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穿越成郡主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萌芽破土,满城春意,正是出行的好时候。离京城二三里地的国安寺,漫山的桃花开了个遍,香气扑鼻,蝶影飞舞,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前去。 “每年的三四月京城里的小姐们都是要去求个平安的,奴婢听说,国安寺是大齐最灵验的寺庙了,又有皇上的封赏。不过郡主向来不太信这些,奴婢们便也就不曾提过。”说罢,红枣双手灵巧地将苏澜的头发挽成双环髻,又将御赐的玉铃铛系在两边,方满意的笑开来,“我们郡主真是个可心的美人儿。” 苏澜晃悠着脑袋,双环髻上的铃铛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生的白嫩,又留着当下时兴的平刘海,一双桃花眼似是星辰般明亮,穿了大红色衣裙,看起来像极了过年贴的门福娃娃,喜庆又可爱。 苏澜今年十岁,正是爱美的年纪,最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自幼丧母,父兄待她更是怜惜,只恨不得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才好。然而苏澜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罪恶极了。她本是一抹枉死的冤魂,在寒风凛冽中死去,醒来后却是另一个地方的春暖花开。 听红枣说,她的父亲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长华公主,有兄长三人。将军并无侍妾,因而府中只得了她一个女娃娃,当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虽说母亲在苏澜三岁时撒手人寰,父亲与大哥也于年前前往西北大漠镇守边关,但比起前世来,确实是幸福太多。 苏澜前世五岁前是极幸福的,可惜后来被拐,尝尽世间冷暖,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后来没了利用价值,在寒风中凄惨死去。好在上天怜悯,这一世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重活一世,苏澜心底暗暗立誓,定要好好珍惜身边人,快活逍遥一辈子。 苏澜如今正在禁足,是不能出门的,虽对那国安寺万分好奇,也只能作罢。约莫半月前苏澜和宫里的郑贵人发生了争执,皇帝一怒之下将郑贵人打入冷宫,苏澜虽也被禁了足,可事后皇上赐下的大批赏赐也足让不少人红了眼。得知此事的人大都觉得圣上对安阳郡主越发纵容了。 苏澜身边那三个丫鬟忿忿不平了许久,为自家郡主觉得委屈。苏澜对此并没什么感觉,毕竟要不是郑贵人气死了原主,她也不可能有机会重生到这位养尊处优的郡主身上。 “那日明明是郑贵人偏要来招惹郡主的,怎地在这些人眼中反倒成了我们郡主的不是了。”正想着,丫鬟梨香便气冲冲地进来了,“气死我了,这些贱民,早晚有一天我非撕烂了他们的嘴不可。” 梨香是母亲留给苏澜的三大丫鬟之一,最是擅长打探消息。另外三个丫鬟,一个是稳重的红枣,还有一个便是青鱼,听说是个打斗的好手。 “梨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在郡主面前这般放肆无礼,是想受罚不成?”红枣出声呵斥。 梨香也不怕,告了罪,怒气却是丝毫不减。 苏澜知怕是这丫头又听到了什么谣言,才会气的连礼节也顾不得了。果然,不等人问起,梨香便撅着嘴,道:“我方才从华香居回来的路上,听到这附近的百姓正议论咱们郡主咧,说什么安阳郡主最是刁蛮无礼,那郑贵人贤良淑德,不过冲撞了郡主便被关入了冷宫,真真是冤枉极了。我呸,这些贱民真是……气死我了,要说我们郡主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呢,那日郑贵人的话是该对一个十岁的孩童说的么,莫不是欺我们郡主不成,若不是三皇子去寻了圣上,只怕我们郡主就不是晕倒那么简单了。这些贱民不知真相,竟也敢这般诋毁郡主,等将军回来,我定要去讨个公道。” 正文 第2章 冤家路窄 苏澜笑吟吟的听她一口气说完,示意边上的青鱼给她倒了杯热茶,似是全然不在意梨香的话一般。 倒是红枣沉吟了片刻,面上隐隐担忧。半月前郡主被那郑贵人气得晕倒,圣上龙颜大怒,将郑贵人打入了冷宫。 按理说这等秘闻民间百姓本不该知晓,如今却被众人拿来当作谈资,着实蹊跷得很。如今将军和大少爷去了边关,府上虽说有稳重些的二少爷打理,又有管家帮扶着,但到底是差了些的。如今京中又传起了于郡主不利的谣言,若是处理不好,对郡主和将军府都是极为不利的。 “那日皇上明明应该早便到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子故意延误了时候。”梨香嘟囔道,“青鱼说以皇上的脚程不该……” “梨香!”红枣瞧着苏澜脸色不对,忙喝道,虽说事实确实如此,但说出来到底不太妥当,毕竟郡主与皇上之间是亲人,却也是君臣,就怕郡主得知此事后再闹起来,反而与皇上离了心。将军府如今……失不得圣心。 苏澜不是之前的苏澜,思考的角度自是不同。从三丫鬟的口中可以看得出皇上对她的好,是发自真心的疼爱,得知苏澜出事,定然不会多加延误。 而三皇子……她是还没见过的,梨香说他是个温柔谦和的,且对苏澜极好,若说他故意延误,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日苏澜虽然晕倒,却并无大碍,太医也说只是急火攻心,好生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往日她犯了错被禁足也不是没有的,但怪就怪在当日她回到将军府后,管家来禀报说皇上差人送了好些珍贵的药材来,一并送来的还有一把去年邻国使臣献上的匕首,据说是极为罕见的寒铁制成,极为锋利。苏澜求了好几回了,皇上都以匕首太危险而拒绝了她。如今却主动将匕首送来,只怕不是赏赐,而是……补偿。 “那郑贵人是哪家的人?”苏澜问道。 红枣一顿,显然没有料到苏澜能想到这些。但转念一想,长华公主在世时便被人称作大齐最聪慧的女子,作为长华公主的亲女儿,苏澜又能差到哪里去,之前是不开窍,想来是受了郑贵人的气,想得通透了。 “回郡主,并不曾听说京城有郑家有这个人。”红枣说道,“只是……听说这几日罗御史连着几位大人上书皇上,说郡主该好好管教了。坊间传闻这罗御史是个喜欢红袖添香的,养了几个外室,其中便有一位姓郑。” 苏澜眯了眯双眼,嗤笑道:“倒真是难为他了,舅舅怕是脸都气青了吧。”也不再继续话题,转头对梨香问道:“二哥和三哥在哪儿呢?” 话题跳转得太突然,红枣一时有些糊涂。梨香答道:“出府去了呢。” “青鱼去让管家准备准备,本郡主今日进宫给舅舅请安。”苏澜笑道,“本郡主休养了半月,再不出门就该发霉了。” “郡主不管外面的流言了吗?如今您正在禁足,若是进宫,恐怕不妥。”红枣劝道。 苏澜哼了一声,反问道:“禁足?本郡主可曾犯错?” 红枣低头不语,半月前那事的确算不得郡主的过失,若非那多事的郑贵人…… “既然无错,那便要找出那犯错之人。至于那流言,舅舅自会解决,我又何必多事。”苏澜笑得有些瘆人。 红枣无言以对。 苏澜就这样在管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出了府。 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姑娘以及皇帝最宠爱的外甥女,苏澜的马车可谓华丽至极。因天气还未完全变暖,车里的毛褥子还未换下,看着温暖又舒心。苏澜侧卧在小桌子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一块桃花栗子糕,倒是满足极了。 正感叹人生美好,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梨香走了出去,小声地与马车外的青鱼交流了一番,不甚愉悦地进来,道:“是贤王家的二小姐。” 苏澜不悦地皱了皱鼻子,真是冤家路窄。贤王是皇上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府上有四个姑娘,两个嫡出两个庶出,这二小姐是嫡出,唤作齐梦琪。 齐梦琪虽是贤王嫡女,却没有像苏澜一般从小便被封了郡,而是要等到及笄,她向来高傲,对苏澜很是瞧不起,苏澜对这个名义上的表姐亦没好感,两人之间很是不对付,见面总免不了互相嘲讽一番。 “可有说出了何事?”红枣问道。 “说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齐二小姐。”梨香答道。 苏澜更加郁闷了,当即决定下去与齐梦琪探讨一番。 正文 第3章 似曾相识故人来 莫非白不卑不亢地站在人群之中,对面的女孩面容倨傲,语气中尽是轻蔑。 “告诉你,本小姐是贤王的最疼爱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侄女,招惹了本小姐,小心我进宫告诉我皇伯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齐梦琪声音尖锐。 来来回回无非就这几句,饶是莫非白也有了些不耐。他本不该来这的,只是好久没见着那人,明知不可以,还是想念得紧。知道今天是一定会遇见她,才找了借口出来,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经历,想着再过不久,那人就该来了吧。 “我道是谁挡了本郡主的路,原是梦琪表姐呀。”苏澜扶着红枣的手走下马车,顺着将军府的侍卫拨开的人群走出来,笑盈盈道。 莫非白浑身僵硬,一瞬间似乎连呼吸也凝固。而齐梦琪则是气得满脸通红,倒是比刚才可爱了许多。 苏澜并不理会她,缓步走向她身后的少年,问道:“公子可是被吓着了?安阳代表姐向你赔不是,梦琪表姐虽说鲁莽了些,但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断不会做仗势欺人的事,方才是在与你开玩笑呢。”言下之意是他不必惧怕齐梦琪会做什么。 齐梦琪最见不得的便是她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下大怒,道:“安阳,少给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齐梦琪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倒是不想管的,你贵为皇家的女儿,却像个市井泼皮一般在此大喝大叫,还对一个平民百姓口出狂言,当真是丢了皇舅舅的脸。”苏澜冷笑道。 齐梦琪双手叉腰,想也不想便道:“我便是这般又如何?!” “那本郡主便替舅舅好好教训教训你。”苏澜朝青鱼使了个眼色,等的就是她自投罗网。 青鱼会意,当即叫了两个侍卫将齐梦琪的丫鬟拦住,自己亲自擒了齐梦琪,押到苏澜跟前。 苏澜毫不犹豫地甩了齐梦琪一个耳光,朗声道:“今日这一耳光,是替舅舅打的,你身为皇室子女,却罔顾王法,对平民百姓出言恐吓,确是有失体统,想来贤王舅舅也能体谅安阳的一片苦心的。” “贱人,你竟敢打我!”反应过来的齐梦琪挣扎不已。 “放肆!”红枣大喝:“齐二小姐莫要忘了,我家郡主可是有封号的,你一个未受封的王爷嫡女竟敢对我家郡主出言侮辱,齐王府当真是好教养!” 红枣对齐梦琪的痛处也是再了解不过的,见自家郡主有心教训,更是毫不留情的往她伤口上撒盐。 围观的百姓识趣的散开了些,这看戏虽好,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们呢。 齐梦琪气得直发抖。 苏澜俯首贴在她耳边道:“我打你又如何?想教训我?好啊,让你父王去找舅舅理论啊,你看本郡主怕还是不怕?我既能打你一回,便有的是办法打你第二回。本郡主想做的事,莫说舅舅,便是我父亲来了,也绝阻止不了。你若不怕,便试试。” 苏澜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齐梦琪不出意外的灰溜溜地带着侍女走了。众人见没戏可看,也渐渐散去了。苏澜心满意足,一时也未太注意那被齐梦琪为难的少年,带领众人便要继续往皇宫赶。 正文 第4章 故人相见 莫非白心下疑惑不已,按着前世的发展,那人本该瞧不起他的忍让才是。前世自己赶着去将军府见她,才会一时大意碰撞了齐梦琪,因不想耽误了时间,匆忙道了歉便要走,因此才惹了齐梦琪的不悦。 而那人却以为自己胆小懦弱,她是个极高傲的,对此很是不齿。虽也替他解了围,后来却是嘲讽不已。那时她与三皇子走得近,对他自然更是看不上。 而刚才,她竟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嘲讽了。眼见苏澜便要跨上马车,莫非白竟是想也不想便唤道:“阿澜。” 苏澜一顿,据她所知,原主一出生便被封了郡,旁人只知她是安阳郡主,只有极亲近的人才知晓她的名字唤作苏澜。而家中几位兄长与父亲唤她作小四,会唤她阿澜只得两人,一个是逝去的母亲,一个便是年少时最亲密的人。 红枣也发现了端倪,遂抬眼向少年望去,只见那人眉目精致,面容清冷,只站在那,竟也像随时会消失的仙人一般。再细细一看,似乎还有些熟悉。 苏澜此时再也顾不得,挣开红枣的手便冲了过去,道:“可是莫家大哥哥?” 莫非白一愣,面前的少女眼神中满是期盼,与记忆中那厌恶的模样全然不同。 却不知苏澜见他不答,便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失望不已。 “小四,你怎地又跑出来了?”苏澜正想询问那少年如何得知自己的闺名时,却被自家二哥打断,正不悦,又听他问道:“莫大哥,你又怎会在此?害我和三弟好找。” 苏澜惊喜不已,问道:“大哥哥几时回的京?也不知来看安阳,可是因为江南美貌女子太多,如今看不上安阳了?” 莫非白不知有多久不曾见过她这娇嗔的模样,遂伸出手在她头上安抚的摸了摸,打趣道:“我们阿澜长成大姑娘了呢,大哥哥都要认不出来了。再过几年,求亲的人怕得踏破将军府的门槛了。” 话出口,才反应了过来,她已不是幼时的她,顿时懊悔不已。 苏澜并不生气,只羞得满脸通红,道:“大哥哥莫要打趣安阳。” “小孩子家家还知道脸红了呢,当年也不知是谁每日嚷着要嫁与莫大哥。”苏二哥苏溪笑道。 苏澜气急,跺了跺脚道:“不要理你们了。” “小四这是要去哪儿?皇舅舅令你在家闭门思过,这般出来恐怕不妥。”苏溪担忧道。 “二少爷您是没听到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编排郡主的,要是咱们再忍气吐声,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梨香闻言,不满极了。 苏溪倒是真没注意,当下更是对苏澜愧疚不已,父亲嘱托自己好好照顾妹妹,不想却让她受了委屈。 “二哥不要愧疚。”苏澜见苏溪满脸愧疚,忙安慰道:“舅舅会解决的。” 莫非白在一旁听着,又想到梨香说的流言,加上前世的一些见闻,也是明白了几分,苏澜是个极其骄傲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遂问道:“可是要进宫?” 苏澜点头。 莫非白一惊,前世苏澜也是此时进的宫,之后受了三皇子等人的挑拨,渐渐与皇上离了心。想来今生也是差不了了。 “不得不去?”莫非白犹豫道,他无法眼看她走向深渊而不顾。 苏澜看了他一眼:“不行。” 话一出口,苏澜竟莫名感觉到了莫非白身上散发出的寒气。 莫非白只觉浑身冰冷,心中苦涩,却也不再言语。 “大哥哥送我到宫门前可好?安阳有好多话要与你说呢。”苏澜心中一颤,娇声道。 莫非白意外至极,但终究没有拒绝。 莫非白骑马跟在苏澜的轿子旁,两人不知在想什么,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青鱼提醒,苏澜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皇宫的大门了。 扶着红枣的手下了马车,莫非白已经下了马,在一旁看着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苏澜吩咐了红枣与梨香在一旁等待,自己一人走向了莫非白。 “大哥哥,我知你不赞同我的做法,虽说二哥他们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件事,可这趟宫,我非进不可。”苏澜道,“我倒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编排我的不是来了。” 莫非白看了她片刻,道:“你既已决定,我也不便再阻止。只是如今将军府是失不得圣心的,你莫要失了分寸。” 又问道:“如今你与三皇子……竟不知该如何说了。” 苏澜讶异,道:“三皇子是安阳表哥,虽有情谊,却也只是兄妹之情。” 知他是在劝自己莫要与舅舅闹,又安抚道:“我有分寸的。” “进去吧。”莫非白得到想要的答案,欣喜不已,看着面前的少女的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一世的她,与前世多有不同,更像是年幼时的她,乖巧懂事。他不禁有些期待,没有了三皇子,他们是否就可以拜托前世的命运? 正文 第5章 争执 乖巧懂事的苏澜进了宫便直直奔向御书房,不等人通报,便闯了进去。红枣等人是不能进去的,遂与一众宫人候在门外。 明帝正在批阅奏折,见苏澜闯进来,也不惊奇,淡淡道:“若是没记错,朕半月前令你闭门思过一个月。” 苏澜挑眉:“安阳无过,自然无需闭门。” “无过?你真是被朕宠坏了。”明帝道。 苏澜瞧不清明帝的脸,听得他不甚在意的语气,自是恼怒不已。她在亲近之人的跟前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当下怒道:“皇舅舅当真以为我是个傻的不成?” 明帝哦了一声,也不搭话,继续审着桌上的奏折。 “那日皇舅舅为何迟迟不到?那郑贵人又是哪来的胆子竟敢嚣张到我面前?皇舅舅当真以为我不知不成?”苏澜说罢,竟红了眼眶,哽咽着,“人人都欺我,偏生我又是个傻的,谁对我好一分,我便还他十分。皇舅舅对安阳的大恩大德,安阳怕是这一生都还不完,若您当真要用到安阳,又何须用到这些手段。皇舅舅这般,便是在生生的往安阳心上插刀子。” “你以前可都是唤朕舅舅的。”明帝放下笔,看着苏澜道,“你怨朕,朕不怪你。你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是个耿直的,若是朕当真与你商量了,你也是不会答应朕的,倒不如直接做了。何况朕以为若是真不说,你便永远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朕做的,如今看来,倒是朕失策了。” “你!”苏澜险些被气得吐血,“为了除去一个郑贵人,您便要牺牲了安阳,可见皇上的宠爱,也是做不得真的。安阳虽年少,道理却还是懂得些的,如今京中盛传安阳骄纵任性,只怕等到及笄,再也没有好人家愿娶我这恃宠而骄的安阳郡主了。安阳不曾做错事,却要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那日郑贵人说,若非我娘,安阳便没有今日的荣耀,为了这皇位,您到底牺牲了多少人?”苏澜红着眼问道。 明帝闻言,暗恨郑贵人多事,竟将长华的事给抖落了出去。 苏澜从腰间拿出那把匕首,道:“身为臣子,我本不该问,可若不问,恐怕我又不得安生。这天下,当真那么重要,竟是比最亲近的人还要重要?” 明帝看向她,目光幽深:“安阳,你不懂的。” “我不必懂。”苏澜将匕首摔在地上,又扯下了郡主的腰牌,道:“如今我将你给的荣耀还于你,我倒要看看,你这天子,还要不要我这不成器的外甥女。”也顾不得檫掉脸上的泪花,便急急跑了出去。 半响,明帝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与腰牌,叹了口气,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查清楚,是谁把郑贵人的事泄露出去的。” “是。奴才马上去查。” 明帝将腰牌上的灰尘小心拭擦干净,安阳啊…… 这厢红枣等人见苏澜一身狼狈地跑出来,更是担忧不已,正愈上前安慰,又见苏澜回头冲她们笑得欢快。饶是红枣机智,也有些不明白了,见她愉悦的样子,虽有疑惑,却也不忍扰了苏澜的兴致。 梨香不若红枣稳重,只知自家郡主和皇上吵了一架便很难过地跑了出来,如今见苏澜满脸笑意,不禁有些担忧,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苏澜见三丫鬟面露担忧,一时起了戏弄之心,戚戚然道:“我也是不想的,只是话已出口,便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怕今日过后,我便再也不是什么安阳郡主了,倒是委屈了你们三人,跟着我受罪了。” “郡主这是什么话,纵使不做郡主,您也还是将军府的小姐,何来受苦之说。奴婢们看着郡主长大,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说了。”红枣嗔怪道。 “红枣姐姐说的是,若是这郡主当得不痛快,不当就是了,左右不会少块肉不是。”梨香也笑道。 青鱼向来是个话少的,此时竟也顺着梨香的话嗯了一声,以示支持。 苏澜噗嗤一笑,道:“我与你们说笑呢。放心好了,舅舅是不会怪罪于我的,只怕不久,那造谣之人就该哭了。” 红枣一听,心思流转,了然道:“郡主是在借皇上的手,惩治那造谣之人。” 梨香亦是双眼一亮,啧啧称赞:“郡主果然聪慧。依皇上对郡主的疼爱,心疼都来不及,自是不会怪罪。倒是那造谣之人,只怕皇上的怒气都该算到他头上了。” 苏澜笑而不语,梨香说的并非她本意,她进宫,不过是忍不得被最亲近的人利用,至于那造谣之人,不过顺便。想来这次他该受到教训了,毕竟舅舅的手段,可不是二哥能比的。 正文 第6章 初见皇后 出宫的路上,苏澜偶遇了与三皇子在御花园赏花说话的徐贵妃,苏澜很是悲伤地谴责了一番自己的舅舅,并顺便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徐贵妃与三皇子自是好生安慰了一番并隐晦地表示三皇子对苏澜中意许久之类的,双方都对聊天的内容满意不已。 苏澜临走前还对出宫后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徐贵妃表示十分的不舍的。 徐贵妃掩着樱桃小嘴笑得花枝乱颤,嗔道:“姑娘果真比小子贴心许多,郡主若是想见本宫,进宫便是了。” 苏澜笑笑,并不以为意。 第二日,梨香得到消息,说京中已无任何于苏澜不利的传言,倒是说安阳郡主是个孝顺的,那郑贵人当着一个十岁孩童的面编排人家先母的不是,当真是下作不已,难怪安阳郡主要与她争执了。 倒是徐贵妃与三皇子不知为何惹了皇上不痛快,一个被撤了牌子,一个被禁了足。而苏澜对此毫无意外,倒是梨香疑惑了好久,有些想不明白。 苏澜只道:“没人愿意娶一个臭名远昭的女子。” 所以她的名声毁了之后娶了她的人,必然会让她与舅舅感激,更有机会坐上了那个位子。日后事成了,她一个名声受损的郡主,也配不上一国之母的位置,随便封个妃放在后宫里就是了,若是她闹起来,借故病逝也不是不可能的。届时舅舅不在了,父亲与哥哥们又如何争得过一国之君,说不得不等她出事,便要寻借口发落了将军府众人,也好绝了她的后路。 能被选到苏澜身边伺候,梨香自然也不是个傻的,气的直骂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日落时分,皇后宫中来人唤苏澜进宫一叙。苏澜更了衣,在苏溪与苏北的殷殷嘱托中淡定地带着丫鬟们坐上了皇后派来接她的轿子。 对于皇后这人,苏澜基本上是没什么印象的,只听丫鬟们偶尔提过,说是个极温柔端庄的人,对她也是极好。不过原主并不怎么喜欢她,因此极少与她往来。至于原因,三丫鬟也只说不知。 到了皇后宫中,苏澜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温柔端庄的一国之母,她穿一袭明黄凤袍,柳腰盈盈不足一握,头上戴了鎏金凤凰金步摇,一张巴掌小脸上尽是温婉的笑意,当真是仪态万千。 苏澜上前,行了礼,道:“苏澜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愣,显然没想到苏澜会对她如此客气。然而她对苏澜也是极疼爱的,当下赐了座,又屏退了众侍女,才从上首缓步走下来,坐到了苏澜旁边。 苏澜见她目光柔和,不似作假,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也不扭捏,落落大方道:“娘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莫说皇舅舅,苏澜看了都有些心动了呢。” 皇后抿嘴一笑,似是感叹般,喃喃道:“当真是越来越像长华了。”话毕,竟是红了眼。 苏澜一时有些慌乱,忙安慰道:“舅母莫难过,你这般,苏澜也得要哭了。” 皇后见她装模作样地瘪瘪嘴,天真俏皮得很,又想起之前几次的见面及外界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她与长华公主是手帕交,那人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她初入宫时,若不是她一路相护,就算有圣宠,恐怕也早便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如今一转眼,伊人已消逝多时,她也终于在这后宫中站稳了脚跟。 岁月啊,当真是一去不回头。看着苏澜出落得越发精致的面容,皇后仿佛见到了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女子,双眼微微湿润,如今她的女儿也长成了一个可人的大姑娘了啊。 皇后红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般,苏澜只她有话说,便静静候在一旁。 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因何而讨厌这个让人倍感亲切的女人,是彼此之间有误会或者别的什么,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的关怀,却是她怎么也忽视不了的。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皇后道出了真相:“你如今性子倒是变了许多,以往见到本宫,你总是没个好脸色。本宫知你有怨,但后宫素来水深,纵使你有皇上撑腰,本宫也不愿你去冒这险。因此本宫故意隔开你与哲儿,却不想你又联系上了三皇子。” 感情原主是想嫁给太子当皇后呢,苏澜敛眉,可惜她是不能替她实现这目标了。 “本宫数次派人扰了你与三皇子的相会,你便愈加痛恨本宫,与徐贵妃愈加亲近。你是个极有主意的,本宫便想,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本宫的一片苦心。徐贵妃与三皇子都有野心,与你亲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等有一日没了价值,只怕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所幸,本宫等到了这一日。”皇后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一回,虽说打击了徐贵妃,亦同样伤了你舅舅的心。” 苏澜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她并非不知那日自己确实让舅舅伤了心,但如今做也做了,多说亦无益。 然而皇后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反而站起身来,走到苏澜面前,盯着苏澜缓缓说道:“你吃不得亏,可又不愿就此罢休。皇上利用了你一回,你便非得利用回来。你明知皇上最是疼爱你,但凡是你开口了的,他几乎都应允。徐贵妃的事,你大可直接告知你皇上,可你偏不,你痛了一分,便要那伤你之人痛上十分,故而你用最激烈的方式,逼着皇上不得不被你利用。” 苏澜终于知道皇后召她进宫的原因,只觉方才那一番温情爱意都是逢场作戏一般,当下也没了好脸色。她并不意外皇后看穿了自己的小计谋,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自然不能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然而,“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能如何呢?皇后仿佛看到曾经那个骄傲到极致的女子,她站在她的面前,对着那些前来寻她晦气的宫妃喝道:“本宫便是护着云姐姐又如何?” 那样耀眼的女子,终究是不在了啊。 正文 第7章 再见莫非白 皇后看着如一只刺猬般竖起戒备的苏澜,低声道:“本宫曾怀过一位公主,若是能出生,正是如你这般的年纪。这些年本宫极少见你,却是常常听到宫里的人提起你,本宫总在想,若是本宫女儿活着,本宫会让她如你一般千娇万宠。可惜,她没有这个命。” 你女儿有没有这个命与我何干!苏澜心中不屑。 “知道她是怎么没了的吗?”皇后抚着自己的小腹,笑得明媚,苏澜却不知怎么的,觉得很是悲伤。 “是本宫自己害了她的。”皇后柔声道,“太医说,她都已经成型了。” 苏澜只觉浑身冰冷,几乎就要站不住。可她又不愿在皇后面前低头,只得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一声也不吭。 她知道后宫中的女人不简单,只怕每人手上都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只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这些腌臜事摆到她面前来说,虽不曾亲眼所见,也心底发寒。哪怕前世亲眼看到有人被折断手脚,但毕竟是不相干的人啊,皇后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皇后见苏澜一脸倔强不服输的模样,即是心疼又是怀念,当初她初进宫门,也是这般天真无邪,不知世事。谁家的女儿不是千娇万宠这长大,只是这是自己选的路,也怪不得谁。 然而到底是心疼苏澜的,安慰道:“你也不必害怕,这大齐有皇上与本宫在,自会护你周全。当日本宫亦是迫不得已,虽有无奈,不曾后悔。皇上初登基时朝政不稳,为了拉拢诸大臣,不得不接受世家送进来的女子。本宫怀孕那年,朝堂上基本稳定了下来,但有些人不除,终究会成祸害。” “本宫与皇上也算青梅竹马,怎会不知他所想。本宫自幼便倾心于他,又哪里舍得他为难。何况本宫已经有了哲儿,做女人不能太贪心,更别说是后宫的女人了。那时本宫想着,本宫与长华熟识,大不了将她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也未曾不可。于是本宫用本宫的孩儿的命,拖垮了一个与皇上意见相左的家族。”说到这里,皇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可怜了那孩子,本该是个富贵命。” 的确应该是个富贵命,苏澜心里也是沉重的,她想她明白皇后想表达的意思了,作为皇帝的她的舅舅,其实也是无奈的吧,天下人只能看到他坐拥江山、风光无限的样子,却不知为了这天下,他舍了爱情、亲情。 可是,江山竟真的如此重要? 苏澜不解,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倒宁愿当个普通人,找个自己欢喜的人,无忧无虑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本宫听说,皇上昨夜在御书房呆了一夜,也不曾传膳,今早又未上早朝。想来徐贵妃的确做得过了,你自幼与皇上亲近,又是个会讨人欢心的,不妨去劝劝。”皇后状似不经意般开口,“毕竟年纪大了有些糊涂。” 苏澜膛目结舌,她本以为皇后这般端庄温和的人不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但看她一脸的淡然,想来这话没少说。同时她也是听懂了皇后话中的深意,只怕舅舅是与她致气故意不吃饭不就寝,当真是不知轻重,老糊涂! 虽然心里不大乐意,苏澜还是答应了。 皇后说完正事,又拉着苏澜说了会儿话,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不舍地放人。苏澜心里吐槽,皇后估计是被舅舅的幼稚行为给气着了,这个点了才放人,不是存心让人多饿几个时辰么。 但好歹终于可以不继续装蒜了,皇后尽说些关于她母亲长华公主的事迹,苏澜对原主的记忆是半丝没继承到,何况她娘死得实在早,估计原主也不记得了。 皇后宫里的宫女将她送到了御书房便回去了。此时御书房里一片明亮,但皇上身边的福公公却出奇的与一干小太监候在了门外。苏澜有些好奇的凑上去。 “安阳郡主。”福公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笑道:“皇上和莫丞相家的公子在。” 原来是在议事呀。苏澜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便手扶小腹,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 福公公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赞许。他在宫中的日子不短,几乎算的上看着皇帝长大,对长华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见苏澜知趣,不似以往的任性,倒觉得她颇有几分她母亲的气概了。想到皇上昨夜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夜,今早更是早朝都不上了。朝臣们只当皇上是被徐贵妃的事气着了,他倒是知道,恐怕原因就是眼前的安阳郡主了。 苏澜并未注意到福公公的打量,此时她眉头紧锁,颇为苦恼。她本不愿低头,奈何那位实在太过幼稚,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任性,让她满腔算计却无用武之地,当真可恶至极! “咯吱”一声,御书房的门被人从里打开,莫非白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见到苏澜,有些意外,想到她的身份,又觉理所当然。 福公公与苏澜的思绪都被打断,一个极有眼色的进去伺候着,一个则更加苦恼了。 莫非白见她脸都恼得扭曲了,自己却混然不觉,只觉好笑。知晓若是自己笑出来,她必定会将他也恼上了,只得将脸绷得更紧了。 苏澜本就注意着他,如今看他脸色突变,以为他在责怪自己,上回进宫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分寸,结果…… 心虚的安阳郡主十分高傲的哼哼道:“你恼什么呀,我又没有做错事。” 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还是嘴硬不承认。莫非白忍不住了,笑容和煦的捏了捏苏澜气鼓鼓的小脸儿,道:“那你又心虚什么呀?” “本郡主没有!”苏澜恼羞成怒,对着一旁的小太监喝道:“你说!本郡主像心虚的样子吗?” 小太监惶恐地将头摇得像筛子。 苏澜满意了,挑眉得意地看着莫非白,你看,我一点都不像心虚。 “那便不是吧。”莫非白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柔声问道:“怎么又进宫了?” 苏澜巴不得他忘了自己心虚的事,也顺势岔开话题,不满地嘟囔道:“有人与我致气呗。”还不忘不断地往里翻白眼,那神情,就差指着明帝说“就是这个幼稚的人”了。 莫非白了然,那位有时确实无耻了点,对于这点,他也深有体会。安抚的摸摸苏澜的头,听到小姑娘不满地小声抱怨:“会长不高的啊,到时候不是得一辈子被你摸头?” 莫非白一顿,而后摸得更欢乐了。 正文 第8章 幼稚的皇帝 再说明帝老早便听到福公公给苏澜请安的声音,打发了莫家那一肚子坏主意的小子,才假装一副淡定的样子端坐上首,可是猜到了开头猜不到结尾,进来的却是福公公,而他心心念念的外甥女竟然在外面和男人私会! 明帝向来将安阳当成女儿来宠着,哪怕是他儿子齐文哲也未曾如此得宠。而苏澜也与他最是亲近,连她父亲镇远将军也是比不过的。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宠着长大的外甥女竟然想男人了!而且那男人是个外闷里骚的! 没错,就是外闷里骚!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副仙人般的皮囊是个伪装,他要真不食人间烟火,能在短短四年内成为大齐最有声望的富商?能在赚钱的同时顺便肃清了江南一带的贪官污吏?没错就是顺便!所有的事情还是还是打着陪祖父回江南的旗号!要不是莫丞相透露,他还以为是哪来的侠客义士在暗地里帮他铲除异己!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早就看上安阳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京城那家专卖糕点的华香居是谁开的,别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将月华锦混在普通布料里卖给安阳了!亏得安阳每回都傻呵呵的以为掌柜弄错了!蠢!真是蠢到骨子里了,怎么对着那臭小子就没有对付他的聪明劲呢! 明帝想得心肝儿都在发疼,此时的苏澜却和莫非白聊的欢畅,时不时的咯咯发笑,明帝锐利的目光不悦地扫向一旁忍笑的福公公。 福公公马上警觉地收住满脸的笑意,俯首走了出去。 “安阳郡主。”福公公低声道,“咱家是来提醒郡主莫要忘了正事的。” 有何正事?哪个要你提醒了!没看到本郡主忙着吗!一大把年纪还没点眼力劲儿!苏澜咬牙切齿的瞪着福公公,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 莫非白不动声色的往里扫了一眼,心知福公公不过是个传话的,没有那位的暗示,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擅自做主。虽然心有不舍,但也明白不能惹了那位不悦,他与苏澜还有的是时间,于是开口道:“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你等我做什么?苏澜嫌弃极了的模样。 “总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独自回家。”莫非白不负所望的读懂了苏澜的表情,温柔地解释道。至于是何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苏澜嗤了一声,她是独自一人?那红枣三人与等在宫门外的侍卫不是人?但既然他想送,苏澜也懒得拒绝,一转头仰着下巴便要往里走。 莫非白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心酸,这才是他熟悉的阿澜,骄傲却善良,笑起来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恼起来又似一只不满的亮出爪子的猫咪。而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冷言冷语,彼此之间依然亲近。他几乎脱口而出,对着苏澜的背影唤了一声“阿澜”。 苏澜疑惑的回过头,却见那人冲她笑得温柔,许是月光照在他脸上的样子太美,竟让她心跳快了好几拍。 莫非白对她说:“无事。” 无事你叫我做什么!苏澜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但这想法也只是稍纵即逝,毕竟在她面前有一个看着更傻的。 明帝好不容易重新摆好表情,万事俱备,就差苏澜进来了。眼见苏澜就快到跟前了,莫家那小子不知怎么了竟然又把人叫住了。还阿澜?安阳的闺名也是他能叫的?明帝只觉血气上涌,头晕眼花,最后竟是瘫倒在龙椅上。 苏澜翻着白眼吩咐小太监去传膳,并交代要清淡些的即可。所谓自作孽,大抵就是这般了。 苏澜嘲讽的看着在龙椅上无力地喘气的皇帝,丝毫不掩饰自己深深的恶意:“安阳只听说那些孩童与父母致气时故意不吃饭,不曾想一国之君也是会如此的。之前皇舅母宣安阳进宫,家中兄长还道莫不是安阳又闯祸了不成,如今看来,倒不是安阳的问题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三岁小孩般幼稚。明帝觉得自己不仅肚子饿,还心塞。 大概是皇后提前吩咐了御膳房,没一会便有人端了膳食来,福公公亲自接过,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皇上又何必这般折腾自己。” 明帝不语,他并非折腾,只觉愧疚,就像当年为了除掉那位颇有权势的宫妃舍弃了自己的孩儿,为了平叛舍弃了长华一般,每做一件这样的事,他便良心不安一次。但纵然如此,他也得继续做着同样的事。 他愧对很多人,母后,长华,云柔,很多很多的人。而今又多了个安阳。他登基之时尚且年幼,朝中多有不服。为了守住父辈留下的江山,他几乎利用遍了所有的亲近之人。他对他们的好,虽是真心,亦是亏欠。 安阳昨日问他,是否江山真的重要至此,在他心里,其实不是。年少懵懂的时候,他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有父皇母后,有长华云柔,没有宫中的算计,亦没有满满一书房的经纶政论。 直到有一日,他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渐渐身不由已,他若不算计,那等待着他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他死不得,他死了,谁来守住母后与云柔?长华尚有苏天华保护,但其他人呢?他几乎不敢去想。 于是他努力地做好一位皇帝,哪怕付出的代价再大,他也只能迎难而上,容不得半点退缩。云柔告知他孩子没了的时候,他几乎想杀死自己;长华被挂在城墙上的时候,他是想救她的,却到底没来得及。到最后,他想保护的人,一个一个的因他受罪。 他与云柔的女儿没了,他只得将长华的女儿当做自己的来疼。宫中不是没有女孩儿,只是那些女人的孩子,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他将曾经自己想给女儿的一切,都送到了安阳面前。如今,他却险些亲手将自己宠大的孩子推入深渊。 膳食已经撤了下去,福公公也退到了角落的位置。明帝觉得嗓子干哑得紧,他干咳了几声,又抿了几口热茶,方开口道:“当日朕护不住你娘,你外祖母到死都是怨朕的,如今又利用了她唯一的女儿,怨不得你不再与朕亲近。” 明帝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许是原主意念作祟,苏澜竟能感觉到他的无奈与悲伤。 “但若重来一回,朕也是会做一样的事的。人生总不可能事事顺心,朕是天子,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怨朕,朕也认了。朕的责任,是守着我齐家的天下,朕再疼你,也不能不顾这天下。” “你也莫问朕,天下是否真那么重要,朕答应了父皇,这是朕的责任,朕既然在这个位置,就要做该做的事。何况朕是皇帝一日,便能护住你们一日。” “你的脾气与你娘太像,不是是就得是非,容不得有中间的答案。但朕不一样,朕要守着齐家的天下,也要护你周全,两者是可以兼顾的。” “朝堂不稳,百姓遭殃。朕既坐上了这个位置,又怎能容许他人指手画脚。” 苏澜低头看着脚尖,她本想反驳的,但舅舅说的并非不无道理,她没了母亲,却拥有了一世安宁与将军府的永不衰败。皇后没了孩子,却保住了太子平安成长。而这一切,都眼前的人给的。但有些话,苏澜却知道,恐怕连舅舅自己都不信。他在得到,亦在失去。 苏澜扬起下巴,用十分施舍的语气道:“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本郡主原谅你这一回。” 明帝尚来不及惊喜,又听她补充道:“下次可事先告知与我,我还没您那么蠢。” 可不是蠢吗,一把年纪差点把自己给饿晕了。 正文 第9章 前世今生 苏澜出来的时候莫非白正在回忆往事。他记得前世的时候苏澜此时已经彻底的与三皇子一脉走在了一起,她与皇上之间也彻底决裂,并没有今日的和解。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她终于成为了三皇子的正妃,不久之后三皇子便登基为皇了。他不知道在这其中苏澜发挥了什么作用,那时他们之间已经是彻底的陌路人了。后来苏澜被指私通,将军府因此受牵连,支离破碎。他父亲为好友伸冤,也锒铛入狱。他最后一次见苏澜,她穿了一身白衣,站在她娘曾经站过的城墙上,看着人群中的他凄凄的笑。 她说,大哥哥,我要走了。可是我有些怕痛。 她好不容易再叫他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他怕疼的阿澜,如一只飞得精疲力尽的蝴蝶一般落了下来,血染城墙,他的心随之破碎。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丞相府,却被赶了出来,赶他出来的人,是他本应远在江南的二叔。他嘲讽的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说:“莫大公子,你爹已经不是丞相府的主人了,你娘那贱骨头已经上吊死了。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二叔劝你还是自行了断的好。” 前世的他碌碌无为,除去了丞相公子的名头,又有新帝的刻意为难,又怎么活得下去?终于,在一个雨夜中绝望死去。那夜,他见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与阿澜,彼时,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想,若是再活一次,他一定不顾一切也要将苏澜留在身边。 然后一睁眼,他回到了四年前,随祖父回江南的那日。一切,还不曾发生的时候。 出宫的时候苏澜难得的没有说话,莫非白也没有打扰她沉思。直至出了宫门,苏澜看了看周围,夜毕竟深了,四周安静得紧,月色微凉,人影约绰。 苏澜叹了口气,竟有些悲伤,她垂头丧气的说道:“舅舅也许比我可怜。” 莫非白道:“若要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便要付出别人不愿付出的。既已选择,便是后悔,也得走下去了。” “有一就有二,若是哪天舅舅为了这大齐的江山而不要我这外甥女,我一点都不会诧异。”苏澜苦笑着,“君命难为,到了那一天我又该入去何从呢?” 在明帝面前施舍一般的姿态,本就不是她本意。她原谅不了他,却又不得不选择原谅。不原谅又如何呢?她与明帝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她失去最大的靠山,将军府军功显赫,届时她磨光了明帝对娘亲的愧疚与对她的疼爱,将军府众人下场如何,不言而喻。她死倒无所谓,可她的父兄以及府中忠心耿耿的下人们,何其无辜。 她一人委屈,换众人的安康,到底还是她占了便宜。 月下的少女单薄柔弱,夜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她竟也像随时会随风而去一般。 她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如今被最亲近之人利用,却又不得不学着原谅。这样的苏澜,与前世的那个骄纵的女子,千差万别。莫非白一时竟然有些疑惑了,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她呢?是这个委曲求全的将军府小姐,还是那个绝不将就的安阳郡主? 娘说的对,当姑娘家渐渐长大,就学会了顾及全局,会为了保护亲近之人,收起自己满身的尖刺,变得圆滑世故。阿澜她,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若是他再强一些,是不是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呢?是不是永远都是记忆中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 莫非白默默的摸摸苏澜的小脑袋,轻声许下诺言:“若是有那一天,我会不顾一切带你走。”何况前世,直到明帝死,都舍不得放弃这外甥女。 “天涯海角都去吗?”苏澜眼睛亮亮的,莫非白沉溺其中。 “是,天涯海角都去。”莫非白答道。 苏澜笑弯了眼:“大哥哥真好~可是你同我走了,你的家人妻儿怎么办呀?真到了那天,大不了一死便是了。” 大哥哥不想娶别人啊,阿澜。莫非白笑笑,不置可否。 “郡主,夜里风大,还是尽快回府才好。”红枣适时的提醒道。 苏澜笑笑,道:“走一段路也好,吹吹风,倒清醒得多。大哥哥陪我吧。” 梨香吩咐轿夫好生跟着,又取出一件披风,披在苏澜肩头,小心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方退回苏澜身后,规规矩矩的跟着。 早春的夜里,人群散得也快。未到亥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酒肆的旗子在风中飘飘荡荡,很是萧瑟。苏澜揪着双手,心中倍感凄凉。 她来到这个未知的朝代已经大半月,本以为上天眷顾,实则危机四伏。不断的阴谋算计,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锦衣玉食,总得付出代价。她只得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自己。 可是,好累啊。 “阿澜,往前看。”莫非白手指前方,说道。 前方?苏澜抬起头,沿街的店家门前挂了大红色的灯笼,橘红色的光映满寂静的街道,暖了人心一般。 莫非白嘴角微勾,“纵使周围一片漆黑,你走的地方还是会有光亮。”也会有我陪你。 苏澜噗嗤一笑,道:“大哥哥骗小孩,那是因为店家的灯笼,羞羞脸。” 红枣三人也跟着笑,莫公子一定稀罕郡主,郡主年幼不懂男女之事,她们三个比郡主年长些,对这些还是有所了解的。府中的小厮若是看上了哪个丫鬟也会像莫公子这般呢。 莫非白双耳微微发烫,但见苏澜此时调皮又狡黠的模样,倒恢复了她这般年纪该有的天真浪漫,也放下心来。 “也许是我想多了呢,舅舅那么疼我,怎会舍得不要我?他若不要我,我便在御书房门前哭,让他心疼。若是还不行,我便去皇后娘娘的未央宫告状,娘娘与我娘是闺中好友,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苏澜说完,欢快的跑到前头,咯咯直笑,“大哥哥,我什么都不怕,真的。你不用陪我去天涯海角,不用对不起你的妻儿,不用连累丞相府。” 能重活一世,她已觉满足,哪怕再艰难,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再则,她死过一回,又何惧第二回? 莫非白看着前头蹦蹦跳跳的少女,与幼时的小身影重合。 “大哥哥,我爹昨晚教训我了,可是我一哭,他就心疼得不得了,真好玩。” “大哥哥,我要吃洛嬷嬷做的糕糕,你让她给我做嘛。” “大哥哥,你一定要回来,我会在京城等你的。” 阿澜,我回来了。莫非白摸着心口,这回,我终于再见到不曾改变的你。 许是有人相伴,苏澜很快回到了将军府。 苏澜恋恋不舍的与莫非白告别:“大哥哥,改日你来将军府找我好吗?我请你吃华香居的糕点,可好吃了呢。” 苏澜一副馋猫的样子让莫非白心中甜蜜满满,摸摸小姑娘的头,不等她抱怨,便说道:“进去吧,早些休息。” 苏澜也不扭捏,笑嘻嘻的带着红枣三人便进了府。 莫非白转身,很快他就能每日见到苏澜了。 正文 第10章 父兄来信 苏澜一进门便发现管家一脸凝重的等在夜色中。 “郡主,二少爷吩咐了奴才在此等候。”管家道。 “可是府中出了何事?”红枣问道。 管家摇头:“是谣言之事,二少爷知道了,晚膳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等见到了二少爷,郡主还是低头认个错。” 苏澜拧紧眉头,谣言之事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何可气。 红枣一听苏溪发了脾气,心头一颤,道:“郡主才从宫中回来,奔波劳累,可否明日再去?” “不必了,红枣先回澜院,备好热水,我去去就回。”苏澜及时的阻止了红枣,笑着摇摇头。 红枣无奈,忍不住对苏澜叮嘱道:“郡主莫要与二少爷争吵,认了错便赶紧回澜院,夜里凉,莫要染了寒气。” 苏澜欣然应允,随后带着梨香与青鱼随管家向苏溪的书房走去。 苏溪此时已冷静了下来,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满。那郑贵人不懂事也就罢了,徐贵妃怎么跟着啥掺和,安阳又是个没心眼的,竟当真以为三皇子与徐贵妃是真心待她。下面的人来报说,三皇子人前对安阳深情款款,人后却对安阳冷言冷语。安阳性子倔,受了委屈也不愿与人提起,难怪徐贵妃做起这坏人名声的事来毫不手软,不过是知道安阳不敢去告状罢了。 他们将军府的姑娘,怎能这般没有脾气?哪怕她将天捅破,自会有人补上,何必去受这些腌臜气? 在苏澜未来前,苏溪以为自己定会好好教训教训她,但此刻见苏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 能怎么办呢?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啊,骂哭了还不是自己心疼。 苏溪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尽量不去看苏澜,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安阳不知。”苏澜撒娇:“二哥,人家困了,我要去睡觉。” 苏溪难得见到苏澜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她向来好强,哪怕打掉大牙,也只会骄傲的连血咽下。要她服软?简直是天方夜谭。 尴尬地干咳两声,苏溪继续说道:“我听说谣言那件事与三皇子有关?” “是呀!”苏澜应得欢快。 “你以前与三皇子关系不错。”苏溪道。 苏澜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手指,道:“二哥也知道是以前。出了这事,我若是还盲目相信外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真能这么想便好了。三皇子与徐贵妃,还是离得远些好,你如今也长大了,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苏溪道,“娘在世时便说过,大哥、我与三弟,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受了委屈,不必忍气吞声。” 苏澜低头不说话,心道受委屈的又不是她。 苏溪却以为说中了妹妹的心事,心中怜悯,“小四,哥哥们会保护你的。” 苏澜笑着点头。 过了几日,苏澜收到了两封来自西北的信件,连带着几张白得发亮的狐狸皮子与一小袋干果。东西是三哥苏北带到她院里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苏澜对苏北也算了解。作为将军府最小的公子,相对于文能经商考官的二哥与武能带兵打仗的大哥,苏北算的上是平庸。许是年纪尚小,心性未定,见大哥与父亲只记得给妹妹捎了东西,颇为不满。 “父亲和大哥就只记得你,每次都只让人给你捎东西。皮子就算了,连干果都带回来,京城中谁吃这些呀?一点都不新鲜,还不如省下些力气给我与二哥带两把蛮子的大刀呢。” 苏澜捻了一颗葡萄干塞到苏北絮絮叨叨的嘴里,苏北咋吧两下,一脸嫌弃:“甜得我想吐了,就你喜欢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苏澜道他不识货,或许也是这里所有的有钱人家都不怎么识货。听红枣说干果类在大齐算是最低等的零嘴儿,是穷苦人家给小孩晒了吃的。 去你娘的最低等!苏澜对此嗤之以鼻,交代红枣亲自煮了一锅羊奶,里面加了杏仁与葡萄干,美得她舌头都要吞下去了。这些古人真是有眼无珠。 吃饱喝足后苏澜开始阅信,大将军父亲的家书写得极为简洁,无非就是交代苏澜莫要惹事,听哥哥们的话以及出事了就找舅舅。苏澜细思极恐,估计大将军的意思就是不要惹事但惹了也不要紧你舅舅会解决的。大概她父亲也是不怎么喜欢那个幼稚的皇帝。 大哥苏东是三兄弟中最沉稳的,约是怕苏澜担心,他极为详细的告知了苏澜西北那边虽环境恶劣了些但习惯以后反倒觉得比京城还好,特别是将军府那条街道上的吃食尤其不错,譬如羊肉饼子烤肉腿子之类的,信的末尾表示不知为何西北的瓜果似乎总比京城的甜,他按着当地的法子特意给妹妹做了些干果,希望妹妹能喜欢。另外还给妹妹捎了些京中少见的狐狸皮子,可做几件披风。 苏澜并不打算做成披风,毕竟冬季已经过去,天气也开始回暖。她想了想,让梨香去找管家要了些棉花,让红枣用那几张皮子做一只大白熊,天热的时候可以放在床上当抱枕。这将是世上最贵的布偶熊。苏澜喜滋滋的想。 苏澜不擅女红,红枣与梨香绣布偶的时候就在一旁看着,看了几天便腻味了,带着青鱼开始在将军府里四处折腾,气得管家找了好几回苏溪告状。苏溪这几日特别忙,听了管家的告状也有心无力,指派了年纪最小的苏北去管教管教苏澜。 苏北来到苏澜院子里的时候,苏澜正在跟红枣学女红,已经连着扎了好几下自己的手。看着白嫩嫩的葇夷上的针孔,苏澜气得摔了针线。 苏北见到的恰好便是这一幕,当下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不会绣花的姑娘,以后谁要娶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苏澜恼羞成怒,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大齐最高贵的郡主,又有将军府做后盾,也算得上是家财万贯,又得意忘形起来:“本郡主有得是银子,学这些作甚,想要买就是了。何况我有红枣她们呢。” 此时的她还没有想到,很多年后有人嘲笑她的女红的时候,她的夫君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学这些作甚,我家有得是银子。”与她今日的神态一模一样。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绝对是大齐最粗鄙的大家千金。苏北瞠目结舌。 “大俗即大雅。”苏澜丝毫不以为耻。 苏北不想再与她争辩,免得气死自己,他委婉的表达了管家希望苏澜安分些的愿望,最后在苏澜控诉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妹妹已经不是原来的妹妹了。出了院门的苏北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