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引诱(一) “奴婢伺候王爷宽衣。” 我的双手移到男人的颈间,轻轻解开银丝云纹的衣领。 男人不动声色,只是任由我挨着他的身子,瞧也不瞧自己渐渐敞大的前襟。 我紧张的避开他的凝集在我脸上的目光,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空空如也的碗,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他刚才明明已经当着我的面,将那一满碗汤羹一饮而尽,这个时候,我不该退缩才是。 我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让自己在他身边停留得足够久。 今晚的妆容,是我对着镜子精心打扮的,浓淡相宜,就连脂粉的味道,也是我亲自调配的。 我才将男人脱下来的袍子挂在一旁,尚未完全回转过身,只觉得手倏地被人一把握住。 感觉着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我小心翼翼的望了过去,只见男人上挑的凤眸,正含几分笑意的睨着我。 而下一刻,我便觉得手上一紧,整个身子便倒在男人身后的床上。 我才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他已经倾身附了上来。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我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男人的动作极为连贯,只是我没想到,我颇费心思想要的东西,竟让我的心如此慌乱。 “王爷……” 我孱弱的唤了他一声,他不答,反而稍一俯身,薄唇便将我呵出的气纳入口中。 “唔——” 我被身上的男人抵在床头用力吻着,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到了最后只剩下急促的鼻息。 是那羹汤里的药,起了作用吗? 我的心,不禁一动! 过了今晚,我便要离开宣宁王府,一头扎进那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用这副身子,去换取与他交易的筹码。 与其那样,不如将这清白的身子给了他,至少,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爱慕的。 我正在胡思乱想,男人的唇突然离开了我。 胸口还在不断的起伏,男人的手已经附上我的衣领。 相比我刚才的动作,他显得熟练许多,只是三两下,我的衣裳便被他褪到肩膀,顺着手臂滑落到腕子。 突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我不禁用手抚了一下暴露在外的肩臂,抬眸间,我看见男人的眼中,已经变了色彩。 那,是情 欲的颜色。 男人凝眸望着我,柔软的唇,再次附了上来。 细密的吻,沿着脖子落到肩膀,然后再到胸口。 我敏感的抖了一抖,他一手将我揽紧,一手扶住我的手臂。 虽是我下了药给他,也隐约知道男女间的这些东西,可是到了自己身上,我竟是这般羞涩。 之前想过的那些诱惑他的行为,此时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从他吻上我开始,我便一直紧紧的闭着眼睛。 夺宫 引诱(二) 然而,男人的唇,突然毫无预兆的离开我的肌肤,我只觉得,被他握着的手臂,被他扯了过去。 没有了吻吮声和喘息声,房中突然静了下来。 他,怎么了? 我尽量压下自己尚未平复的喘息,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男人的视线,正落在我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红之上。 “你把本王教会你的东西,用在本王身上?” 他的声音魅惑,一语戳破了我的那一点小计谋。 “王爷?” 我佯装不知情的低声回问,本就低微的声音,此刻更显无力。 “你在青楼里,连勾引男人的这点本事,都没学会么?像你这样,如何完成答应本王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让本王帮你呢?” 男人的语气轻佻,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不过,你的这副身子,倒是可以弥补你的生涩。” 他用指腹轻轻的拂过那一点朱红。 “只是再美味的佳肴,本王却不能第一个品尝。”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中顿时划过一丝失落。 而男人,却刷的冷下脸孔。 “记得你该做的!” 揽着我的手瞬间抽走,男人倏然起身,长臂扯过挂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便推门而出。 我的身子,因为没了支撑,不由向后撤了一下。 “本王还有事,你喜欢,就睡在这吧。” 男人的背影消失之前,只留下这样冰冷的一句话。 我听着房门被“嘭”的一声紧紧关起,再次闭上了眼睛。 是他,救了我的命,复了我的容颜,让我有了栖身之所,所以,我自是愿意拼尽全力去帮他,虽然我知道,他对我好,不过是利用,而我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可我没有想到,让我动心的,也是他。 这样的关系,不禁让我陷入痛苦,从我知道他要送我进宫的那一刻起,每次看着他,我的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 然而心再疼,我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比起我的国家遭受的灾难,我的这一点痛,又算的了什么? 只是,一旦入宫,我便再没了与他相守的资格。 殷廷奕。 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 从明日起,这个名字,将永远被我搁在心底。 夺宫 惑乱宫闱(一) “凤姒。” “是,奴婢在。” 听到管事太监在叫我的名字,我连忙应声。 “景元宫。” 没想到,我竟被安排到太子宫中。我想,这和殷廷奕的安排不无关系。 “我叫安露。” 与我同去景元宫伺候的,还有一名宫女。 听她向我介绍起自己,我不免打量起她。 眼前的女子与我年纪相仿,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却也生得甜美。 自从那场变故,我便寡言少语,愿意去与之讲话的,也唯有殷廷奕一人。 如今进了宫,我自当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于是便对她道:“我叫——” “你叫凤姒!” 我还未说完,她便将我打断,清晰的道出我的名字,说罢,还朝我甜甜一笑。 “刚才周公公念你名字的时候,我就注意你了,你的名字真好听。” 听着她恭维的话,我只是淡淡笑了笑,而她见我笑了,不由惊喜。 “这半日来,我都不曾见你笑过,原来笑起来竟这般好看!若是换下这身宫服,别人还以为你是哪个宫里的主子!” “姐姐莫要乱讲!” 我急忙将她止住,扫了一眼四周。 “知道的,是姐姐抬爱我,若被哪个好事的听了去,我是定要受罚的。” “知道了。” 安露听了我的话,自知语失,忙缩了下肩膀,接着又朝我笑了下。 “我今年十七,你呢?” “十六。” “果然,我是姐姐!” 当她听说比我年长的时候,似是很高兴的模样。 “以后咱们可要相互照应。” “嗯。” “对了,我以前是尚服局的,你呢?” “我——” 我尚未回答,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身姿袅袅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是太子妃来了。” 我还未看清她的容貌,便被安露拉着,俯身下去行礼。 “奴婢叩见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莹白色的裙摆,缓缓停在我们眼前。 “起来吧。” “是,谢太子妃。” “你们两个,是新来的?”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安露、凤姒是内侍局吩咐过来伺候二位主子的。” 我跟在安露身边,一直听着她在回话。 “抬起头来。” 女子的声音听上去一直很和善,我便听话的抬起头。 对面的女子笑得温婉,一对娥眉让整个人显得柔情似水。 这就是当朝太子妃,沈湘盈。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漠的美,一颦一笑,都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只是听说,她的出身并不高,父亲只是三品参将,还是在她嫁给殷梓卓之后,才被调回京都。 沈湘盈的目光依次从安露和我脸上扫过,依旧淡淡笑着。 “花颜。” 夺宫 惑乱宫闱(二) 她一弯唇角,轻轻说出两个字,便带着身边的侍婢,从我们面前走过。 “奴婢谢太子妃!” 见安露朝沈湘盈的背影谢着恩,我才明白过来的与安露一同福身。 “因为你,我也一起被夸赞了!” 待沈湘盈走远,安露转过来笑着对我道,不但不介意,反而还高兴的很。 “安露姐姐本就是个标致的人呢,哪里是因为我。” 安露听着我的话,笑得更开,拉了我的手,“走啦,待会儿太子就回来了,咱们进去伺候。” 太子大婚之后是有了府邸的,而近些日子皇帝病情加重,太子便又重新住回到宫中,伺候在侧以尽孝道。 满朝文武与汴京城的百姓闻知此事,纷纷对太子此举赞不绝口。 “父皇的身子这几日一直是这样吗?” 我和安露将饭菜上齐,便候在一旁,听着殷梓卓向沈湘盈问起。 “是。” 男人眉头微蹙的摇了摇头,正要去夹菜,却又停住了手。 “你在外的这些日子,父皇曾咳过一次血。” 殷梓卓此时干脆将碗筷放下来,眉头也跟着紧锁起来。 沈湘盈见此,也放下碗筷,“这次可有寻到什么良药?” “只有些补身益气的药,刚才回宫时,我已给父皇送去。” “嗯。” 沈湘盈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稍显紧张的望向身边的男人,“贵妃娘娘那里,你有没有去?” “我回宫时,已经很晚,只在父皇那里待了片刻便回来了,哪里有功夫去向贵妃娘娘请安。” 殷梓卓说着,不由捻了捻眉心,皇上的事着实令他操心不少。 看着男人略显疲态的样子,沈湘盈露出些许疼惜,却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担心。 “这样,怕是不大好吧?” 她试探的问着殷梓卓,对方却露出安慰的笑容,“我明个一早再去,没事,放心吧。” 男人说着,拾起筷子夹了些菜到妻子碗里。 “吃饭吧,不要放冷了。” 说着,他对她笑笑,自己先吃了起来。 沈湘盈见夫君安慰起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重新拿起筷子,脸上才浮现出的笑容却无法掩饰眉间的那一丝担忧。 我听着他们的话,不免吃惊。 堂堂太子,要去向一个妃子请安,这是从未有过事。 可是从沈湘盈的表情看来,她不止担心,更有几分惧怕。 身在王府时,我便听人说起过罗贵妃。这个罗贵妃不过是宫婢出身,今日竟可以做到四妃之首。听说她私下里是极有手段的,不仅权倾后宫,人脉更是蔓延至朝廷。 大概是因为她的出身,以至于在皇后亡故五年后,皇上依旧没有立她为后。 不过,这都不是我最担心的。 当我看到殷梓卓在瞧着沈湘盈时那含情的眸子,我便觉得心中沉沉的,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难。 我清楚的记得,殷廷奕送我进宫的目的。 惑乱宫闱。 我不知道,凭我一个卑微的宫婢如何能够做到,而他对我却是极为信任的。 夺宫 “你,叫什么?” 皇上的身子每况愈下,说不定哪一天,这江山的主人便成了殷梓卓,而我想要介入到他们之间,绝非易事。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手轻轻抚上这张脸。 这个陌生的面孔,已经陪了我四年,唯一没有变的,只是我的这双眼睛。 镜中的这张脸,美得妖娆,美得惊心,可是自殷梓卓回到景元宫,连正眼都不曾瞧过我一眼。 “你还没睡呢?” 身后传来安露迷离的声音,她见灯还亮着,揉了揉眼睛,懒懒的朝我问着。 “都什么时辰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我这就去睡。” 我回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吹熄了灯。 “三哥。” 我正挽着袖子在房间里擦拭着搁架,忽听一道好听的男子声音自外面传来。 “七弟来了。” 听见动静,我忙悄悄望了过去。 被殷梓卓唤作七弟的男人从外面进来,见到坐在里面的殷梓卓,露出微微笑意。 乍看上去,男人的眉眼生的极是好看,相比殷梓卓的温润,他的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雍容之气。 这就是襄国七皇子,殷梓珺。 屋子里没有别的侍女,我洗净了手,忙去沏茶。 “七弟喜欢喝凤凰水仙。” “是。” 听见殷梓卓吩咐着,我忙回身应了一声,去架子上找到他所说的茶。 我恭敬的将泡好的茶端到他们跟前,当我先将茶放在殷梓卓面前时,才要转身,只听他问道:“你,叫什么?” 我已来了景元宫两日,他尚不知我的名字。 “回殿下,奴婢凤姒。” 他“哦”了一声,朝我点点头,脸上依旧是对每一个人都有的淡淡微笑。 我垂着头,来到殷梓珺跟前,将茶递给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悄悄抬眸瞧了他一眼。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在望着我,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我连忙略带慌乱的低下头去。 将茶放下,我便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想起刚才殷梓珺看我时的眼神,我不由吸了口气。 只是一瞬间,我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审视与怀疑。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顿时划过一丝紧张。 他们在屋里说着什么,我听不大清楚,我只是提着木桶,舀着水浇着院子里的花。 “凤姒。” 当我搁下木桶,直了直腰的时候,忽听有人唤我。 侧身望去,原是沈湘盈的贴身丫头惜白,正抱了一叠衣裳朝我而来。 “白姐姐?” “我正在帮太子妃煎药,这些你帮我送去浣衣局吧。” “好。” 惜白与她的主子一样,待人和气,像她这样算是半个主子的宫婢,还有这样好的脾气,在这宫里并不多见。 “我这就去。” 我接过她手里的一捧衣裳,只见她对我略带谢意的笑笑,转头回去。 才出了景元宫没多远,我便瞧着一顶轿辇朝这边而来,那轿子一眼看去便知华丽,后面随行的更是跟了二十余人。 于是远远的,我便低下头退开到一旁,只等那边轿辇过去,再行前往。 夺宫 “不嫌自己碍眼么?” 我猜,那轿子里坐的,定是哪个得宠的妃子。 眼看着那轿辇就要过去,突然一阵大风,拂起轿辇的窗帘,我隐约看见,里面是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也是这阵风,将我手里捧的最上面的那件蚕丝纱衣瞬间刮了出去。 “诶——” 我忙伸手去抓,无奈那衣衫轻薄,跟着疾风在半空打了几个转,便落在地上。 才要抬脚去捡,可一瞧那纱衣落下的位置,我不由紧张的愣在原地。 为首的侍女手一抬一挥,那华丽的轿辇就停在我的面前,她低头朝那纱衣扫了一眼,微仰起头。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挡贵妃娘娘的路?” 周围并无他人,很明显,她这话是冲我来的。 也是此时,我才知道,这轿辇里面坐的,竟是罗贵妃。 “奴婢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我稳了稳神,连忙跑过去,不敢理那衣裳,跪在前面朝轿辇行了礼,又朝质问我的侍女欠了身,才接着道:“是奴婢不小心弄掉了衣裳,并非有意挡娘娘的路!奴婢这就将衣裳拾了。” 对方不等我动,立刻质问道:“贵妃娘娘面前,竟然如此粗手粗脚,如今惊了娘娘的驾,不罚你怎成!” “娘娘明鉴,是刚才的那阵风吹落了衣裳,绝非是奴婢故意的,奴婢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我连连哀求,可面前的这女子根本不予理会。 “大胆,娘娘面前,岂容你狡辩,来人——” “儿臣参见母妃,母妃金安。” 正当队伍里的两名太监得了命令走上前来时,我的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 侧头望去,离我不远处,正是刚才在景元宫里见到的殷梓珺。 那侍女见了殷梓珺,急忙行礼。 “外头怎么了,这么吵。” 直到这个时候,轿辇里面才有了动静。 只听声音,便知里面坐的女子极具威严,语气不紧不慢,略带一丝不悦。 “是三哥宫里新来的丫头,被母妃的威仪惊着了,儿臣这就打发她走。” 不等那侍女回话,殷梓珺率先朝罗贵妃说起,然后转向我。 “不嫌自己碍眼么,还不下去。” “是。” 见轿辇里面未再出声,我连忙将那纱衣拾起,与别的衣裳一起抱在怀里,一溜烟的离开了。 好险! 我走得焦急,却舒了口气。若不是碰巧遇见殷梓珺,我当真不知,罗贵妃会对我如何处置。 虽然刚才殷梓珺的语气并不和善,倒也替我解了围。 然而据我所知,罗贵妃并非殷梓珺的生母,他的生母亡故得早,皇上便将他交由罗贵妃抚养。而罗贵妃的子嗣,只有六皇子一人。 回到景元宫,天色已经晚了。 沈湘盈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早早的就睡下了,我便一个人漫步在景元宫空旷的园子里。 景元宫的宫人并不多,到了晚上,更是安静许多。 一株矮树下,我停下脚步。 望着天上的明月,此时此刻,我不禁想起了殷廷奕。 忘记一个人,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默默的站着,不由轻叹一声。 “是谁在那边?” 夺宫 同病相怜 听见声音,我才发现,旁边不远处的槐树下,殷梓卓正朝这边看过来。 “是奴婢扰了殿下,奴婢这就回去。” 我几步从树丛中走出,朝殷梓卓行了礼,心中只愿他不要为难于我就好。 “起来吧。” 他淡淡瞧着我,脸上尚有不曾褪去的一丝忧容。 “你叫凤姒?” “回殿下,是奴婢。” “你泡茶的手法,好得很。” “是殿下谬赞了。” “有心事?”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平易近人,见他并未追究,我便扯了个谎道:“只是惦念家人。” “如此说来,咱们也算同病相怜了。” 男人说罢,继续望着某处。 同病相怜? 我不由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亲人就在这宫里,有何惦念? 他似是感觉出我的不解,无奈的摇摇头,“父皇久病不愈,盈儿又染了寒疾,我却只能眼看着他们受病痛折磨。” 男人说罢,无声的呵了口气。 “染病还可痊愈,不像奴婢,倒是宁愿守着病榻上的双亲,也不愿如现在,只能望月兴叹。” “你刚不是在惦念家人么?” “是,是收养奴婢的人。” 他这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知恩图报,应该的。” 说罢,他终于又附上和煦的笑容,“你说的是,珍惜眼前人总好过兀自叹息。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珍惜眼前人。 望着男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的心中念着他留下的这句话。 如今,还有我该去珍惜的人吗? —— “惜白呢?” 殷梓卓一边将亲自熬好的药倒入暖盅,一边问着。 “我叫她给贤妃娘娘送些父亲带回的果品,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这药让凤姒送去吧。” 男人望着我,略思片刻,然后道:“将这些药趁热给父皇送去,路上莫要耽搁。” “是,奴婢明白。” 殷梓卓将暖盅交给我,便进去陪沈湘盈去了。 隔着纱帐,我看了一眼内室里,殷梓卓轻轻将沈湘盈从床上扶起来,便提了炖盅出了门。 “什么人?” 颐和宫外,我便被人拦住。 “奴婢奉太子殿下之命送药给皇上。”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准我进去。 “祝公公,这是太子殿下命奴婢送来给皇上的药。” 前面的纱帐是放下来的,我悄悄的扫过一眼,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祝海瞧了一眼我端上前的暖盅,“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问道:“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人吗?” “不曾遇到。” “嗯。” 祝海这才点了点头,朝旁边的桌子处使了个眼色,“皇上正睡着呢,先搁着吧。” “是。” 皇上的寝殿内,满是浓浓的药味儿,想必是病了多日,且病的不轻。 才走出颐和宫,便差点和一人撞上。 迎面而来的男人正把玩的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见了我,颇显不悦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袖中。 我垂着头,一眼瞥见对方腰间的青玉坠子,连忙行礼,“奴婢叩见六皇子,六皇子金安。” 夺宫 “我看上你了!” 殷梓彦不离开,也不示意我起身,只是挡在我的面前默不作声。 有罗贵妃的事在先,今日面对殷梓彦,我不敢有半点闪失。 “起来。” 男人的声音,冷淡中带一丝玩味。 “谢六皇子。” 我这才起身,不敢耽搁,只想要快些离开。 “站住。” 我才转过身,便被男人唤住。 “谁许你走了?” 殷梓彦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故意刁难,又像是漫不经心。 “奴婢不知六皇子有什么吩咐?” “你是父皇宫里的丫头?” “回六皇子的话,奴婢是景元宫的。” “哦?三哥的?” 男人呵然笑着。 “叫什么?” “凤姒。” “三哥对你好么?” “太子殿下对每一个下人都很好。” “对每一个人都好,便是不重视了。” 殷梓彦说着,向前迈了一步。 “不如,你过来伺候我吧?” 他似笑似问,我却依然不敢抬头。 “奴婢是内侍局分到景元宫的,不敢擅自做主。” 我与殷梓彦今日初遇,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我到景元宫伺候,本就是殷廷奕的安排,如今之计,唯有先规规矩矩的回着话,再作打算。 然而我也曾听说,相比殷梓卓的稳重,殷梓彦的性子稍显轻浮。也许,他本就是戏弄着我玩的,不当真就是了。 男人听了,立刻大笑起来,“你当真是才进宫的,难道以为皇子要听内侍局那些太监的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我听了,连忙福身,而他却一手扶住我的手臂。 “瞧把你吓的。” 就在我不知是不是该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时,他却握的更紧。 “我看上你了,待会儿就跟我回雍明宫去!” 殷梓彦语气放缓,唇凑了过来,在我面前轻吐一语。 事出突然,我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就连殷廷奕,怕是也未曾想到,会中途杀出个殷梓彦。 “怕什么?” 看出我的紧张,他又向我靠近了些。 “连正眼都不敢瞧我么?” “主仆有别,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岂能失了分寸!” 我郑重的对他说着,想要向后撤开身子,可腕子上传来的力道,却不容我后退一步。 “如果你做了我的女人呢?” 夺宫 “如果我偏要呢?”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与六皇子说笑,还请六皇子放过奴婢!” “如果我偏要呢?” 他的母妃是这后宫里最得势的女子,他讲起话来,亦是这般盛气凌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只是与你说笑呢?” 男人轻笑着。 “你竟然敢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 “奴婢不敢,奴婢……” 我想向他行礼,求他放过我,可是手腕被他紧紧攥着,不能动弹半分。 “别怕,我和三哥说一声就好,听见没有?” “六皇子——” 我终是抬起头,可对上男人的眼神的那一刻,原本要说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嚣张,流露出不容拒绝的颜色。 可也是在这一瞬间,我瞥见男人身后,那个缓缓而来的身影。 “奴婢见过七皇子,七皇子金安!” 我越过殷梓彦的肩膀,如求救一般的看着那个曾帮过我一次的男人,趁殷梓彦的手稍有一丝松懈,刷的挣脱开来。 我朝殷梓珺行着礼,只听男人边朝这边走近边朝殷梓彦打着招呼,“六哥。” 殷梓彦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附上初时的笑容侧过身,望着停在面前的殷梓珺,“七弟也来给父皇请安么?” “是。” 殷梓珺点点头,扫了我一眼,随口道:“这不是三哥的丫头么,起来吧。” “七弟认得她?” 殷梓彦看了一眼殷梓珺,偏过头,饶有兴致的瞧着我。 殷梓珺呵然笑着,“三哥可是极爱喝她泡的茶。” 听着他的话,我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顿时感激起来。 我偷偷瞄了眼殷梓珺,他只是和殷梓彦如谈天气一般,温和的笑着。 “原来如此。” 殷梓彦深深的瞧了我一眼,吸了口气,斯斯文文的笑了笑,“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我朝他们两人分别行过礼,急忙离去。 转过身,我不由舒了口气。 我与殷梓珺之间,不曾说过一句话,他却已一连帮了我两次。 而且不难看出,殷梓彦对于殷梓卓,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回到景元宫,我正往里走着,看到远处廊下的两人,不由得缓缓停了步子。 男人的手正揽在女子的腰上,女子依偎在男人怀里,两人正一同赏着眼前的风景。 是有多久,我没有见过如此美好的画面。 进宫后的日子,我从不曾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可每一次看到相敬如宾的两人,我便不忍心起来。 只是我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两人一起时的恩爱模样。 夺宫 太子薨(一) 天刚亮,我与安露推门出来,只见殷梓卓早已穿戴整齐,带了侍卫刻不容缓的出了景元宫。 “出了什么事吗?” 我瞧着景元宫大门的方向,看着殷梓卓略显沉重的表情,不禁随口问着身边的安露。 “昨个夜里我起来的时候,听见皇上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河沅镇突然发现疫情。” “疫情?” “是啊,据说那边已经死了不少人,看样子,殿下该是亲自去河沅镇了。” 如今皇上龙体抱恙,宫里宫外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殷梓卓亲力亲为。 沈湘盈的身子已有好转,殷梓卓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惜白寸步不离的在房里陪着她,偶尔出来在院子里散散步。 “哎——” 沈湘盈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还好惜白眼疾手快,将主子稳稳扶住。 “有没有崴到哪里?” 惜白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沈湘盈,却见女子自嘲的笑了笑,“这病歪歪的身子,真是的。” “不好了!不好了!” 沈湘盈才进了屋,安露急急的从外面跟着奔进来,径直闯进房间,愣愣的瞪着座上的女子,却张着口懵然不知要说什么。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惜白不悦的瞥了安露一眼,要知道,她和她的主子都是稳重的人,这景元宫里,从来没有如此大声讲话的。 不知是因为受了训斥还是什么,安露扑通一声跪在沈湘盈面前。 “太子殿下……殿下他,他……” 看着因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安露,沈湘盈只是淡淡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是,是!” 安露喘息着频频点着头,紧张的抬头看了沈湘盈,皱着眉,终是开口,“殿下薨世了!” “胡说八道!” 待人一向和善的惜白,脸上顿时浮现出怒意。 “你从哪里听来的,竟然跑到太子妃面前嚼舌头!” “奴婢不敢!” 安露急忙叩头下去。 “奴婢刚才碰见了从河沅镇赶回来的侍卫,是他告诉奴婢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皇上那里。” “怎么会?” 沈湘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跪在下面的安露。 连我也跟着愣了,木然的转向安露。 “不可能!” 沈湘盈毫不相信的摇着头。 “殿下只是去查看疫情,怎会有事,定是你弄错了!” 女子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能制止的焦急之态,沈湘盈边说边吩咐惜白,“马上去问问清楚!” “是!” 惜白领了命,生气的看了一眼安露,快步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我看着颦着眉头的沈湘盈,她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淑淡的外表早已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