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你不该伤害她   天奉二十八年末,天牢。   生锈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下一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颜云惜的面前。男子负手而立,阴邪俊美的脸上此刻噙着一抹无情的笑。   颜云惜眼皮却懒得抬起,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人是谁。   太过熟悉,反而更加怨恨。可紧闭微颤的双眼,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当初有多心动,此时就有多悔恨,恨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才会……   男子捏起她的下巴,一双漆黑的墨瞳凉薄地看着浑身血迹斑驳的女子,颜云惜,他墨修渊的正妃。   “其实,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帮本王拉拢那些权贵,本王原本是可以留你一条命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刺杀本王。”手下的力道重了些,颜云惜疼得咬紧了唇瓣,无情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高高在上,却让颜云惜一颗心仿佛万箭穿过。   哈哈哈,拉拢那些权贵?他一句拉拢,难道就能抵掉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就能抹去他一次次把她送到别人床榻的脏污不堪?   他……何其残忍!   她之所以还活到现在,只是想知道一个原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颜家……我颜家哪里碍着你九王爷了?”   墨修渊不知想到了什么,松开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整个人笼罩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阴森邪魅,“倒是没有哪里碍着。反而,颜正峰那老东西对本王还很有用处,可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满腔的恨意与疯狂,他狠狠拽了一下颜云惜身上的铁链,痛得她仿佛下一刻身上的血肉就会剥离,耳膜鼓鼓作响,却清晰的听到他说:“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了凝月,他不该毁了她!”   凝月?   颜云惜呢喃着这个名字,眼神突然变了,“沈……沈凝月?”   可、可为什么会牵扯到那位沈家大小姐?她只记得两年前,她的哥哥爱慕沈家小姐,上门求亲,可原本和哥哥青梅竹马的沈家小姐却不愿,哥哥抑郁而终,听说后来,那沈家小姐也……“她不是遇到山贼才……可这跟我颜家被灭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墨修渊的眼神冷得仿佛地狱走出来的恶魔,血红的眸仁阴森可怖:“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正是你那好父亲在她入寺烧香的途中伙同山贼绑走了她,你可知道,那一夜她经历了什么?颜云惜,父债女偿,本王也要让你尝尝那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滋味!”   “那只是一场意外……”她的父亲最尊崇忠孝仁义,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颜正峰怎么可能不恨?”面前的男子一张俊脸因为仇恨几乎扭曲,看着颜云惜的脸恨意的火花在瞳孔里跳跃,恨不得现在就喂她喝下毒酒,让她为凝月偿命!“颜云惜!你看看颜正峰那老贼都做了什么?本王等了五年,等了整整五年才找到她!那是本王的月儿啊,如果五年前没有月儿,本王可能也活不到现在了,还怎么娶你堂堂相爷的千金?本王的爱妃……” 第一卷 第2章:王爷,我当年救错了人   爱妃?颜云惜只想仰天苦笑,这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她堂堂九王爷正妃,比下等花楼女子还不如,只要他九王爷一句话,谁都可以欺辱她!   哈哈哈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   “颜云惜,凝月死了,她惨死在你父亲的手中,父债女偿,颜云惜,这是你欠我的,这也是你欠月儿的……”面前的男子仿佛一个恶魔,盯着颜云惜的目光,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他动作极缓的拿出一枚玉佩,上面一个“月”字精雕细琢,通体碧透,墨修渊宝贝似的放在唇边,动作温柔缱绻,和方才的冷酷无情仿佛两个极端。   可颜云惜看到那枚玉佩,仿佛浑身被定住了一般,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圈突然红了,她像是疯了一般,开始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五年前……五年前……”   五年前,救了他……救了他的是沈凝月?!哈哈哈哈哈……   “颜云惜,你笑什么?”墨修渊的眼神冷得发寒,可依然止不住颜云惜的笑,直到她笑得眼底滚落一滴泪珠,笑到她情绪彻底崩溃:“墨修渊,你难道就从未打听过,左相之女颜云惜的小字是寒月?这枚玉佩是她十岁生辰那年皇后御赐给她的礼物?哈哈哈哈……沈凝月救了你……哈哈哈哈……”   颜云惜嘶哑着声音继续笑着,可滚烫的眼泪却灼烧了她的心,一双曾经清澈的眸仁里溢满了痛苦与仇恨,她的低喃像是一把匕首刺入了五年前那一回首诧然心动的瞬间。   “救命之恩,修渊没齿难忘!你,叫什么名字?”   满脸污泥的少女眨了眨眼,点漆如墨的眸仁流光溢彩,指了指自己为了救他伤了的喉咙,又随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高门嫡府就跑了过去,只是走到一半,回首,看着站在日光下的少年,眉目清俊,诧然心动。竟是又重新跑了回去,从脖颈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了他的手中,一转眼,跑的无影无踪。   “月儿……吗?”少年摩挲着玉佩上的刻字轻声低喃,惨白俊美的脸上满是温柔至极的笑,坚定的捂在心口:“我会回来找你的……”   冷漠无情的男子原本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却突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颜云惜一双眼却是血红仇恨,撕心裂肺:“墨修渊,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你!刚进府时,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直到我发现你才是灭了我一门的元凶,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后悔,我恨不得回到五年前,回到那个午后,让你活生生死在那里!永不超生!以前,我一直期盼着你能够平安归来,可现在,墨修渊,我恨不得从未见过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她一直以为是爹爹做错了什么,才招致了这一场灭门祸患,可她从来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这一切,竟然都只是因为她……只因为她突发的善心,才导致了这一切悲剧的开始……   她恨,她怨,“啊……为什么?!”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救他!绝不!恨,她好恨啊……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可你终于回来了,却灭了我满门,强娶了我,却一次次把我送到被人的床榻……墨修渊,如果有来生,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万劫不复!”随着这一句,颜云惜在墨修渊还痴呆惊愕的神情中,蹙然咬断了舌根,只是那一双眼,依然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她真的……好恨,恨他,也恨自己……   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不……”许久之后,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久久不绝,绝望仿佛失去爱侣的困兽…… 第一卷 第3章:和亲,非他不嫁   三年后,南诏国平阳王之女昭华郡主前来东璃国和亲,指名要嫁与九王爷墨修渊为妃。东璃国太后萧氏坐在金銮宝殿上,身边是年仅六岁的新帝,昭华郡主的恳求却愁坏了太后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昭华郡主,哀家不得不告诉你,想要嫁入九王府,需要在大婚之夜,走过百鬼竹林。”   宝殿下,一层薄纱遮住了昭华郡主苏岑如月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沉静妩媚的凤眸。她听到东璃国太后萧氏这句话,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惧,婀娜曼妙的身姿亭亭玉立地站在皇宫大殿内,莞尔一笑,面纱下的红唇微微开启,声音宛若黄莺,“昭华不怕,以前就听闻,九王爷墨修渊龙姿俊颜,昭华,非他不嫁。”   “可……”太后还是担心,嫁过去是不成问题,可问题是她能不能活过大婚之夜。   毕竟,这三年来,自从颜云惜死后,九王爷把费尽心机得来的皇位禅让给了她的皇儿,从此避世在百鬼竹林。只要有人想要嫁给他,就必须走过那百鬼竹林,三年间,送过去的女子不是莫名其妙死去,就是疯癫,死状恐怖,癫狂骇人。至此已经一年没有人敢打九王爷正妃的主意,可没想到,这南诏国派来和亲的昭华郡主,竟然是个难缠的主。   明着拒绝了,会影响两国友好;可如果答应了,昭华郡主一旦出事,两国之间,更是可能兵戎相见。   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昭华郡主苏岑盈盈施礼一笑:“昭华只想嫁给九王爷,如果嫁过去有任何闪失,昭华愿意一力承担,绝不会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关系。”   “啊,这样啊……”太后松了一口气,这样她还能说什么?慈祥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哀家就成人之美了。”说完,摸了摸自己身边小皇帝的头,低声嘱咐几句,立刻有人前去拿来圣旨玉玺,当沾着红印泥的玉玺盖上圣旨时,殿下的昭华郡主,嘴角倾城绝艳的勾了起来。只是垂下的眸仁里,遮住了眼底浓烈的恨意与黑暗,墨修渊,三年了,好久不见了呢。   她,颜云惜,又回来了!   有小皇帝的圣旨在,当晚,昭华郡主就身着凤冠霞帔,被送到了东璃国京中东郊占地千顷,地势险要迷离虚幻的百鬼竹林。竹林外的入口处,风卷竹叶,哗啦啦作响,不时吹起翩翩落叶,更加萧索可怖。   从入口,百鬼竹林一眼望不到底,越发骇人。   这三年来,除了那些送过去的新嫁娘,无人敢踏足一步。   一顶精致的八人大轿从远处而来,随行的宫人皆是一身刺目的红,交缠在这一片绿意中,显得格外的醒目。软轿在入口百米处停了下来,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刘全示意宫婢打开轿帘,恭恭敬敬道:“昭华郡主,百鬼竹林已经到了。”   轿子内传来很轻的一声“嗯”,声音软糯可人,足以想见女子面纱下的姿容,只是可惜了,进了这百鬼竹林,没有一个能够囫囵个出来的。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这昭华郡主竟然自己想要去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人了。 第一卷 第4章:智闯百鬼竹林   苏岑抬眼望着前方的百鬼竹林,目光落在那隐匿在竹林里的牌匾上,四个字,苍劲有力,笔锋入木三分,只可惜,百鬼竹林里的人,连鬼都不如。这,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兴奋呢。   真不知道,他看到她,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她慢慢走了出来,头顶上的凤冠很沉,可哪里有压在心口的那份仇恨沉?她勾着嘴角残破的笑,一身红衣,蹁跹欲飞,直接朝着百鬼竹林走去,从身形来看,竟是一点都不怕。   大太监刘全怔怔看着,还是忍不住在她背后提醒道:“昭华郡主,要想见到王爷,必须连过九关,只要过了,你就是王爷的人了,入主九王府。”这是当年王爷自己定下的规矩,因为太过苛刻,也太过惊悚,一开始,因为王爷的权势和摄政王的身份,官家小姐趋之若鹜,可等那一具具死状可怖的尸体被抬出来,疯癫骇人的被送往疯人庵,至此,这百鬼竹林再无人问津。   而且,这九关,据说能过前四关的人就极少,更不要说九关,地狱九重殿。   一步惊一步,白骨一重重。   苏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眼睛似乎只看得到那百鬼竹林,只是等她真的到了入口时,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目光潋滟微动,带着一种森冷的可怖,却又慢慢沉淀下来,一张脸,无波无痕,娴静温雅。   她依然是南诏国最尊贵的昭华郡主苏岑,不是三年前死而复生的颜家遗孤颜云惜。   深吸一口气,苏岑抬起手,开始拔着头顶的珠钗,白皙的手指捏着沉重的凤冠,猛地拽了下来,一头如云的青丝,顿时倾泻而下,仿佛一抹瀑布,惊艳间撞入所有人的眼底,美得惊心动魄。她就这样披散着头发,一袭红嫁衣,踏进了那传说中,比地狱还要可怕的百鬼竹林。   而同一时刻,百鬼竹林深处,阁楼拔地而起,楼宇重重叠叠,小桥流水美不胜收,假山之畔一方竹亭凛然而立,正落在百鬼竹林的出口处,从竹亭向下,出口恰好映入眼底。只是奇怪的是,竹亭四周遍布白纱,清风微荡,在竹林间摇曳生姿。而在白纱之内,两道身影赫然其中,似乎是在对弈。   竹亭之外,处处悬挂着画卷,卷上的人皆是同一个人,一身宫装,眉眼带着清冷的孤傲,亭亭而立,姿容绝世无双。   四周太过沉静,只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以及竹叶的梵唱。   一道黑影打破了这道沉寂,单膝跪在了竹亭外,“王爷,昭华郡主已经进来了。”   竹亭内的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只听到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倒是他对面的夜无双先忍不住了:“哈哈哈,修渊,你果然魅力无边,竟然引得那昭华郡主连死都不怕闯这百鬼竹林,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这昭华郡主能过几关?”   他对面的男子仿佛哑了声,清冷的眉眼只是专注的望着面前的棋枰,落下一子,凉薄的嗓音带着死气:“将军。”   “喂!”夜无双瞪大了眼,不相信的看着棋枰,“真是,竟然又输了!不行不行,还要再来再来,今个儿小爷一定要胜过你!”   棋子重新被收拢,两人仿佛忘了亭外的手下,黑衣人默了默,知道王爷从不在意那些女子的性命,已经知道要怎么办了,只是……“王爷,这一次,是死,还是疯?”   四周似乎再次沉寂了下来,许久,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极慢的吐出一个字眼:“死。” 第一卷 第5章:决不能再输   黑衣人得令,立刻消失,着手去办。王爷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更何况,不过是个娇弱的郡主,闯不闯得过玄空公子亲自设下的机关还说不准。   原本正是满目兴味的望着棋枰的夜无双听到这,望了对面的男子一眼……莫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三年了,他竟是还未走出吗?   苏岑静静地朝前走,身后的人很快变得越来越远,直到被遮在重重叠叠的竹林外,直到被漫天竹叶上一架瑶琴阻挡了去路,瑶琴旁边,放着一页琴谱。苏岑弯下腰把琴谱捡了起来,只扫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身后,上好的宣纸随着风向后飘去,直到落在地面上,重新被竹叶覆盖。   锦瑟调。   当今天下最难的七弦曲调,难于青天,却也是当年她的挚爱,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把锦瑟调熟于心间,如今,不过是信手拈来。她随意坐在了地面上,盘起腿把瑶琴放在了双膝上,清冷的眸仁扫向了四周,很静,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可她知道不是,这四周机关重重,她也很清楚,这琴恐怕就是墨修渊设下的第一关,以琴留命。   琴能杀人,也能救人。如果她弹错一个音符,恐怕这四周遍布的机关羽箭,会毫不犹豫的刺向她。   可如果她能够一曲不差的弹完,那么,她就可以继续向前走,直到……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嘴角扬起的笑带着一抹残忍与嘲弄,不知在嘲讽着第一关的锦瑟调,还是在嘲讽前方和她已经离得很近的那个人,那个曾经被她放在心尖,此刻被她用仇恨的鲜血刻入骨髓的人。   垂眸,闭眼,修长的十指拨动琴弦,华丽的曲调,像是一泓清泉流泻而出,透过纷飞的竹叶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传入竹亭内两人的耳中,原本碾着棋子的男子身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那样僵在了原地,悬空的手臂,如玉的两指间还夹着那枚黑曜棋子,直到许久,男子才动作极缓地放下手,只是再未落下一子。   奏完最后一个音节,苏岑的十指赫然压在了琴弦上,所有的声音被斩断,干净利落。一枚竹叶落在琴弦上,她抬起手捻起,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竹叶摇曳而落,她放下瑶琴,站起身,拂落满身的叶子,再次看向不知名的前方,抬起脚步,继续前行。   不过片许,苏岑就见到了所谓的第二关,一方棋枰,拔地而起,其上一盘死局。入局者,一子错,满盘皆输。   她凉薄的眉眼冷光缓缓流淌,静待一瞬,执起一子,清脆的“啪嗒”声,玉子撞击玉盘,仿佛敲在心尖,蛊惑人心,可也是这一子,解了满盘的死局,也过了这棋一关。棋枰转瞬间在她眼前裂开,坠地的同时,化为了玉末,被风一卷,四处散开。   琴棋书画,苏岑在唇齿间砸摸着这四个字眼,莞尔一笑,却冷得让人发寒。   她准备了三年,这三年里,她从地狱来到人间,再次从人间踏入不生不死的地狱,她决不允许自己再输,哪怕一步,也不行。   不过是一炷香,竹亭外黑衣人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脸色却有些微妙,他跪在地上的头颅深深垂下,“王爷,昭华郡主她……已经过了琴棋书画四关,正在前去第五关。”先前来的女子,皆是在前四关终结,没想到,这昭华郡主竟然能连闯四关,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不敢看亭内王爷的神情了。 第一卷 第6章:绝情,九宫杀阵   亭内,玉面修罗一般的男子却一直未出声,或者说从听到那锦瑟调开始,他就一直静坐在那里。   无声无息,可周身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无双脸上也早已收起了吊儿郎当,沉默片许,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道:“如果当年不是亲眼看着你把她下葬,我还真以为刚才弹琴的是同一个人。”可即使再相像,那昭华郡主也不可能是她,三年了,那长埋于地下的伊人恐怕早已化作了累累白骨。可面前的人,却从未走出。他敛眸望向对面瞳孔空透而又死寂的男子,故意笑了两声,调笑道:“这昭华郡主还真有两下子,听闻她极为美貌,不如,你真把她收了,也算是了了佳人一片真心。”   男子仿佛没有听到,许久,才慢慢抬起手,只是掌心松开,原本碾在指尖的棋子早已化作了粉末。   纷扬落在棋枰上,平白毁了一局好棋。   苏岑抬步继续向前,一袭红嫁衣,远远瞧去,仿佛鲜血泼墨而成,一挥而就,太过绝艳,反而显得虚无缥缈。她的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走过的每一步,琴,是琴谱;棋,是死局;书,是辨真;画,是点睛,那么,琴棋书画之后,第五关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这三年来,没有人走到过第五关,自然也无人知晓。   可既然是机关,那么自然少不了那个人的成果。   眯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苏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静立在漫天竹叶间。   同时,她的衣袖间,贴着脉搏的地方传来极快的跳动,又很快归于平静,苏岑冰冷的指尖安抚地落在衣袖间,嘴角噙着的笑越发凉薄,她歪了一下头,瞧着四周,毫无特别之处,跟她先前走过的每一步都没有不同。可前方,暗藏的地方却又的确是不同的。看来,第五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近在咫尺了呢,只是很可惜,他越是想无声无息的杀了她,她越是不会让他得逞呢。   她忍受了这么多才让自己活下来,就这样死去,太不值得了啊。   喟叹一声,幽幽而出,散入空气里,带着一丝让人发麻发寒的幽冷,撩起裙摆,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拂去地面上铺满的落叶,果然,那里画了一道红色的暗线,是提醒,却又是第五关的入口。   踏前一步,对,就是生,错,就是死。   她继续蹲在那里,却漫无表情地捡起一枚竹叶,捻在两指间,朝前一掷,竹叶翩然落在警戒线内,落地的同时,机关被触动,漫天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袭来,纷纷扬扬刺向竹叶落下的位置,几乎把前方射成了马蜂窝。等竹林再次恢复沉寂,苏岑才拍拍手站起身,懒洋洋的视线扫了一眼,望着羽箭聚集的位置,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慢悠悠地踏开步子,在没有羽箭的地方款步而行,明明走的很随意,可懂阵法的人却能清楚的看出她每一步都踩在阵法之外。   衣袂被风吹得鼓鼓而起,血衣墨发,莫名让人觉得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暗色修罗,嗜血而来,阴暗可怖。   “王、王爷。”黑衣人半个时辰后再次出现在亭外,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很不安。 第一卷 第7章:再相似也不是她   亭子内依然静默无声,可他知道王爷在听,“昭华郡主,已经连过八关了。”他们按照王爷的吩咐,布下的杀阵,全部都被那昭华郡主破解了,让他们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如果过了第九关,那王爷岂不知真的要娶那昭华郡主?   “什么?”夜无双显然比墨修渊还要激动,猛地站起身,扯开了亭外的纱幔,露出了一张俊逸的脸,只是一直上扬的眼角此刻布满了惊愕,随即忍不住笑开:“修渊,这昭华郡主看来是有备而来啊!竟然能连闯玄空布下的四阵,如果他回来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可戏谑之外,忍不住眉头深锁,“这昭华郡主不是据说草包一个吗?怎么可能……”   “传闻,三分真,七分假。”淡漠的嗓音,早已恢复冷静,无情而又肃杀,“吩咐下去,布九宫死阵。杀。”   “啊,真的要杀了?”夜无双很是可惜,“你真舍得?这世间恐怕在没有人比她弹得更像……”   男子眉眼清冷的像是一座冰雕,目光透过雪色的纱幔落在亭外挂着的画卷上,漆黑的眸仁寒凉一片:“再像,也不是她。”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替代。既然如此,那个女人,就必须得死。   “啧,修渊,你可真残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夜无双遗憾的坐回原来的位置,叹息一声,“可惜了那一双手,要模仿到如此相像的程度,恐怕没有两三年,是达不到的。”看来,南诏国还真舍得花功夫,只不过为了安插过来一个郡主,竟然肯劳心伤神这么费尽心机。只可惜了那昭华郡主,她要嫁的……是一个恶魔。   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恶魔。   不过……   夜无双眼珠子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痞笑一声道,“既然你不要,其实也不用非得让她死,听说那昭华郡主可是南诏国第一美人,你要是不喜欢,让给小爷我好了,我们亲兄弟的,不用客气。”   墨修渊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只看得夜无双心里发虚,摸了摸鼻子,貌似自己又触犯了他的底线。   自从她死后,似乎过去一切和她有关的,都会成为禁忌,尤其是当年修渊有多无情,如今就有多痛苦。他无言地看了对面的男子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无声喟叹一声,笑笑,“知道了知道了,你想杀了就杀了吧。不过,好歹是第一美人,临死前还是让小爷瞧上几眼好了。”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昭华郡主到底有多美,难道还能美过当年那人的风姿?   说完,也不等墨修渊再说话,身形一晃,像是云鹤几起几落,很快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亭内冷静了下来,墨修渊冷漠的瞧着面前的棋枰,苍白俊美的脸上无声无息,白得仿佛天山上的积雪,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照在他脸上的日光融化,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苏岑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后一关外,冷眼瞧着前方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在她开始踏进来时,快速四散开,游移不定,变幻莫测,只看得苏岑眼花缭乱。   九宫阵,九横九列,入阵者,死。   更何况,这些黑衣人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苏岑仿佛看不到他们一样,抬起脚向前,却只走了三步,就停了下来。一身红嫁衣猎猎而动,绝美的风姿竟让人一时间花了眼。 第一卷 第8章:利用蛇蛊破阵   夜无双一身黑色洒脱而至,踩在不远处的一处竹枝上,压弯了一株青竹。他举目看去,正好把刚才那一幕落入眼底,双手环胸地瞧着,他倒要看看这昭华郡主如何打得过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修渊手下的人,这些可都是绝杀的好手,他可还从未听说过谁能从这些人手里逃生。只是可惜了这美人,戴着面纱也瞧不出面容,可只远远望去,那妖娆婀娜的身段,啧啧,可真是惹人浮想联翩啊。   苏岑似乎察觉到了夜无双的气息,抬目看去,潋滟的眸光里异色的光一晃而过,同时,她缓缓抬起了手,却是不去看那九宫阵内的杀手。   反而拿出了短笛,隔着面纱放在唇边,笛声悠然而起,明明空灵清透,却莫名让人有一股子不舒服的怪异感。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像是什么东西爬过竹叶,发出的那种黏腻感,让那些黑衣人,眼神突变。   他们站在阵内,猛地看向四周,不知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百鬼竹林内,随着苏岑的笛声,竟是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无数条蛇,纤细如竹竿的,粗壮如参天大树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蛇,看得那些黑衣人后脊背不住的往外冒寒颤。   夜无双也惊住了,他还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的蛇,可这些蛇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耳边悦耳动听的笛声绕梁而起,可他耳边却只听得到这些毒蛇爬过竹叶时的“嗦嗦”声,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毛骨悚然。他诧然看向那静立在三分天地之内的女子,一袭红衣,衬着那些嫩绿的竹叶,极美,可她此刻带给他的震撼,却没有这么美了。   很显然,这些蛇是她引来的。   可是他从未听过这昭华郡主会蛇蛊?   看来,的确有什么在他们预料之外发生了,恐怕这次,就算修渊不想娶,也不一定是他能说的算了。   这女子,只怕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九宫杀阵,只要一人改变位置,整个阵型都会发生改变,所以,在这些蛇纷涌而来时,那些黑衣人因为命令完全不敢移动分毫,只是静立在那里,看着那些蛇密密麻麻的爬过来,到了身前三寸处,齐齐开始挥动手里的利剑。   可饶是他们武功再强悍,动作再快,两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么多的蛇。   很快,就有黑衣人不小心被蛇咬到了,顿时,毒液瞬间袭变全身,那黑衣人抵抗了不过一瞬,就轰然倒在了地上,全身都泛着黑紫。   九宫杀阵一破,其他的黑衣人立刻散开,开始专心对付那些蛇,可饶是如此,还是损失了大半。   就在这些黑衣人眼看即将全军覆没时,耳边传来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低沉、森寒,“退开。”   那些黑衣人得令,立刻飞身而起,退散到了安全位置。   与此同时,一股强劲的内力朝着阵内飞掠而去,带动无数削尖的竹叶,朝着那些蛇飞掠而去,全部都钉死在了地面上。   卷起一道竹墙。   内力收回,竹叶纷纷扬扬飘落在地,苏岑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执着玉笛的手垂下,漂亮的凤眸看着面前纷飞的竹叶,竹叶落尽,数尺之外的男子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在看清了男子的面容,苏岑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缩,光芒一晃而过,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可下一刻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第一卷 第9章:一模一样的面孔   静静地看着对面男子一张俊美的脸,一袭白袍,身姿修长挺拔,只除了,那散开的一头银丝,被风一吹,发尾飞旋而起,看起来不像是真人。   苏岑望着他,朱唇微启,妖娆入骨的嗓音缓缓而起:“九王爷,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呢。”   墨修渊凉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夜无双从竹子上跳下来落在了墨修渊的身侧。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修渊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不过这怎么可能?这些年来,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任何情绪的起伏,应该……是错觉吧。只是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这昭华郡主伤了修渊这么多手下,他定然会亲自动手杀了这昭华郡主,可他像是没看到一般,只是死死盯着女子,开口,声音却喑哑的仿佛沙砾摩擦过地面:“你……是谁?”   这句话问出,不仅夜无双愣住了,连墨修渊自己都愣住了。   他到底在祈求什么,她死了,早已死在了三年前,还是他逼死的,他亲手把她下葬的,可眼前女子的气息为什么又偏偏这么熟悉?   熟悉到……他以为,他以为她真的……   苏岑挑着眼角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子,低低笑出声,只是声音明明娇媚动听,却让人的心口堵得慌。   她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的蛇尸,朝着墨修渊走去,衣袂翻飞,惊然而动。   她一步步走来,墨修渊却丝毫没有动静,看着她越来越近,而夜无双是一个反应过来的,看到苏岑真的快要走过第九关,他扯了一下墨修渊,“修渊,你怎么还不动手?难道真想娶她不成?她就算再像,她也不是那个女人!那女人已经死了!你不是说她是独一无二的吗?除了她,任何女子即使和她再相似,也不是她!”   夜无双的低吼,终于让墨修渊回过神。   眼神也冷了下来,望着对面的女子,眉眼底沉淀着深沉的寒冷。   掌心慢慢凝聚着冰寒,内力带着微妙的寒气攒聚在掌心,只需要再朝着女子袭去,面前的人就会倒下,他漆黑的眸仁寒凉一片,内力越积聚越深厚。   苏岑仿佛看不到他周身的危险,依然朝前走,只露出的一双凤眸,潋滟着诡谲的光芒。   似笑非笑,莞尔缱绻,而当墨修渊那一掌真的打过来的时候,她脸上戴着的面纱突然滑落,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只是,这张脸,竟是……和当年的颜云惜一模一样。墨修渊镇定的俊脸蓦然出现一道裂痕,可随着掌力的打去,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再次撕裂开,大脑空成一团,在反应过来之前,行动更快一步,猛然收回内力,内力的反噬,让他猛地向后退出数步,最后堪堪停下,嘴角却依然有血丝渗出。   映衬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显得触目惊心。   “修渊!”夜无双脸上彻底收起了所有的吊儿郎当,只余下凝重,飞掠而过,扶住了墨修渊。   墨修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只是再抬眼,眼底刚才那一瞬间的的孤绝都消失了,余下的只是危险与沉默。   “你是什么人?”静静地望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墨修渊的声音冷得发寒。 第一卷 第10章:蛇王,入住王府   苏岑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面纱已经脱落,盈盈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单纯而又无辜,“王爷这么快就忘了我的身份了么?我是你即将迎娶的侧妃呢。”她抬步,继续朝前,翻飞的嫁衣红得像是一滴血,直到出了竹林,站在百鬼竹林出口的牌匾下,笑得倾国倾城:“王爷啊,九关已经过了呢,昭华是不是已经算是你的人了?”   墨修渊一张俊脸沉得吓人,可偏偏对面的女子像是感觉不到,依然莞然而笑,盯着那张让他痛彻心扉的脸,啃噬着他的心魂。   他觉得心口的地方,疼得喘不过气来,反噬的血气在心口积压,许久,他才抿紧了薄唇,半晌,残忍的冷笑一声:“既然这是昭华郡主你要的结果,那本王……如你所愿。”漠然转身,一双寒眸冷得发寒,既然她想死,他就成全她!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激怒她,她不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她的脸来挑战他的底线,就算她再相像,也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送昭华郡主回九王府!”   “是!”十几个侍卫瞬间出现,隔绝了墨修渊和苏岑。   苏岑面无表情地望着墨修渊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了,只是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夜无双皱着眉头瞧了她一眼,眯了眯眼,也转过身,跟了上去。苏岑在他们身后瞧着,嫣然一笑:效果,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呢。   不自觉间,她的手指摸向脖颈间的玉符,漠然拿起,含在唇边,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一抹黑气从她眉心间,惊然涌上,又转瞬消失。   “修渊!你真的要让她进府?”夜无双跟着墨修渊回了竹亭,望着他漠然的背景,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这昭华郡主绝对不对劲,没有人能够和另一个人如此相像。除非,她是早一步就知道颜云惜的存在,也知道她对修渊的重要性,所以,才专门把自己彻底打造成了一个比颜云惜还像颜云惜的女子!他应该从她开始弹锦瑟调的时候就想到了,如今……   墨修渊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冷漠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闭上眼,开始调息。   看到他如此,夜无双噤了声,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打扰他。   可是,他真的能够静下心吗?在三年后再次见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之后,他真的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冷静吗?   不过半柱香,墨修渊自己回答了夜无双的问题。   三年来一向冷心冷清的男子,歪过头,吐出了一口血,睁开的眼底,有血意一闪而过,夜无双脸色大变,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把内力输入到他的体内,帮他调节紊乱的气息,半个时辰后,等墨修渊体内的真气回拢,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可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这昭华郡主,留不得。   苏岑从百鬼竹林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守在外面打算帮她收尸的大太监刘全简直惊呆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劲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再睁开眼,还是看到那个一身红嫁衣的女子朝着他们走近。脸上戴着的面纱,随着走动,尾端的穗子轻轻摇摆,让所有人咂舌。   竟然,真的有人能走出这地狱一般的地方?这昭华郡主,果然不是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