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内附带新文地址)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们各自忙碌着。
一个头发凌乱不堪的小乞丐衣着褴褛,小脸上尽是污垢,在这芸芸众生中,一直只得到唾弃与鄙夷的目光。
他又站在这个酒庄的后院好久好久,一会儿怔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一会儿又盯着旁边有些斑驳的外墙。
这时,吱呀的开门声传了过来,一名携着菜篮的布衣妇人正从里面跨出门坎,那个小身影一见,撒腿就跑,好似犯了错误的孩子。
“哎!我要不出来,这小丫头是不是又想进去偷酒喝?”那名准备出去买菜的妇人说完,便往院子里面喊了一句,“五子,你看好后院,免得又被那乞丐钻进酒缸,毁了一坛子好酒,可要你赔。”
原本向前奔走的小乞丐听到这话,便顿下脚步,对着那正要继续往前迈步的妇人喊道:“老板娘,你前阵子的酒太呛了,不如前几个月的。”话一说完,竟然还吐了吐舌头,再做了一个鬼脸。
“唉,你这小乞丐,没有废了你,还来劲了,再往我这跑,就毁了你那腿……”
夏心妍没有理会她,继续往人群钻去。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去毁人家的好酒,之前穿越过来,就是在那出来的。所以她这才一次次的这样尝试,想看看会不会再穿回去。
两年来,无家可归,只能靠乞讨为生。现在这小身板,是六岁还是八岁?谁也不清楚,还好营养不良而生长缓慢。眼看要入冬了,刚到这里时,身上的小棉袄,还能帮她度过今年。再大一些,过冬的衣物还真成问题。
她仰望青天,想着自己的凄凉,小声说道:“老天爷,别折腾心妍了,让我回家吧!”接着,她习惯性得拍了拍衣上的尘土。
其实这身破衣裳早就清洗不净,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清洁。不过出门时,她总会故意抓一把泥土遮掩真容,要不这张小脸,就算没有十分出众,但也怕坏蛋生出坏主意。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就这样做了个专职敬业的好乞丐。
夏心妍心里这样想着,小短腿不停得走着,不多时已来到了一个有些荒旧的宅子,其实这是她的“安乐窝”。
这里虽说荒废了好多年,但还有屋顶可以遮雨,只是漏得非常厉害。那四面残破的墙,也有坍塌的可能,假如没遇见狂风暴雨的话,还是能抵住风儿轻轻拂过的。
原本这里还有两个老乞丐一同住着,只是那对老夫妇从来不理她,所以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可是前阵子,他们二老好像在街上被马车撞了,回来后躺了几天,就前后离开人世。
所以现在就剩下她守着这里,虽说屋前多了两个坟头,到了夜晚看起来会有些惊悚,但好歹也是个落脚的地方。
夏心妍迈进屋子,先到一旁挂着的湿布抹了把脸,再从怀中取出今天在河边挖的草药。还好以前现代随着姥姥住了好长时间,所以向姥姥学了些简单药草,要不这样自力更生,哪能活到今天?
她走到屋子角落,准备取小锅出来熬煮,可是……入眼的却是残破的碎片。不可能吧,她早上烧水时,还是边口上有个三角缺口而已,怎么出去觅食的功夫,就变成一片片碎瓦了?
虽说富贵神马都是浮云,这光景……何止是揭不开锅?
她忆起前生,被妈妈拉着去佛堂祈福放生,结果前脚拜完她后脚就摔进放生池,扑通几次被人捞了起来,却是异世的酒缸。
现在好了,她不拜佛,改求老天爷了,可老天立马就打破砂锅告诉她,“别求了,回去的希望如同此锅……完了!”
夏心妍沉寂在砂锅的阵亡中,却被一旁窸窣而来的细碎声拉回思绪。
她眯起眼眸,睨了过去,竟是一个穿着华服的蓝衣少年。长得是浓眉大眼,五官如刀削一般,可这都无法让夏心妍心潮澎湃。
他正提着裤子,急着掩饰住露出的白白屁/股,她有些吃惊。其实吃惊的也不是屁/股,日子都没法过了,哪有功夫盯着人家露出的南瓜看?
主要是他丢弃的那块布,不得不触目惊心。那是她挂在那个角落晾晒的过冬棉衣。一股异味传来,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刚才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好事?
好吧,你需要大号,姐不管你,这属于偏僻的荒芜屋子,躲进来撒尿解臭的屡屡发生,但拿她的棉衣……来擦那里的,也就眼前这人了。
夏心妍心中的恼怒无限膨胀起来,马上就要立冬了,这棉衣有多重要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时代没有洗涤剂,哪里可能洗得干净?
她越想越火,抬眸瞪视了过去,想要撸起袖管,狠狠揍他一顿。可是人家看起来起码十二三岁,自己不可能施暴成功。于是瞬间掀去自己的恼怒表情,化作一汪清水,以最楚楚可怜的模样,无助得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
“大哥哥……大哥哥……我的棉衣,”夏心妍的眼眶中热泪打转,凄惨得望着刚被他丢弃一旁的棉衣,“冬天……快来了……会冻死的……”说着,她再次拭了拭脸颊上流淌的泪花,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墙脚的少年非常窘迫,局促得整了整衣冠,向前迈了几步,“本……呃,我不知道是你的,看着荒芜人烟,一着急……呵呵……”
夏心妍见他尴尬的笑脸,心里越发气恼,却不能发作。因为自己太弱小,不能以强硬手段达到目的,唯有这样卖弄哭像。
想着想着,她更加抽泣起来,偷偷向前迈了一步,抓住他衣袂。摇着他的衣角似乞悯,其实也是怕他不理会,甩手而去。
那少年见她这样伤心,愧疚之感更甚,轻轻咳了一下,“我看那晾着,应是洗干净的,内急没准备就……”
夏心妍心中不屑,越描越黑做甚?少在姐面前胡扯,姐蛋疼……但她那小嘴却是轻轻得说出,“人家实在着急,院外不是有桑树吗?昨天才下雨,更干净。这下毁了棉袄,阿妍要冻死了……”
她这样说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因为这就是事实,也就更加感触得哭泣起来。
“你别哭,我一时没有想到。”
“……”
“我赔你衣裳可好?”
“……”
夏心妍嘴上不说,但是眼睛内的精光却闪现出来,正中下怀!
可眼看着那名少年往自己怀里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银子,一张俊脸倒是红了起来,“我出来时忘了带银子了。”
夏心妍顿时头顶乌鸦飞了过去!
“没了冬衣,会死人的……阿妍要变成伯仁了……”她往那俊逸少年身上锦袍瞄了几眼,很有意味的提示着他,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那少年越发窘迫,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于是往腰际处解下一块玉佩,“你先收好,这一定能抵那件棉服。”
夏心妍看着自己小手多出来的那枚剔透玲珑的碧玉,心中断定绝对价值不菲,看来这是金主呀!那棉袄当然能抵了,说不定以后的好日子还就靠它了,她不觉心肝都快笑出声来。
“谢谢公子,你真是好人,阿妍这下不会死了。”她是开心死,哈哈!
但是这个念头马上就打住了,因为她想到自己是一个邋遢乞丐,怎么能处理得了这件宝贝?进了当铺被人拿走,也没人相信玉佩是她的,这可怎么办?夏心妍没有思考清楚,那名少年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一个人住这?没有家人?”他四处张望着,随口问了起来。
“嗯,本就是个孤儿乞丐,大哥哥……”
“什么?”
“这玉佩太贵重了,阿妍收了,会被官府抓起来的。”
那少年这回倒是卸下了方才的窘迫,露出淡定从容的一面,很认可的点点头。
“要不这样吧!我明日随你出去变卖,两个人协商比较容易。”
“……”
“我晚上也要在这挤上一挤。”
“……”
什么?感情他是来抢地盘的?那既然想要久呆,往屋子拉屎是什么意思?见过脑残的,没见过这么脑残的。
夏心妍心里骂着,面上还是对这俊美少年笑道:“大哥哥,别逗了,一看就是大户出生,这可是荒
废小屋,那边还有两个坟头呢?”
她觉得这应该是离家出走的负气孩子,吃不了苦,所以好好劝劝,早些打发也省心。
那少年却将脸撇向一边,然后往稻草堆上一坐,嘟囔了一句,“去其它地方,母后一下便寻到我了。”
夏心妍被他的那“母后”二字敲了一下。心中大惊,感情还是皇子?皇后的儿子?
这种人躲这做什么?搞不好,这小庙因为他这大神而毁之殆尽。她心中盘算,自己是弃屋几天,还是继续请大神离去?至于玉佩,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出手。
那皇子转过脸庞定定得看了看她,“你叫阿妍?我叫楚渊,我们现在便是友人了。”说着,他的唇角划出一抹弧度,显得温润无比。
夏心妍被他天使一般的尊荣姿态触动,心中的小算盘顿时无了主张。他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没有嫌弃她?
自穿越以来,没有人与她交谈过那么多句,还互问名字。想到这,被两年来的孤寂冲击了一下,她的心房融化了一些,心中呼唤着交了这朋友吧!
因为太寂寞了……
正文 第一章 又穿越了(标错章节改)
夏心妍从朦胧中醒来,有些随意得蹬蹬被褥,再惬意的翻了个身。转眼已经九个年头,入宫的这些年来一直和其他宫女一样起早摸黑得干活,现在还真不想马上起来,好好耐耐床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那时候与出走的二皇子楚渊,在破宅子相处了几日,后来就随着他回了宫。当时的情景让她很自然得想到一句话:“跟着你有肉吃……”
不过进宫后,也没有省过一天心,一直被二皇子的生母贞皇后拎到一边调/教着。
切,她当然清楚贞皇后的心思,就因为楚渊待她很好,而贞皇后就是担心怕他不务正业影响了大计。
阿妍不由得再往被窝里缩了缩,心中感叹什么好也比不上一个慈母好!突然,一个感觉让她从背脊开始凉便全身,因为这个不是她的被子。
记得前日端午,楚渊才悄悄往三皇子的崇昕宫里,给自己捎了粽子。为何现在就盖上这么厚实的冬被?这一想法,令阿妍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无措得坐了起来。
此刻天已微亮,透过隐隐晨光,她依稀能看清这个屋子。古朴的厢房,中央的梅纹木桌搭着两把长椅。没错,宫里的下人房就是这样,只是这里不是自己住的那间。
阿妍这下怎么也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下了床榻,却打了一个冷哆嗦,看来是真的冷。她掠见一旁有一件厚实的衣裳,赶忙取起来给自己披上,这才发现,竟是一身宫中太监的衣袍。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抬手轻轻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想暖一暖。
可这个动作,更让阿妍胆战心惊起来。因为这根本不是自己原先的手?之前在掖庭,也就是个粗使丫头,干了多年的打杂工作。两年前被贞后指派往三皇子楚翊的崇昕宫做了细作。
其实知道的人都清楚细作只是借口,她一个小小宫女也就在宫墙边打扫的份。是为了让阿妍离楚渊更远一些才对,多年来这种事,贞后做得还少吗?要不是担心楚渊决裂,估计自己早到阴曹地府报道了。
可阿妍在崇昕宫的这两年,也没闲着,照理应该满掌厚茧才对,怎么有如此娇贵细嫩的感觉?
阿妍心里这样想着,便不敢再蹉跎下去,赶忙走出屋外看清一切。她从这四周的红墙黄瓦判断依旧是皇宫没错。
再瞥见一旁葱郁的桂花树下的那口井,来到井边微俯下头,想借着倒影看清自己的面容。
阿妍就这样细细观看,觉得依稀与之前的脸很是相像,只是气韵完全不同。再看看发髻,一头长发绾成男子的装扮,竟然成了一个太监?心中更加疑惑起来,不由得抬起手摸上胸前那两团女子标致,虽然感觉有东西紧裹着,但只要认真摸起来,还是可以感觉比之前的丰盈许多。
又穿越了?这个想法很自然的从她脑海中攀附上来,因为之前这里没那么有料,加上这明显有别于原先的手与脸,曾经经历过一次穿越,此刻她自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阿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也许是有过经验,所以她面上还算镇定。想着先在这冷清的宫墙随意走走,再借机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她这样想着,便转身准备出去,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许是刚才想事情太过出神,他是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的都不知道。阿妍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肝,然后露出很真诚的笑容,“这位公公,我……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没注意到。”
“你醒了?送你来的人,说你睡两日便好,还真睡了整整两日。”那个消瘦的小太监,边打量着边吐出这句话来。
这可让一头雾水的阿妍抓到话里的信息,送她来的人?
“哦,那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她赶忙陪笑着继续打探情况。
“我叫吴大朗,彤庭的看守太监,今日起你也在这当值了。”
武大郎?这名字让阿妍不觉挑了挑眉,真是过耳不忘的好名字。
“哦,是吴公公呀!我是后来的,在这先向你行礼了。”
“别这样客套,咱们品级一样,都是最低的,同在这里当差。”
彤庭,阿妍记忆中有这个地方,是专门伺候那些挨罚禁闭妃嫔的庭院。
这里当值简直就是苦差,一般没有人来。受宠的主,禁足惩戒是在自己宫里。
就算来到这里也是短期的,还非常难伺候,一般都脾气大得很。而且出去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那些人没事还好说,风起云涌的后宫,谁没个合不来的主,落井下石来点幺蛾子,他们当值的人难免受到牵连。
“哦,在下睡了两天,有些糊涂,忘了自己叫什么,怎会跑这当值了?”
吴大朗斜斜得看了她一眼,本来就睡觉与清醒差不多的眼睛,竟然看到了瞳孔。他悠悠说道:“说你脑子有病,办事不行,这才贬到这的,看来真的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子一个。”
阿妍听他这话,心里腹诽却只能傻傻得笑着回应。
吴大朗还算耐心,有那种带新人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送你来的几个人,说你叫夏言,也不说之前在哪当差,犯了什么错就走了。”
“哦,我叫夏言……”终于知道自己暂时的身份了,而且还是被人莫名没有说头的丢在这。
“那敢问吴公公,现在是什么年头?这里又是什么国家?”
吴大朗再次睁大了他的眼睛,让阿妍看清了他的瞳孔是黑色的。然后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可惜了,长的是俊俏,就是脑子不好使,刚才见你对着自己的脸这样……再这样……”他学着她方才摸胸的动作。
阿妍那是一个窘迫呀!心里憋屈得紧。她朝吴大朗揖了一礼,“还请吴公公多担待,以后共同执事,还需相互帮衬才是。”
吴大朗被她这句很有条理的话一说,又觉得这人不是全傻,只是偶尔出阁脑蒙一下,便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现在是祥宁三年,当今圣上是……”
他攸得顿了一下,许是想到不敢直呼皇上名讳,“咱们北华三皇子登基已经三年了。”
北华?还与之前一样国家,只是祥宁三年,而阿妍的记忆是瑞丰十五年。
而这内侍的服饰与之前北华宫廷的一样,她思量一下,试着问出,“那贞皇后是否成了太后?”
“你竟知道贞皇后?正是皇太后呀!只是两年前已大薨了。”?
阿妍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这个人物又与之前相同,她再近一步问下去,“那贞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如今怎样?”
吴大朗不禁纳闷起来,“我瞧着你这人不是真傻,怎么对现在皇宫的正主却一无所知?”
“……呵呵……”她能怎么解释,继续是傻傻分不清楚的回应一下。
吴大朗转身离开,阿妍怎么能放过这打探消息的源泉,赶紧跟了上去。
“之前的二皇子,早被先皇封为康王,五年前就前往藩地了,唯有先帝与太后仙逝,他才有回京悼念过两次,其余不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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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带着诸多疑虑,径自回到之前的房中消化所有得到的信息。
看来地点、人物、历史还是对得上号,只是她又一次穿越到了五年后。那到底是与那个北华是同一个国家?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平行空间呢?如果是这样虽有贞皇后与楚渊这人,却不是之前与她有过交集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一些闷堵,一次穿越成乞丐,再次穿越成太监,还是伪太监,回回都体验这种现代基本绝种的职业。
再忆起前几日,二皇子楚渊放在粽子内的信条,说他已答应贞皇后置办的大婚,要娶天/朝第一美人——沈倾歌为妃。但贞后也同意想办法将阿妍调出崇昕宫,成为楚渊的侍嫔。
想他是为这个才妥协的吧!可是现在就这样变成了天涯路人……阿妍不禁叹息起来。
“夏言,叶公公回来了,让你过去见他。”吴大朗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阿妍从兀自垂怜的情绪中抽回,赶忙跟着吴大朗的身影跑了出去。
他们来到彤庭的主管厢房,叶公公已泡好了热茶,等着他们。
她没敢怠慢,微躬下身躯,很规矩得向他揖了一个礼:“奴才见过叶公公。”
这个叶公公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太监,他一脸浅笑得说道:“夏言呀,咱彤庭可没那么多规矩,也就一共五个人,不用拘谨,过来坐坐。”
阿妍不觉头皮有些发麻起来,因为这么和蔼可亲的对新人,可不是久在宫庭的人会做的事情。再加上这笑容,怎么可能是真心?混久皇宫的老狐狸,才有本事露出完美无缺的真诚笑容。
她心里警钟敲着,却也不敢显得犹豫,只能露出有一些拘谨的样子,然后随着吴大朗一起入座。
“喝茶,夏言之前哪儿当差?”叶公公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她。
吴大朗不是说她脑子不好使吗?先装装糊涂!她眼角余光掠过,发现他们正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心中感觉更是不安。
“奴才刚才问了吴公公,可他也不知道。”
吴公公倒没细问,噙着得浅笑只是慢条斯理得交代着,“咱这彤庭,虽是后宫,但却是最外边,与侍卫营连得近。主要怕关在里面的主子有个什么事,所以常有侍卫进来喝茶,你可莫得罪。”
“奴才知道……叶公公放心。”
“知道就好,喝茶,阮侍卫长送的好茶。”叶公公依旧讪笑,还不痛不痒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令阿妍狐疑更甚。
“奴才……胃不好一喝就吐。”她尽量让眼珠不要动,显得呆滞一些,以免暴露不安的内心。
“咱家的胃也不好,所以这只是清茶,淡一些,喝吧!”
阿妍看着他们盯着她的目光,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只能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有意显得分外紧张,一个不好呛了出来,全部喷洒到一旁。
吴大朗忙起身帮咳嗽不止的她拍着背,“喝个茶都能喷出来?”
她没有停止咳嗽,满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得根本说不出话,却还是很拘谨得使劲鞠躬,做着向叶公公赔罪的动作。
叶公公依旧没有褪去亲切笑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多大点事呀?吓成这样,回去歇着吧!”
阿妍躬身不语的倒退出了厢房,快步朝自己的房中行去,这样的热情多有不善,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现在楚渊已是康王,还不一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锁在这宫墙内不明所以,所以必须想办法离开才行。但是离开皇宫谈何容易?首先要离开这个彤庭,这里是惩戒的庭院,没有特殊事情,没有叶公公准许是不能跨出门一步的。
她准备往卧榻上倚一下,做出偷懒休息状,想要暗自揣测今后如何铺路,避免那武大郎进来撞破她慎重思考的样子。
她才到床边,整个人就瘫软下来了。阿妍暗叫不好,明明没有喝下那茶,并且全喷了出来,可是还是出了篓子。此刻感觉四肢更加无力起来,阿妍努力得动了动手指,应该是软筋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她所在的房内出现了一抹黑影,看起来非常壮硕。阿妍心中大叫不好,只因那双谄媚的眼眸正很有意味得上下打量着她。
难道这人识破她女儿身,想要对她施暴?
正文 第二章 君要臣死
厢房内顿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该怎么办?如何逃脱?
那个壮硕男人一身御林军的袍服,看起来还并非小兵。阿妍脑中闪过叶公公方才特意提到的阮侍卫长,难道就是这个人?
他此刻只离阿妍两步之距,看起来虎背熊腰,还有一层很凶残的感觉,别说她中了软筋散,就算完全正常,也不是娇小个子的阿妍能应付得了的。
那人双眸一眯,暧昧得笑了笑,再迈出几步将厢房的门关妥,又往她这边折返。
“你前几日让人抬着进来,就被爷瞧见了,这小脸俊得让爷心里痒得紧。”说着,他已来到床榻前,伸出长臂一拉,将瘫软如泥的阿妍禁锢在怀中。
阿妍瞪大了双眸,看着那恶心的脸庞逐渐放大,伴随着呛鼻的体味喷薄而来,让她喉间涌起一股酸涩。想是昏迷两日没有进食,而醒来至今也就喝过一杯水,半点粮食没沾过,所以只有胃酸翻搅而起。
“瞧这脸滑的,跟婆娘一样,等你起来的两日可苦了爷了,哈哈……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他粗糙满是老茧的手掌划过她的脸颊,微微刺疼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呸……”阿妍使出全身力气,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这也激怒了他。
那个男人眉心一拧,恶狠狠得将阿妍揪了起来,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这力道哪是普通女子能承受的?她瞬间被这一巴掌甩进了床榻,后脑磕到最里面的墙壁,一种晕厥感拢上,她的双眼有些模糊起来。
此时阿妍意识却还算清醒,能感觉到那个男人正迫不及待得褪去衣袍。
阿妍依旧奋力得想控制早已麻痹的四肢,却只是徒劳。就犹如案板上待切的肉,让她不禁流下了泪水。
穿越后她甚少流泪,许是眼泪太不值钱,谁会在乎?所以她渐渐忘了眼泪,只因那样会让自己变得更懦弱。没想到在这刻,竟然会情不自禁得淌下泪花。
“砰……”的一声,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正在准备退下裤子的男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向门外。
那里站着另一个男子,个子还要更高一些,只是他鼻子以下都蒙着一个黑帕。想来应该是皇宫中的人,因为他身上只着亵衣,好像是有意脱掉,不让别人识得身份。
那个想要进行猥琐之事的侍卫有些心虚,加上几步之遥的距离,完全感受不到蒙面人的气息,心里就清楚那人定是高手。
“你是何人?”
“教训你这专门亵渎宫人的人。”
依旧瘫软的阿妍稍稍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有人阻止了下一刻的发生。
“口出狂言,竟敢在皇宫之内行刺,留下命来。”说着,他拿起之前放在一边的佩刀,用足全力,敏捷得砍向正在进入屋内的蒙面人。
蒙面人身形一闪躲过了攻击,看起来分外轻松,“想不到,阮侍卫长的刀法仅此而已。”
被称为阮侍卫长的人面上一沉,再次奋力扑了过去。
蒙面人一个旋身,手臂扬起一掌劈了过去,阮侍卫长被他的惊人速度震慑了一下,却发现原本在手的佩刀早已在蒙面人那里。
他不可置信得错愕起来,因为就在一瞬间,佩刀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大侠饶命,小的就好这口,一时起了错念,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原本看起来很凶残的男人,此刻竟吞了吞口水,因为那柄刀一直慢慢下滑,转眼已到了他的两腿跨间。
“既然喜欢,那就自己变成喜欢的吧!”说着,蒙面人将佩刀猛然抽出,一声闷哼传来。
阿妍清楚得看见他双腿鲜血肆意流了出来,那个阮侍卫长双手捂按着,痛苦得弯下了身躯。
“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倘若日后再犯,便真切了。”
阿妍心中大骂,不是真切呀?难道只是划伤他腿间筋脉?这种人杀了都不值得同情,何止废了他那家伙?遂又细想一下,这个蒙面人应是不想暴露身份,才会手下留情恐生事端。
“滚……”
阮侍卫长一瘸一拐,很是狼狈得行出厢房,蒙面人瞥了一眼阿妍,没有停留转身准备离去。他的步伐迈出门坎时,回过头来对阿妍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阿妍一脸错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却只能继续仰躺着,等着药效散去。
良久后
阿妍终于适当缓了一缓,虽说四肢依旧有些麻痹,但已经勉强能动了。
她对着在屋外心虚窥探的吴大朗说了一句:“吴公公……劳你帮我取杯水。”这个时候,只能这样装傻,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个吴大朗早知道叶公公收了阮侍卫的钱,他有些拘谨得进到屋内,走到桌案边,倒了杯水给她。
阿妍执起水杯,抿了一口,“吴公公,能帮我取些吃食吗?……这腿软得不行。”
说到这,她听见外面好像有嘈杂的声音,便继续问道:“外面怎么了?”
“侍卫长在宫中巡查时,遇到可疑人,奋力追杀却受伤了,所以正在全宫戒备搜查中。”吴大朗没有事先提醒本就有些愧意,所以也就立刻将官方的说辞讲了出来。
阿妍心里不屑,事实是什么?彤庭的人心里清楚,想那蒙面人没有真的阉了那个禽兽,便是想那畜生自己捂住伤口,不让恶迹败露,将这件事化小掩埋。谁知他竟以追查刺客,受了伤而将事情搞大。
不过蒙面人这样的举动,可以判断出,那个人只是要出手帮自己解围,并非针对阮侍卫长,可又是什么人呢?着实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句:“皇上驾到——”
阿妍与吴大朗全都一惊,赶忙出去接驾。
她的四肢依旧酸软,面容惨白如纸,刚才湿透的的发丝贴附在额际。与吴大朗来到彤庭的一处空地,发现已跪着好些人,全都等着皇帝的驾临。
随着一波御前带刀侍卫的进入,当今圣上这才迈了进来。所有人叩首跪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众人的叩拜声落,阿妍才知晓现在的后宫之主,谨贵妃也一同驾临,许是后宫出了岔子,本就属于她的管辖,所以便一道过来巡巡。
阿妍一直刻意颌首不去看圣体,因为当今皇上就是曾经的三皇子楚翊,而他登基前,自己曾是他宫里的细作,尽管现在莫名其妙得换了身份,但是还是会有些心虚。
“平身——”
阿妍不得不压住心中的忐忑,随着大家起身。安慰自己既然又一次穿越到五年后,再说就算没有穿越,当时她仅是崇昕宫偏角的打扫宫女,皇上不可能识得她才对,这样想着也就没有了先前顾忌,跟着众人抬起头来。
她偷偷打量那抹眼熟又陌生的明黄身躯。可以说,皇家的男子全都生得一个好样貌,当今圣上更是人中龙凤。他与楚渊有些相似,只是楚渊更为清瘦与温润一些。而这个楚翊则看起来更加高大矫健,并且给人冷漠寡凉的那种感觉。
“彤庭何时发现刺客的?”皇上质问的嗓音响起,就如秋风般凉嗖嗖的,明显含着愠怒。
叶公公不敢怠慢,连忙卑微答话,“启禀皇上,奴才不甚清楚,新来的夏言当时在场。”
阿妍心中翻搅起千层浪,叶公公这样公然把她推出去,当然不怕她说出他参与陷害她的事。毕竟说了出来也没证据,加上她是被那蒙面人所救,那么定要供出蒙面人的去向,或者直接也变成主谋之一。
她再次俯身,心里思寻一下才说道:“奴才仅看见阮侍卫长于厢房前与一个人搏斗,一时被惊晕了过去,这会儿刚醒,也是才听说阮侍卫长遇刺。”
“是吗?抬起头来。”
阿妍无奈扬起了脸庞,她不敢直视龙颜,将目光瞥向一边,正好看见了一旁珠围翠绕的谨贵妃。不得不说,北华第一美人沈倾歌的容颜沉鱼落雁,身为胞妹的沈倾玥亦是闭月羞花。
“这点出息?或你便是刺客?”周围一片沉寂,楚翎的眸光划过一丝狠戾,瞥向地上跪着的阿妍。
阿妍的心中顿时大骇,不明天子为何如此武断,弱小孱弱的她怎可能是阮侍卫的对手,这样平白无故,分明是他心中不快想找人泄愤而已。在这个皇城中,多少人随意一句话便可以要了她的小命,更别说至高无上的帝王。
不单单是安分守己,别惹事端便可保全安然。有时候能活着,靠的只是一种运气,此刻她的运气貌似非常不好。
她的额头泌出冷汗,自己不是个不怕死的人,这样枉死谁会甘心,心中感到莫名其妙,也有着千般委屈,却只能瞪大了双眸,望向那个闪耀如琉璃月华的男子。
他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另一只手上的紫玉龙戒。周身杀意已现,就差轻描淡写得吐出一个“杀”字。
阿妍被他的凶残与暴虐震慑住,感叹自己何其无辜,就这般做了出气冤魂。
她再次俯下身躯,轻抚地面的手掌微微颤抖,带着一分悲怆缓缓说出:“奴才无能,未能帮阮侍卫长擒住刺客。吾皇天威凛然,更让奴才惶恐。”
“没有做贼心虚,又何惧之有?”楚翊的声音更加低沉,抬起手臂准备下令。
正文 第三章 赌了一把
“皇上说的是,奴才谨记。皇上一向以仁治国,深受百姓崇敬。是乃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明君圣贤,奴才不应有莫须有的恐惧,做好本职便是。”
楚翊听完这句话,眸中漾起了一丝情绪,他往前迈了几步,沉默得睨了睨依旧叩首的阿妍一会儿。这才启动双唇,慢悠悠得说道:“好个杀生为护生。”
一旁的谨贵妃知晓皇上方才是真的恼怒,却不明白为何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今日会这般随意动了杀念,而且还因为这小太监的两句话而犹豫起来。
她轻启贝齿,蕴着一丝柔雅轻声说道:“想是这奴才受了刺激,这般弱小清秀。若拥有与身型不符的手段,断不会心虚成这般。事也是出在后宫,而他亦是太监,不如交予臣妾处理。”
阿妍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刚才说那句,是以前楚渊告诉她的。当时先皇恐皇子养尊处优,将人命当玩笑,所以他们从小出错便以抄这句为责罚。想让他们记住,如若要杀戮,那是对未来大计有影响的必杀之人,而非随意嗜杀成性,而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所幸她赌了一把,皇上犹豫了,但这里的人全都清晰得看见他准备下杀令,轻易拂去似乎有所随性,这才顿了一下。
就在皇上思量的片刻间,谨贵妃竟洞悉了皇上的心思,很是时候得递上了这个台阶。看来谨贵妃不单天生尤物,竟然秀外慧中,这样的人确实会拥有圣宠。加上是丞相府出来的嫡女,身份高贵自是不用说,只是没有直接登上后位,倒是有些奇怪。
皇上将谨贵妃轻揽入怀, “理应倾儿处理!”
谨贵妃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轻柔应道:“臣妾遵旨!”
楚翊又附在谨贵妃耳畔,耳语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彤庭。众人皆再次叩首,恭送明黄身躯渐渐消失而去。
谨贵妃也向皇上的背影福了福身,瞥了一眼额际岑岑,淌着冷汗的夏心妍,却也没怎么着。仅仅训诫了众人几句,便离开了彤庭。
死里逃生的阿妍虚软的摊了下来,自己确实太过卑微,完全无力自保,不由得蹙紧了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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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谨贵妃让身边的人询问过几句。
阿妍也是在被问话时,从看过她卷宗的管事姑姑那知道,自己先前竟是在宿丘宫做看守的。宿丘宫其实是座几乎废弃的殿宇,好像几十年前传说风水带煞,而成为完全封闭的宫殿。
可是就在前几日,竟被人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她们里面当差看守的几人,没有烧死的全都受到不同的处置,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因此这些天来宫中戒备很严,而阮侍卫长的“遇刺”又在这个档口,所以那天惊动了皇上与贵妃。
阿妍当时是保住了性命,但越发想要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因为呆在这里,不是被这群阉人扭曲三观,就是在这种窒息的权势压榨下化作烟灰。
再说她已经算是被动的得罪了叶公公,这后来的日子里,也清楚得摆明了在整她,只因为没有按照他老人家“安排”,好生伺候那个禽兽。
阿妍在彤庭是每天起得比鸡早,做得比牛还累,就这样挣扎、纠结、郁闷得过了半个月,转眼已到冬至。
这日彤庭竟破天荒得有了被禁闭的妃嫔。
是陈贵嫔,据说她是冲撞了兰淑妃,这才被罚囚禁彤庭一个月。而阿妍很自然得被指派在那禁闭室外守着,吴大朗也就一天那么几次替她顶顶班,让她有可以用膳和如厕一下。其余时间,她都必须像木桩子一样杵在禁闭室外。
本来以不变应万变的阿妍,对这份看守的差事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完全平静无波的彤庭,绝对不能打破这个不能离开的僵局。
而现在未来每天十二时辰与那贵嫔娘娘呆在一起,如果“沟通”得好,可能可以带她离开这里。
既然有目的,那么就要知彼知己。可阿妍站在她的房外两天,还是没寻到可以套近乎的机会。不是不够殷勤,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只有碎碎念或者骂骂咧咧。想这个陈贵嫔也是没什么刷子的人,不就关个几天吗?还这样不忌口,骂着兰淑妃,人家也不会少一块肉,真正能在后宫做大的主,就算假装没脑也是有些水平的。
阿妍又被里面尖锐的声线刺得头皮发麻,她无奈的挖了挖受虐的耳朵。照理都尉府出来的小姐,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往厢房门靠近一些,微俯下身躯,“娘娘,可有什么需要?”
房内的陈贵嫔气恼得将桌上杯盏一扫而去,“滚……”
“……”
“全都是下作的奴才,一点事都担不起,嘴巴尽会乱嚼舌根。”
“娘娘,您心里委屈,奴才知晓,可那也无济于事,所幸一月后便能出去。”
“出去?”
“是呀,娘娘,在宫里的时间还长着呢,别……”
“是让你滚出去,”
“……”
阿妍无奈,刻意往外站了一些,让暖融融的太阳能够照射在自己身上。之前阴霾的天气,整个人都像霉了一样,她不觉深深嗅了一嗅清新的空气,让自己不要泄气。
这时,一旁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阿妍侧过脸庞,扬眉看去。
叶公公正与两名女官行了过来,最中间年龄稍长一些的女官她认识。正是对楚渊关心呵护的熙妃娘娘身边的邵姑姑,而当年的熙妃已是如今的熙太妃。
这个熙太妃曾经是贞皇后的宫婢,后来得到贞皇后的提携成了妃嫔,她是一生忠诚于贞皇后,尽管无所出却待楚渊非常爱护。
阿妍当年虽没与熙妃那边的人接触过,但照理说当年的熙妃对她应不会陌生才是。
这时,叶公公与邵姑姑她们已走到面前,阿妍赶忙揖了一礼。
叶公公没有理会她,只是领着邵姑姑往陈贵嫔所在的厢房而去。
依旧俯身揖礼状的阿妍,阿妍感到邵姑姑经过身边时,竟然略微顿了一下脚步,那审视自己的目光有些灼热,难道邵姑姑也识出她了?
阿妍心中虽然有了判定,但依旧沉默没有说话。邵姑姑也没多理会她。
叶公公朝阿妍说道:“你下去歇一下吧!”
阿妍早知道叶公公会打发她,要不他那样热情的带路,探人的邵姑姑的打赏会被她分去一部分。
她朝叶公公他们福了福身,“谢叶公公,那奴才这就回房吃些心妍糕了。”说完,他故意不去理会叶公公有些疑惑的眼神,也故意忽略邵姑姑的眸光,做出一副嘴馋模样退了下去。
她是觉得邵姑姑可能怀疑她是夏心妍,但毕竟现在是太监身份,不能肯定,所以故意说出“心妍糕”。
只是熙太妃会不会搭理她?这就不敢肯定,但看在她与楚渊的交情上,是不会恶意捅破她假太监的身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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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中天,星光迷离
阿妍倚在墙角,双手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冬天的夜晚寒冷更甚,她不禁将身体蜷缩得更加紧致。
她没有打盹,而是两眼一直望着院外,等待着吴大朗的出现。
午后她可怜巴巴得求了吴大朗,让他子时前后代她顶班一个时辰,吴大朗心眼不坏,知道她多日驻守,肯定疲劳不堪,所以便同意顶替一下,让她回去小憩。
好不容易盼得朦胧的宫灯摇曳而来,阿妍赶忙起身。
“吴公公,你真是好心人,我一定不敢窝太长时间,就稍稍睡小半个时辰。”
吴大朗也是冷得直哆嗦,“去吧,房门别关,我有让小凡子到时叫醒你。”
“好的……”大恩不言谢,她不再废话,朝他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其实阿妍并不是回厢房,而是小心谨慎得走到彤庭的后院四处张望着,确定夜半十分没其他有多余的人,这才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疲惫的样子,走进角落的茅厕。
今日,陈贵嫔的婢女给她送吃食,顺道赏了阿妍一个糕点。
那精致的桂花糕内夹藏着一副小画,月空悬挂的房下,一个孩童正从被褥中翻身起来。而陈贵嫔既然与熙太妃有交集,她觉得这是熙太妃暗暗给她的邀约信号,意思是起夜。说明是半夜厕所相会,至于具体时辰?孩子应该是子时,因此她这才让吴大朗帮忙,偷偷来到了茅厕。
阿妍望着清冷而夹杂着异味的狭小空间,站到了一角落,抬头望向已经高挂的月儿,一片浮云掠过,仿似帮它抵挡住着严寒的侵袭。
“真好,连月亮都有人关心它的冰冻,可自己在这异世,又有谁人怜悯?”她不禁有些凄凉得触景生情起来。
“你还算聪明。”
阿妍听闻动静,赶忙望向不知何时已进来的熙太妃,只见她一身素色宫装,头上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向来素净的容颜虽已四十出头,却依旧隐透着清丽。只是此刻的双眸并非曾经脑海中的柔顺清雅,反而有着一种怨恨。
正文 第四章 深藏不露
阿妍迅速得颌下头,向她行了个宫礼,“奴婢见过熙太妃。”
熙太妃淡淡得扫视了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妍讶异得仰起了头,不明熙太妃为何有此一说,“奴婢之前据说在宿丘宫当差,那里出事后被打发到彤庭,许是那场大火伤了奴婢头部,以至于忘记了近几年的事,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太妃娘娘为何有此一说?”
“当年你怎么对二皇子的?现在一句忘记了,真会狡辩。”熙太妃的话中满是不屑。
阿妍很疑惑,当年发生了什么?熙太妃对她竟有着如此浓郁的怨恨。可即是这样,又为何深夜相约于此?
阿妍暗叫不好,心中陇上一层恐惧,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慌乱,必须继续镇定下去。
“你有意说出自己是夏心妍?”熙太妃的语气适当平稳了,但那份不悦还未完全隐去。
阿妍双眉微蹙,心里知道她是问自己想干什么?当然,她也想知道熙太妃这样相邀究竟为了何事?只是希望不是她惧怕的那种,因为她先前的眸光似乎划过一缕杀气。
她试着孤注一掷,不去隐瞒,“奴婢想出宫。”
熙贵妃诧异得挑起了眉,却也没有回应。
阿妍再次低声说道:“奴婢忘记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醒来已在彤庭,二皇子哦,不,应该是康王,已到康沅多年,所以奴婢想去找他。”
楚渊待她如此真诚,倘若有机会出宫,她要去看看他。再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倘若真的物是人非,他高高在上,那也无话可说。
熙贵妃微阖了眼帘,似在做考虑状。阿妍也在等她说出相邀的目的,她已坦白了,就等对方翻出底牌。
良久后,熙太妃才缓缓吐出,“私下出宫并非易事,需要做些安排,当年……”说到这,阿妍屏住了呼吸,不想漏掉她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熙太妃却又转移了话题,反而吐出一个秘密,“你在宫中已多年,哀家便不瞒你了,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亲侄女。”
阿妍听完惊诧不已,因为贞皇后本姓元,是元大将军的嫡长女,为先皇继承皇位稳定皇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树大遭风,先皇在巩固皇权后便有了防范。而贞皇后可谓是深谋远虑,所以有她在,元家一族还算兴盛。
可陈贵嫔姓陈,怎会是贞皇后的侄女?
“二皇子大婚后,先皇便封三皇子为太子,而后就久病不起。元族本就大不如前,新帝即位后,更容不下元家,现在更是举步维艰。唯有将别人不知的三女以陈都尉幺女的名义送进宫来,祈盼能有一些帮助。”
阿妍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是这元家指望这陈贵嫔能有以前贞皇后的作为,那恐怕是竹篮打水了。
熙太妃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无奈得笑了笑,“哀家知道,她难以在后宫出头,但还是想提携一二,也好让元老爷子心里宽慰一些。”
阿妍从她的眼中仿佛有了一些揣测,便直接问出:“那太妃娘娘的意思是?”
熙太妃缓缓得点了点头,“到时她禁足期满,便将你带在身边,哀家知晓你有些谋略,不妨帮衬一些。”
就知道是这样,不过多少也符合阿妍心中的期许,以刚才初见时,熙太妃的那个态度,其实帮自己出宫是不可能,本来也就是试着抓根稻草,果然不会随意搭理你,人家利用你才是真的。
“你出宫寻康王之事,哀家需筹划一下,斟酌以后再说。”
阿妍知道她这是敷衍说辞,所以她那样说说,自己也就那样听听。但还是装出很欣慰得笑了一下,“奴婢尽力而为,至于出宫的不情之请,还劳太妃娘娘操持了。”
“此地不宜久谈,哀家与陈贵嫔亦只是请安之交。”她的叮嘱,阿妍自是清楚。熙太妃是指以后面上要保持距离,于是领会得点了点头,“奴婢谨记太妃娘娘教诲。”
熙太妃不再说话,转身出了茅厕。阿妍目送她离去时,才知道原来邵姑姑一直在外面暗暗把风。她们两人一跃而起,一瞬间便跳出了彤庭的宫墙。
阿妍没有想到,熙太妃与邵姑姑竟然都有武功,看来宫闱内深藏不露的人还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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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转眼陈贵嫔的禁闭期满。
阿妍心中雀跃不已,因为在这儿喝了一个月的西北风,早就盼着快些离开,想要补上一觉,就满足得跟神仙一样了。
可是直到午后,解禁的令旨还没下来。
这陈贵嫔就有些坐不住了,“是指着本主别出去呢?都什么时辰了,故意的吧!”
“哎哟,娘娘呀!您别说了,那桂香不是去请示贵妃娘娘了吗?万一有人来了,听见了加罚可怎么办?”
“唉,本主心里憋屈,在清宛宫寄人篱下的……”陈贵嫔开始呜呼哀哉起来。
近日,她与陈贵嫔的关系有了改变,主要是熙太妃暗中吩咐过。
不过阿妍也是头疼,要怎么能帮她得到宠幸呢?这两个字她熟悉,但是操作起来还是很生疏的。
阿妍正苦恼的时候,静谧的小院,被数人的进入掠去了宁静。
当她看清来人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拢上了一层妖娆。
谨贵妃正莲步姗姗,身着一层淡紫色锦裙,纤纤玉手轻抚着同色的软罗纱,款款迈进院中。她的美,是淡雅中蕴着艳冶,妩媚中却难掩那份脱俗。
那日因为发生太多事,她没机会细细领略她的仙姿,此刻终于感触到这份惊心动魄却美不胜收的风貌。
阿妍有些傻傻得痴望着来人,直到一旁的众人已经走近,叶公公不悦的声音才传来:“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拜见贵妃娘娘。”
她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醒来,暗骂自己呆傻,赶忙屈身叩首,“奴才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方才一时呆愣,还请娘娘恕罪。”
也许人们见她时,都是这副表情,谨贵妃似乎早也习以为常,“免礼!”
这个声音分外悦耳,并且轻柔温煦。与她的姐姐沈倾城真是太像了,以前她曾见过沈倾城的画像,当时楚渊说其实丹青不能绘出那份气韵,此刻见到与她一母同胞的沈倾玥,她当真认可那样的描述。
只是沈倾城何时有个同胞妹妹?按理那么绝色的两姐妹,没道理人家只知道姐姐,而妹妹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阿妍无暇细想,缓缓起身,站立到叶公公身后。叶公公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没继续说什么。
陈贵嫔那间厢房,已由吴大朗将锁打开,她从房内迈了出来,很规范典雅得行了礼。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谨贵妃微微扬起手,虚扶了她一下,“勿需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此时陈贵嫔不敢再显露泼性,表现得唯唯诺诺,谦卑得很。
“皇后之位一直空悬,虽由本宫代为管理六宫,也只能依照规矩行事。宫中无小事,你本不该顶撞淑妃,不管有何委屈,安分守己才是上策。”谨贵妃叙述着很官方的言语,可是听起来的韵味,真的比陈贵嫔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娘娘说的是,嫔妾这次禁足深思,早已痛定思痛,日后一定修身养性,痛改前非!”
沈贵妃柔柔得看着她,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笑道:“那贵嫔妹妹就回芳棂阁去吧!”
“嫔妾近日于此省思,这内侍见臣妾终日愁眉不展,便日日为嫔妾讲述佛理,现在已不会如此心浮气躁,遂便想请求娘娘,允这奴才随嫔妾回去。”
谨贵妃淡淡得睨向阿妍,“看不出,他还这般有心?既然伺候得好,贵嫔妹妹又喜欢,本宫怎会不允?”
“谢娘娘,那臣妾这就告退。”
“去吧!”
阿妍这时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只需要主子的一句话,可还是怕生出阻碍。
其实这顺水人情,谨贵妃一定会去做,毕竟她也才入宫不久,自然要以德贤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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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昕宫熙太妃寝宫
熙太妃正细细得修剪着錾金花盆内的梅花树,她动作娴熟而轻柔。
邵姑姑端来滋补汤药,“娘娘,您休息片刻吧!”
熙太妃淡淡得点点头,将枝剪放下,看了邵姑姑一眼,没等宫婢端来洗漱的水,就亲自行至一旁净手。
邵姑姑领会,将一旁几名宫婢支下,走进熙太妃身畔,轻声说道:“娘娘,那夏心妍已随陈贵嫔去了芳棂阁。”
熙太妃略点了点头,将擦拭手的帕子递给她,没有说话。
“奴婢心中不安,娘娘这样在她面前暴露武功,奴婢觉得有些不妥。”
熙太妃浅浅一笑,“她消失了几年,这样出现本就诡异,哀家原想那夜亲自了结她,她毁了渊儿一生,哀家自然恨她入骨。”
“可娘娘又为何让她到陈贵嫔身边去?”
熙太妃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才说道:“本宫告诉她,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侄女,只是以陈都尉名义送进来的。”
“那陈贵嫔只是随着娘娘学些花草的栽种,准备讨好圣上。娘娘为何这样说?奴婢愚笨了。”
熙太妃坐下,执起银勺缓缓搅拌着,“你并非愚笨,仅是不知晓哀家因何改变主意。”
她双眸望向一旁,却好像看着很遥远的东西,“当时哀家想了下,她竟没死而且还在宫内。当年的事太过突然,本就诡异。哀家怀疑她当年是被安插在渊儿身边的细作,倘若真是这样,这次出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还不能死,倘若她携了那人安排的任务,就一定不会在彤庭久呆,于是哀家便随意编了个事情,试探试探才是真的。”
邵姑姑点点头,“数月后康王便要回京,而此时她突然出现,幕后指使的人很可能是皇上。可到时康王倘若知晓她还活着?”
熙太妃亦是面部凝重起来,“现在留着她,是想探出楚翎下个目标会对哪个氏族,但是她绝不能留到那时。”
她手上的银勺咔嚓一声,瞬间断裂成两半,双眸中的决绝久久没有褪去。
正文 第五章 反复无常
阿妍在陈贵嫔的芳棂阁打杂已经几日了。
一切都还好,只是芳棂阁没有彤庭那样既宽敞又人少,因此她已经没有福气自己一个房间。不过小心谨慎一些,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今日比较空闲,所以当完值,她就悠哉悠哉得来到皇宫偏僻的北苑。
而伫立在这里的巨大老槐,已没有了春夏冗繁的绿叶,只剩下苍劲依旧的枝干。
阿妍用手拂去树干上枯萎的藤蔓,望见了那个手掌大的树洞还在,开心得咧嘴笑了起来。
忍不住伸出往里面掏了一把,空空如也。怎么可能还有东西?楚渊去藩地已快五年,这都是陈年旧事,看来只能回忆了。
她有些自嘲得笑了笑,悠悠得往芳棂阁返去。其实现在情况还是挺乐观的,陈贵嫔所住的芳棂阁竟是属于兰淑妃的清婉宫。而这清婉宫先帝在位时叫旭宛宫,正是熙太妃曾经为妃时的宫殿。
这几天阿妍很伤脑筋,苦恼要如何巴结上兰淑妃。
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机会接近兰淑妃的床榻,也就能看看曾经楚渊带她出宫的密道还在不在?
阿妍想到这,顿觉头疼欲裂,忍不住抚住自己额头。郁闷自己不但要帮女人勾引男人,自己还要打开无限脑洞,研究如何勾引女人?
感情上天要她穿越的目的,其实就是要让她男女通吃?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才能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她顿时恹了下来,自己现在不就是谁见谁踩,花见花宁败的狗尾巴草吗?一直以来,不管见到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缩起爪子放到胸前,伸出舌头,摇尾乞怜。
阿妍沮丧得想着,悻悻得往回走着。
经过御花园外的碧清池时,池水在余晖的映照下闪着银光,阿妍竟觉着独有一份生机盎然的意境。
又掠见一畔竟有一片茂密的箭竹,一阵风吹来,犹如浓郁的青纱,临风起舞。
她疑惑此处何时多出这么一大丛箭竹,忍不住轻抚上它的细细枝条。
细小的枝头划过她的掌心,令阿妍灵光一现。因为她想起自己原来大学是修时装设计时,她们的服装审美的戴教授,要求她们全都要学化妆与盘发技巧。
当时阿妍挺怨恨这个讲话生硬的胖教授,没想到这一刻正好可以被她拿来使用。
若将陈贵嫔打扮得不妖艳,却让人一眼看出更加动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这样也算应付了熙太妃的嘱托,说不定那兰淑妃看了也眼睛发光,指着自己帮她梳头,那样的话……
“呵呵呵……”心里有了可行性方案,不觉笑出声来,赶快掩住双唇。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陈贵嫔一般梳的是倾髻,头顶上略显负重。
假如改成凌虚髻更适合她的脸型,为了显出特别效果,凌虚髻还需要适当小小运用现代的手法设计一番。
首先最上面那束最显气质的盘发是这样绕盘,假如再加上旁边那缕细发这样缠绕,便更出尘了。
阿妍心里想着,手上也没闲着,身前葱郁的箭竹细枝已被她拿来当做发丝缠绕起来。还可以这样,这边再留下一丝散发。
她努力将曾经的记忆与实践反复从脑海中挖出来,随着指尖轻梳竹枝,灵感泉涌而来。
“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阿妍被这声冷如秋风,凌厉如刀刃的声音吓去了心神。
这个声音她化作灰都识得,便是那个随意让人头点地的暴君——楚翊。
她心中大骇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叩见皇上,奴才方才过于出神,未看见皇上驾临,皇上恕罪。”
楚翊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阿妍身前,影子刚好盖在依旧叩拜颌首的娇小身躯上,她只觉周身阴森冷冽起来。
“朕登基那日亲自栽的箭竹,你竟敢摘取?”楚翊清冽的声音再次喷薄而来。
令阿妍冒起了冷汗,自己霉运看来还没到头,不单单出了篓子,还招惹的是最不能惹的终极BOSS。
她强行压下心中骇浪,擦了擦额际,赶忙辩解道:“奴才愚笨,之前想起父亲曾念叨的一句:咬定青山不放松,千磨万击还坚劲。这是父亲借颂竹的诗句教导我们,故而看见如此苍劲的箭竹,有感而发。”
她双瞳闪了闪,因思量下面怎么说而顿了一下,“方才奴才见这箭竹被寒风压弯了枝头,仿似当年家父弯着腰,痛苦得跟奴才说好累好痛。奴才一时不忍,便为它轻揉按摩了起来,只想着为它拭去伤痛。虽然奴才不知是圣上亲种,却也一眼能瞧出它的圣灵高贵。却还是一时忘形,触碰了圣竹,奴才一时糊涂,求皇上饶命。”
说着,又是一次叩拜。
楚翊轻哼了一下,“朕怎么瞧着,你是在折枝?好一张利嘴,竟颠倒是非。”
阿妍心下一惊,这暴君那日明知你无罪都能随意治罪,现在他认为你动了他的东西……难道自己真要在这送命?
她鼓起勇气,再次说道:“皇上,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发自肺腑,当真是想拂去圣竹的疲惫,拭去叶片上少有的尘埃。”
“还在狡辩,朕发现你这奴才的舌头能辨,割了看你如何卖弄这嘴皮子。”说着,他竟向前跨了一步,弯下身躯用手捏住阿妍的下颚。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得说出,“皇上,奴才真是心疼箭竹,就是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都不敢乱折宫中的东西。皇上圣名,求皇上明察。”
“喔?那真如此真心?”
“……”她没有说话,只能隐隐点了点头,因为被他钳制得被迫抬起头来,不得不直视龙颜。她看见楚翊绝美脸庞上的唇角微微扬起,浓郁的眉毛挑了挑,双眸闪着一丝华彩与玩味。
他可能不是真的生气,难道今天心情不错?可转而一想,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谁知道恶魔嗜血之前是不是显露天使的摸样。
楚翊的手离开她的下颚,站直身体,清风拂柳般得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有心,那么就每个枝头都轻轻按摩,直到没有北风压弯枝头为止。”
“……”
“哦,记得拂去尘埃,你如此用心,识得它乃圣竹,这可是很大功德。”
“……”
阿妍瞬间呆楞起来,这事可怎么应付?没北风,可能吗?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
她无语得蹬大双眸,看着夕阳余晖下,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的天子,消失在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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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静,月色蒙蒙
阿妍的肚子无数次的抗议翻搅起来,手上摇曳的竹枝更加用上一份劲道。
“只要碰上狗皇帝准没好事。如果有机会,一定也让你没好日子过。”心里这样想着,脑中的画面越发清晰呈现出来。
衣衫破烂的楚翊全身都是鞭打过的血痕,他匍匐在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阿妍身前,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凄惨得抽泣,“女皇饶命,小人当日不识陛下竟是紫微星君转世,冒犯真命天女,求陛下饶命……”
阿妍一脚踹了过去,想要踢掉他抱着自己小腿的爪子。
结果却引得他更歇斯底里的吼天长哭,“陛下有宏伟大志,小的也曾坐过那龙椅,也算熟门熟路,求陛下饶了小的贱命,小的以后鞍前马后效力,做牛做马报答皇上的不杀之恩。”
“拉下去……继续拿竹子给朕抽,没有皮开肉绽,朕就灭了你们九族。”
心里越想越畅快,越想越解气,不知不觉一片片箭竹已被她拧成麻花,凄惨的掉落在地上。
哎哟妈呀!一走神又惹事了,魂飘几千里的夏心妍终于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脚下的残破叶片,又向四周巡望一圈,应是亥时了,周围一般不会有人。
“还好,还好。”暗暗吁了口气,赶快蹲下身子将地上的叶子埋了。
再不能做差点掉脑袋的事,现在活命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碰到那穿龙袍的,有多远势必躲多远,他就是流着鲜血的刀子,就是笑着杀人眼皮不跳的魔鬼。
待做完犯罪证据掩埋后,她缓缓站起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得继续摇着枝干
按摩嘛!拉筋嘛!躲在箭竹丛中只要没闲着,应付工作还是要持续进行的。
做奴才的就是这么苦,一个不小心,就掉进自己挖的坑了,还跳不出来。
虽清楚杀千刀的皇帝其实只是随口的惩戒,根本没有派人盯着她,保不住转头就忘了这回事。
可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那厮突然出现,见到她没有逐个按摩,又动了杀念,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所以抗旨不尊这事绝不能挑战。
想到这,她更加不敢闲着,有人来就假装换个枝头“揉”。
夜越来越深,意识也慢慢混沌了起来。
“阿嚏……”一个喷嚏打出来,阿妍搓搓有些瘙痒的鼻子,心里委屈憋屈得紧。
之前出来没准备,再这样下去,不用到清晨,她也要冻死。
原先想着自己认倒霉,就这样应付到天明,怎么也说得过去。
阿妍再次一个哆嗦,受不了。当日在彤廷那守着陈贵嫔,半夜还能抱着被子打盹来着,今天晚上没有准备怎么也不能持久战斗。
这样想着,回清婉宫的步子已经迈开了。
清婉宫离碧清池不是很远,阿妍一边打颤一边喷嚏得往回走着。也在思量小姐脾气的陈贵嫔数落她该怎么交代?
转眼清婉宫的宫门近在咫尺,她扯了扯身上袍子,再挥手拍拍尘土,大步迈了进入。
绕过宫苑中庭,顺着玲珑别致的青石小道向芳棂阁行去。
经过清婉宫主殿时,一辆轿撵跃入阿妍眼帘。她不敢多做停留,毕竟宫里有轿撵的绝对是大人物。如今她可是受惊的小动物,还是躲避一些才对。
离得越近她的小心肝就蹦得越高,因为看起来,那轿撵幨帷每层绣着龙羽纹,四柱上栩栩如生的金色云龙盘旋。
待彻底看清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皇上銮驾,可是她已经离龙撵只有几步距离。
据说这个人鲜少来后宫,今日这黑心暴君兴致很好?还在后宫溜达?
想到这她就准备撒腿开跑,竟被一旁看守等待的太监唤了一声:“你是哪个宫的?这时辰怎还在外面瞎游荡?”
阿妍唯有老实得停下脚步,“奴才在芳棂阁当差,昏时有事出去,这才回来,正准备向陈贵嫔禀报。”
那个太监上下审视了她一番,“慌慌张张得,一点规矩都不懂,万一惊了圣驾,你我就是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公公教训的是,奴才一定注意。”
“去吧!”
“是。”
她的步子刚要迈开,一声细柔软腻的声音飘了过来,让她顿时摒住呼吸。
“皇上,路寒风重的,要小心龙体。”
“无须费心!”楚翊嗓音淡淡得回应着。
娇俏的兰淑妃正依依不舍得送着楚翎走着出来,阿妍不敢无视圣驾,颌首静立在原处。
待他们越来越近,等待的数名内侍全都俯身跪拜,她也不敢怠慢,赶忙跟着叩首。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到后面她彻底没了声音,差点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种情况,只行跪礼就好了,哪里需要万万岁?这不是越紧张越犯二吗?
阿妍懊恼得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默念:“你没听见,你看不见,你有急事没空,你拉肚子要赶快解决,你……”
正文 第六章 峰回路转(小修)
自己懊恼得拧了一下大腿,默念:“你没听见,你看不见,你有急事没空,你拉肚子要赶快解决,你……”
“抬起头来。”
楚翊的嗓音很不应该得灌进耳畔,阿妍自叹倒霉悲催,唯有苦逼得抬起脸庞,奉上谄笑:“皇上。”
“真是你?”
“……”含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朕不是说了,要没有北风扰它们清净为止?”
兰淑妃诧异得凝了凝皇上,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何事。
周围的人全都屏息静闻,没有一人发出声响,怕影响皇上质问这个陌生的小太监。
而夏心妍心里也是激起千层浪,冬天没北风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在碧清池畔。
深吸一口气,现在能怎么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只能胡诌一番。
“皇上,是这样的,奴才自从接到圣令,一刻都没有偷懒,全心全意为圣竹纾解疲劳来着……”
一看周围,她咽了咽口水,“奴才铭记皇上吩咐要没有北风吹过才行。于是更加不能闲,但是恍惚之间竟有一名仙子飘然降至奴才身前。”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看楚翎龙颜,想看看是否发怒,望见的却是那双黝黑深邃的瞳眸,仿似依旧漾着黄昏下的一丝戏弄。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夏心妍继续说。
她唯有故作镇定,继续侃着,“那名仙子说自己名唤窦娥。”
“窦娥不是冤死鬼吗?”兰淑妃听到这,很疑惑得插话了。
皇上瞥了她一眼,兰淑妃也因插嘴有些惶恐,赶忙低下了头。
他再看向夏心妍说道:“继续!”
她绘声绘色得讲述了起来,“奴才也是疑惑得问,何以窦娥成了仙子,她回答说当年受此大冤,上天悯她受尽苦难还是没有善终,便让她做了碧清池内的水中仙子。”
再偷偷打量众人,仿似都在听她的故事,于是再接再厉,不等楚翊浪费口水让她继续,又径自说下去。
“她于那碧清池已有三百年了,却对皇上亲自栽种的圣竹尤为喜爱,于是夜夜都会过去欣赏片刻。见奴才如此用心,便与奴才攀谈起来。当说到皇上以为奴才摘取圣竹枝干,为奴才的委屈有所感慨。她说:当年我血溅白绫、六月降雪、大旱三年,以明己冤。那是不幸碰上大恶人与大奸官,才唯有以死洗冤。而允许你触碰与爱护此竹的君王,乃万世的明主。倘若你因过分爱护此竹,而遭霜冻死去,你的小命倒不足为重,但误会的圣名君主可要因你的死而蒙尘。现在北华真命天子贤德感动上天,你怎能让他为你蒙上误会冤枉你这笔瑕疵,影响了他为国为民之功业。”
说到这,她再次偷偷打量了依旧停在身前的楚翊,见他依旧没有说话,但看神色与表情,她想自己应该不会因此丢了小命。
“奴才一想,窦娥仙子说的对,倘若明日奴才冻死,却还没向皇上解释清楚奴才当时真的是按摩,而不是折枝。倘若皇上一直误会,奴才承受不白之冤,可就像窦娥那样。当然奴才这一死是小事,可皇上心中错判奴才,却影响了一世英明,皇上,怎么能因为奴才这条小命,害了皇上在天书上少了一笔功绩?”
楚翊终于有了一丝改变,他的双唇似乎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但已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夏言。”她低下头来,心想果真阴晴不定,不说话可能被杀头,话说多了也可能被杀头,但看现在的情形这个人似乎喜欢人家拍马屁。
只有昏君才喜欢别人奉承自己,明智的人是想看透这人说话的本意,只有昏庸的人,才喜欢听别人奉承的话。
楚翊微微侧过脸庞,对着兰淑妃说道:“你这的奴才挺能说的。”
“臣妾瞧着,是挺机灵的。”兰淑妃有些懵懂,却依旧淡淡得微笑,声音细柔蕴着无限情怀。
他睇了睇下方的阿妍,遥望远方仿似喃喃自语得说了一句:“上回杀生为护生、今日颂竹缅怀,现在来个窦娥仙子。”双唇轻扯出一分笑意,但看不清是什么意思。
继而他优雅得坐上龙撵,没有再看众人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
随着起轿声起,淡白色锦绸的帷幔内传出一句话,“碧清池至今修建也就一百余年。”
“……”阿妍心下一惊,然后才吁了一口气,看来暴君今日不想杀她,明着胡诌他竟没计较,君心难测。
可她不这样能如何,明明是他诬陷她折竹的,她当时的手确实是在竹枝上,这才辩解说是犹如看见父亲而按摩,谁知他够狠,竟说继续按着。
而今夜她不回来亦是死路一条,回来了被抓现行,还能怎么着?明着是拍马屁说他英明,若误会她便会影响功德。
其实暗指他别太缺德,这样整死一个太监,会遭天谴的。至于楚翊听没听出来,阿妍不得而知,一切全凭他一念之间,为了活命她只能卑躬屈膝,早与自尊心说再见了。
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当做今天一再走神犯傻的惩戒。
再目送御撵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兰淑妃仔细打量着依旧跪拜地上的夏心妍,“你就是那个从彤庭跟过来的?”
“奴才有幸得贵嫔娘娘欢喜,侍候身旁。”
“锦兰。”
“奴婢在。”一名看似掌事女官立刻向前一步,向兰淑妃福了福身子。
“明儿一早,陈贵嫔过来请安,还是那样回应,但这奴才本宫借几日。”
“奴婢记住了。”
“你明儿就到清婉殿当值吧!”兰淑妃发完话,悠悠得转身,款款得向殿内行去。
“奴才谢娘娘。”
夏言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暗自庆幸。可以说是逢凶化吉,误打误撞竟然就这样跟了兰淑妃。
心中虽然小小得意一下,但是也通透自己的位置,只因为和皇帝好像有那么些交集,所以兰淑妃才把她留在身边看看的。
她肯定当自己是跟完这个主子跟另一个主子的油条,但那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房中床榻下的密道。
思寻着,抬头掠见锦兰姑姑又返身回来了。
心中顿时明了,一定是兰淑妃想知道她与皇上到底说的是什么,没有啥不能告诉的,只要润色一些,提高皇上的宽厚仁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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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妍那日傍晚竟着了凉,卧床病了几日,今日才终于可以爬起来往清婉宫报道。
清宛宫属于后宫的西面,在偌大的皇城中算是比较华丽的殿宇。这也说明兰淑妃的地位很不一般。
但她直觉上觉得皇上对谨贵妃与兰淑妃有着差别,对谨贵妃是有感情,对兰淑妃会比较公式化。只是刚入宫的谨贵妃能拥有这份情到何时?谁又能说得准?
若说日后悬空已久的后位可能会是谁?除了生下皇嗣那个人,还有应该就是谨贵妃与兰淑妃其中一人。
因为兰淑妃原名詹雨兰,是执掌二十万兵权的轩武将军詹函的嫡长女。
与谨贵妃沈相嫡女相比,可谓一文一武出生地位不分伯仲。
当然,她们应该也相当清楚这个利害关系,所以两人谁能先诞下龙种,那么封后指日可待。
话说登基三年的皇帝已经二十四岁,可还没有子嗣是有些奇怪,会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自己是莫名其妙女伴男装成了伪太监,而那道貌岸然的楚翊,没准就是穿着龙袍却不用割的真太监。
想到这,阿妍差点笑出声来,前面带路的小言子缓了一下,瞥了一眼开小差的他。
她暗暗得吐了吐舌头,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告诫不要再开小差。。
虽然窘迫,但还是不敢怠慢,继续迈着步子跟着。
他们越过侧殿,穿过清婉宫的后院,走过一条很长的回廊,终于在一间厢房停了下来,“日后你就住这间吧!
娘娘说了,清婉宫的人不要和闲杂人多接触,你先放下包袱,再去给薛副总管请个安,他会给你安排差事的。”
“谢过小公公。”
他是这边年龄最小的小太监,因为是薛副总管的干儿子,所以夏心妍对他还是要恭敬一些,学着别人唤他小公公。
她将包袱放在榻上,与之前芳棂阁相比,房间是好了一些。
“好了,你随我来吧!”
“唉。”她又再次随着小言子顺着回廊往前走,来到薛副总管的厢房。
“奴才夏言,见过薛公公,公公安好。”
薛副总管四十左右,年龄不大,两鬓却是霜白。他抬眼打量了夏心妍一会儿,眼神甚是肃穆,令她有了拘谨。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规矩,只是刚从彤庭出来没几天,哪里去找孝敬的银子和东西?
“你就是那芳棂阁过来的夏言?”声音明显覆了一层不悦。
夏心妍有些不安得攥了攥拳头,局促得回应道:“正是奴才。”
“别以为娘娘亲自点你过来,你就可以蹦上天,这清婉宫就要按照清婉宫的规矩。”
“奴才记住了,谨听薛公公的吩咐。”阿妍想着,既然没钱贿赂,只有表现得乖巧听话一些。
毕竟没拿出钱的人就要拿出力气,宫里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潜规则。
“哼,瞧着就是不懂规矩,娘娘既然亲自说了,那今后就去和张鲁值后殿吧!”
“奴才知道了。”
正文 第七章 病得蹊跷
就这样,阿妍开始在清婉宫当起了值。
所谓的后殿当值,也不是真的后殿。
前殿当值是供主子差遣,后殿一般是值守与打扫的,因为后殿属于就寝区。
可阿妍当的是后殿的后殿的偏屋子。
说简单些,就是负责清婉宫主殿地龙的烧火太监。
负责这里管事的太监叫张鲁,是个大舌头,说话挺别扭的,但人实诚。
阿妍随着他跟一同执事的几人打过招呼后,再熟悉了整个烧炉与地龙的通道,就开始与大家忙活了。
她个子与张鲁几个人比,算小的,所以干活什么的自然没那么利落。但张鲁倒是没计较那么多,因为在这的几个人,不是得罪过薛副总管就是穷得叮当响没得孝敬的主。
所以同病相怜,也就少了外面的那些花花肠子。
但阿妍可不是实诚的主,虽然安排这个差事和几个同事都差不到哪里去。
可只能在清婉宫的边角活动,根本与主子没有任何接触的机会,眼看自己离兰淑妃的床榻很是遥远,她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响起来了。
这天,她在烧火的锅炉内,开了一个小灶,砂锅架在那忙活半天,咕噜的肉香洋溢整个院子。
张鲁他们闻着肉香,也就没说什么,只要见者有份,这烧火房的大烧炉旁开个小灶,倒是没有什么事。
阿妍望着这锅笋干炖肉也是直流口水,这是前世外婆的拿手菜,她从小吃到大,虽然没办法做得像外婆的原味,但做出来也一定是难觅的佳肴。
再加上,这个朝代只有吃新鲜的竹笋,却还没有人烹饪笋干。而当今皇上楚翊喜欢吃笋,这也是她费了些心思才打听到的。
她中午往今天一同烧火的顺子饭里加了点巴豆,所以一下午,顺子没有稍停得做着脱裤子再穿裤子的事情。
眼看忙活好些天的成果,即将出锅。
现下应该没人,她又细细打量四周,确定一下。这才往烧炉内的角落泼了一盆水,顿时呛鼻浓烟开始往外窜。
而散烟通道阿妍做了点小手脚,接下来就等着贵人上门了。
没多久,烧火屋外就有人进来了,“怎么回事?要烧了清婉宫是不是?”
薛副总管很是不悦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看来他之前刚好在副殿伺候着。
阿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现在这里浓烟散得差不多了,所以要怪罪的话应该最多是办事不利,至于做手脚没有证据还不能治罪。
但来问罪的不是锦兰姑姑,或者兰淑妃身边春夏秋冬几个婢女,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不敢细想,恐怠慢了来人,“薛副总管,奴才也不知道,方才添些柴火,谁知好像不太一样。”
这时,张鲁和提着裤子的顺子也慌张得小跑着进来。
“添柴火?添得熏得死人了?娘娘咳得可不轻,你们担得起吗?”薛副总管吹胡子瞪眼得训斥起来。
张鲁与顺子被薛副总管的这句一吓,两人全跪了下来,阿妍也跟着跪下。
“薛公公息怒,奴才这就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顺子最先请求薛公公宽恕一下。
“是怎么回事?”兰淑妃的声音飘了过来,阿妍的心肝动了一下。
“娘娘,这帮奴才办事不牢靠,已让人去查一下怎么回事了。”薛公公的嗓音明显柔和许多,他走过去,虚扶着兰淑妃迈上月台,一旁还随着锦兰与宫婢春桃等人。
“真不让人省心,查出来了吗?”兰淑妃的声音虽柔雅,但浓浓的不悦没有隐去。
张鲁看是娘娘亲自问话,很是紧张,有些结巴起来,“启禀娘……娘娘,以前没粗货……货这素”拭了拭额头的汗,“奴来……”
“别说了,你来说。”兰淑妃指了指一旁的阿妍,再感觉周围还有呛鼻的浓烟味道,便用绣帕挡住了鼻翼。
“启禀娘娘,奴才与顺子今日负责当值,和平常一样到点添柴火,谁知一股浓烟就扑了过来,张执事方才也说以前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所以需要查一查才知晓。”
这时,烧火房另外两个没有当值的太监走了进来,“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薛副总管倒是先问起话来。
“那备烧的柴火有一角,被人用水弄潮湿了,散烟道和火道还在查。”
“弄湿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怎么办事的?这都没发现?”薛公公双目一瞪,立刻训斥起来。
“奴才知罪,这没下雨湿了,一定有人故意陷害,娘娘明见,求娘娘明察。”阿妍颌下首,不卑不亢得说着。
“不管是谁做的,你们烧火房也有过失。”薛副总管声音咄咄逼人,毕竟清婉宫的内侍全归他管,出了茬子他第一个有责任,所以为推卸,自然急着把别人推出去。
“好了,待查清楚后再定夺,既然都有失职之罪,按宫规杖责二十。”兰淑妃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去。
阿妍心下一紧,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怎能这样白白浪费了。
她一个敏捷抱住兰淑妃的小腿,“娘娘,奴才冤枉,娘娘……”
薛副总管一看小小奴才竟敢侵犯主子,抬起一脚立刻朝阿妍踹了过去。
她只感到右肩一个剧疼,身子便飞了出去,刚好撞到烧火炉边,将刚刚炖煮好的笋干肉打翻了。
由于落地时她是故意将手的幅度放大,要让里面的东西流到地上,她的手臂顿时传来一阵灼痛,里面的浓汁与热腾腾的笋干肉,很大一部分都覆盖在她的手臂上。
阿妍收回手臂,疼痛万分,但是里面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兰淑妃随意一瞥,地上的竹笋吸去了她所有眸光,双瞳为之一亮,“这是什么?”
她疼痛万分,却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启禀娘娘,这是奴才家乡过年的菜,叫吉祥节节高。”
“吉祥节节高?什么意思?好像是笋?”她挑了挑秀眉,睨着狼狈不堪的阿妍,等待着答案。
阿妍不敢犹豫,立刻介绍了起来,“娘娘慧眼,正是笋,将它制成笋干,然后配以里脊肉炖煮。”
兰淑妃微微点了点头,“吉祥节节高?这名字不错,里脊肉、香菇、笋有寓意,看起来味道也不错。”
“奴才启禀娘娘,这炖肉入口则化,味道却是别有风味,令人经常回味。”
“经常回味?……”兰淑妃若有所思起来,阿妍心中知道她想的事情,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兰淑妃小片刻思量后,淡淡得看了一眼,“手都伤成这样了,下去让医官好好看看,休息几日后到殿前当值。”
说着,没有再做停留,带领着一杆宫婢转身准备离开。
阿妍心中一喜,赶忙谢恩,“奴才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那其他人呢?”薛副总管有些急促得迈出一步,询问起来。
兰淑妃没有理会径自继续向前走,锦兰瞥了一眼薛副总管,“方才娘娘说了,按规矩办。”
锦兰说话向来生硬语调,很有威严,很符合她的整个架势。
就这样,阿妍自己逃过了责罚,却连累了张鲁与顺子他们挨了杖责。心中过意不去,但为了出去,她自己也是拿命在拼,谁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
她的手臂烫得面积有些大,发了一场烧,吃了几天药也没退下去。
昏迷恍惚间有人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当时她意识模糊,却能感觉应该是那个曾经救过他的蒙面人。
待他喂阿妍喝水时,两眼模糊的她还是抓住了他的手,“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感觉那个人没有恶意。
“我不可能次次救你,你这次病得蹊跷,不是伤痛引起的,在这宫里要想活下去、活出头,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你,一个男人可以给你。”说完这句,那个蒙面人撇开她的手,离开了卧房。
她清楚,那个蒙面人一定是宫里的人,不然不会那么清楚同一个屋子的两个人今晚当值,他就今晚过来。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她清楚是谁,皇宫之中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楚翊。是告诉她要改变这个卑微的命运,只有将那个皇帝绑住吗?
不,她不想也不要,她要自由。
她不要为了活得更好而出卖自己的爱情,除非没有其他活命的办法。
而自己现在虽活得苟且,但并不会活不下去,而且她要试着接近兰淑妃,那个床榻、那个密道,才是通往未来自由的路径。
但是必须抓紧时间才行,薛副总管应该怀疑她了。
老狐狸的嗅觉往往最敏锐,出了事情谁是获益的?她利用这次机会到了兰淑妃身边,所以薛副总管自然怀疑。
但怕就怕薛副总管忌惮她不是心腹,而此刻自己又露出了锋芒,善妒的人会担忧位置受到威胁。
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宫去。
正文 第八章 犯他忌讳
那个蒙面人的药很有效果,第三天便全好了。此刻思绪清晰很多,回忆他说病得蹊跷,不是伤痛引起,顿时心中大骇起来。
难道是中毒,看来有人想要害她,果真防不胜防,人家在阴,而她是小小太监。
想到这,阿妍睡不住了,她掀开被子,套上鞋子下了榻,她要抓紧时间办正紧事。
阿妍硬忍着左肩还有的肿胀伤痛,漱洗打理一番来到清婉殿。
她在殿外等候进去通传的春桃,一盏茶时间锦兰姑姑与春夏秋冬中的秋菊走了出来。
“好利索了吗?”锦兰姑姑依旧面无表情,说话生硬有着薄威。
阿妍躬身一揖,赶忙回答道:“托娘娘福,已经没事了。”
锦兰姑姑微微点点头,“嗯,那就好,娘娘想尝尝你说的吉祥节节高。”
“嗯,前日夏荷姑姑跟奴才说了。”
“那让秋菊领你去吧!”
“那奴才先退下。”谦卑得再次躬了躬身,便与秋菊往清婉宫的厨房走去。
皇宫中,除了御膳房各个宫殿都有小灶,虽然不大,但比起大户人家的厨房,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里面烹饪材料也是应有尽有。
她在厨房中忙活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好火候。
一旁的秋菊偶尔有帮着搭手,阿妍心里有数,监督是第一,学手艺第二,但她不介意。
“这笋干是怎么做得?”
“挺麻烦的,笋要新鲜,然后炖煮一个半时辰,再漂上一夜,总之,姑姑想要以后就跟奴才说,奴才做,或者我们一起做可好?”
秋菊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丫头,年龄也就十八岁,只是品级比阿妍高,所以尊称她为姑姑。
“你家在哪里呀?”
阿妍正在煽火的动作顿住了,一副愁容攀了上来,是呀!家在哪里?就算逃出宫,也没有家,想到这有些感触得竟然涌上一层水汽。
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了,哪怕她的一句随口问是哪里的人,都让自己这样失态。
她赶忙收回情绪,露出招牌笑脸,“姑姑,我忘记家在哪里了,只记得这个笋干是家乡菜,伤过脑子,但也想知道还有没有家。”
秋菊看见她变化的表情,知道他是想家了,这点她自然理解。
“咱们做奴婢的,做好本分,谨言慎行别犯错,等过些年能出宫了,你再出去找你的家吧!”
“秋菊姑姑人真好,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溢了……溢了……”
“奴才来,姑姑你歇着,那烫手。”
她趁着秋菊转身时候,往锅里撒了一把糖和鱿鱼干的粉末。
她只放少许,要保证品尝不出这两种作料,却能增加鲜味。
没有办法,凡事留一手,自己只要有利用价值,才可能多一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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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宛宫内殿非常华丽,两旁罗帐轻轻摆动,上面金丝细绣的海棠花卉分外醒目。
不管是案上还是软榻边,都有不同的鲜花植物,看来兰淑妃确实很喜欢花。
阿妍老实得伫立在中央,等待兰淑妃出来。
一个下午的忙碌,应该不会白费。
小片刻后,帘幔被撩起,兰淑妃与锦兰姑姑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奴才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起来吧!”兰淑妃不再说话,缓缓坐了下来。
锦兰姑姑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笋放在精致小碟上。
兰淑妃无语凝视了一下,优雅得执起银筷夹了起来,细细品嚼着。
而后她小巧的双唇终于有了弧度,虽然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她这样该是很满意这份味道。
锦兰姑姑又夹了一块肉放置她的碗内,兰淑妃尝了一块,玉眉挑起有着惊喜的样子。
阿妍本对这份手艺有点自信,此刻看到兰淑妃的表情,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
“很不错,赏!”
“谢娘娘,能得娘娘喜欢,是奴才的福气。”
一旁的春桃取了一个锦盒放入她手中,这个赏赐有多沉她心里有数。
“你叫夏言?”兰淑妃又尝了一口肉,取帕子拭了拭嘴。
“是的,奴才名唤夏言。”
兰淑妃定定得看着他,而后说道:“皇上都夸你机灵,这吉祥节节高不妨送去御书房,给皇上尝尝。”
阿妍一听,心里被敲了一下,楚翊禁止后宫妃嫔送汤汤水水去御书房。说白了,后宫的人全都禁止主动出现在他生活的殿前。
而楚翊也就偶尔才到后宫出现片刻,宠幸妃子也是办完正经事就走,从不在后宫留宿。
而谨贵妃算是最被皇上呵护的,却也是在皇上的正合宫内留宿几次。
兰淑妃怕是因为谨贵妃受宠着急了,这笋干肉如果等皇上驾临时奉上,说不定要一两个月。
但兰淑妃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自己将东西送到皇上那,可这不是开玩笑的,那暴君一时阴一时晴的,这是犯他忌讳的事,怎么能做?
兰淑妃见她犹豫不答,又再次问道:“该怎么说,你应当懂吧?”
阿妍心内一紧,看来不容推脱,强行压抑住乱颤的心,终于启动双唇,有些无奈得应道:“淑妃娘娘思虑多日,几番波折,终于炖煮出别具特色的笋干,一心等着陛下品尝,却枯等数日。奴才看着不忍主子这般憔悴失落,私下做主呈给皇上。”
兰淑妃听完,甚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那去吧,回来后另有重赏。”
“奴才谢娘娘!”
有没有命回来,谁知道?活着回来,她兰淑妃目的达到了,回不来,名字也在皇帝脑袋里面晃过了。
而自己呢?典型的一个炮灰?穿越古代混得一塌糊涂,连女人都做不成的渣渣一个!
如果把自己的经历写成穿越故事,估计是最最丢穿越女脸的一个。
心里这样想着,动作不敢蹉跎,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奉旨行事。
从清婉宫出来,不远就是御花园,然后再向东走好一段距离才是皇帝所在的前殿正合殿。
阿妍入宫有些年头,以前只有楚渊带她上屋顶时,才看到皇城内最高殿宇的正合宫。
那时候遥望着就觉得金碧辉煌,有机会想去参观参观,哪怕是外围那九龙石雕摸上一摸也好。想着自己触碰时候,一定仿佛身在二十一世纪的故宫九龙壁。
回不了现代,这样臆想一下也不错。可没有想到,今天提着食篮去正合殿,不知道会不会横着出来,别说想象回现代,回不回得了清婉宫都是未知数。憋屈,太憋屈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已到了正合宫门外。
因为还是昏时,宫门还没关闭。她在门口徘徊犹豫着,宫门两旁值守的守卫纹丝不动,但他们的眼珠都随着夏心妍来回踱步而左右移动。
“你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皮肤最黑的守门侍卫终于朝他吼了起来。
这让阿妍忍不住就想到自己是执行任务的地下党,面对的正是帝国军阀,“你什么地干活?”
她不敢径自多想,赶快说出来意,“奴才是清婉宫当差的,想拿这给万岁爷尝尝。”
“正和宫规矩,不让外面往里面送东西,你们家娘娘不知道吗?”
“是这样的,那个……”
“趁没人来,赶快走,看你年纪不大,别留在这,要不丢了性命也是活该。”那个大块头侍卫挥着手打发着,她清楚他是好心提醒,让她别处心积虑做些不安分的事。
嗯,也只有这样,这淑妃娘娘交代的事,咱有办了。只是门口的守卫柴米不进,咱没办法进去,也算有交代了。
她正准备悻悻得往回走,“是什么事?”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妍回过头去看清楚。
是一名长相很斯文,带着儒雅的太监,他的袍子是暗红色,头上帽子也是镶了金边,一看就是太监首领,不用想也知道是御前的人。
“奴才见过公公,公公万福。”她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但捂定级别一定比自己高很多,所以只能唤他公公。
“这是什么?”阿妍顺着他的眸光一看,知道是问自己手上的食篮。
“呃……是……是奴才想孝敬淑妃娘娘的,不知为何,竟迷路走到这里了。”
那名首领太监若有所思的睨了她一眼,淡淡得问出:“想孝敬皇上的?”
“公公……奴才……奴才这就回去,公公您放了奴才吧!”那名首领太监似乎知道她的目的,这刚好是正合宫的忌讳。
正文 第九章 和她很像
“这殿前,皇上不让后宫的人来,你既知晓,日后切莫再犯。”
“公公说的是,奴才逾越了,奴才这就回去。”她转身准备开溜。
“这篮子留下吧!”
听到这句,阿妍一下顿住了脚步,有些错愕得看了看这个首领太监。
他淡淡得笑了笑,“我会帮你呈给皇上,以后不要再来了。”
好人呀!还没有自称咱家,而是用我。“唉,奴才谢谢公公。”
说着,她将食篮递去给他,不再做停留,揖了个礼离开了。
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她略显惬意得往回走。
北华皇城的后宫到处是亭台楼阁,仿似苏州园林。可是殿前就不一样了,建筑风格也相对磅礴,大如广场的平地随处可见。
她此刻没有心情欣赏气势恢宏的风景,她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一路走来有几波御林军来往巡视,虽没有唤住她,但都有详详细细得打量一番。
让阿妍感到分外别扭,搞得好像真是个居心不良的贼人。
她不觉加快脚程,眼看就要到了进入后宫的兴晖门。
却望见前方穿着紫色龙袍的楚翊朝这边走来,阿妍赶忙往旁边靠了靠,颌首站在不起眼的位置。
待前方的人走近,再俯身跪了下来,没有吱声。心里嘟囔着,真是越怕见到谁,就会刚好碰上谁。不过看这时辰,这暴君是自己溜达一圈回来了。
楚翊还没登基前,就有傍晚或晚饭后到处散步的习惯。他总是一手反扣在后腰,慢慢得游荡在寝宫周围,还不许人跟着。
这个在她五年前就知道的,看来今天这时候是被她碰上飘一圈的皇帝了。
阿妍暗自期盼着他像幽魂一样继续飘过去,可这个想法被眼前定在地上不再移动的龙靴消灭了去,心里苦哇!“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你跑殿前做什么?”楚翊的声音依旧清冽,但是语气却是平淡听不出情绪。
“奴才……奴才……”看来他是真的记住了自己,因为有些心虚,不能直接说出此行目的,所以突然结巴了起来。
“平身吧!”
“呃,奴才谢皇上。”
“跟朕来。”
“……”阿妍心中诧异,想着自己又不是楚翊的随从,跟着他做什么?
但不敢抗旨,唯有赶快迈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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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暗淡,冬日的太阳总是很快落下。
在渐暗的光线里,修长的身影犹如紫色迷雾,静静的在皇宫内漫步着。
后面跟随的清瘦身姿蕴着满满的无奈,亦步亦趋得随在后方。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夜色已笼罩大地,他似漫无目的得闲逛着,可为何要让她这样跟着?
越发寂静的皇城,没有看见其他人,不知是否因天子的来临而全都退避一旁。
只有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前后步行于宫道上。
伴着两旁点起的宫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阵风吹来,阿妍打了个冷颤,再偷偷瞥了一眼前面继续走着的楚翊。
她一直知道他属于比较莫名其妙的君主,有着许多这样那样的禁忌与习惯,比如比较少穿明黄龙袍,又比如因为认床只在自己的寝宫过夜。
她径自低头想着,额头被撞了一下,条件反射得绕过去。
“撞到朕了!”楚翊不咸不淡的嗓音喷薄而来。
“……”阿妍这才收回有些漂移的心绪,意识到楚翊突然停了下来,而她撞到龙体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不是有意冒犯龙体,皇上饶命。”楚翊的一个不高兴是要掉了脑袋的,更何况撞他一下。
“起来吧!”
“谢皇上。”她窸窣起身,这才发现已到了御花园旁的碧清池畔。
再看见身前的楚翊,双瞳如浓墨般得定定望着她,一层不安覆了上来,那个眼神虽没有恼怒,却漾着无限纠结与一层她不明白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两手攥了攥,告诉自己镇定一点,别被他双眸的漩涡吸去心神。
“如果她当时也向你这样求饶,朕就不会杀她。”
“……”
“朕让她选白绫还是鸠酒,她没有半字求饶。”楚翊竟然阖起了眼,说出的话语尽是无奈。
“皇上……”她不知道,楚翊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两句,但清楚的感觉到,此刻的他有些失落有些不一样。
他睇了睇她,然后说了一句,“她也曾陪朕这样走着。”
说完他略转过身,负手而立,眸光看向远方,沉默了起来。
阿妍只有征征得看着这个伟岸的男子的背影,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阵阵北风迎面而来,看着他的墨发随着一旁的树叶轻摆。
沉默良久,他的嗓音才再次响起,“你长得和她很像。”
他口中说被他杀了的人?阿妍双眉蹙了起来,难道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在彤庭,他才想杀她?选白绫、鸠酒,那就是女的?
阿妍心内又是一个哆嗦,赶忙用袖子捂住鼻子。宽大的冬衣袍袖遮去了她整张脸,只露出灵动的双眸。
“皇上,您不会杀了奴才吧?奴才……可不是她。”她的声音有着试探,亦有着惧怕。
楚翊微转过身子,淡淡得看着她,双眸幽暗深邃,一字不说,王者之气全然彰显出来,使阿妍手心溢出了汗。
“手拿下来。”
她依旧捂住,像拨浪鼓般摇了摇头,“皇上看到脸会恼怒,奴才不想死。”
楚翊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侧过了脸庞,面对着被风撩起涟漪的池水。
因此阿妍没有看到他略略上扬的双唇。
楚翊也清楚身后的夏言是惊弓之鸟,“你这样也算抗旨”。
“皇上……”
夏言一听,果真又跪了下来,还抱住了他的鞋子,“皇上息怒,这张脸长成这样,不是奴才的错,要不将奴才赶出宫去,皇上眼不见为净?”
“朕没说要你的脑袋。”他抖动了一下被他抱住的脚,要夏言赶快起来,“你希望被赶出去?”
而下方的阿妍一愣,心想这皇帝厉害啊,一下就看透了。
“奴才是怕皇上想起罪人,让皇上生气,才这样说的。”
“你一说话,就不可能让朕想起她。”楚翊的嗓音淡淡,似乎没了先前的惆怅感。
“呃……”阿妍抬头仰望着上方素来不苟言笑的楚翊。
他的双眉蹙了起来,“她不会跟朕说那么多话,永远都是朕说十句,她应一句。”
那么牛?能让皇上说十句只应一句,这个“她”在皇上的心中很特殊。
只是皇上还是将她杀了,发生什么事?既然杀了,又这幅好像缅怀故人的德行,果真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可是自己这段时间,在后宫里也没听人说自己长得像他的哪个妃嫔?
后宫也只有谨贵妃最受他宠爱,那个已经被他杀了的她又是谁?难道不是后宫的女人?
不过这不是阿妍要管的事情,她此刻只想着脱身和开溜。
“去用膳吧!”
听到这句,阿妍的心肝抖了一下,窃喜着终于放行了?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躬身行礼再向后退,能够解脱,自然做得行云流水。
楚翊很清楚得感觉到她的那份迫不及待,唇角隐隐上扬了些许,“是朕要用膳,你一旁伺候。”
“……”
说完他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经过夏言时故意顿了一下,感到他全身一僵,就又往前走去。
而阿妍不敢言语,依旧无声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同鬼魅。
看着前方依旧悠闲走着的人,心里憋屈与无奈不言而喻。
看来拿竹子抽得满身血还是不解气,一定要使用无敌抠心爪,将那黑心肝的心脏直接抓出来。然后捧在手上,噗通……噗通,眼看着依旧跳动的心,还在喷薄着鲜血,黑心的人流出来的真的是黑色的血。
越想越解气,她的面部也微微狰狞起来,有着复仇的快感。
“在挖朕的心?”楚翊阴阴凉凉的声音不是时候得灌进耳畔。
“……”
她抬头怔怔得望着前面转过身子的楚翊,再看看自己依旧抓举模样的五爪,整个动作和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楚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做动作时,要考虑到影子是否在前面。”
“皇上……”阿妍再次跪了下去,这次抱住了小腿,“皇上,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比窦娥还冤。”
楚翊唇角扯了扯,“朕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能兜?”
“皇上,就是借奴才比天还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想,奴才……奴才……。”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圆说。
“说啊,怎么顿了?”
“奴才……奴才是听人说至高无上、英明神武、洪福齐天的人在前面走,而在后面的人只要这样凭空一抓,就……就能接触到一点贵气,以后那些孤魂野鬼脏东西都不会靠近……不会了……呵呵。”
突然发觉抓住皇上的龙腿,赶快放手,讪笑着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鞋子,露出无比狗腿殷勤的笑脸。
反正进了皇宫,早和节操君说来世再见了,帮皇帝擦鞋没什么,还笑着擦呢!因为死人想笑都笑不出来。
“噢,你把朕的贵气抓走?那不是折了朕的福气?”楚渊语调不改,抿住双唇。
“呃……”阿妍的双瞳又闪了闪,又继续说道:“奴才还听人说过,被借走贵气挡煞的人,一定更加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不会折福的,……皇上不会的。”唇角又一次划出一个童叟无欺的弧度。
正所谓大拍马,大成功;小拍马,小成功;此刻不拍马,绝对一场空。
阿妍正准备继续下去时,却听楚翊淡淡得吐了一句,“如若再有下次,就将你这张嘴割了,做成腊肠挂在正合宫门,以儆效尤。”
“……”阿妍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