。”凯风用手滑了一下车皮,光滑的车皮发出皮肤和漆皮的摩擦声。   “朝内,往左拐,有空位!”保安在几十米外对他们喊着往里走,估计是怕他们找不到方位。   凯风重新回到车子里,然后踩了油门,旋着方向盘朝左边驶去。车子停在一个白色的格子里,然后凯风拿出停车卡刷了一下,俯身对车子里的希璟说道:“你现在车子里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希璟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情愿一个人留着,但是凯风已经快速朝一个拐弯处走去了,随即消失在了停车场里。   希璟只依稀听得凯风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踽踽的咯咯声,一会儿就听不到了。到目前为止,整个停车场就他们一辆车驶进来,停车场里空荡荡的,没有其他的人。刚才凯风走出去的脚步声在这个压抑沉重的空间里被放大,显得很清脆和肃静。   车子里开着氤氲的灯,希璟低头捡起已经掉到膝盖底下的手机,就在俯身的一霎,后射镜上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慌忙抬起头来,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反而在挡风玻璃前的反射镜有一个女人的面孔。   希璟吓得失声叫起来,在氤氲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从上往下照射出来的影子竟然如此惨白可怖,原来是自己的影子。她急忙把车子里的反射镜掰到另一个方向。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甚至害怕在这面反射镜里看到除了她以外的活动的东西。   寒风继续从车窗外灌进来,吹到希璟的吊带裙里,沿着光滑纤细的大腿进入根部,她起鸡皮疙瘩了。不由得攥紧了裙摆,然后把车窗也摇了上来。又觉得还不妥当,她把凯风那边的车窗也摇了上来。登时感到暖和多了,车子四周密封,外面轻微的声音全部被隔绝开来,车子里面一下子显得尤为安静。   希璟环顾了一下四周,凯风出去一分多钟了,但是还没有回来。她开始忐忑不安地东张西望,情绪有些急躁。   每一秒钟的等待都度日如年般,被无限地延宕,焦虑与不安同时被无限地放大,她开始冒冷汗了。   一阵清脆地音乐突然放大,希璟吓得浑身一颤,匆忙反手一看,是同事打来的电话。   “喂……喂……喂?”希璟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却是没有听到同事熟悉的声音,而那边显得尤为聒噪,她听到嘈杂的沙沙声,紧接着又掺杂一些信号不良引发的藕断丝连的通信障碍声,但是始终没有人说话。   希璟按下了扬声器,里面的声音骤然放大,希璟很仔细地辨别着里面的声音,突然,手机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在密封的车子里持续了两秒钟,一下子挂断了。希璟一看手机,刚才还满格的信号,现在竟然是无信号状态,两根电杆顶端空空的,连发信息都无法发送出去。   她把挎包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屏住呼吸,聆听着很可能从车里面或者车外面发出的任何声响。凯风可能出现的方向,希璟已经是望眼欲穿,他的离开就好像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到了一个千年底下冰窖底下,她崩溃得很,唯一感到安全的立锥之地就是这个小车子。   希璟把手机的显示屏打开,想让自己拥有多一点的光线,这时,手机的屏幕发生了晃动,光线缓缓地晃悠着,希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眼前的挡风玻璃骤然一闪,紧接着,几颗闪着火花的掉线和灯管一下子下垂到车子上来。   一根日久失修的灯管发生断裂,一段从镇流器脱落,幸亏连接着一根掉线,不然掉到车子上将会直接爆裂。不过,这一晃,把希璟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大叫着拎起挎包,打开门就往外跑。   她穿着高跟鞋,咯噔几步离开车子,发现甬道好几十米远才见到出口,她便不顾一切地朝凯风离开的方向跑去。   进入拐弯处,希璟一下子就懵了,这里竟然有四条通道,不知道凯风是朝哪边走去的,她喘着气缓缓往后退,自己的身影在灯管下被拉扯得很长,她不想再跑回车里,便亟亟朝出口跑去。   刚跑了有十几米,出口处一注强烈的光束朝她的眼睛刺了过来,希璟只感觉神经霎时间被刺痛,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睑,眉头蹙起,把手里的挎包往额头一遮,前方开进来了一辆小车。   一辆红色漆皮的小车。   希璟停滞了脚步,站在原地,看到有人开车进来,她的心一下子落地了,多时的焦虑感荡然无存,前方的光束像是水流一样,把她压抑在内心的畏葸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站在道边,然后等待着这辆小车朝她缓缓驶进来。   每十米一条减速带,小车颠簸了几次,终于驶到了她的跟前,不过,车灯的光线仍旧很刺眼,她眯着眼睛迎迓这辆车的经过。   红色小车的车窗没有摇上,希璟先是从正面看到了一个驾驶的人影,然后车子缓缓跟她擦肩而过,车前的灯一超过希璟,希璟的视线便清晰多了,她转着脸想看清里面驾驶的人。   就在车窗与希璟擦肩而过的刹那,希璟一下子不寒而栗!   车窗里的人竟然是她看到的红衣女人,剪着遮眼的齐刘海女人。   驾驶的女人没有看希璟一眼,她脸颊两边拉直的长发覆盖掉了她的面容,眼睛也看不到,就一张涂抹着厚厚胭脂粉底的半脸,坚挺的鼻梁和妖娆的红唇。她就想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没有生气的布娃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希璟身边经过。没有呼吸,没有动弹,没有言语,行尸走肉一般……   仅仅一霎那的经过,整个情形竟然显得如此灵异和邪气,刚刚释然的希璟,陡然心脏剧痛,胸口里面的五脏六腑痉挛般让她差点窒息,她两腿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