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月夜 吴洲杭城,月夜清冷,玉蟾当空。时为初秋时分,绿叶渐黄。“啪、啪、啪……”一队值夜的巡逻兵沿着内城街道走过,渐渐远去。古老的杭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街道上已无行人,远处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闻声而去,原来已是三更时分。 忽见咻的一道人影,窜至城墙之下。人影稍定,扶墙重重喘息。细细望去,原是一三十几岁的妇人,容颜憔悴,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丝,右手中一个黑色的包裹,紧紧抱于怀中。青丝束于黑布之中,身上亦是黑衣短袍。虽有些慌张,但坚毅的眼神中,确未透出任何惧怕之感。 还未等那妇人喘息片刻,忽听身后“咻、咻……”的几声传来,妇人闻声,将怀中之物抱的更紧,屈膝弹起,闪将而去。朝前御风疾行,说是简单,身起身落,却是上层御风之术。 而后只见妇人刚栖身之处,“铛、铛……”几声。火花四溅,竟是几柄飞刀插入墙中。刀身泛着银色冷光“嗡嗡……”作响。 城墙之上,三位值夜兵卒闻声探出头吼道:“什么人?”只见七位黑衣人蒙面人,窜至墙下,当先一人忽地右手一甩,又是几柄飞刀射出,咻!破空之声直窜城墙那三位值夜兵卒之处。兵卒闻声而落,竟未发出一声,直直的从城墙上掉落下来,嘭的一声,碎骨断裂,脑浆四迸,瞬间没了气息。 后面六位黑衣人,随后而至,其中一人愠怒道:“老七!莫要节外生枝!惊动吴军,我们平白添些麻烦!”闻之,声音沙哑,看鬓角之处丝丝白发。先前甩出飞刀之人娇笑一声,竟是一位姑娘:“哼,吴军又怎么了,大哥难不成还怕了?”又听一人道:“七妹,大哥是怕惊动吴军横生枝节,耽误主上大事。你这般胡乱杀人,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主上怪责下来,就算我们也保不住你的性命。”那被呼为老七之人,白了他一眼,却未来言语。又听一人尖细之声说道:“别废话了,赶紧追去。莫让那老娘皮跑了!”说罢,当先向前御风追去!其他六人也齐齐动身,御风而去! 且看那先前奔逃的妇人,力气渐渐不支,慢慢缓了下来,似是真气不济。右手紧紧抱着怀中之物,左手扶腰,指间泛出红光,竟是已经受伤,血流不止。奔至杭城南墙之下,纵身一跃,双足啪啪急速踏墙,跃出城外。刚一落地,忽地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来不及喘息,勉强提气,跃过护城河。向城外树林中奔去。 刚奔了进去,后面七位黑衣人紧紧跟至。其中一人看到河边一滩腥红。哈哈笑道:“那老娘皮已是强弩之末啦!”刚那被呼之老七的人笑道:“她先前中了我的飞刀,虽然只是擦过她的腰间。但我的刀口上涂有血蟾之毒,像她这般提气御风奔逃一夜,纵使她修为深厚,待到毒气攻心之时,就算是庐山毒医那老儿在她身侧,恐怕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啦。哈哈……” 却见林中,人影奔逃,沙沙作响。妇人左手慢慢掀开手中黑布的边角,里面竟是一个熟睡的婴儿。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只见那妇人,嘴角微扬:“岚儿,娘不济,没能保护得了你的两位哥哥,还让你爹替娘挡下一刀,没了性命。娘如今真气已经快要抽空了,但娘保证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下你的性命!……”说着,竟无语哽咽,潸然泪下。脚下依旧奋力奔逃。 奔出树林,忽见前方,一个小山村,寥寥几户,应是这山中打猎的猎户。妇人朝前奔去,忽然止住,心中想道:“我若奔入那些猎户人家,那七个畜生追了上来,定然胡砍乱杀,平白糟蹋了别人的性命。我已是强弩之末,岚儿在我身边亦是不安全,不如将岚儿托给一户人家,待我脱险之后,再来寻他。”刚要前行,忽觉不妥,倘若那七人分开而行,一路追她,一路奔入那些人家……妇人想道此处,忽地折返向西奔去,沿路在树林出口洒下一些鲜血,要将那些人引开。 妇人刚走,七人随后追至,天幸,其中一人看到西边,树枝闪动,当即指着西边喊道:“老娘皮朝千绝山去了!”妇人虽未将他们甩开,但亦未让他们冲入村中,不然,村中太小,怕是性命不在了。 千绝山,杭城西南郊外三十里处,其山连绵百余里,期间千绝峰高耸入云,诗曰:千山鸟飞绝。故谓之,千绝山。此山亦是杭城西南屏障。当年楚献进军东部,吴然在此山布防。天险一道,易守难攻。也因此让楚献大败而归,大伤元气。否则,之后分疆天下,就没了当今的吴洲了。 只见这妇人奔至这千绝山中,若是老天有眼,以这千山绝岭,尚能为这妇人争得喘息片刻。无奈天不遂人愿,加之妇人早已丹田空空。只是勉强提气御风而行,还要分出念力抵御毒气。在那七人眼中,无疑是猫捉老鼠,活活将它玩死而已。 妇人前脚入山,那七人后脚奔至,当先一人大吼一声道:“花雅芝!哪里跑!快快束手就擒。我们便大发慈悲,留你一道全尸!”被唤作花雅芝的妇人,转过头怒道:“你们这七个畜生,施奸计,毒杀我全家三十二口,此仇不共戴天!你们该自求老天!莫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只听呼呼几声,其中三人跃过花雅芝的头顶将她团团围住。先前被唤作大哥的人,沙哑的声音道:“哼!今日这吴洲千绝山就是你葬身之地。待你死时,我自会告诉你,我们的身份,让你做个明白鬼,到了黄泉路上,告诉你家的那些人,莫让他们也稀里糊涂的转世轮回。” 说罢当前跃起,探爪向那妇人疾射而去。道道寒冰真气磁磁作响,看似简简单单,却暗藏万千变化。当是极北玄冰门,萧老怪所创“玄冰爪”,花雅芝凝神运气,左手成掌向前疾拍而去,那黑衣人心中冷哼一声“老娘皮早已丹田空空,却不知避这锋芒,竟运掌拍来与我硬撼!真是找死!”当即长啸一声,将体内真气统统运至爪间,想一爪了结她的性命!却见花雅芝凝神运气见对方攻向眼前,忽地变招,向后仰起,左脚挑起直奔那黑衣人心口。黑衣人心中一凛,当即向右翻起,玄冰爪一招用老,随即听到嘭的一声,原是那妇人身后杉树,被黑衣人真气所激,炸裂开来,轰然倒下。 花雅芝险行一招,避了开来,随即趁其空挡,向左翻去。刚一落定,忽听脑后呼呼作响,又是一个黑衣人奔至,掌间运气向她天灵盖拍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脑间不及多想,又向左翻去,避开这一掌。怒视道:“你们这些鼠辈!一个用极北萧老怪玄冰爪,一个用南海桑门疾风掌!你们一路追来与我厮杀,频繁变招!皆不用自身修为。哼!对我一个将死之人还?如此遮遮掩掩!当真是卑鄙无耻!” 那被称作大哥的黑衣人冷笑道:“我等,通晓神州各门各派绝技,岂是你能够知晓的!”众黑衣人听罢,哈哈大笑。这黑衣人与其他六位对视一眼,随后突然齐齐攻向花雅芝。或成爪,或成拳,或成掌。真气缭绕,将花雅芝周身团团围住!花雅芝眼看避无可避,心中一冷,正要闭目就死,忽闻怀中婴儿大声啼哭起来,心中一凛。是了,林家只剩下岚儿了,我若死了,倒没关系,与他们黄泉路上还能相伴。苦了岚儿,刚满周岁,未知人间疾苦,亦未尝人间欢乐。况且岚儿是林家唯一血脉了,为了岚儿,我此刻万万不能闭目待死!当是时,七人齐齐攻至,已无从细想,凝神一查,探得被呼做老七的人修为最弱,当下凝聚真气,运至双脚,双双急踢!从那老七胯下窜出!逃过致命一击,绕是如此,背后还是生生硬受三掌,当即落定,哗的一声,狂喷几口鲜血! 夜月之下,花雅芝脸色愈加的苍白,胸口鲜血,红的刺眼,怀中婴儿大声啼哭。花雅芝左手着地,想要将自己撑起。胸口急喘,却是无力抬起半分。凝神提气,从那空空如也的丹田运出一丝真气。刚运至檀中穴,忽然一滞!才知刚一分神,真气岔开,毒气已攻入心肺。当觉呼吸困难,心中巨寒。微闭双目“吾命休矣!”望向怀中孩儿,凄然泪下。 那唤作大哥的黑衣人冷冷笑道:“莫要担心,你死后,我会一掌结果了这孩儿,不让他受半分苦楚。不消片刻,你便能在黄泉路上看到他了。” 花雅芝心中悲愤,怒目而视,却无力提出半丝真气与之相抗。见他们慢慢向自己走来,心中一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怀中婴儿,像是知晓了娘亲的痛苦,忽地止住啼哭,伸出小小的手掌,拍着花雅芝的心口,似是安慰一般。花雅芝见状,玉珠滚滚滴落。心中黯然道:“岚儿,娘对不起你!未能带你脱离虎口。”忽觉一丝懊悔,若是当时钻出树林,将岚儿放入猎户家,再将他们引开,会不会又是一番光景。岚儿,若是在一普通猎户人家,会不会能够平安成长。远离这神州东土之中的尔虞我诈! 正当绝望之际,众人耳边传来一阵歌声“神州独行我自在,修酒、修肉、修得世间百态。 我辈生来皆是佛,一叶、一花、一句梵唱悠悠……阿弥陀佛……”嗓音刺耳,曲不成调,闻词更是狗屁不通。饶是如此,花雅芝闻之心中大喜。众黑衣人却是心中一凛,那被唤作大哥的黑衣人大声吼道:“他妈的,是逍林和尚!快结果了这母子!”那老七闻言,忽地甩出三把飞刀向花雅芝母子疾射而去。花雅芝无力抵抗,心胆俱寒!眼见这三把飞刀,飞至眼前,忽听,镗镗镗三声,三道火光迸射,将这三把飞刀弹了开去,射入花雅芝左右杉树树干之中。众黑衣人知是逍林和尚将这飞刀弹开,却不知弹开飞刀所用何物。细下望去,三片泛黄的树叶犹自还在地上打转。众黑衣人心中巨寒。 这逍林和尚,原本乃是当今神州佛界泰斗,蜀洲悯苍寺僧人,是当时悯苍寺方丈林中拾得的一孤儿,抱入寺中养大,天赋异禀,年少之时就已修得通天修为,佛学亦是深厚,当时,神州另一位佛学大师,圣僧涅德闻其名不以为然,认为一毛头小子,焉知何为修佛。遂至悯苍寺中与其开坛论佛,不想被辩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逍林和尚名声大噪。圣僧涅德,亦因此消失,至今神州大地都不见其踪迹。 正文 第2章 托孤1 当时逍林和尚法号伧藏,其师,当时悯苍寺方丈坐化之时,传方丈位于伧藏,不想伧藏做不得几年方丈就受不得悯苍寺中的条条框框,认为修佛之人应修于尘世之中,观得世间百态,尝得酸甜苦辣。见其一师侄法号玄真,亦是苦心修佛之人,遂将方丈之位传于他,自己踏遍神州大地,做起了逍遥快活的酒肉和尚,亦是因此自号逍林和尚。 逍林和尚一路行侠仗义,却依旧慈悲为怀,从不妄开杀戒,即使是大恶大魔之辈,也只是将其封印,终日默诵佛言,为其度化。 即是如此,花雅芝闻其佛唱焉不大喜!众黑衣人却是如见了瘟神一般。他们奉命行事,容不得失败。且不说,事大事小,其主上命其行事,若不得结果,他们兄妹七人亦是性命难保。 那被唤作大哥的人,想通此节,突然周身真气大盛,想在逍林和尚露面之时,拼着结果花雅芝母子。双手成掌,浩荡真气向着花雅芝母子奔腾而去。忽听,嘭的一声,真气四迸,白光缭绕,剩余六人心中大喜,当是大哥一击得逞。却见白光之中,一人迸射而出,全身黑衣裹身,不是他们大哥又能是谁?又是嘭的一声,那大哥直直撞入身后五丈之处的一棵巨杉之中,且听嘎嘎碎骨之声作响,巨杉轰然倒塌。那大哥,焉地直起身子,手附胸口,鲜血至口中狂喷不止!其余六人大惊,“大哥…”呼声不止,皆奔了过去,扶起那黑衣人。 原来那大哥,双掌拍去,用尽周身真气,是时白光缭绕,却不想,逍林从哪个方向赶至,那大哥还未看清其身形,便见一掌附带金黄真气,朝他迎面而来,那大哥一时不得多想,去势已不可止,无奈将双掌抬高几分,于那金黄真气硬撼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双掌只感一股浩荡真气,轰然灌入!由双掌灌至神阙穴中,一时之间气海翻腾!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激射而出!砸入身后巨杉之中,经脉寸断!喉咙窜起一股腥甜之味,鲜血狂喷而出。 那六人奔了过去,扶起他们的大哥,其中一位黑衣人,手指疾点,控住那大哥体内翻腾的真气,而后伸出手掌贴其后背,真气徐徐吐入,修复其受损经脉。 忽听身后:“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遂转头怒目而视!只见花雅芝母子身边,逍林和尚昂然而立,单手竖掌立于胸前,正视着他们。这和尚如传闻中一样,身着一件破旧的僧袍,领口泛着厚厚油渍,依稀可看出是黄色,六尺之躯,皮肤黝黑,脸上乱脏脏的花白须髯,脑袋却剃得光滑蹭亮。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葫芦,正独自慢慢摇晃。脚踏一双破旧僧鞋,双脚拇指皆露出其外。嘴角轻扬,细长的眼睛透着精光,看得那六人背后涔涔冷汗!就连花雅芝也大吃一惊,不想大名鼎鼎的逍林和尚却是这般邋遢不堪。 只见逍林和尚,微微一笑,俯身扶起花雅芝,让花雅芝盘坐而下。从怀中摸出一粒黑色药丸,递于花雅芝道:“这是贫僧从庐山毒医那讨来的蛛丹,能解百毒,女施主快快服下,运气让此丸消散于经脉之中,可解施主体内毒气。” 花雅芝伸手接过,低首道:“多谢大师。”随即吞入腹中,逍林和尚伸手贴于花雅芝后背,运气助她消化。花雅芝满脸感激之色,闭目运气。 且看那黑衣六人围在那大哥身侧,满脸担忧之色,运气片刻,那大哥脸色渐渐泛出红光,众人心中一松。那助他运气的黑衣人缓缓收掌,只听那大哥向他们六人传音道:“我等奉命行事,灭林家满门,追这漏网之鱼至此千绝山,眼看事成在即,不想,遭遇这瘟神……但我等万不可功败垂成,否则主上那……我等亦是性命难保!既然如此,我兄妹七人不如拼死与那和尚一争,若能伤得这和尚也是大功一件!”众人闻言心中称是。缓缓点头。 那大哥又传音道:“这和尚修为了得,我七人联手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待会儿,老二、老三于我攻其正面,老四、老五游走干扰,让他分心,老七详攻其身,乘机以飞刀取花雅芝母子性命!老六轻功最佳,一面护住老七,一面分散那和尚注意力。诸位切记不可念战,全看老七飞刀,一旦得手,即刻从这林中分散逃去。十日后在燕洲凤城会和。”言毕,从怀中掏出一粒金色药丸,吞服而下。随即七人起身。怒视逍林和尚。 那大哥踏出一步道:“常闻,西蜀逍林和尚,修为通天,佛学深厚,今日一见,不过尔尔!竟是藏于暗处,装神弄鬼,趁机偷袭之辈!” 逍林和尚闻言,收掌缓缓起身,见花雅芝脸色由青转白,知是毒气缓解,遂转身直视那黑衣六人道:“诸位,一路追杀这妇人至此,竟连她怀中周岁孩童都不肯放过,端的是英雄了得!” 那大哥闻言却不动气,缓缓道:“我等奉命行事,该死之人,自有该杀的道理!却不知圣僧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连这妇人是谁都不知,就胡乱插手,为的是哪般呢?” “阿弥陀佛……”逍林和尚低诵一声佛号道:“诸位黑布蒙身,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动手所用招式,都不是自身所精。想必,各位也不是光明磊落之辈吧,即是藏头露尾之人在行无耻之事,和尚我当然得管上一管!” 那黑衣老七闻言,向前一步,欲言相斥。却被那大哥伸手拦住,传音道:“莫要着了和尚的道,一切按计行事!”那黑衣老七闻言冷哼一声,甩袖退后。 那大哥又对逍林和尚道:“既然圣僧非管不可,那我等七人只好领教圣僧高招!”言罢,使一眼色,当先聚气双掌,疾射而出向逍林和尚胸口拍去,他左右二人随即,气运双掌,呼啸而至,一攻其左,一攻其右。想必这二位就是那大哥口中所说老二和老三了。 只见,寒冰真气奔腾而至!逍林和尚面带微笑,低诵佛号。忽地抬起右掌,一时间僧袍鼓动!气势逼人,竟一掌直直拍去,直撼其锋。当先那黑衣大哥心中一凛“这和尚修为端是了得!”突然变招,以掌变爪,又是那玄冰门绝技“玄冰爪”,绕过逍林和尚那一掌,突向逍林和尚心口爪去,一招突变!甚是歹毒!逍林和尚微微一笑,向后轻跃,右掌在胸口浮动一圈,护住周身,卸开那一爪,随后向左翻飞。 刚一落定,只见迎面又来一黑衣人,单掌真气浩荡,“呼、呼……”破空直响!竟奔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心沉气海,运气护身,一时周身,金光爆涨!直听得“嘭”的一声,那奔来的黑衣人,大叫一身。向后急急退去,单掌犹自颤动不已。周身冷汗涔涔,逍林和尚竟以自身高深修为,硬撼其一掌,并以反震之力,伤其手臂。若不是逍林和尚下手留了三分余地,他那条手臂多半是废了。 又听得“嘭”得一声,只见先前攻向逍林和尚右部的那黑衣人,猛的退后几步,“哗”的一身喷出一口鲜血。 一时间,三人竟被逍林和尚攻破其二。其余几人不及多想,联合那先前三人运气呼啸而至,加入战团,只见当前三人,罩住逍林和尚面门以及胸口周身,又有一人跃在当空,不时奔袭,左右各一人,向逍林和尚背后奔去,拳掌并攻。 逍林和尚背后乃是花雅芝母子,逍林和尚甚知二人醉翁之意。一时分散念力,护住背后周身,不让众黑衣人近得花雅芝母子!那二人却只是游斗,避开锋芒,总是见逍林和尚掌力迸至,便向后轻跃,逍林和尚苦于不能追击那二人,每每想制住其一,总是被当面三人,滞住身法。又要分神抵挡当空游走的那位黑衣人,渐感吃力! “咻”的一声,逍林和尚心中大骇,竟是最后面那位黑衣人趁己分神之际,甩出飞刀奔向花雅芝母子,一时来不及救援,急急运气护住周身,向那飞刀奔去,甩袖“镗”的一声,金黄真气爆涨,震开那枚飞刀!又听“嘭!嘭!嘭!”三声,逍林和尚以身硬接当先三人各一掌,护体真气瞬间碎裂!那三人被震的齐齐后退几步,反观逍林和尚,绕是他修为深厚,此刻亦被震得气海翻腾,周身颤动不已!那黑衣老七,见一刀并未得手,又恐逍林和尚御气前来拿她,急急向后跃去,其余六人又呼啸而上,再滞住逍林和尚,配合默契,让逍林和尚一时间仓促抵御,竟不得反击。 逍林和尚心中一凛“这七人若是单比修为,没有一人能是我的对手,就算七人联手,也不能伤我分毫,只是先前六人一味游斗,又余一人时时以暗器偷袭身后母子,让我应接不暇,无法分神护住身后,这七人虽不及自己,但观其真气,在这神州却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倘若一时有个闪失,背后的孤儿寡母怕是性命难保!”当下不及多想,又见那七人如先前一般方法,趁逍林和尚一时分神,又是飞刀呼啸而去,逍林和尚哪容得花雅芝母子有什么闪失,又是硬接三掌,弹开飞刀,逍林和尚提气疾行,反身回防,真气却在檀中穴一滞,原是刚刚六掌,已经受伤,运气不畅。反观那三人亦是被震的气海翻腾,脸色一阵苍白!那七人亦是心中大骇“这臭和尚果然了得,中这六掌还能反身抵抗,还将自己是三人震的气海翻腾,真气不济。” 当下,又是身起身落,几十回合斗了下来。黑衣七人越斗越心惊,逍林和尚久攻不下,怒气横生!只见空中那黑衣老六,仗着轻功了得,又是一道真气从指尖迸射而出,向逍林和尚面门奔去! 逍林和尚拂袖震开这一击,心中大怒“这厮一味当空偷袭,滞我身法,护住其他近身五人,让我不能有效追击,自己又不敢近身攻来,总是不痛不痒的分神干扰,甚是可恶!” 逍林和尚有心将那当空黑衣人制住,翻身卖出一个破绽,那近身五人当是机会难得,拼掌奔进,当空那黑衣老六心中大喜,只道是逍林和尚不甚其烦,念力分散,身法滞呆,露出破绽,他们兄弟久攻不下,老七又是屡屡不能得手,心下不及多想,都急急奔去,怕错失这一难得机会。 不料!逍林和尚唇齿微启,默念法咒,腰间葫芦金光大盛,疾射而出向当空那黑衣老六心口撞去!那身前五人心中一冷,纷纷御气当空,妄想滞住那金光葫芦! 只见金光射来,如万钧巨石,力道刚猛犀利,竟将他们齐齐震开,那黑衣老六,身法用老,当即来不及翻身躲避,无奈御气抵御,周身瞬间青光大盛,金光葫芦直撼其芒,“嘭”的一声,青光碎裂,犹如巨石突坠深潭。势不可挡,炸裂开了!那黑衣老六随声向后疾射而去,重重砸向身后杉木树干,“啪啪”之声不绝,杉树轰然倒塌,那黑衣老六,肋骨尽数断裂,直直从当空向灌木丛中坠去,“嘭”碎枝、残叶迸射!那黑衣老六竟倒地不在动弹! 正文 第3章 托孤2 众黑衣人心中大骇!背后冷汗涔涔!黑衣老大,探出念力,查将过去,见那老六还有一丝气息,心中一松,当即凝神聚力,与众人继续合围逍林和尚。真气笼罩,拳拳突进,不让逍林和尚再有祭起葫芦的机会。一时间,招式大开大阖,层层气芒,竟让逍林和尚感到有些吃力,身后黑衣老七,更是不断甩出暗器,欲夺花雅芝母子性命。逍林和尚有意速战速决,频频卖出破绽,想依先前之法,重伤那暗器黑衣人。众黑衣人却不再冒进,只顾缠斗,为身后老七赚得机会! 逍林和尚一时无法,料想如此下去,身后母子必定不保!当即分出念力,探查身后母子之处,见那妇人毒气已经抑制,脸色又些还转,气海真气有一丝恢复。传音道:“施主,若能行动,速速抱着孩儿离去!这些人一味与贫僧缠斗,只为伤你们二人性命,贫僧虽不觉吃力,但他们配合默契,贫僧周身难顾,怕有闪失,护不得你们周全。” 花雅芝闻言,睁开双目,传音道:“大师搭救之恩,要我如何弃大师不顾,自顾逃去?待我调息片刻,体内真气再恢复几分,便与大师合斗他们!” 逍林和尚闻言心中一急“施主好生糊涂,且不说这六人奈何不了我,施主也要为怀中孩儿着想。当速速寻一安全之所,安顿孩童再说!” 花雅芝闻言向怀中看去,只见那孩童眉目轻颤,脸色发紫,原是这初秋山间夜深露重,孩童身上布匹单薄,又经一夜奔逃受风,先前花雅芝尚能分出真气护住孩童,此刻却是自身难保,连忙脱下外袍紧紧裹住孩童,伸手抵在孩童心口,将刚刚恢复的一丝真气输入其身,见孩童脸色渐渐好转,心下一松。却又想到,十日前,一伙贼人闯入燕洲家中,见人就杀! 其夫与二子修为皆是不弱,与这七个贼人博斗片刻,却发现早已身中剧毒,心力不济,两个儿子皆是十几岁的年华,却相继惨遭毒手。天幸自己那几日身体不适,未食府中之食,只以花蜜果脯充饥,怀中幼子以母乳哺之。遂未中毒,其夫为保她与幼子周全,身中数刀身亡,悲痛欲绝,为护林家血脉,拼死抱着幼子奔逃而出,十日来御风奔行万里到这吴洲之境,原本身体就已不适,途中数次被这黑衣七人追上,一路搏杀到此,早已心力憔悴,又被毒气攻心,刚一进山又中三掌,经脉寸断。 若不是逍林和尚搭救,恐怕母子二人早已是刀下亡魂。想到此处玉珠滚滚滴落,心下凄苦。犹豫片刻,抬眼望向逍林和尚,只见他虽是与六人同斗,但修为深厚,那六人亦是奈何不了他,只是逍林和尚分神顾及他们母子,一时间也是险象频上。遂传音道:“大师今日搭救之恩,永世难忘,他日若是有缘,花雅芝即使粉碎碎骨也必报得大恩!” 逍林和尚心绪微动“原来她便是,燕洲林世正之妻花雅芝。那林世正乃是燕洲当朝十大将之一,一身修为了得,兵法超群,为人亦是侠肝义胆,早就有心能与之相交。不想为何今日其妻落得如此境地,想那林将军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当下不及多想,弹开那黑衣人攻势,金光大盛,掌风鼓动,一边向前喷吐而去,一边向花雅芝传音道:“原来是燕洲林夫人,林夫人莫再犹豫了,速速离去!护孩童周全要紧!” 花雅芝闻言含泪传音道:“大师大义!十日前我林家满门三十二口皆遭这伙贼人残杀,花雅芝无能,至今不能得因。倘若我母子还是遭遇不测,请大师查明此事!他日附贼人之名,焚我坟头,让我林家大小在幽冥鬼界知其贼主,日后轮回于世,也要其血债血偿!”说罢俯首泣道:“大师珍重!” 这花雅芝,原本乃是南部唐洲风华谷弟子,其师亦是当今风华谷之主。二十年前,花雅芝学有小成,其师为磨练其修为,遂将她与其师兄妹三人派出谷,命其往唐洲南部与南蛮交界之地百花岭山脉中,寻找仙草,麒麟沫。 他们三人行至百花岭山脉下的百花城中,忽遇南蛮入侵,见那南荒蛮夷烧杀抢虐,无恶不作,花雅芝大怒,遂单手提剑杀入南蛮营中,手刃南蛮将领,致使南蛮军不战自溃!花雅芝出入南蛮大军,手刃其将,如入无人之境,亦因此名声大噪。后寻得仙草归谷,却不料谷中异变突生,其师师弟南斐,盗取风华谷圣器“绕指柔千绫”重伤其师,叛师门而去。 花雅芝千里追击,直至燕洲凤城。在此城与燕洲大将林世正邂逅,缘定三生,而后携林世正前往唐洲风华谷面见师尊,其师见林世正一表人才,少年俊彦,谈吐不凡,遂同意了二人婚事。 其后花雅芝嫁于燕洲林府,两年后先后生得两子,长子名曰:林峯,次子名曰:林崁。一时传为神州恩爱佳话,各地少年俊彦均羡煞林世正。而那叛谷南斐,却不知为何就此绝迹于神州,至今尚未现身,风华谷圣器“绕指柔千绫”亦至今都没下落。此为神州往日之事,现且说当下。 众黑衣人见状心中大急,知其又要奔逃,有意拦向他们母子,却无奈逍林和尚真气大盛,杀招频生。众黑衣人凝神御气抵抗,还是险象频生。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原来逍林和尚闻花雅芝之言,心里大怒!林世正乃神州家喻户晓的忠义之人,今日却遭屠戳满门!焉能不怒?饶是逍林和尚慈悲为怀,此刻也动杀念。当即向花雅芝传音道:“林夫人放心,和尚必查明此事,还林家上下一个公道!” 花雅芝闻言又俯首泣道:“多谢大师大德!……”而后抱起怀中孩童翻身朝林外奔去。众黑衣人见状,无不焦急大怒,但逍林和尚大发神威,周身金光爆涨,拦住众黑衣人,真气疾射,将自创绝技“佛光法诀”催至极致,直朝那些黑衣人面门心口杀去。众人自顾不暇,眼瞧花雅芝越逃越远,心中又气又急!逍林和尚以一己之力,独挡六大高手,金光缭绕,封住六人周身。众黑衣人却是苦恼不堪,这和尚杀又杀不得,花雅芝追也追不得,就连众人想逃将出去,亦是不能。身法被逍林和尚所控,周身金光,舞的密不透风,稍一分神便中招受伤! 且说花雅芝奔出林间,急急向杭城奔去,月已西下,东方微白,原来已是寅时之末。花雅芝用黑布裹面怀抱婴儿,随着杭城周围赶集卖货的村民,混入城中。 花雅芝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行至一无人巷道中,终于支撑不住,掀开裹面黑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只见花雅芝依墙重重喘息,脸色苍白不堪,呼吸粗重。花雅芝探出神念查看体内,不由苦笑,虽然毒气已解,但在千绝山口,被劈中三掌,早已将体内经脉尽数震断,只是天下父母心,怀中婴儿焉能放心的下?这才强逞一口气,坚持至此。 花雅芝看着怀中婴儿甜甜的摸样,心下凄苦,含泪柔声道:“岚儿,为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娘只盼……你今后能平安长大……娘与爹还有你的两个哥哥……在黄泉之下也就瞑目了……。”花雅芝言及两个已遭毒手的儿子,更是伤心,泣不成声。片刻之后,花雅芝突然一阵急喘,又是几口鲜血喷出,体内经脉如被火焚!痛苦不已。便觉眼皮沉重,似要沉沉睡去。 忽然怀中一动,花雅芝全身一颤,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怀中,原来婴儿睡醒,却是不哭不闹,还如先前那样用小小的手掌,轻拍着花雅芝的心口。花雅芝瞬间清醒,忽然抬起头,朝巷口巷内看去,只见周遭没有一个行人,巷内深处,有一扇木门,似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花雅芝抱着孩子,勉强站了起来,身形晃动,单手扶墙。朝那门口走去。 行至那门口,见那扇门宽五尺有余,木门厚重,门上左右一对狮面门环。花雅芝苦苦一笑“倘若岚儿在这大户人家长大,会不会快乐无忧呢?”花雅芝双膝及地,缓缓将怀中婴儿在放在台阶上,可婴儿刚一触地,便嚎哭不已。花雅芝一时心疼,急忙将其紧紧抱住,那婴儿一入花雅芝怀中便止泣而笑。 花雅芝泣下沾襟“岚儿,你也舍不得娘吗?”花雅芝心中不忍,想就此作罢,抱着岚儿离去,是生是死,都在一起。但转念一想,岚儿又有什么罪过,他还未能看得这世间繁华,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花雅芝自己知道,自己经脉尽断,无力修复,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又有追兵再后,虽说逍林和尚缠住了那黑衣七人,可难不保还有没有其他追兵。若是将岚儿一直抱在身边,被那些奸贼追上,岚儿也要成那刀下亡魂。 又想道,林家就只剩下岚儿这唯一血脉了,一定要让岚儿活下去。跟着自己,即使没有追兵,自己伤势愈加痛苦,自身难保。倘若如刚才那般,就这么昏睡过去,恐怕,岚儿也得活活饿死。 想到此处,花雅芝心下一横,当即擦干眼泪,将怀中婴儿放入那台阶之上,刚一离手,又听那婴儿嚎嚎大哭起来。花雅芝闻声,饮泣于心。眼神中,千般不忍,万般不舍。忽听门后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哪家的孩子在外啼哭?” 花雅芝葱葱玉指,急急抹去眼泪,含泪深深凝望那婴儿一眼,猛地转身,勉强提气,朝那巷中矮墙翻去。落下的那一刻眼角余光看得,门上匾额刻有“韩府”二字,随后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花白老妇,步履瞒珊缓缓跨出门槛……心中凄然道:“岚儿,莫怪为娘狠心让你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我若不走,贼人追来,为娘依旧保不得你的性命……这大户人家,该能让你衣食无忧吧……若是老天有眼,我母子二人日后必能相见……” 此刻,朝阳初升,天色已经大白。杭城三十里外,千绝山。只见山脚杉林中,人影翻飞,细眼看去,竟是一个邋遢和尚与几位黑衣蒙面大汉,在做殊死博斗。不是逍林和尚与那黑衣七人又能是谁? 原来那花雅芝逃走之后,因林世正之死,逍林和尚心下大怒,竟掌掌横劈,欲夺那些黑衣人性命!那些黑衣人越战越惧!又逃脱不得,心下暗暗叫苦,虽是如此,犹做困兽之斗。又斗了一个时辰,都渐感体力不支,无奈逍林和尚越战越勇,饶是他们兄弟配合默契无间,破绽也越来越多,开始相斗之时,逍林和尚出招还留有余地,而此刻……众黑衣人心中大呼倒霉,只听逍林和尚大喝一声:“快说!尔等是奉何人之命!灭林将军满门!”双掌齐舞,齐齐劈至,僧袍鼓动,金光缭绕,面色冷峻,细眼中迸射的精光,像是势临天下的神魔。 逍林和尚,虽是酒肉和尚,却慈悲为怀,从不妄动杀念,先前留有余地只为缠住这些黑衣人,让花雅芝得以喘息时间。而后,闻花雅芝之言,竟是满门遭屠!心中大怒,又答应花雅芝查明此事!当下屡屡喝问缘由,众黑衣人只凝神对敌,不做回答。 逍林和尚终于不再手下留情,当即拍出这一掌,是为击杀那黑衣老大,杀鸡儆猴!眼见那黑衣老大避无可避,心胆俱寒。闭目心道:“吾命休矣!”只听“嘭”的一声!随后听到:“四哥!”“四弟!”情急呼声,睁目一看,原是那老四看得黑衣大哥避无可避,竟一己之身,催生护体真气,替那大哥受这一掌,金光灌入!护体真气碎裂万千!口喷鲜血,面如金纸,从当空直直落下。竟似没了气息!逍林和尚微微一愣,这二十年来虽战斗无数,却从未杀过一人,刚那一掌竟像是着了心魔一般。 那黑衣老七,趁逍林和尚出神之际,忽地几道银光从袖口疾射而出!逍林和尚心中一凛,挥掌震开,只见金光真气刚碰到那几道白光,突然“啪”的银光炸裂开来!爆射出一道道绿色雾气。“有毒!”逍林和尚心下一凝神,改为内息!向后急退而去,只听得绿雾对面,“嚓嚓”作响,逍林和尚连忙穿过绿雾,定睛一看,哪还有黑衣人的人影,之余下地下点点斑驳血迹。远处,北、南、东三方各有树枝犹自在颤动不已。 逍林和尚犹豫片刻,随后向北追去! 正文 第4章 巷奴 吉城位于吴洲南部,乃吴洲第二大城,距吴都杭城约莫二百余里。其城,山江环绕,甚是富饶,乃唐洲商贾入吴北上必经之地,这二百余里官道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吉城西北有一山,谓之秋山,乃千绝山支脉。遍山枫林,入秋之时,满山红艳,自古以来,便是文人骚客喜爱之地。山涧之中,有一清冷潭,潭深二十余丈,其水终年冰寒彻骨,故谓之清冷,潭边花草丛生,植物茂盛,更是鸟兽之属喜居之地。亦是因此,常惹得杭吉二城之中的富家子弟来此狩猎。 时值金秋十月,秋山大放光彩之时。只见清冷潭水,古井不波。忽闻潭边草丛之中,瑟瑟作响,“嗖”的几声,窜出几只山獐,棕黄皮毛,点点白斑,三五成群行至潭边,吐出妃色小舌,饮那潭水,一时间“哒哒”之声不绝于耳,惹得一道道涟漪,缓缓向湖心荡去。 忽见那领头的山獐猛一抬头,双耳灵动,眼露惊慌之色,警惕地瞧向四周,背部缓缓弓起,做欲奔之姿。只听得“咻”的一声,那领头的山獐应声倒下,其余山獐见状,“呼”的一声四下逃散而去。 只见枫林小道中,当先奔出一匹枣红马,马上坐一十二三岁的少年,身穿一袭白色儒衫,足蹬云履,头束白玉冠,插一玉簪,眉清目秀,甚是俊朗。观其衣着华贵,应是富家子弟。只见他满脸喜悦之色,转头挥着手中玉弓道:“姊姊!快来看,我又打着一只!” 只听得林中马蹄“哒哒”作响,又奔出一匹白马,马上驮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只见那少女,身着红色锦袍,锦袍领口金线描边,腰系玉带,青丝垂肩,红绳系做两环,明眸皓齿,樱桃小口,虽是面露微嗔,亦阻不得其清秀端庄,微微出尘之姿。少女身后四位跨刀侍卫,紧紧奔行而至,侍卫身后,又跟一位少年,与先前那位一般年纪,只是身着赭石麻衣,长发披散,点点杂草沾其之上,甚是脏乱,腰间用一根黑布胡乱围着,躬身埋头,看不清模样。麻衣单薄,瑟瑟发抖,一双赤足更是红紫一片,左手提着一把玉弓,与先前那少年手上的一般无二,右手抓着一只野雁,斑驳血迹,竟是长箭贯胸而死。 那少女勒住马缰,对那华贵少年怒道:“像你这般驾马在林中胡乱奔跑,不听我劝告,不理我呼唤!要是有半点闪失,回去之后,爹爹定要怪我!”那少年见这少女怒气冲冲,连忙赔笑告饶道:“姊姊莫要生气,我先前听得这边林子有些动劲,这才急急奔了过来,你瞧,这不打着一只獐子么!”说罢,那少年用手指着潭边,只见那领头山獐颈脖之间被射中一箭,早已气绝。那少年嘿嘿笑着,却见那少女理也不理,心下微觉尴尬。当即转头冲那麻衣少年吼道:“巷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去将那獐子拾过来!手脚再这么慢!回去定要赏你一顿鞭子!” 那被唤作巷奴的麻衣少年闻言,身形微微一颤,随即向那獐子速速奔去,奔至潭边,这才瞧清了他的摸样。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空洞,紧闭的双唇上,一道道裂开的口子,脸颊之上犹自挂着几道血痕。左眉之上,赫然一个醒目的暗红“奴”字! 时值神州,天下四分之前,各城之间或是南北蛮夷,战乱频繁,战败被俘者或是充军收编,或是收为奴隶。为奴者,世代为奴。左眉之上,刺“奴”字,已视辱之。而今天下虽已四分,内乱稍安,但南北蛮夷,东海之上,依旧骚动不断。遂,奴制未改。四洲之地,亦有奴市。富户、官宦、商贾之间,相互买卖。亦有贫穷人家,生活所迫,卖子女为奴。 巷奴拾起那獐子,便向侍卫身后急急退去。一双赤足踏于山石断枝之上,依旧面无表情,似是早已麻木。那少女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似是不忍,对那华贵少年道:“你那件袄袍上的茶渍,只是巷奴无意为之。昨日你已处罚过他了,为何今日偏要让巷奴赤足随我们奔行这山径之上。” 那巷奴闻言,微微抬眼看了那少女一眼,随即躬身埋首,垂然而立,默然不语,心下感激。只听得那华贵少年不屑道:“爹爹将他赐给我,便是我的奴仆,我要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你看他生性木讷,笨手笨脚,甚是无趣,只会惹我生气!”那少女闻言,杏目圆睁,怒道:“那你呢?天天惹我生气,要我怎么处置你!”那少年嘿嘿一笑,伸出手捏着那少女袖口,轻摇少女手臂讨好道:“姊姊,何出此言,潇儿知道姊姊疼我,又怎会忍心处置潇儿,潇儿亦是不敢惹姊姊生气……。”那少女不待他说完,便拂袖勒过马缰,撇过头。任那少年一口一个“好姊姊”,只是不理。 只见四位侍卫当中,左首那位,跨步出列,躬身抱拳道:“少爷,天色将晚,还请少爷与小姐早早下山,回驿站休息。”那少年闻言道:“那怎么行,姊姊上山之后,只是让巷奴拿着玉弓,未发一箭。都未尽兴,哪能就这般打道回府!”那少女白了那少年一眼道:“莫要拿我做口舌,天下万物皆有灵性,你知我不愿伤了它们。随你而来,只是赏这秋山红林景色。我看,就听刘侍卫之言,早早下山去罢!”说罢,便驱马转身,向山下奔去。 “姊姊!”那少年喊了一声,那少女只是不理,自顾驱马下山,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下山!下山!”说罢,足蹬马腹,追将过去。路过巷奴身侧,忽然抬手甩下一马鞭。只听得“啪”的一声,巷奴那单薄的麻衣之上就添了一道口子,丝丝血痕映入目间,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让人看了于心不忍,却听那华贵少年道:“快快跟上!拿好东西,莫丢了小爷的战利品!否则拿你是问!真是扫兴!” 只见那四位侍卫,各施身法,御风跟将而去,护在左右。巷奴身躯微颤,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双眼通红,潸然泪下,不知是后背被鞭挞之处火辣疼痛,还是一双赤足被山石所磕,让断枝所刺。 秋山驿站,乃是官驿,是吴洲南北官信交接之处。只见此刻驿站门口站着一位花甲老人,老人头发斑白,用青布束一髻,穿着也极是普通,正背着手看着秋山枫林入口之处。虽是花甲老人,却不见老态,一双利眼透着精光,双唇紧闭,颌下三寸白须似雪,观其太阳穴,高高鼓起,修为深厚,应是内家高手。老人身边立着一位青年人,身着亦是一件破旧麻衣,埋首躬身,垂立一旁。 只听那老人道:“回来了,你前去迎着吧。” 那青年颔首道:“是。”说罢便向前奔去。在枫林入口立住,垂立不语。片刻之后,山上传来马蹄“哒哒”之声。当是先前那姐弟二人,左右四位侍卫,紧随其后。只见那少年喜道:“韩总管!我打着一只雁儿和一只獐子。”那少女依旧面露微嗔,勒马而下,奔向驿站之中。那老人见状笑而不语。 那青年跪在少年马下,少年踏其背下马。随后少年道:“刘安将马儿牵到马厩好生照看,它今日可是劳苦功高。”说罢将马缰递了过去,那青年跪地高举双手接过马缰,待那少年走后才起身牵马而去。观那青年左眉之上,亦是一暗红“奴”字。 那少年跑至那老人身边,喜滋滋的看着那老人,那老人笑道:“潇儿,又惹你姊姊生气了吧。”少年面色一红道:“哪有……是她自己小家子气……”那老人听罢,呵呵一笑,牵着少年的手走入驿站。 只见驿站之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士兵各个挺胸抬首,腰挎阔刀。驿站门口立一长杆,杆上一面杏黄大旗,旗上书一“韩”字。观士兵铠甲,必是吴军,又立一韩旗。当今吴洲朝廷,能有此威风,又是韩姓之人,那必是吴洲武将之首,韩儒无疑。这姐弟二人,应是韩儒子女,长女韩湘,次子韩潇。这修为高深的老人,必是韩府总管,韩富安!这韩富安原本是五十年前叱咤神州的高手,其来历不明,修为又是独树一帜。只是不知为何,二十年前突入韩府,屈身当了一位总管。这韩富安修为深厚,眼光极高,很少有人能入他法眼,却为韩儒躬身为仆,让神州之人大为费解。其本人又是亦正亦邪,神州之人忌惮其修为,乖张的性格,自其入韩府之后,倒是让韩府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老人二人向驿站大厅走,韩潇一路向韩富安说着,山中狩猎如何如何,其兴未尽。韩富安不时呵呵一笑,韩潇见状,更是手舞足蹈,越说越是亢奋。末了低头叹了口气道:“都怪姊姊,这才一会的功夫,就嚷着要回驿站,害得潇儿只打得两只。”不待韩富安回答,却听厅堂楼梯之上“哼!”的一声。原是韩湘下楼,听得韩潇说她不是,面怒微嗔,白了韩潇一眼,韩潇吐了吐舌头,立马转头向门外道:“这巷奴真慢!到现在还不回来!” 韩富安闻言喊道:“刘安!”片刻之后,那唤作刘安的青年,躬身步入大厅,垂首一旁,韩富安道:“你前去寻寻巷奴,那孩子没穿鞋子,别出了什么意外。”刘安垂首应了一声,随后退出大厅,待得下了阶梯,这才转身向入山口走去。 韩潇见韩富安亦是关心巷奴赤脚上山,愤愤地向椅子上坐去,“嘎”的一声,倒是将前来奉茶的侍女吓了一跳。 枫林入口,刘安抬首,看着山中,片刻后看到巷奴左手提着一只大雁,右手提着一只獐子,向山下急急奔来,一双赤足被山石磕出一道道血口,小脸通红,额头尽是汗水。刘安见状急急迎去,双手接过巷奴手中之物。巷奴抬头见是刘安,难得微微一笑道:“安叔。”刘安叹了口气道,眼中尽是心疼之色,看着巷奴身上一道道被鞭挞破裂的血口道:“快去将鞋子穿起来吧,韩总管说的,不会怪罪你了,马厩的石台上,我放着两个馒头,你去将它吃了。” 巷奴憨憨一笑道:“谢谢安叔。”说罢向马厩跑去。刘安在身后焦急的喊道:“慢点,注意脚下的尖石,先去将鞋穿了,再去马厩……”不待刘安说完,巷奴已是跑进驿站,不见了身影。刘安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心疼,似是无奈,随后又提着两只猎物向厨房跑去。 只见巷奴,急急的向马厩跑去,一步一颤,足下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红印。见马厩石台上,果然有着两个,白白的馒头,似乎还透着热气,心下欢喜,顾不得双手污秽,抓起馒头向嘴里塞去。却是塞的猛了,呛到嗓子,憋着一口气,小脸涨的更是红了,左右寻不到水,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急急的抚着胸口,却听“咳”的一声,白面从鼻口之中喷了出来。待得呼吸顺畅了,巷奴低头看着,满地的白面渣子,心下暗叫可惜,又俯下身去,将白面渣子从泥地里捏了起来,放到嘴边吹几口气,又塞入口中。待地上的白面渣子捏的差不多了,这才抱着馒头,小心翼翼地向奴隶栖居的柴房走去。 柴房离马厩就几丈距离,说是柴房,实是一些废旧的杉木胡乱架在一块,撑起供四五人躺下的空间,“屋顶”上亦是胡乱铺了些枯黄的稻草,一块块塌陷的口子,四“墙”之间亦是许多风口。巷奴从那“门”里钻了进去,从几块破旧的灰布之下抽出一双,鞋面与鞋底都块分作两家的布鞋。巷奴咬着馒头,小心翼翼地将鞋慢慢的套到脚上,碰到裂开的口子,疼的皱了皱眉头。 刚坐定,又咬了几口馒头,刘安钻了进来。在巷奴身边坐下,将腰间的竹筒取下,递给巷奴道:“慢点吃,来……喝些水。别噎着。”巷奴接过竹筒“嘿嘿”一笑:“还是安叔好!”刘安闻言疼惜地摸了摸巷奴的头笑道:“傻孩子……” 正文 第5章 夜袭 驿站客房之中,房内摆满了古瓷字画,物具皆是厚重的檀木所打,檀木之上,雕花刻鹊,甚是华贵。只见韩富安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架在檀木桌上,一手托着一只精巧的银制茶具,慢慢的品着茶,韩湘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双眼盯在古籍之上,默然不语。床榻前,韩潇“嘭嗒,膨嗒”向榻上甩着衣物,嘟着嘴,满脸郁闷。回头瞥了一眼悠然自得的韩富安,嘟嚷道:“韩总管,我们才出来几天啊!案亲就让我们回去!都说好了是去吉城看娘亲,这还没到吉城就让我们打道回府,这是为何啊。”韩富安放下茶盏,看了眼一脸不满的韩潇,淡淡一笑道:“夫人近日也会回杭城,老爷只在信中说杭城有事,速回。老夫也不知为何。”韩潇气的一跺脚,张嘴道:“可……”不等韩潇说完,韩富安摆手打断道:“你速将东西收拾收拾,楼下晚膳已经备妥,一会吃了,就回房歇息,明晨寅初我们便要起程。”说罢便起身推门而去,韩湘亦是随后而去,关门时向韩潇吐了吐舌头道:“速速收拾,你不是惦记你打的那俩猎物么,厨子已经给你做了,正在桌上,你快些下来!”韩潇不满的“哼”了一声,又将手中衣物向塌上砸去…… 是夜,二更刚过。驿站客房中,灯火皆暗。各处哨位却是依旧守卫森严。庭院之中,驿站之外,更是有两队跨刀巡卫。西首客房中,只见一身铠甲的侍卫长何昌,步出门外,将一信封塞入怀中,返身关上房门抱拳道:“我这就亲自前去吉城,将信送入夫人手中!”客房内传出:“嗯……”的一声,却是韩富安的声音。随后又听韩富安道:“务必送至夫人手中,切不可让经旁人之手!”何昌拱手道:“是!”随后转身奔之楼下。驿站门口,亦是早有侍卫牵着一匹黑马待立一旁。何昌接过马缰,满脸肃然之色,一言不发。翻身马背之上,足蹬马腹,急奔而去。 客房内,韩富安亦是满脸肃然之色,看看手中信件,随后用烛火焚毁。招入一侍卫,在其耳边低语几句。片刻,那侍卫拱手道:“是!”随后奔出客房,又从马厩当中牵出一匹马,奔出驿站门外,勒过马缰,“哒哒哒”向西而去。 柴房内,巷奴瘦小的身躯偎在刘安怀中,抬头道:“安叔,今晚出什么事了?”刘安皱了皱眉头道:“出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只盼个平安吧。”巷奴乖巧的“嗯”了一声,便不在言语。刘安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巷奴向怀中紧了紧,又将裹着稻草的灰布向身上提了提。盖在巷奴身上,压了压边角,尽量让巷奴裹个暖和。巷奴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也许每天只有在这位安叔的怀中,沉沉的睡上一觉,才会有片刻安宁罢…… “哒哒哒……”杭吉官道上,一匹黑马正向南疾驰,马背上正是韩府侍卫长何昌!只见月夜之下,何昌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扶在刀柄之上,提气全身,灵觉四散。俯于马背之上,虽是奔腾不歇,亦是警惕周身,若是有半点不对,便可抽刀御敌。 忽然,何昌勒住奔腾的黑马,马被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立起身子,长啸一声!何昌亦是抽刀指向前方阴暗处,双眼精光暴涨,喝道:“什么人!” “桀…桀…桀…”几声怪笑,月挂当空,四周树阴密布,又是这么一声怪笑,饶是何昌久战沙场,亦是被弄的头皮发麻。却见先前阴暗处,缓慢走出一人,只见此人一身黑袍,裹住其身,单手杵着一人高的铁杖,满头白发披散与肩,无风自动。“笃…笃…笃…”那人铁杖杵地,向何昌走来。黑马亦是被这诡异的身影,吓得急退几步,何昌爆喝一声,震住黑马。随即提刀指向那人道:“少在此装神弄鬼!否则,休怪何某刀下无情!” “桀…桀…桀…”那人依旧怪笑道:“无知小儿,死到临头了,还敢这般猖狂。”闻其声,却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只是那却不像是一个正常人所发之声,仿佛是从九幽之下透出来的,阴森可怖,冰寒彻骨,不带半丝人气。 何昌心中大骇,这老妇人仅仅是说了句话,其声确如利剑一般,射入心中,冰寒之气如坠冰窟,一时间,气海翻腾,真气乱窜。连忙御气抵抗,不敢再有一丝大意。 不待那妇人再近一步,何昌翻身下马,御气于刀,向那妇人疾刺而去。只见那妇人冷笑一声,左手成掌,向刀尖罩去。那手掌一眼望去,不带半丝血气,肌如枯树,包与手骨之上,似是死尸枯骨一般,指甲尖长,透着绿森森的光,犹如鬼火一般。只见那森绿光芒罩住刀尖,何昌便再也不能前进半步。“桀…桀…桀…”那妇人怪笑着,慢慢转动手掌,那钢铁阔刀,犹如枯木糙叶,随着转动的手掌,寸寸断裂。扭曲着向何昌手臂绞来。何昌心中大急,急忙御气于掌,想甩脱手中阔刀,可整个人犹如附磁之铁,半点也动弹不得。何昌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骇道:“吾命休矣!” 只听得背后黑马又是长啸一声,犹如刚被一场噩梦惊醒,连忙向林中窜去。“桀…桀…桀…”又是一声怪笑。只见那妇人微提铁杖,轻砸地面,“呼”的一声!一道绿芒从裂开的地面激射而出,奔那黑马而去!“嘭!”的一声,那黑马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便碎裂成千万血沫,银白的月光下,腥红点点,犹如深冬红梅,在雪覆苍茫之上,格外刺眼,绚烂!一阵阴风吹过,那黑马所在之地,已是一摊暗色,当空腥红点点,缓缓飘落。饶是那黑马一人多高,此刻也已是看不到半点影子…… “桀…。桀…桀…”又是一阵怪笑,此刻何昌,早已是强弩之末,周身经脉寸寸断裂,气海当中,真气积聚,似是要破体而出。只闻那老妇人阴森森的道:“小娃儿…你也去吧…” 何昌只觉心中一颤,耳中还听得“嘭”的一声闷响,目光从老妇人身上慢慢滑落。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犹如骷髅的脸,深深凹陷的双眼透着丝丝绿光,嘴角上扬,抹成腥红的嘴唇,犹如一道裂开的口子,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扭曲的笑脸,皮肤皱起,横壑万千……。随即慢慢滑落…。黑袍…黑带…。黑鞋…。银铃…… “桀…桀…桀…”老妇人阴笑着,看着何昌慢慢倒下,随即伸出干枯的手指从何昌怀中夹出一封信封。“呼”绿光燃起,信封瞬间成灰,消逝于空。老妇人跨过何昌的尸骨…向北缓走几步,随即化作一道森绿光芒,破空疾射而去。片刻,何昌的尸骨亦如那信封一般,燃起绿火,瞬间灰飞烟灭。 秋山驿站,韩富安合衣卧塌。灵觉四散,罩住整个驿站,微闭双目。 客房之外,两卫巡卫来回走动,神色凝重,无半点懈怠之色。深秋月夜,寒风清冷,除去巡卫踏步声外,便无其他声响。忽然清冷的秋风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香,从林中缓缓飘来。淡淡幽香,片刻之后便罩住驿站庭院,又缓缓向驿站客房之处飘去。然而客房周围向是有个无形气罩,幽香之气止步客房三丈之处,便无法再进。 林中阴暗之处,一人哼道:“奶奶说的还真不错,韩富安这老不死的,还真有点手段。”又闻一人道:“管他呢,待庭院中的小鱼小虾们都倒了,我们便去结果了这厮!” “嘭”一声闷响,驿站大门处,两个值夜的侍卫齐齐倒下,随后便听到庭院中接二连三传来“嘭嘭”闷响,片刻之后,一切恢复寂静,就连先前踏步而行的巡卫,都没了半点声息。 客房中,韩富安睁开双目,眉头微蹙,缓缓坐立,灵觉散出更大范围,驿站中的一草一木,皆入其心,侍卫们横倒一地,皆已气绝,脸上犹自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空气中沉着一丝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淡紫之色,整个驿站,除却自己灵觉先前护住的客房之外,只有驿站下人居所与马厩柴房尚有一丝人气。可见施毒之人,是冲着韩湘,韩潇而来。 韩富安见姐弟二人依旧在沉睡之中,心下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客房窗口,面色凝重!双目精光爆涨,气海真气向周身散去。 忽间林中窜出四道黑影,夹杂着一丝“叮叮”的诡异铃声,向客房之处奔来!韩富安心中冷哼一声:“阴老怪带着四小表也搅了进来!”韩富安又将灵觉散开了些,片刻,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心中道:“为何不见阴老怪的身影……何昌……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不及多想,只见那四道黑影直奔韩湘、韩潇房间而去。 韩富安大喝一声:“呔!”气御多时,爆射而出,客房木门,应声而裂。一道横木向那四道黑影疾射而去,韩富安紧随其后,双掌向那四人面门拍去。那四人中当先一道黑影,见一根横木从左疾射而来,拦向去路。单手一挥,一道银丝甩出,“啪”的一声!横木碎成万千木屑,那黑影不及多想,只见面门之前,劲风鼓动,韩富安御气拍来。当下又甩出一记银丝,却只是虚招,争了片刻喘息,与其他四人返身飘入庭院中。 韩富安立于梯口,双手背在身后,身上青衫被劲气震的“呼呼”作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朝着面前四人道:“四位姑娘,不在西蜀好好呆着,来我吴洲有何贵干呐?”只见阶梯下,四道黑影站立“呵呵呵呵”四声娇笑。其中一人道:“韩总管好大气势,我姐妹四个在山里边呆的烦了,来这吴洲秀丽之地,看看风景还不行么?” 韩富安冷笑一声,向那四人瞧去,只见那四人,都长成一个摸样,原是四胞姐妹。各个都是黑衣着身,头坠银饰,每个人腰间都挂一个绣花荷包,唯一区别只在于,那答话之人,耳朵坠着一对长长的银链,银链之下挂着一对精巧的银铃,秋风之下,银铃“叮叮”轻响。这便是这四姐妹当中的老大阴魑,阴魑身边立着的那位,双手十指都带着银戒,每个银戒上都镶着一枚暗红宝石,清冷的月光下,十颗宝石都泛着淡淡的红光,煞是诡异,虽说四人都是一般摸样,只是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魅惑之态,这便是韩富安口中“四小表”中的老二阴魅,阴魅身旁那位,便是刚刚甩出银丝与韩富安硬撼两招的老三阴魍,只见这阴魍已收起银丝系于细腰之上,一双妙目正直视这韩富安,虽说韩富安两掌并未使出全力,可其势依旧不可小觑,这阴魍硬接两招,却是面不改色,可见其修为也非一般。最后一位,左手上套着三个银镯,银镯之中,一道道暗绿的细芒,缓缓流动。这便是老四阴魉,也是这四小表当中最善使毒的一位,想必这庭院中的幽香便是出自她的手笔。 正文 第6章 韩潇1 韩富安打量完,冷冷的道:“哼,阴老怪何在!这般藏头露尾的,难道怕了韩某么?”那阴魅闻言,娇笑一声道:“哎哟……奶奶还真对韩总管推崇的很,说韩总管修为了得,我姐妹四人若能得韩总管指教指教,修为必能提升几段呢……”不待阴魅说完,阴魍秀眉微蹙打断道:“还废什么话,速速结果了他们!”说罢,御起腰间银丝向韩富安刺去,阴魅跺脚道:“臭妮子!就你急!”说罢,御气双掌,十个银戒“嗡嗡”作响,向韩富安拍去,劲风鼓动,十戒尽发出不同音阶,似婴儿啼哭,似鬼狼呼啸。其余二人见状,也一左一右,向韩富安攻去! 客房内,韩潇、韩湘皆被斗声惊醒,韩潇点破窗纸,瞧着楼下五人斗做一团,双眼透出亢奋之色。虽然刚才已经听到韩富安传音,让他呆在房间切勿出来,可这等精彩的打斗,跟自己平常与侍卫们切磋比起来,自己那些根本就是过家家。终于忍耐不住,转身提剑向楼下奔去。刚出门外就被韩湘拦住:“你不要命啦!”韩潇甩开韩湘的手,怒道:“女儿家,莫要闹!”韩湘一愣,又气又好笑,当下抱住韩潇道:“我看你如何逃开我女儿家的手!”韩潇挣脱不得,吼道:“放开我!我要去帮韩总管!” 韩富安闻声,翻身躲过阴魉一道绿芒,摇了摇头。只见阴魑向阴魍使了个眼色,随即向韩富安猛攻而去,阴魅娇笑不断,一味在韩富安右侧缠斗,不让韩富安有太多空间挪腾,又夹着种种怪音,攻入韩富安心神,若不是韩富安修为深厚,久经博斗,恐怕要遭了她的道,可又被另外三人,缠住去路,一时竟不能奈何她们。只闻得“叮叮叮……”一阵银铃声,眼前一花,随即红光绿芒齐齐袭至,韩富安心下微怒,甩起双袖,两道银芒自袖口疾射而出,“铛铛”两声,阴魅、阴魉齐齐后退几步,一时间气血翻涌,虎口发麻。只见那两道银芒,自半空回射而来,阴魑忽觉脑后生风,不得己足蹬门柱,跃自半空,翻身堪堪躲过。自此一击,众人心中再无半点怠意。 韩富安震退三人,忽觉不妙,只见阴魍乘机左翻,绕过韩富安,手中银丝成剑,刺向韩湘、韩潇二人!韩富安双目怒睁,大喝一声:“鼠辈!”手中双芒向阴魍百会穴射去!若这一击得手,阴魍哪还会有命在,当下姐妹四人心中皆是大骇,只是阴魍奔的远了,三人救护不及,只得大喊一声:“小心!” 其实韩富安也是兵行险招,若是要救护韩湘姐弟二人,必然不能达到,只能围魏救赵,直取阴魍性命。阴魍哪能不知,若是拼死杀了那姐弟,自己也要一命呜呼,当下不及多想,翻身挥出一道劲气向那银芒罩去,那道银丝,也被甩了出去,直奔韩湘印堂穴! 说是迟那时快,韩湘不及躲闪,韩潇已然被这气势吓的不知所措。“嘭嘭”两声,阴魍挥气卸去银芒几丝气劲,只是力发不足,银芒虽是震开,可两道真气却实实在在打在胸口膻中穴!一时间气海翻腾,身子砸入桌椅之中“噗”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 那道银丝奔向韩湘印堂穴,韩湘心胆俱寒,正待闭目待死之时,忽听得“梆”的一声,原是韩富安急急御气扭转一道银芒,击在韩潇手中长剑上,长剑受力,剑尖挑向银丝,逼得银丝转离方向。绕是如此,可借力之力又是韩潇之力,能有几分?“滋”的一声,银丝洞穿韩湘琵琶骨,韩湘吃痛,直直晕了过去,肩口晕起一滩血红。 韩富安心中大怒!双掌用力一吸,两道银芒回归掌中,细看之下,竟是两把三尺来长的小刀,刀柄之处是一个拇指粗细的圆口,这便是韩富安成名之技,星芒!只见韩富安将星芒套于双手食指之上,挥起双臂,带着一道道银白真气,向阴魍杀去,阴魍此刻哪还有半分力气抵御,其余三人见状大骇,刚才那一片刻依然冲上台阶,当下不及多想,三人齐齐跃空,向韩富安攻去,岂料韩富安只是佯攻阴魍,实则伤这背后三人,当下翻身向后,阴魑心中暗叫不妙,可惜三人只为救阴魍,招式用老,已不及抵御,迎面硬抗几道星芒之气“扑哧……扑哧……”不绝于耳,三姐妹向后急急退去,脚下不稳,又是齐齐倒下,观其身,已是道道血口,深可见骨,若不是护住攸关之处,恐怕此刻已经没有命在了,饶是如此,这四姐妹现下都已倒下,动弹不得。 韩富安哼了一声,双目透出阴狠的光芒,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四姐妹。食指轻摇,星芒与指尖绕出一圈圈银色的光,冰寒透骨,尽是死亡之气。“受死吧。”韩富安口中冷冷的说出这三个字,随即双手甩出,食指轻挑,两道银光,疾射而去,一圈圈银光,吐着“呼呼”的冰寒之气,向四姐妹咽喉割去。 “桀…桀…桀。。。”一声阴森的怪笑传来,韩富安眉头紧蹙,御气全身。只见几丝惨绿的光芒,随着桀桀怪笑,罩向韩富安的星芒“噌……”的一声轻响,绿芒消失,银芒无声落地。四姐妹心中大喜,喊道:“奶奶!” 韩富安心中一寒:“这老怪,如今修为竟然如此了得……”不待他多想,一阵阴风吹至“桀…桀…桀…”又是几声怪笑,随后一张丑陋可怖的脸闪现而出,韩富安急退一步,单掌向那丑脸拍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只是一道虚影,韩富安掌风落下,随即烟消云散。只听得四周“呼呼”几声。韩富安目寻四周,哪还有四姐妹的影子,就连韩潇都不见了踪影!当下韩富安向外追去,灵觉扩至极限,也寻不到阴老怪所奔方向。心中大急,正准备破空追击,却回头看到依旧不省人事的韩湘,当下跑进下人所居之地,推门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都乘打斗之际,逃散而去! 遂即奔入柴房处,单掌一挥,柴房四裂,露出里边吓的抱做一团的刘安、巷奴二人,当即道:“速去照顾小姐,我去去便来!”说罢,不待二人做出反应,便向外奔去。只闻得背后传来一声:“韩兄!且慢!” 韩富安转头一看,一个道士摸样的人从当空落下,虽是青年道士,却是一派仙风道骨之姿,着一身鹅黄道袍,背附一剑。待韩富安看清来者摸样,怒道:“你为何现在才到!”此人便是,东海清离观道人张思隆,道号仓游子。一身道法出神入化,乃是韩儒之妻袁微幽的师兄,韩湘、韩潇二人亦拜师于他,先前韩富安差人西行便是唤他前来。 仓游子道:“我接到你信,便急急赶来,只是行至半路,遭遇阴老怪,她与我缠斗一时,见敌我不过,便布下一道阵法,我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困到此刻,方破阵而出。” 韩富安道:“那老怪带着四小表前来,欲伤两个孩儿,我护得不周,韩湘现下受伤,所幸并无大碍,只是那老怪趁我不注意,掳走了潇儿!我正欲追去,只是那老怪功法奇特,我寻不着她的方向。” 仓游子蹙眉道:“那老怪不是我敌手,我去追她,你速速救治湘儿,待她气血稍稳,就速回杭城,你我在杭城碰面。”说罢不待韩富安说话,手结法印,御剑而去。 韩富安面色凝重,蹙眉不语,片刻。向大厅走去,只见巷奴与刘安二人,正扶着韩湘依于桌角,看着受伤位置尴尬,一时不知所措,见韩富安进来,立刻起身垂立一旁。韩富安伸手搭在韩湘右手脉搏之处,眉头微蹙道:“你二人速去牵马备车,回杭城!” 丑末时分,杭吉官道。 万物寂寥,清秋寒月,官道之上,淡铺银装。月将西下,片刻之后,便是寅初,黎明之前,最后的黑暗…… “哒哒哒……”马蹄作响,由南传来。随后便看到一盏昏黄的灯,剧烈地摇晃着。 “驾!”刘安又甩出一鞭,抽在马背上,马吃痛“哼哧”一声,奔得更急了。轱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亦是急急旋转。整个马车颠簸着,似是疯了。巷奴坐在刘安身侧,双手死死抓着刘安的臂膀,寒风如刀,刻在巷奴的脸上,原本便有些害怕的脸色,愈发显得苍白,破旧的赭石麻衣,裹着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不知是怕的,还是这秋风过寒。刘安一手勒着马缰,一手甩着马鞭。面色凝重,双目死盯着前方。 马车内,韩富安抱着依旧昏迷的韩湘,韩湘比起在驿站之时,面色已渐渐红润了些,想是韩富安输入真气的结果。其实,韩湘肩伤,并无大碍,只是韩湘出生大户人家,自幼养尊处优,身子比起常人,倒是娇弱了些。再则,韩湘性子柔弱善良,不说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就是看到那么一滩腥红,也要晕了过去,何况那都是自己的血,银丝钻骨而出,对这副柔弱的身子来说,确实难以承受。 吴都杭城,韩府府内。 厅堂之上,端坐一中年人,只见此人,着一身青色儒袍,头戴玉冠,剑眉入鬓,颔下三寸黑须,双唇紧闭,满脸肃然之色。一双利眼盯着大门之外,此人即使吴洲武将之首韩儒!庭院中灯火明朗,武将侍卫各个执刀挺胸,皆是满脸肃然。清风拂过,灯火摇曳。为这清冷的气氛添了些许不安。 忽见一人跨步走来,侍卫打扮,入内立于韩儒面前,拱手道:“将军,四卫精兵,已经派出,已前去迎接少爷小姐,韩总管修为了得,伴随少爷小姐左右,将军无须担忧。” 韩儒抬眼看了这侍卫一眼,摆了摆右手道:“退下吧。”说罢,便不再言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侍卫见状微微颔首,随即退了出去。 杭城之外,千绝山。 当空残月,渐渐隐去。千绝山中,一片寂静。山崖之上,只有松枝随着清风缓缓摆动。忽见一道白光落于此处,白光散去,显出一人,只见此人道士打扮,背附一剑,一派仙风道骨。 此人正是先前追击阴老怪的仓游子。只见仓游子落于山崖之上,目中透着淡淡黄光,扫视四周。片刻黄光隐去,只闻仓游子低声道:“这阴老怪,功法当真古怪,竟然将气息隐的丝毫不透。我这一路追来,竟也寻不到她奔逃方向……”踌躇片刻,似是思量,心道:“罢了,先回韩府吧。” 手结法印,御起宝剑,又化作一道白光,向杭城而去。 吴洲吉城,内城。 此刻已是五更时分,除去城墙之上,值守的卫兵点了几朵火把外,其余尽是墨色。城内,古朴的砖瓦,映着微微的月光,轻柔的,将古老沉静的街道上,洒出片片斑驳。 东城吉安客栈,客栈内的伙计,夜宿的客官皆已歇息。院内透出些许鼾声,大堂桌角之下,几只老鼠,双目灵动,窜来窜去,找寻酒菜的残渣。 突然一道绿芒,落入院内。绿芒散去,显出五人,正是先前在秋山驿站与韩富安拼斗一场的四小表与阴老怪,只见阴魅怀中驮了一位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被阴老怪掳来的韩潇。只见阴魅转头对阴老怪低声道:“奶奶,这孩子放哪?”阴老怪森冷的声音道:“先放入你的房间,将他经脉封好,切勿惊动他人。”又回头对这另外三人道:“阴魑,阴魉你二人扶着阴魍随我来,让我看看她的伤势。”说罢便向西首一房间走去。阴魅亦将韩潇抱入只见房间。 正文 第7章 韩潇2 客房内,阴魅将韩潇放在床榻上,看着床榻上闭着双目的韩潇。阴魅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奶奶将这孩子掳来,却是为何?难道我等前去秋山驿站不是为了灭杀他们?”柳眉微蹙,思量片刻,摇了摇头。细细打量着韩潇,韩潇年纪虽小,却是眉清目秀,甚是俊朗,想必日后也是祸害姑娘的坯子,想道此处,阴魅轻轻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在韩潇红扑扑的脸蛋上捏一把,韩潇睫毛微微颤动。阴魅见状娇笑一声,随即俯身轻轻的在韩潇耳边道:“小表还要装么?”原本闭着双目似是昏迷的韩潇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向帐内急急爬了过去,靠在墙上,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伸着双掌抵在胸前道:“你…你…你别过…过来!”阴魅直起身子,看着面露惊恐的韩潇,戏谑道:“怎么,姐姐长得很吓人么?有那么好怕么?” 韩潇闻言细看了阴魅一眼,只见阴魅一双妙目微瞪,俏皮的嘟着嘴“怒”视着自己,心道:“是了,不过是比自己大个几岁的姑娘,又和姊姊一般俊俏,有什么好怕的!”当下赶紧坐直,清了清发紧的嗓子道:“哼!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阴魅瞧着变了副摸样的韩潇,正怒视着自己,双掌微抬,似是要劈将过来。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双手叉腰道:“这个姐姐也不知道,不过奶奶说了,让我封住你的经脉,不让你乱动不让你乱嚎。”说罢便伸出玉指向韩潇点去。韩潇看着透着真气的玉指点向自己,瞪大双眼,一句“救命”还未喊的出口,便觉得胸口一麻,随后全身酸软,倒了下去。一双俊目犹自瞪着眼前这位黑衣姑娘。只见这姑娘,拍了拍双手,向自己抓来,然后将自己扶正,面朝上,直挺挺的摆在榻上。随后又见她向只见戏谑的一笑,转身,摇摆着妩媚的身姿,向屋外走去。 另一个客房内,阴魍的伤口已被阴魑和阴魉包扎好,阴老怪正端坐其身后,伸着左掌,将一道道真气缓缓渡入阴魍体中。见阴魍面色渐渐红润,阴魑与阴魉相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只见房门被打开,阴魅急急入内,轻声闻道:“三妹怎么样了?”未等她们答话,只见阴老怪缓缓收掌,直起身子道:“这韩富安果真了得!老三现已无大碍了,不过还得调养一段时间,你们三人今夜就在这为她梳理梳理经脉吧。”说罢便杵着铁杖,向屋外走去。 阴魑三人闻言,不敢怠慢,急急盘坐阴魍周身,伸出双掌,如先前阴老怪一样,将一道道真气渡入阴魍体中。 阴老怪杵着铁杖“笃。。。笃…笃”缓缓步入庭院之中,此刻月色尽隐,周身一片漆黑,阴老怪双目透着淡淡绿光,盯着院内一处,用她那阴冷的声音缓缓道:“何时动手?”只见阴老怪双目所视之处,一片漆黑,莫说看不到什么身影,就连微弱的呼吸之气也察觉不到。正让人诧异之时,却闻那处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明日子时。”阴老怪闻言,轻哼一声又道:“袁微幽…”“必死!”那低哑的声音打断道。 阴老怪不再言语,缓缓转身,向阴魅房间走去,又听得“呼”的一声,却是从刚刚阴老怪所视之处传来,只见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跃过墙头而去。 阴魅客房之内,韩潇被阴魅封住经脉之后,左右不能动弹,又无法出声,一夜未能有片刻安宁,此刻挣脱之下,丝毫无果,竟已沉沉睡去,到底是小孩心性。 只闻得“吱呀”一声,一双干枯的手轻轻推开房门“笃…笃…笃…”阴老怪缓缓走了过来,立于韩潇榻前。 只见阴老怪白发披散,一手握着铁杖,一手藏于袖中,黑袍罩身,看不清表情,就这样立于榻前,久久不语。 又过了片刻,忽见阴老怪,身影微微颤动,缓缓伸出藏于袖中枯瘦的手掌,轻轻抚着韩潇红扑扑的脸庞,干枯的手指轻轻颤动着,只见韩潇俊眉微蹙,又随即展开,似是好梦中。 只听阴老怪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唤道:“岚儿……”此刻阴老怪的声音在无往常半点阴寒之意,有的尽是慈爱,尽是柔情。 阴老怪缓缓收起轻抚韩潇脸庞的手,眼中泪水滑落,溅于干枯的手背之上:“岚儿……在你心中,还记得为娘么?是娘对不起你……”依旧是那低不可闻声音,依旧充满慈爱,柔情,放佛是一头雌狮,怀中护着受伤的孩子,低头着孩子的伤口,喉咙里,轻轻的,呜咽之声……再无往日雄风。 忽见阴老怪退后一步,随即又是往常那阴狠冰寒的声音:“桀…桀…桀…明日子时,为娘便能为你爹爹和两个哥哥报仇了!桀…桀…桀…十二年啊!娘盼了十二年了!终于……。桀…桀…桀…” 随后那阴寒冰冷的声音又转成无限柔情:“岚儿……别怪为娘十二年未守候在你身旁,是娘不能…也别怪为娘竟将你放在仇人门口,娘那时如何知道,这幕后之人便是那韩儒啊……岚儿………” 寅末卯初,杭城城门已开,杭城近郊之民都挑着担儿,担着些许货物,或是山里的猎户,提着新打的野兔、山獐,三两成群朝城门而去,都趁着每日晨集,换些家用。对这些人而言,每日平安,进山能打着猎物,田地交去租还能结余,儿女能承欢膝下,不受徭役之苦,高堂能身子健康,不受病痛折磨,便是最大的安乐。 当今吴帝,虽说不是大治之君,但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治下之民倒也算得上是安乐。只是这神州大地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却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道的清的。 东方渐白,旭日初升,便在这安宁祥和之时,忽闻杭吉官道之上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只见四卫精兵骑着高头大马,一辆马车护在其中,大声驾喝而来,周遭赶集农民猎物,急急向官道两旁退去。守卫之军,见来者高举一杏黄大旗,上书一韩字。便不敢阻拦,放开大道,卫队未做任何停留,急奔入城!惹得周围平民相互间窃窃私语,猜测这等架势又是出了何事。却又不敢喧哗,待得卫队去的远了,这才整顿物什,井然入城。 来者正是自秋山驿站而来的韩富安等人,这四卫精兵自然是韩儒派去接应之兵。 韩府内,韩儒依旧坐于厅堂之上,只是肃然的面色中夹杂了几丝焦虑,韩儒右首仓游子端坐一旁,亦是面露焦急紧盯着门外。 忽见一侍卫奔将进来,抱拳道:“将军,韩总管到了。”韩、仓二人听罢,立马起身,奔向门外。刚出庭院,只见韩富安怀中抱着依旧昏迷的韩湘急急奔来。刘安拉着惊魂未定的巷奴向下人居所退去。 韩儒接过韩湘,只听韩富安面色凝重对着仓游子道:“怎么样?”仓游子叹息一声道:“贫道无能,未能追到那阴老怪。”韩富安闻言蹙着双眉看向韩儒,韩儒摆手道:“先随我来!” 韩儒抱着韩湘,韩富安、仓游子紧随其后,三人向韩湘厢房走去,待得将韩湘安顿妥当,差了侍女老妈照顾,又见韩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韩儒这才剑眉微展。 韩儒书房之内,三人坐罢。韩儒由怀中拿出一封信,展开道:“二位且看。”韩富安接过信件,只观一眼,神情微变,便交予仓游子之手,仓游子接过一观,只见上书一灭字。仓游子亦是神情微变,将信还于韩儒。韩儒冷哼一声道:“门内书灭,这是要灭我韩家满门么!口气还真不小!” 韩富安心中一凛道:“将军,何人会与我韩府有此过节?”韩儒冷冷的道:“韩某十六岁从戎,征战无数,如今更是吴洲武将之首,若说这天下间,想取我韩儒项上人头的,多不胜数,三十年来,各类嚣小之徒皆让我毙于掌下,有何为惧?”说罢叹息一声,又道:“只是此次,怕是来了硬茬,前日潇儿、湘儿随你前去吉城,当夜子时,我已就寝,灵觉之内,忽觉不安,一道白芒向我榻上射来,一声爆响,将我惊醒,我细看之下,竟是有人将这信封生生破窗射入我榻上,这等摘花飞叶的修为甚是了得啊,更为甚者,待我追出庭院,散出灵觉,却发觉不出半丝气息。若是那人将这信封直取我头颅,我当时又未戒备,此刻,怕是早没了命在了。若非如此,我也不回急急差人唤你回来。” 韩、仓二人闻言,皆是面露骇然之色。这韩儒,虽只是一洲之将,可自身修为于自己,本就是仲伯之间。若是这送信之人果真如韩儒所说这般,这修为怕是三人联手也未能敌过。韩、仓二人相视一眼,随即仓游子道:“我已差小徒回去东海,明夜师门之人便会前来,到时候,未必就敌不过他们。只是……” 韩富安见仓游子踌躇不语,当下急道:“道长无妨,莫要犹豫!” 仓游子叹息一声道:“只是现如今,观这信中只书一灭字,究竟何时而来,却是未知啊,若是今夜便前来,怕我等……寡不敌众啊,府中精兵良将虽多,可对付这等修为了得之人,怕是不能啊。” 韩儒、韩富安见仓游子所虑甚是,皆是面色愈加凝重,蹙眉不语。片刻,韩富安道:“我看未必,若是此人,当真是要灭我韩府满门,最迟怕也得等到明日,夫人尚在吉城,若要赶回,怕也得到明日寅时,我担忧的是,来敌不止一处,若是吉城也遭遇不测,那便……”韩富安面露焦虑之色,摇了摇头又道:“我昨夜遣派何昌前去吉城报信,只是后夜,阴老怪自南而来,怕是何昌已是不保,夫人若未察觉,怕是不妙啊。” 韩儒闻言道:“这你且宽心,前日你出发之时,我便差人送信吉城,告知微幽你等将会前去,微幽思子甚深。老夫让她坐镇吉城,已有些时日,她接到送信,必会派人前去驿站接应,而此刻接应不到你们,她是聪慧之人,必觉不妙,应向杭城赶来,今夜应该会到。” 韩富安蹙眉摇了摇头道:“我怕的就是这个,若夫人真向杭城赶来,潇儿被掳,我等皆已在韩府之内,当真就应了他灭门之口啊。” 仓游子、韩儒闻言,心中皆是骇然,若真如韩富安所言,那便是中了他们计策了。仓游子看了韩儒一眼,见韩儒面色凝重,竟略显老态,与韩儒相识多年,尚是第一次见韩儒如此,看来那夜送信之人所显露的身手当真不一般。当下宽慰道:“我看未必,今夜我等加强戒备,我三人联手,拼死相抗,他们未必讨得好处,再则,他们说出灭门之言,没些人手怕是不够,应是今日集结,我等多派些卫兵,巡视城内,发现陌生外地之人,便前来与我们相告,戒备之余,也可防范于未燃!饼得今日,待明日我师门师兄弟前来,来敌谁生谁死,便由不得他们了!” 韩儒、韩富安闻言点头称是,当即韩儒唤来侍卫指挥使,布置妥当,又念韩富安一夜奔波,让其前去歇息,养精蓄锐。随后与仓游子前去韩湘厢房,毕竟这韩湘也让韩儒甚为挂念。 正文 第8章 增援 韩府下人居所,居所分为东西两处,东为仆,西为奴。仆尚且还有自由可言,每月也有月钱,每年闲暇之时,也可分拨告假探亲。这奴却是毫无自由可言,养奴便是为此,做最为低贱的活计,处处受人白眼,就连仆人也可对其随便辱骂,拳脚相加,只要不将奴打死打残,耽误事情,主人家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 只见这西首奴处,脏乱不堪,与牛马畜生做邻,牛棚马厩尚且有奴收拾,这奴屋却是东倒西歪,随意搭建,还没畜生居所来得整洁。这韩府尚且对奴如此,可见神州为奴者,是何等的低贱。 只见马厩旁,刘安抱着瘦小的巷奴,轻轻拍着巷奴的背脊,嘴里哼唱着燕地童谣。这刘安本是燕北农户,燕洲与北部蛮夷交战不断,刘安即被抓去冲了徭役,随后多处征战,习了一些拳脚,后燕吴摩擦,所属军部,派去增援,不想战败被俘,到这吴洲刺了奴字,发于奴市售卖,韩府购奴管事,见其身体硬朗,又曾在军中效力,便买了回来成了饲养韩府牛马的奴隶。 巷奴乃是一弃婴,被韩府老奴抱归,长至六岁,老奴去世,巷奴亦按制刺了奴字,巷奴原本没有姓名,只是由老奴巷中拾得,又是奴身,便唤起巷奴。那老奴原是见巷奴可怜,才抱了回来,禀了管事,自己抱养,哪知去世之后,巷奴便替她顶了奴身,都说造化弄人,原本是一念仁慈,却又不知是当真救了这孩儿,还是害了这孩儿。 老奴去世之后,巷奴便没了疼惜他的人,好在刘安入府,见巷奴和燕北家中的孩儿一般大小,对其甚是疼爱。 此刻,便是一夜奔波,巷奴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当真是受了惊吓,刘安将其抱在怀中,哼唱着家乡的歌谣,眼睛竟慢慢的红了,巷奴躺在这位安叔的怀中,心中稍安,在巷奴心中,这位安叔,便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的踏实。每次受了委屈,遭到打骂,都是这般,让刘安抱在怀中,听着淡淡的燕曲,不知为何,第一次听刘安唱这燕曲的时候,便觉得似曾听过,倍感亲切,在巷奴心中,刘安早已是自己的父亲, 巷奴被刘安抱着,轻轻地摇着,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待得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服侍安叔,安叔若老了吃不动了,自己便要捏碎了,喂他吃,安叔若是冷了,也要这般抱着安叔用身子给他取暖,安叔若是走不动了,看不清了,自己便是他的腿,他的眼,抱着他,扶着他……想到此处,巷奴的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刘安察觉到巷奴的“不对”,低头微笑道:“怎么了?”巷奴抬起头“嘿嘿”一笑道:“没怎么,嘿嘿……” 韩湘厢房,此刻韩湘已经醒来,微依于榻上,脸色亦恢复了几分血色。一旁侍女正端着汤药,一勺一勺,送入韩湘口中,韩湘秀眉微蹙,不知是汤药味苦,还是心绪依旧未宁。 只见韩儒、仓游子推门而入,侍女老妈退做一旁,韩湘见状似要起身,不想胳膊撑到床头,扯到了伤口,轻喘一声,刚有点血色的脸,又变的煞白,韩儒连忙跑了过去,双手扶住韩湘玉臂,满脸疼惜之色。 韩湘蹙着双眉,向韩、仓二人微微点首道:“爹爹,师尊……” 不待韩湘多说,韩儒急急打断道:“快快躺下,别让伤口又裂开了……”说罢整了整枕头,小心翼翼的扶着韩湘躺下。此刻的韩儒尽去往常肃然,有的只是满脸慈爱。韩湘眼中微红,看着韩儒道:“爹爹,潇儿怎么样了?” 韩儒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韩湘玉臂柔声道:“潇儿没事……无须担心。你好好修养就行。”韩湘道:“那潇儿人呢?为何不与你们一起来?” 韩儒微微一怔,眼中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微笑道:“潇儿和你一样,受了些惊吓,此刻正在房中歇息。待他醒来便让来看你。” 韩湘闻言,秀眉微蹙,轻轻转头看向仓游子,仓游子见状亦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韩湘这才秀眉微展。 仓游子却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应师妹请求,收韩家姐弟为徒,韩潇好动,刁钻任性,却是修武之才,韩湘温柔善良,处处为他人着想,虽不喜舞刀弄枪,却偏爱棋道医术,姐弟二人一动一静,皆甚得其心。此刻,韩潇生死未卜,韩湘亦受穿骨之苦,虽未像韩儒那般,表露出心疼之色,可在心中,对这姐弟之情丝毫不逊于韩儒。又想师妹自吉城赶来,看到这般情景,又是怎生伤心…… 一时心中不忍,向韩湘叮嘱几声,变退了出去。刚出庭院,便唤来家将,吩咐其戒备部署,说完便御风出了韩府。 仓游子落于东城一处深巷,当即心沉气海,手结法印,将灵觉扩至极限,整个东城,贩夫走卒一举一动,皆入其心,仓游子细细探查,想寻出修为异与常人之辈,不想探查片刻,除去一些普通修武之人,灵觉之内便再无异动。当即收了法印,向北城而去。 如此这般,将杭城巡视一遍,却无任何异动,越是如此,心中越是骇然,若非来敌有隐藏气息的特殊功法,那便是修为皆在己之上。来敌如此,由不得自己不去担忧。 是夜,万物寂静,韩府之内,韩儒、韩富安、仓游子三人坐于厅堂之上,只因吉城来使,告知韩儒,袁微幽已在途中。韩儒当即派出一卫精兵前去迎接,此刻三人便是在等待袁微幽。 亥时刚至,便闻府外,马蹄作响,当先一人跨马而下,直奔厅堂,只见此人全身罩于紫色斗篷之下,形色匆忙,刚入厅堂,见到韩儒三人,伸手除去斗篷,只见此人乃是一三十多岁的妇人,一双杏目透着精光,鼻梁高挺,樱唇紧闭,青丝绾成一髻,盘于脑后,虽无惊艳之色,但一身干练的气质亦让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韩儒之妻袁微幽。 袁微幽本如仓游子一般,乃是东海清离观修行之人,只是在家修行,不是仓游子出家之身,乃是仓游子之师晚年出游收的关门弟子,袁微幽天赋异禀,仓游子尚不能及,若是一直在观中修行,此刻修为怕是仓游子也望尘莫及,只是二十年前,袁微幽同师门姐妹至神州历练,在东海之滨结识韩儒,当时韩儒只是军中一卫将领,韩儒本就是相貌英俊之人,加之满腔正气,谈吐不凡,袁微幽为之倾心,韩儒观袁微幽亦是气质优雅,正义之人,心生爱恋,而后袁微幽禀明师门,原本清离观弟子与人结姻尚无先例,却不知为何,袁微幽师父一口应承,袁微幽大喜之下,未及多想,遂出师门,与韩儒结未凡间夫妇。当中缘由,仓游子时至今日尚是不解。此乃神州往事,不再细表。 只见袁微幽双眉紧蹙,面色肃然,杏目中夹着一丝忧色向韩儒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韩儒当即将几日之事一一说道,袁微幽闻至韩潇被劫,韩湘负伤之时,心绪颇动,当即不待韩儒说完,奔至韩湘厢房,见韩湘已然安睡,沉睡摸样,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与韩儒三人坐至厅堂商量此中事件。 韩富安与仓游子,不知为何,见这袁微幽却是心中微感不对,当即散灵觉查探,却未探出什么,又见韩儒并未觉不妥,遂当己多虑,不再多想。 厅堂之上,袁微幽闻韩儒说信件之事,拍案怒道:“嚣小之辈,才干得出这等龌龊之事,什么灭我满门!夫君多虑了,就算他们来了,也让他们有来无回!”韩儒闻言,剑眉紧蹙,袁微幽平日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淡然冷静,沉着应对,而此时却是这般过激反应,不过细想之下,韩潇生死不知,袁微幽母子情深,有此反常,也是正常。 待子时过后,韩儒念袁微幽奔波劳累,让其歇息之后,韩富安这才向韩儒问道:“将军可觉夫人与平时似乎判若两人?”韩儒见仓游子亦是轻轻点头,蹙眉道:“我先前也觉不妥,刚谈话之际,散了灵觉,查得确实夫人气息,应是潇儿失踪让她失了些理智吧。” 仓游子闻言道:“我也散了灵觉查探,师妹气息确实未变,只是……”仓游子微微犹豫,随即又说道:“无论如何,此间多事之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三人又商量部署片刻,后留韩富安驻夜防备,韩儒、仓游子散去歇息,养精蓄锐,面对未知…… 待韩儒、仓游子二人散去之后,韩富安步入庭院翻身落于厅堂屋顶之上,面朝南方,盘膝而坐。 秋深露重,一夜寒风,古老的杭城沉寂这寂静黑暗之中,模糊的轮廓,凋落的砖瓦,诉说着一个个古朴的往事,寒风轻啸,似一曲苍劲的悲歌…… 卯时,东方渐白,第一道和煦的光洒向杭城,城内渐渐熙熙囔囔,忽然南门之外,一匹枣红大马,急急奔来“哒哒哒!哒哒哒!”冲入杭城,向韩府奔来。 屋顶上,韩富安灵觉之内,忽生动荡,睁开双目,一道精光闪过,随即翻身落入庭院,负手垂立,一双利眼紧盯门外。 只见一匹枣红马驮一侍卫奔至韩府门外,侍卫不待勒马停稳,便翻身而下向韩富安急急跑来,那侍卫刚一落下,枣红大马便轰然倒下,嘴中“哼哧哼哧”极具喘息,片刻之后便没了气息,竟是力竭虚脱而死! 那侍卫顾不得它,奔至韩富安身旁,附耳几句。韩富安原本肃然的面色,忽然露出惊骇之色,怔了片刻,待侍卫说完,摆手让其退下,片刻之后,面色才恢复如初,只是肃然中多了些许凝重,双眉紧蹙,颔下三寸白须,微微颤动。 韩府下人居所,马厩旁刘安正给牛马铺施草料,巷奴揉着朦胧的双眼,从草棚中钻了出来,刘安微微一笑道:“起来啦?睡的香么?”巷奴嘿嘿一笑道:“有安叔在,巷奴永远都是睡的香香的,梦的美美的!” 刘安伸手刮了刮巷奴的鼻梁笑道:“看来梦的确实很美,话儿都这么甜了。”巷奴仰着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的笑着,每每刘安刮他的小鼻梁的时候,巷奴心里都是甜滋滋的,巷奴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将心中的童真尽情释放,喜欢安叔刮他的小鼻梁,喜欢安叔拍他的小脑袋,喜欢安叔笑着说他是个傻孩子…… 只见刘安神秘地笑了一下,而后慢慢将手伸向怀中,巷奴滋溜溜的用双眼盯着,每每安叔有此动作,就表明自己有白面馒头吃了!丙然不失所望,刘安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馒头之上,冒着丝丝白气,竟还是热的!巷奴喜滋滋的伸手抓去,却见刘安将馒头往身后一藏,佯怒道:“快去簌簌口,把你的猫脸抹抹!” 巷奴点头笑道:“好咧!”随后向马厩旁的石台跑去,石台上放着一个木桶,桶内也正冒着丝丝白气,巷奴将脑袋扎了进去“咕噜咕噜”耍了一会,刘安见状道:“好好洗!”哗的一声,巷奴抬起了头,水溅一地,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便笑着跑向刘安伸出双手,眼睛紧紧盯着刘安手中的馒头。 刘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馒头递给了巷奴,又将衣角覆于掌上,仔细将巷奴脸上残留的水拭去。 巷奴待刘安擦完,又是“嘿嘿”一笑,然后将手中馒头掰开大半,仰头递给刘安道:“安叔,给!”刘安见状拍了拍巷奴的小脑袋笑道:“安叔吃过了,你吃吧!” 巷奴却是摇了摇头认真道:“哪有那么多馒头!安叔快吃!莫要欺负我小孩子,就可以瞎说!”刘安见巷奴认真的“教训”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而后接过那大半个馒头,巷奴这才喜滋滋的咬着手中馒头跑了开去。 正文 第9章 来袭 刘安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又将手中的馒头用白布包好,藏于怀中。随后俯身抱起草料向马厩走去,就在转身的时候,忽然右眼一跳,心中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刘安一怔!随即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继续抱着草料向马厩走去…… “已是酉时了。”韩儒端坐在厅堂之上对仓游子道:“不知各位师长何时会到?” 仓游子闻言,抬首看了看天色,片刻道:“到了。”说罢起身向庭院走去,韩儒、韩富安、袁微幽见状,同时起身,相视一眼,随仓游子步入庭院之中。 只见庭院内,当空落下五道白光,白光隐去显出五人,当先一人着青色道袍,高瘦身材,白发披肩,足踏云履,面色冷峻,一双细长的双眼中,透着丝丝银光,只见仓游子躬身道:“见过师叔。”此人便是清离观主管观中戒律的萧长风,道号寒清子。 随后一人,矮胖身材,着鹅黄道袍,腰悬青色葫芦,手执拂尘,只见此人朝仓游子点头一笑,长眉细眼如弥勒老佛一般,此人便是仓游子师兄翟逊,道号须冉子。 须冉子身后跟着两位青年道士,亦是鹅黄道袍,右首一人面色阴寒,一眼瞧去,便知其是不拘言笑之人,背附一把宝剑,双手负于身后,此人便是仓游子三师弟陶济亭,道号艮离子。 左首一人,面露微笑,正朝众人一一颔首,剑眉如鬓,轮廓分明,英俊不凡,此人正是仓游子四师弟文洛琛,道号灵惠子。 只见灵惠子身后,一二十多岁青年,着灰色长衫,单手执剑,亦是英俊明朗之人,正向仓游子走来,躬身道:“师尊。”随后便垂立仓游子身旁,默然不语。此人正是仓游子座下大弟子李渊涵。 当下众人一一执礼见首,由韩儒引至厅堂,分宾主坐下。 韩府会客厅堂,韩儒坐于左主位,袁微幽坐于右主位,左首宾座,依次为寒清子、须冉子、艮离子、灵惠子。右首宾座为仓游子,李渊涵垂立于仓游子身后,韩富安坐于侧。 待韩儒将近日之事,细细说明。寒清子依旧面色冷峻,端坐不语,须冉子微微一笑,只是抬首看了仓游子一眼。艮离子冷哼一声,灵惠子见在坐都不言语,韩儒面色渐渐尴尬,当下一笑道:“韩兄无须多虑,我等既然已经前来,必然竭尽全力,保韩府上下平安,且不说来者修为如何,我等亦不是泛泛之辈。我倒想看看,这不善之人,究竟如何的了得。” 韩儒闻言摆了摆手道:“韩某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犬子尚在其手,此时亦不知是生是死…”说到此时,韩儒略有深意的看了袁微幽一眼,只见袁微幽淡然表情,当下继续说道:“今日能得各位相助,韩某心中已安,只是我在明,敌在暗,说来惭愧,到了此刻,韩某亦不知来者究竟是何人,韩某从政多年,更是久经沙场,要说想取韩某项上人头之人,那是数不胜数。唉……”说罢长叹一声。 寒清子冷冷的道:“贤侄不必多说了,无论来者何人,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去!”说罢又是先前那般,冷峻不语。 韩儒见众人皆不在言语,当下吩咐下人备了晚膳,待用过晚膳之后,又命人送众人至客房歇息。 是夜,子时。原本深秋清风,此刻确如寒冬腊月一般,一阵阵呼啸。韩府内,灯火摇曳,各处内卫立于哨岗,守卫森严。皆面色凝重,除去呼啸的寒风,便是一片寂静。 马厩内,刘安将巷奴紧紧抱在怀中。看着原本该是自己歇息的居所,此刻已被寒风吹成一片烂木枯草,无奈地苦笑一声,抱着巷奴进了马厩与牛马同寝。虽然被刘安抱在怀中,可寒风依旧将巷奴吹的瑟瑟发抖。 就在此刻,韩府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桀…桀…桀……”的怪笑,怪笑阴冷刺耳,飘忽不定,仿佛就在耳边,又像是在府外奔跑游走。巷奴听着这声音心中大骇,惊恐道:“又是她!又…来了…”刘安连忙将巷奴向怀中紧了紧,拍着巷奴的背柔声道:“巷奴别怕,有安叔在!”巷奴闻言像是在寒夜中,喝了一碗姜汤,心中稍安,嘴角满足的扬起一个弧度。 “桀…桀…桀…”怪笑依旧,韩儒等皆已立于庭院之内,各个满脸凝重,蹙眉不语,当下散开灵觉,却感灵觉之内,气息波动无处不在,细细追去,却又飘忽不定,不知所踪,只听那怪笑突然变成一股刺耳的哭腔,哀声如泣如诉,森冷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十二年前满门殇…月下托孤杭城巷…今日终着修罗装…三十二口刺心膛!”哀声幽唱,犹如来自九幽之地,震慑众人,众人恍惚间,犹坠地狱,万千冤魂呼啸而至,在周身转个不停,伸爪扯衣,掏向心肺。 当即众人耳边响起一声爆喝!原是寒清子见众人恍恍惚惚犹如迷失心性一般,心下暗叫不妙,不及犹豫,将气海真气提至胸口爆喝而出,众人闻声犹如醍醐灌顶,连忙御气抵抗,心中皆是大骇,观府内内卫,修为低弱者竟已倒下一片。 寒清子冷喝道:“阴老怪!休要装神弄鬼!否则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桀…桀…桀…”只听那阴森刺耳的声音道:“清静无为,离境坐忘。好一个清离观老道,不在观中安生求仙修行,却来此处,助人猖狂!” 韩儒闻言蹙眉道:“阴老怪!我韩某何处与你有仇?为何要抓我孩儿,伤我幼女!” 那哀声依旧,幽幽的道:“你的孩儿?何处与你有仇?桀…桀…桀…”当下又是一阵怪笑,饶是众人修为深厚,亦被这阴老怪弄的头皮发麻。 那阴老怪又如先前那般哀声唱道:“十二年前满门殇…月下托孤杭城巷…今日终着修罗装…三十二口刺心膛…三十二口刺心膛……刺心膛……”哀唱森森,渐成喃喃,低不可闻……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那尖锐的声音又突然爆起道:“韩儒小人!无须狡辩,今夜!便是你韩家满门屠戳之时!” 当即一道森冷绿芒,随着寒风,呼啸而至,朝庭院众人射来,寒清子见状,御气于手,拂袖而出,一道银芒向那绿芒射去,银芒“滋滋”做响,所过之处,竟透出一道道冰刃散落于地。只闻得“嘭”的一声,绿芒散去!寒清子纹丝未动,府外阴老怪低“咦”一声,似是诧异。 不待众人为寒清子一击叫好,几道身影自四面向众人射来,真气“呼呼”作响,众人不及多想,凝神御敌“哗”的一声,各自斗散一处,只见寒清子面前,垂立一老妪,黑袍罩身,眼露绿芒,铁杖杵地,满头白发随风摆动,煞是可怖,此人正是阴老怪。 韩儒面前,一中年人正负手而立,身着青衫,黑发披散,一对剑眉入鬓,鼻下一字黑须,双目冷冷的看着韩儒,韩儒骇道:“阁下是谁?”那人冷哼一声,低哑的声音道:“唐洲南斐!” 韩儒心下一凛,他自然知道这南斐乃是风华谷叛谷弟子,当年盗取风华谷镇谷之宝“绕指柔千绫”之后,便绝迹神州多年,韩儒心道,自己与此人近日无仇往日无怨,此人究竟为了何事与这阴老怪找上门来? 当下不及多想,却见韩富安身前立一华袍之人,此人相貌猥琐,生得贼眉鼠眼,三撇短须微微颤动,单手执一短刺。韩富安冷冷的注视着此人,冷冷一笑道:“西蜀梁君,你不去做你的偷鸡摸狗之事,竟也有闲暇来我韩府凑这热闹?”那梁君闻言并不动气“嘿嘿”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仓游子正打量着眼前之人,只见此人,竟是一位有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明眸皓齿,柳眉凤眼。三千青丝,绾与脑后,着一身紫衣,紫衣轻如蝉翼,将这女子傲人身姿衬托的淋漓精致,玉指纤纤,执一把紫芒短剑,仓游子心下骇然,这女子乃是西北天山玲珑宗宗主云姿韵最得意的弟子覃凌。那玲珑宗满门皆是貌美女子,出世之人,一个个不仅剑法高超,又极善御兽,宗派行事忽正忽邪,不拘常理,乃是神州最不能惹的门派之一。 仓游子又向其他几人眼前看去,只见须冉子面前所立之人,也是一貌美女子,右手执一玉笛,若说覃凌是一柔美女子,那此人便是冷艳女子,此刻正满脸傲然冷漠之色看着须髯子,此人正是南海桑门欧寄瑶。 艮离子面前乃是一青年男子,白袍着身,面色阴寒清冷,手中执一玉扇,周身所溢真气,亦是清冷寒气,不必多说,此人必是极北玄冰门萧老怪座下八大护法之一的玉扇君白瑜。 而灵惠子面前乃是一瘦小老头,一副病怏怏的摸样,杵着一把青藤木杖,细小的眼中透着丝丝精光。此人乃是燕北翁青堂,只是此人早已隐居多年,青年之时便修得一身通天修为,此时还了得? 而自己的弟子李渊涵面前,立着两位黑袍女子,长的一般摸样,只是一个双耳坠一对银铃,另一位双手十指皆戴银戒。想必这二位便是韩富安口中所说的四小表中的,阴魑、阴魅。 袁微幽面前亦是两位黑袍女子,明显是四小表中的阴魍、阴魉。 仓游子眼观众人,双眉紧蹙,面露微微骇然之色,这几位除去四小表,皆成名已久的人物,或正或邪,各个修为通天,先前还以为师门四人前来相助,便无大碍。此刻看来,依旧凶多吉少。仓游子心中暗道:“这韩儒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惹得这些人前来,还有阴老怪所唱究竟是何意思?”仓游子思不得解,疑惑地看向韩儒,只见韩儒亦是面露骇然,只是这骇然中多了些许莫名神色……其余几人皆露疑惑之色,只有寒清子一人,泰然处之。仓游子心道:“难道师叔知道缘由……?” 众人手起掌挥,斗散一处,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待府中内卫反应过来,尚未倒下的人执刀挺枪,缓缓向阴老怪等人围去,只是步履之间略显踌躇,显然他们也知晓眼前几人,各个修为深厚,就算众人一哄而上,也未必能伤他们分毫。一时间府内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众内卫只觉喉咙发紧,背后冷汗竟湿了一片,几位胆小之人,手中武器更是抖个不停。 就在此时,只听寒清子冷哼一声,率先挥掌向阴老怪拍去! 牵一发而动全身!众人相互攻去,或掌或拳,或剑或杖!一时间庭院之内,真气纵横,所击之处,飞沙碎石,瓦粉墙裂!几个倒霉的内卫,瞬间即被绞杀,尸骨无存!一个内卫吞了口唾沫,转头向身边的指挥使问道:“大。。。大…大人,现在…怎么办…?”只见那指挥使一脸骇然,当即还未答话,众内卫只觉耳边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你们也死吧!” 众内卫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背后一道道阴风呼来,哼都不及哼出一声,便觉得喉间一麻,倒了下去。一道灰影,在内卫只见穿梭,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内卫成片倒下! 韩儒见状心中大怒,虽说这些只是韩府普通内卫,可基本都是与之征战沙场的家兵,此时竟让那道灰影肆意屠杀,焉能不怒? 片刻之后,庭院内在众人不远处的内卫,竟无一活口!韩儒有心杀向那道灰影,可眼前南斐岂是随意便能甩脱之辈?其手中的“绕指柔千绫”更是舞的密不透风,自己尚且险象环生,还能顾及他人? 只见那道灰影稍定,却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少年,少年抬手,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中短刃上的鲜血,闭上双目,似是极为享受一般,配其阴寒面色,煞是诡异! 韩儒等人见状,心中疑惑,皆是在想“这又是何人?” 正文 第10章 灭门1 只听那少年用尖细声音缓缓道:“阴婆婆,杀这些毫无抵抗的人,好生无趣啊……”那阴老怪与寒清子斗的正酣,并未答话。那少年又叹息一声道:“也罢,就让这些人祭祭我手中的往生刃好了,它可是想喝血想的紧呢……”说罢口中清啸一声,又向其余内卫杀去,随着那少年清啸声落,韩府外一道道黑色身影跃过院墙,向内府杀去,所过之处,无论是内卫还是手无寸铁的侍女下人皆遭毒手。韩儒心中愈加骇然“当真是有备而来!我韩府怕是……”分神之际,不想被南斐手中“绕指柔千绫”击中胸口,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形急退,撞至院中辟邪身上,辟邪应声碎裂。还未能喘息一口,南斐又奔突杀至,眼中尽是鄙夷之色,韩儒勉力御气抵抗。 韩富安见状有意相救,无奈被眼前梁君缠住,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只得将手中“星芒”舞得更急。 众人耳边有传来“嘭”的一声,仓游子急呼道:“师弟!”,原是灵惠子不敌翁青堂,被翁青堂一杖当空砸下,撞入院内,身后门窗木屑横飞,灵惠子单手长剑撑地,一口鲜血喷出,长剑“嗡嗡”做响,竟生出几道裂缝! 反观韩儒竟是被南斐打的毫无还手只能,眼看就要毙命,只听阴老怪道:“将那厮交给我!”说罢,向寒清子急攻几杖,逼退寒清子,翻身向韩儒而去,寒清子并未阻拦,而是借机翻身而向,攻向翁青堂。竟然不顾韩儒死活,当即声形罩住灵惠子,手中寒冰长剑接过翁青堂青藤杖。对灵惠子道:“你自顾调息片刻。”灵惠子不及答话,盘膝而下,缓解伤势。 南斐见阴老怪奔来,冷哼一声,收起“绕指柔千绫”退到一旁,阴老怪杖吐寒风,向韩儒攻去,韩富安大急,朝梁君急攻几招,翻身护向韩儒,竟不顾自身死活!仓游子见状只得,御空而起,趁覃凌奔来的几息之间,手捏法诀,御剑刺向梁君背后。 梁君只觉背后罡风忽起,急急翻身用断刺御之!“嘭”的一声,竟让剑气震退几步,心中暗道:“这张思隆道法果真了得!” 长剑翻飞,回至仓游子之手,覃凌大怒,这仓游子竟然与己相斗,还能翻身顾及他人,一时间手中紫芒大盛,竟从中奔出一条金色小蛇,蛇信狂吐,一团绿雾攻向仓游子,仓游子只觉一阵刺鼻恶臭,连忙改为内息,手舞长剑,与覃、梁二人斗做一处。 庭院东首,艮离子与白瑜久战无果,亦是心中大怒,这二人,皆是真气皆寒,掌风之间冰块碎裂。若是现下有人,站在他们身侧,必感入坠冰窟。就连他们所过之处,青草绿枝,竟已冻住。 场中几人,只有须冉子与欧寄瑶斗的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上下。李渊涵却是让阴魑、阴魅斗的步步吃紧,若说修为,阴家二人未必比李渊涵高出多少,只是相斗只见,阴魅手中银戒红芒点点,举手投足之间,魅惑重生,李渊涵分出心神与之相抗,这才落了下风。虽是如此、阴家二人也是久攻不下。 相比之下较为轻松的倒是袁微幽,阴魍重伤刚愈,久战之下,真气似乎不济,阴魉修为却是不高,只能周身缠斗,因此她们虽是以二敌一,却未占丝毫上风。 寒清子自灵惠子手中,接过翁青堂之后,翁青堂依旧沉着应对,寒清子亦是奈何不了他,放眼而去,灵惠子重伤,阴老怪斗韩富安、韩儒二人,韩富安却不是阴老怪对手,只能勉强相护,韩儒更是岌岌可危,袁微幽虽是轻松,若是要助韩儒的话,那阴老怪与两小表,斗其三人,阴老怪功法又是诡异莫测,恐怕韩儒死的更快。 仓游子此刻斗覃、梁二人,又是险象环生。须冉子与欧寄瑶二人,皆已斗出真火,若要相助他人,自然是不可能,李渊涵所御之敌,幸好只是两小表,若是其他人,此刻恐怕不死也已重伤。敌方南斐此刻又是负手而立,居然能闲观一旁! 且说那灰衣少年带着众黑衣人,杀入韩府内府,犹如狼入羊群,所到之处,惨叫连连。韩府内卫竟早死伤殆尽,黑衣人只是略有伤亡。 那少年此刻正手持短刃,在内院之中缓步而行,嘴角挂着阴冷的微笑,但凡气息尚存者,皆被那少年补上一刀。整个内院之内,侍卫、仆人、奴隶横尸满地,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整个韩府,只有马厩处尚有一丝宁静,只因此处,乃是牛马居所,那少年虽是狠毒,但也未无聊到跑来杀马屠牛。马厩内,牛马狂躁不安,疯狂的扯动着缰绳,横梁木柱“吱呀”作响,若再这般下去,这马厩牛棚,便要塌了…… 马厩深处,刘安正抱着瑟瑟发抖巷奴藏在枯草之中,强忍着心中恐惧,一遍遍低声安慰着巷奴“别怕…别怕…” 韩儒书房门外,那灰衣少年手持短刃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将短刃上的鲜血又舔了一口,轻轻道:“整个韩府,就这个房间没进了吧,这韩儒当真有点意思,竟将自己的书房放在这么个隐晦的角落。” 那少年伸出苍白的左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房门纹丝未动,那少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亮色,低声道:“还真有人躲在里面啊……”说罢,掌力微吐,一声轻响,门扇应声而短“吱呀”一声,那少年将门轻轻推开,缓缓走了进去…… 庭院之内,相斗更加激烈,而此刻韩富安已被阴老怪铁杖击中,胸口点点红斑,韩儒更是被削去左臂,正单手执剑勉强抵抗,阴老怪似是不屑,似是戏谑阴笑道:“韩儒你也有今天?”韩儒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我韩儒死了也罢,不死必要你血债血偿!” “桀…桀…桀…”阴老怪怪笑一声:“好一个欲加之罪!”说罢,绿芒大盛,向韩儒劈去,韩富安一跃当前,御气相抗!“嘭”的一声,韩富安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仓游子见状大急,再不顾得其他,震开覃、梁二人,提剑奔突而至。寒清子见仓游子竟不顾身家性命,心中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灵惠子,见灵惠子面色已然好转,当下不及多想,向覃、梁二人奔去,翁青堂紧随而至。那灵惠子,调息之后睁开双眼,亦是提剑助去。 南斐见状,冷笑一声,向寒清子杀去!一时间,阴老怪、韩富安、韩儒、仓游子、寒清子、灵惠子、翁青堂、覃凌、梁君、南斐十人合斗一处。 真气“呼呼”作响,剑杖“嘭梆”长吟。此刻艮离子越斗越勇,白瑜渐渐只能防守,玉扇忽开忽合,勉力抵抗,只见艮离子突然驱身跃去,长剑直刺白瑜面门,白瑜翻身向后,岂知艮离子只是一剑虚招,随即剑气之下,突生万千细小冰刃,向白瑜射去,只闻艮离中口中一声低喝:“冰瀑!”白瑜心中大骇!落地之后急退几步,一把玉扇挥成一圈,向冰刃罩去“噗噗噗”几声,白瑜狂退几步,白袍瞬间腥红点点,脸色愈加煞白,还未站稳,又见艮离子身形罩来,丝丝寒冰真气,灌向自己胸口,白瑜招式用老,竟来不及抵抗,瞪大双眼,心胆俱寒! “噗”一声轻响,白瑜缓缓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只见艮离子手持寒冰剑,剑身透身而出,随即缓缓抬头,看着艮离子阴寒的目光,慢慢闭上双眼…… 欧寄瑶见白瑜被艮离子毙于剑下,一时惊骇,分神之下,须冉子一剑奔至划破左臂。那十人战团中,阴老怪等人皆是一愣,随即翁青堂低喝一声道:“速战速决!”当下众人各个真气大盛,向寒清子等人罩去。 须冉子见寒清子等人吃紧,不待欧寄瑶回神,便挥剑奔杀而去,欧寄瑶收拾心情亦紧紧跟随,艮离子鄙夷的看了眼白瑜的尸身,提剑加入寒清子战团。 仓游子等人只听寒清子传音道:“莫要念战,速带韩儒离去。”仓游子急挥几剑,逼退眼前之敌,与韩富安扶住韩儒向外退去! 阴老怪见状怒道:“奸贼休走!”忽然身影一闪,化作一道虚影绿光闪至仓游子三人面前,仓游子有心御剑而起,无奈久战之下,真气已然不济,反观众人,寒清子被翁青堂死死缠住,南斐、欧寄瑶、覃凌、梁君四人又将须冉子、艮离子逼的毫无反手之力,哪还能脱得?灵惠子更是重伤之身,那李渊涵更是指望不上了。 只得挺剑战向阴老怪,此刻袁微幽跃身而出,奔至韩富安身旁,扶住韩儒道:“跟我走。”韩富安微微点头,向外退去。阴老怪大怒,一杖突至仓游子心口,正待仓游子剑气抵抗之际,又是一阵恶臭传来,原是那覃凌自其身后再御金色小蛇,仓游子分神之下,心神一阵恍惚,之听覃凌冷笑道:“我这金彩蛇滋味还不错吧…”正待此时,阴老怪杖下,绿芒挥至,无奈仓游子竟感全身一阵酥软,想是那金彩蛇毒之故。硬受一杖“噗”一口鲜血喷出,倒飞而去。 寒清子见状大怒,无奈南斐、翁青堂二人联手相向,一个翁青堂尚且难以对付,何况又加了个南斐。须冉子、艮离子护住灵惠子对敌梁君,欧寄瑶,尚且可以,可覃凌御蛇之后,便同战他们二人,又有两小表施毒干扰,一时无法助向仓游子。 就在阴老怪执杖再次奔向仓游子之际,韩儒身旁又是异变突生,只见袁微幽忽然拍掌罩向韩富安,手中单剑又向韩儒心口刺去。 韩富安此刻虽已负伤,但却似早已准备一般,一只“星芒”向袁微幽面门射去,另一只“星芒”射向袁微幽手中单剑,当中韩儒又突然真气大盛,右掌拍向袁微幽心口。 袁微幽心中大骇,自己突袭不成,居然反被袭,无奈闪开韩富安两只“星芒”急急退去,饶是如此,还是硬受了韩儒一掌,幸好韩儒重伤,虽受其一掌,却无大碍,落地之后,一双杏目怒视韩富安! 韩富安冷笑一声道:“哼!你以为何昌被阴老怪杀了,我就不派人去吉城了么?”韩儒亦怒道:“小人,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你以为化作微幽的摸样,我就不防备你了么?无奈我身受重伤,刚一掌不能毙了你为夫人报仇!” 只见那“袁微幽”冷冷一笑,并不言语,挺剑向韩儒、韩富安二人刺去。 就在阴老怪一杖要击杀仓游子之际,寒清子终得一丝空隙,将手中长剑御起,震开阴来怪,随即拍掌抵抗再次奔杀而来的翁、南二人。 原本寒清子这一剑并不能震开阴老怪,只是“袁微幽”处异变突生,让阴老怪始料未及,一时愣神,才让寒清子有机可趁。就在阴老怪震开之际,仓游子得息奔向韩富安之处,刚一落定,见韩富安正与“袁微幽”相斗,阴老怪又向韩儒杀来,仓游子勉强护住韩儒,耳边却听韩儒道:“我早已被阴老怪震碎经脉,强撑至此已是极限,刚袭杀那贱人已然焚脉,现下已是油尽灯枯,你莫要管我,速去书房密室带走湘儿!”说罢撞开仓游子,从气海中挤出最后一丝真气,单掌罩向正劈来的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