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皇后变德妃   西夏,帝都,景德十年,春。   帝都上最繁华的街道,长长的队伍,铺着十里红妆,场面甚是宏大。   帝都内谁都知道,今天是皇帝立后的日子,而这十里红妆相迎的便是丞相孤女――江素辛。   多年前,江丞相救了先帝一命,求得一纸诏书,而那诏书上却一字未写,只盖了玉玺大印,直到几年后的中元节,江丞相匆匆进宫又出宫,只是第二天,皇诏下达,江府嫡女贤良淑德,许配太子,作太子妃。   彼时的江素辛,不过是个出生两天的小婴儿,何来贤良淑德一说?   说起这江素辛,帝都百姓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单从十八年前说起,江素辛生在中元节七月十四,却又不偏不倚的生在了亥时,在民间,这就是克母克父克全家的命啊,普通百姓家要是有这样一个时间出生的婴儿,不论男女,怕是都活不成。   据说当江丞相赶回家中的时候,自家夫人正吩咐着婢女,要把那小婴儿扔进洗脚盆里淹死,江丞相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只见一道惊雷劈中婢女,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婴儿啼哭,婢女已经焦黑如炭了。   再说那江丞相赶紧把多年盼来的骨血抱在怀里,这婴儿竟什么事也没有,丞相当即为小婴儿取名素辛。   江素辛从小不受母亲喜爱,总觉得这是一个煞星,谁叫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一个婢女,偏生这婢女还抱着她,而她一点事也没有;可母亲不待见,父亲待她是极好的,把她许配天之骄子,保了她后半生的富贵。   在江素辛十四岁那年,一游方道姑路过,收为徒弟,说是前生杀伐过多,罪孽深重,今生要早些行善,否则情爱两难全,这吓得丞相忍痛让她跟着道姑走了。   就在三年前,江丞相一家满门被灭,因着江素辛出门在外,竟然逃过了一劫,也应验了克父克母的说法。   又说回今日,正月十六,黄道吉日,江素辛被皇帝的弟弟,昭王苏志背上鸾轿,出了丞相府,一路赶回皇宫,一路上银钱瓜果也是洒了个不停。   轿内是盖着红盖头的江素辛,原本就没有多大表情的脸上,此时更是冷清。   他娶她不过一纸诏书,她嫁她也不过一纸诏书。   再说到了帝宫,她被宫娥牵着走向议政殿,大殿上文武百官,还有她那未来的夫君都在等着她。   那双手刚劲有力,包裹着她那纤纤玉手的时候,江素辛明白,这就是一场无法回头且不能反抗的赌局。   大殿内是官员恭喜的声音,“恭喜皇上,皇后,喜结连理。”   “奉天承运,大君诏曰,江氏嫡女素辛名门佳媛,含章秀出,先皇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性资敏慧,仰承先皇遗命,册封德妃,赐居瑾乐宫,钦此!”宁启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回荡在议政殿内。   听到圣旨的官员,都在窃窃私语,先帝的那纸诏书,他们都有所耳闻,如今嫁入皇宫的江甫之女,那个先帝钦点的皇后,今天由皇后变成了德妃?   江素辛闻言跪着,“臣妾谢主隆恩。”   她心底冷笑,这个皇后的位子她还没有坐热乎了,就让了她人。   何等的讽刺,他用皇后之礼接她入宫,却又狠狠的落了她的面子。   皇后变/德妃,苏家皇帝,你打得一手好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柴氏嫡女芷雪秀外慧中,贞静之德,称母仪之选,宜共承天地宗庙,祗遵圣母皇太后命,兹册其为皇后”宁启又宣读了另一道圣旨。   话音落,大殿门口出现了一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规格也是按照皇后规格定制的。   “臣妾领旨谢恩。”   女子跪下瞬间,面上红纱飘起,众人看得真真切切,那女子乃是柴浩之女,皇帝的表妹。   “平身。”苏穆穿着红色喜服端坐在龙椅上,从头到尾就只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从始至终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柴芷雪一步步走上九重台阶,坐在苏穆身边,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江素辛,像是在示威。   江素辛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结局。   殿内歌舞升平,江素辛却心不在焉,她的爹爹求来的诏书,至今还在江家祠堂内,享受香火,而她却又接下了一道‘废后’的圣旨。   她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她更倒霉了。   夜悄然而至,格外寂静,她被一顶鸾轿抬进了瑾乐宫,身边跟着贴身婢女。   瑾乐宫内因着月色,就好似披了一层薄纱的仙子,有着朦胧的美感。   “白芍,你的眼泪再流,就要把宫殿给淹没了。”江素辛一脸无奈的看着这个从小跟着她的小丫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就有那么多,从进殿开始,哭到现在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小姐,奴婢是替小姐不值,明明天下间谁都知道,你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娘娘,可是如今皇上……皇上竟只封你做个贤妃。”说罢又是抽泣了几声。   “小姐,白芍姐姐说得对啊。”知画语气也是带了些抽泣声。   “好了,两位姐姐莫要再哭了,如今事已定居,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肖过好以后就行了。”江素辛见两个一起哭,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连忙说到。   若是连活着都不能,那么要那个虚伪的头衔有什么用?   “好了,两位姐姐,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第二天皇宫内传言,帝因孝期未满,新婚之夜并未临幸皇后及德妃。   平平淡淡的过来一年。   那年皇宫御花园内的桃花。开得特别灿烂,好似庆祝皇宫内终于有了些人气。 第一卷 第2章:那一年时光正好   “娘娘,下雪了。”瑾乐宫内,知画正揉搓着双手,跟她的主子说到。   “竟是下雪了?大夏可是难得下雪,上一次下雪还是六年前呢。”白芍接话到。   “恩”江素辛捧着暖壶,淡淡的回道。   “知画,把今年新做的狐裘拿过来,白芍,我们出去走走。”自入冬以来,皇宫内的人烟便渐渐少了起来,她也是有几月未曾出过宫门了。   反正皇上下诏,因先帝孝期未过,所以皇宫内一切从简,包括她可以不去皇后哪里请安,因为皇帝的母亲目前还在帝陵为先帝守期。   “诺。”知画这丫头平日里最是伶俐,闻言赶紧翻翻找找的,拿了狐裘,又重新备了暖壶,把江素辛给裹了个实在,这才出来门。   自入宫以来,江素辛每月也不出宫门,也不打听大君在哪,可急坏了知画这个性直的小丫头。   她这宫的人也不如栖凤殿的勤快,她们也都知道,大婚当天,她的主子由本来的皇后变成了德妃,纷纷猜测,皇帝并不喜这个孤女。   今日,她家娘娘终于是舍得出了这宫门了。   走出瑾乐宫,路上的内侍宫女见了江素辛也只一句,“德妃吉祥。”也不等江素辛免礼,便也径直走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咱们娘娘只是极少出宫,这些人真当娘娘失宠了么?”知画小声的嘟囔着,白芍用手肘靠了靠她,这才作罢。   “你这张嘴可是消停会吧,咱家的喜鹊鸟。”   “娘娘,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平日里的作为,踩低迎高的,谁不知道咱们主子才是先帝封的皇后。”知画又接了一句,白芍瞪了一眼她。   “知画,主子素日里也不喜争风吃醋,你也别自降了身份,再说隔墙有耳呢?你这一说出去,别人还指不定怎能编排咱们主子呢。”白芍不待江素辛说话,便先回了知画,也告诉知画,这是王宫,不比丞相府,有些话能说就说,不能说就憋着。   “知画,你也学学白芍,稳重些,才好。”   “诺,我的娘娘,白芍姑姑。”知画应到,这聒噪的小丫头也总算是消停了一会。   正说着,几人便来到了御花园,池子上已经结了冰,红梅也已经悉数笑红了脸,白里透红,红里有白,还夹杂了一点绿,煞是好看。   年关将至,宫里也放松了管治,远处几个宫女在玩着雪球,不亦乐乎。   中间一少女,穿着金丝镶边的萝裙,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早已经冻得通红,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她,她也朝着江素辛看去,顺带扔了一大颗雪球。   避让已经是来不及了,本以为会被雪球砸个实在的江素辛只觉得一阵晕眩,并没有预期的疼痛感,原来有人搂着她,替她接了那颗雪球。   “谢谢。”   “参见皇上。”   江素辛这才抬头看向来人,他就是那个把她从皇后位子挪了挪,挪到了德妃位子上,又消失了一年的苏家皇帝――苏穆。   他穿着玄色的衣袍,裹着金色的大氅,如雕刻过的五官,深邃的眼眸,像极了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神,江素辛竟一时看得痴了。   “德妃,孤的脸上可是有东西?”苏穆提醒了江素辛,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没有。”江素辛回到,也忘了有行礼这回事。   “王兄。”那伸手砸人的少女小跑到了苏穆的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   “嫂嫂。”   江素辛亦是怔了怔,上一次见这个小丫头,她还是哭鼻子的年月,如今也已经明艳动人了。   “锦桐,你还是这般调皮。”江素辛看着苏锦桐笑道,头上的发饰东倒西歪,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污,手里还拿着一坨雪球,样子好不滑稽。   “嫂嫂,这是取笑锦桐了,雪景在大夏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一时起了玩性,嫂嫂,要跟我一起去玩玩么?”苏锦桐收起了平日里的小性子,也学着一本正经起来,配上她的装束,倒是滑稽得很。   江素辛憋了憋笑,道出一句好。   “王兄可要一起?”   “不了。”苏穆一口拒绝,他都什么年岁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苏锦桐拉着江素辛加入了阵营,很快那停歇了的欢声笑语又响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了?江素辛已经记不清了。   自父母离去后,她就一直约束着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无条件宠爱她的人,已经双双离去了。   苏穆就淡淡的看着他们,那裹着白色狐裘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人。   只是那人……已经离去多时了。   “宁启今夜着德妃侍寝。”苏穆说,孝期已过,在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后宫了,柴家他不想亲近。   江素辛倒是个好的选择,孤女一个。   “诺。”宁启大喜过望,因着那位主子的缘故,皇上三年未近女色。 第一卷 第3章:没有做好准备的侍寝   冬日的夜总是格外的冷,格外的寂静,只听得脚步声沙沙作响,一顶绯色的轿子从瑾乐宫出发,径直抬进了承明殿,只余下凌乱的脚印被雪花覆盖。   蜡烛摇曳,灯火昏暗,他穿着明黄色亵衣,椅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竹简,长睫毛下的眼睛也是一直盯着竹简,异常认真。   她依旧裹着白日里的那件狐裘,因着沐浴的原因,只是内里换上了白色亵衣,头发也未做修饰,就那么披在身后,脸上粉黛未施,许是天气寒凉的缘故,有些隐隐发白。   “来了。”苏穆只轻声说两句来了,眼皮也未曾抬起。   “嗯。”她也只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悲喜。   多年后,江素辛依旧记得这声音,心头最珍贵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   小半个时辰后,苏穆合上竹简往床头一放,淡淡一句,“睡吧。”   江素辛又是愣了愣,睡吧?睡哪里?   是了,当然是他景德帝的龙床,他是皇帝,她是德妃,这一切本该一年就发生的。   只是他已经宠幸了柴家那位皇后了么?   烛火依旧亮着,江素辛依旧坐着,苏穆本来已经躺下了,只是这个女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由的奇怪起来,他的爱妃可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起身看着她,她单薄的身子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   他也明显看出她并不愿意睡在他的床上,而他也不是一个勉强女人的男人。   但是江素辛这表现,确定不是把他当成豺狼虎豹了?   想到此,苏穆不由的笑出了声,“德妃,你在害怕孤?”   “皇上,臣妾怎么会怕你,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不习惯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大夏人言,大夏这个皇帝,喜怒无常,前一刻可以对你微笑,后一刻可以让你死,她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可是他是她的夫君,在民间就是她的天,可她并不喜欢这个逻辑。   “哦,德妃可要快快习惯才好,另孤不喜欢勉强任何一个人,德妃不必如此。”自从他发现了她的背影和那人相似之后,他对她一直很温柔,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一个人这样说话了。   苏穆大概是不想江素辛觉得他冷漠吧。   而且他是真的不勉强女人。   “皇上,也不算勉强臣妾。”江素辛想若没有她爹求来的恩赐,他也不用娶她,重要的是她不用嫁他。   苏穆挑了挑眉,她和她实在不一样。   苏穆起身抱着江素辛,走到床边,他握住她的小腿,替她脱掉鞋袜,小巧的脚被他握在手里,传来温热之感。   “睡吧。”苏穆松开江素辛的脚,站起来,替她解开狐裘,顺便拉过明黄色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江素辛怔了怔,见他已经转过身,他竟是要去软榻上歇着?   很快苏穆就验证了她的想法,“德妃,你睡吧,孤今夜就在软榻上将就一晚,明日会吩咐宁启在殿内在搭一床。”   “另,德妃芳名几许?”   江素辛想你娶了我一年,竟然不知道我叫什么?   “臣妾江素辛。”   而后苏穆听闻点了点头,就要离去,江素辛小巧的手竟然拉着苏穆,朱唇一张一合的,“皇上,软榻单薄,现在年关将至,天气寒凉,皇上若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和臣妾挤一挤吧。”   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她去睡软榻,可她实在是没有自虐的习惯,所以硬生生的扭成了这样一句话,他们的名分在哪里,又那么矫情做什么。   另,她相信他……并不勉强女人。   “素辛不必勉强。”苏穆俊眉拧了拧,这女人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还是说她刚刚的表现是欲拒还迎?   “皇上,不必误会,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冬夜寒凉,担心皇上受凉,又怕委屈了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皇上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江素辛见状赶紧解释了一番,更显得她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穆假意咳嗽了一声,竟掀开被子,睡在了江素辛的身边。   她说的对,何必委屈了自己!   许是这些天太累,苏穆竟闭上眼一会就睡着了,平和的呼吸声响在耳畔。 第一卷 第4章:正人君子   晨,第一缕阳光打开天际,大地的一切苏醒,透着一天的生气,只是大雪并未有一刻的停歇。   身旁的被窝已经凉了,江素辛知道苏穆上朝去了,在他醒来的那刻,她也是醒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只是睡梦中,好像有人替她捻了捻被角,拂过她的眉心。   她想她也真是说到做到,昨夜并没有勉强她。   穿好早就备好的衣物,裹着狐裘,她莲步轻移,打开殿门。   “娘娘吉祥。”面前是数十个宫女内侍,宁启领了个头,行礼道。   江素辛只是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来打扫承明殿的,可是宁启这位大监竟也要干这下等的差事么?   “皇上吩咐了,娘娘可在承明殿用些早膳再回。”宁启恭敬的说到。   “恩。”   江素辛便将就的用了些早膳,轻轻一瞥,宁启身后的内侍端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白绢,白绢上点点红色,就犹如那开得火热的梅花一般好看。   江素辛心里一惊,莫非,莫非昨夜……   可她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而苏穆也并非口是心非之人,那么白绢上的红是怎么回事?   难道竟是他?   他竟如此珍惜她,他们的名分在那里,他竟然怜她不愿,所以不动她,宁愿自己造假。   其实他若要,她也不能不给了,何须他做到如此?   那一日,皇宫内传遍了德妃被一顶绯色的轿子抬进承明殿,直到第二天午时的时候,才从承明殿回到瑾乐宫。   打破了皇帝不喜丞相孤女的谣言。   以前侍寝的嫔妃们,哪一个不是天刚见光亮,便被打发走了,更有些是自己徒步走回寝殿的,如今的德妃竟然有如此的恩宠。   如今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栖凤殿――“贱人。”栖/凤殿内,一身着大红色金丝镶边宫装的女子,染着丹蔻的手指,捏着一个映花白釉陶瓷杯扔在婢女的脸上。   血流了出来,胡了婢女的眼睛,自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娘娘息怒。那是一个眉眼透着沧桑,长着皱纹的老者,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过来的,这些丝毫不看在眼里。   “余嬷嬷,你叫本宫如何息怒,皇上竟然越过我,率先宠幸了德妃。”柴芷雪暴怒的说到。   “所以娘娘此时要做的就是大度,不过只是宠幸了一下,娘娘想想大婚当日,可是下了‘废后’的诏书,可见皇上对娘娘的用心。再说德妃好歹也是江丞相之后,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余嬷嬷安慰着这个暴怒的女子。   “余嬷嬷,说的是,是本宫冲动了些。”那不过是个孤女,拿什么和她争?   她并不但心江素辛会抢了她的恩宠,她横竖不过是先帝塞给大君的一个玩物罢了。   大君始终不会为了一个孤女的面子驳了她的面子。   可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被自己说过的话打了脸。   “诺。”   ――承明殿――江素辛整了整衣裳,上了那顶来接她的鸾轿,回来瑾乐宫。   江素辛离开后不久,苏穆便也下了朝,在承明殿的东南角,书房内批阅着奏章。   宁启带着小内侍进来书房。   “皇上,昨夜可是要敬事房纪录下来?”   景德帝继位十载,敬事房的竹简上,竟都还是空白的,连着之前那位夫人的也没有写上,所以这白绢,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皇帝的脾性是谁也莫不准的。   “宁启,你是孤身边最得力的大监,这些小事你也要过问孤,是不是不想坐这个位子了?”苏穆手持毛笔,练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既然留下了白绢,昨日里又叫了宁启宣她侍寝,这明显的做派,他不相信宁启会不明白?   这个阉人……   “奴才该死。”宁启诚惶诚恐的跪着。   “赏德妃锦缎百匹,金银万两,另在国库了挑些小玩意一并送过去。”   “诺,奴才告退。”   ――瑾乐宫――“娘娘,你总算是回来了。”知画的眉眼都堆着笑,迎着江素辛进了里屋,替江素辛除去大氅。   “白芍,知画今早可是吃的蜜糖?”   “娘娘,莫要取笑知画了,娘娘昨日宿在承明殿,知画是高兴着。”白芍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娘娘,奴婢备好了香汤,娘娘是要现在沐浴么?”   “恩,白芍深得我心。”江素辛拿了贴身衣物,进了屏风了,白芍亦是从屏风内出来。   江素辛前脚进去,苏穆的赏赐后脚就到了,足足抬了几大木箱的东西,知画和白芍笑容满面的送走宁启,。   一连几日,江素辛都宿在承明殿,瑾乐宫的奴才们个个春风满面,皇宫内是谁也不敢怠慢了他们。   这一住,就到了大年三十,宫里要举办宴会,皇帝的母亲也是要回的,只是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第一卷 第5章:延后的刁难   大年三十这天,为先帝祈福的延后,也回到了宫中。   那个大夏最尊贵的女人,穿着金丝镶边的宫装,裹着大氅,踩着内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   似乎岁月格外的怜惜她,已近半百的年纪,脸上还不出有过岁月的洗礼。   她出生大夏贵族柴家,入宫时,也只得了一个贵人的位子,后来育有俩子,与先帝感情甚好,后先帝薨了,她守陵十载,可谓是鹣鲽情深。   “恭迎延后回宫。”   “恭迎母后回宫。”   苏穆领着柴芷雪及江素辛,身后站着苏志,及文武百官,都恭敬的拜了一拜。   “免礼。”延后看了苏穆一眼,这个儿子异常优秀,把她从贵人的位子带到了延后的位子。   只是她并不喜他。   她又看了看苏志,这个儿子似乎长大了不少。   “回宫吧。”   “母后,志儿府上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志儿先行告退。”苏志行礼道。   只见延后摆了摆手,苏志亦是离开了。   ――慈安殿――   “皇儿,竟是已经成婚了么?”延后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坐在漆了红漆的雕花椅子上,缓缓问到。   当年先帝遗诏,延后也是清楚的,只是当年那个遗诏上写的是,无论谁当太子,继位大君,江素辛就是皇后。   先帝打得一手好牌,江甫有个廉洁好施的好名声,在民间威望极高,哪怕是她柴家也是动不了的,是得力的外戚。   他不过是怕她携子临朝,改了他苏家的国姓罢了。   只是先帝,我不过是个女人,有的也只是女儿家的心思。   “是。”苏穆淡淡的说,对于生母,她好似也并没有多大感情。   “你身边的可是江丞相之女?”延后瞟了瞟江素辛。   “是。”   “皇后,你的父亲可还安好?”那个人过得好不好?   “回延后,臣妾已经不是皇后了,另家父已经仙逝。”江素辛清淡的声音响起。   “皇儿这是怎么回事?”延后皱了皱眉,又喃喃自语道,“他竟然已经仙逝了?”   那个权倾朝野的人,竟然死了?   若他当初娶的她,她倾尽柴家之力,必定保她安好。   先帝,你的棋,如今也没有人帮你走了。   “回母后,儿臣觉得表妹更得孤心。”苏穆答,不过是你柴家逼我的。   “哦,竟是这样么?”延后状似不经意说到,假装听不懂苏穆的话里有话。   一个孤女怎么配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呢?皇后只能是柴家的女人。   “皇儿,母后想喝一杯儿媳的茶。”   “雪儿,给姑母敬茶。”柴芷雪俏皮的说到,仿佛她还没有长大,已经是那个抱着姑母撒娇的女孩子。   “雪儿,该改称呼了。”   “诺,母后。”   柴芷雪端着茶杯,微微屈膝,双手递上茶杯;延后接过呡了一口,拉起柴芷雪的手拍了拍,“吕嬷嬷,把那对玉如意赐给皇后。”   “诺。”   “皇儿,皇后的茶,本后喝了,可是德妃的茶……”延后瞟了瞟站着的江素辛。   “素辛,给母后敬杯茶。”苏穆知道延后的用心,所以他叫了素辛,并未叫德妃,他是想告诉她,江素辛是他身边的人,她动不得。   “诺。”   江素辛接过白芍递过来的茶杯,走到延后面前,微微屈膝行礼,“母后,请喝茶。”   “跪下。”一个老妪声音响起。   跪下?   谁?   当然是她江素辛!   可是师傅云,她可跪天跪地跪帝王神灵,不可跪毫无建树的女人。   师傅莫若父,父的话,她岂能不听?   所以延后她不跪。   她就那么保持这姿势,没有丝毫下跪的预兆,只是额头上溢出薄汗。   延后没有端茶杯的意思,更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只听见“啪。”的一声,茶杯应声落地。   只见苏穆搂着江素辛走到门口,对着延后道,“德妃父母仙逝,礼数忘记也实属正常,孤允许德妃不用向孤行礼,更不说对着后宫妇孺,还是说母后以为你的地位比皇帝更尊贵?”   “另,孤不喜后宫中争风吃醋之人。”   柴芷雪心头一震,他竟然为了她驳了她和延后的面子,那最后一句话她知道,是说给她听的。   ――瑾乐宫――“其实皇上不必为了素辛得罪自己的母亲。”江素辛挣开苏穆的臂膀,淡淡的说到。   苏穆,你废后之后,又何必这般对我?   “素辛只管享受孤给的宠爱就好,另素辛的性子有些过于执拗了些。”苏穆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带着宁启离开了瑾乐宫。   宁愿站着,也不低头,她的确执拗了些!   可他的话于她刚刚说的似乎没有什么关联。 第一卷 第6章:宫宴   ――议政殿――夜色抹去最后一缕夕阳,整个皇宫笼罩在各色的烛光里,喜庆的挂饰和灯笼昭示着过年了。   除夕夜,大臣们纷纷携着家眷,陆续进入王宫议政殿,殿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日,帝后坐在龙椅上,右侧坐着延后,江素辛一人领着两个婢女坐在右前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那么和睦,完全忘记了白日里的事情。   这也是大夏唯一一天,女子可以上朝,民间女子这一天可以什么活也不干,各位大臣的身边坐着的都是自己夫人与儿女,有些一家人更是分了几桌。   都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够一朝成凤,儿子能够一朝成龙。   这天的年宴也是选妃宴,皇上若是看上谁家闺女,可以当夜留宿,第二日直接下旨就可,少说也会给个才人的名号。   今夜可谓群芳争艳。   大夏谁不知道苏穆是人中龙凤,后宫空置,现今也只有皇后和德妃两位嫔妃罢了。   今夜注定不平凡。   历来的宴会少不了就是歌舞才艺表演,而这些更是由大臣的儿女包办了。   苏锦桐身着绯色舞衣,明艳动人,一曲凤求凰表现得淋漓尽致,大夏向来民风开放,所以这求爱之曲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在场的官员们只道,公主红鸾星动,是要许配人家了,遇上自家有儿子且不成才的,都跃跃欲试,大夏律曰,娶公主者,终身不进仕途。   接下来都是些大臣们的儿女们舞刀弄剑,吟诗作对的,江素辛喝过庆祝酒后,就觉得有些乏味,又因着白日里吃了过多的冷食,肠胃上不太爽利;不多时,也就行礼离开了。   只是在延后和众大臣的心中落下了个娇纵无理的毛病。   也无所谓,她本就是山野女子,因着有位丞相爹爹,所以衣食无忧的过了十几年而已。   今夜的天,终是放晴了,一连两月没有出现的星星亦是出来了。   白芍和知画扶着跌跌撞撞的江素辛往瑾乐宫赶去。   江素辛双眼迷离,内里就像火烧似的难受。   那杯酒里……   她只能吩咐白芍和知画走快些,这王宫内哪里都不如瑾乐宫安全,只是前方忽然几个人影闪过,江素辛此时看得清清楚楚,那男子肩上扛着的是李侍郎那个醉卧美人膝的儿子李昇,他们去的地方正是瑾乐宫的方向。   脑中还留有半分清明的她,低声在白芍耳边说到,“去承明殿。”   白芍惊讶的看了看江素辛,随即看到她的眼色,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只低低一声,“诺。”   承明殿在瑾乐宫的反方向,三人调转方向,殊不知这一切接被另一人看在眼里。   悄无声息的,知画,白芍只觉得后颈一痛,应声倒地,江素辛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她尚未看清他是谁,就被体内的那股燥热薰得晕了过去。   “主子?”   只见那男子摆了摆手只道,“将这两个小丫头送回瑾乐宫。”   “诺。”黑影亦是消失在黑暗之中。   男子搂着江素辛也一并消失在黑暗之中。   素辛,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   ……   只觉得睡了好长一觉,头痛欲裂的她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   明黄色的床铺,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这里是承明殿,苏穆的龙床。   昨夜那个打晕知画,白芍的是苏穆?   昨夜的记忆回笼,那个记忆里抱着的身躯像极六年前的那人,肚子上有一道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刀疤,那是她亲手缝过的。   收拾好一切,江素辛打开大门,只听得前殿闹哄哄的,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听得白芍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里夹杂的零碎话语,“皇上,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   又听得延后道,“贱婢,你可是再说本后冤枉了你家主子?”   “奴婢,奴婢……”   江素辛顺着声音到了前殿,只见白芍一身白衣已经染血,知画也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一旁跪着的还有李侍郎,和他儿子李昇。   “德妃来了?”延后没好气的声音。   “参见皇上,母后吉祥。”江素辛微微一行礼道。   “德妃,你昨夜可是约了李侍郎的儿子?”   “回延后,臣妾没有。”大年三十夜里,柴家已经迫不及待的对她出手了?   她其实已经听闻,皇上并未宠幸皇后,如今后宫中,就只有她江素辛承了皇帝的欢,如今柴家及皇后面子,心里过不去,所以要置他于死地了?   她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昨夜的那杯酒,酒后的那股燥热,她懂;白芍倒下去后,她见到的那个身影也分明是个男子,昨夜,她是否已经失贞?   “可那李昇昨日半夜被宫中内侍发现,睡在你的凤床上。”延后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昨夜散宴后,柴芷雪就哭哭啼啼的进了慈安殿,说是皇帝从未临幸过她,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反而是江素辛承了荣宠。   她的皇儿有些糊涂,柴家是他的外家,他却在讨好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她不允许。   “哦,竟有此等事情?素辛昨夜可宿在孤的承明殿。”苏穆泯了口,淡淡说到。   他想他的母后也不至于把柴芷雪不得荣宠之事说出来,毕竟是落了她柴家的面子。   “咳咳咳……”江素辛捂着嘴,化雪的天要比下雪的天冷些,她竟是有些受凉了。   苏穆来到江素辛面前,将她往怀里一带,回到了椅子上,过程中没有半分的停留,犹豫。   “宁启,去把孤的大氅拿过来。”   “诺。”   “皇儿,昨夜可是……可是……”延后总不能够说李昇是她着宫女带去瑾乐宫的吧。   他一早就识破了她的计谋。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了。   “昨夜,德妃一直在承明殿内,做了什么想必母后也是清楚的。”苏穆把披风系好,莫了又把江素辛往怀里带了带,“素辛可以穿厚些。”   众人一怔,做了什么?自然是闺房之乐,延后竟然一时也找不到说词。   “可是皇儿……”延后还想说什么,被苏穆打断。   “母后还想说什么?硬是要冤枉了德妃才好?还是说这里面有母后你的手笔?”苏穆又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几人,“李侍郎你的儿子无事不要出门,宁启着太医院为两个婢女看诊。”   李侍郎连忙谢恩离去,江素辛带着知画白芍也离去了,大殿上就只剩延后母子,从始至终那位柴皇后也没有出现,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   “昭王甚得孤心。”   “皇儿,你真是长大了。”延后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离去。   她似乎已经管不住他了,那个在她面前寻求表扬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昨夜昭王苏志抱着面色潮红,满身疹子的她来的承明殿,对他说,“我将她好好的交给你。”   他有什么资格将她好好的交给他?   他凭什么说这样一句话?   苏穆心底已经泛起惊涛骇浪,只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斩杀掉。   是因为她的背影与那人相似么?还是媚眼如丝的模样,在那夜他们同床共枕之时也没有出现,他妒忌了?   苏穆只应了一句恩,来掩饰他的怒气。便接过她,她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安分。   他把她压在龙床上,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说,要了她,要了她。   他吻着她的唇,她的耳垂,他说过不勉强她,可是在他要抽身离去时,她抱着他,胡乱的亲吻着他,她的吻技并不好,好几次都咬到了他的唇,愉悦的痛处更激励了他最原始悸动。   他不是个勉强别人的人,也不是个勉强自己的人。   所以,昨夜的确他要了她。   她的胸口也有一颗朱砂痣,昨夜他无数次的吻过它。   只听见江素辛梦里呓语,“木头,如今我嫁人了,你在何处?”   六年前,也有一个人叫他木头,只是那人……如今被一杯王土掩盖了。   天下之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了一个叫做木头的人,住进了她的心里么?   想到此处,苏穆又是发狠的要了她,直到天灰蒙蒙的亮了。   宁启来报,瑾乐宫被发现李昇,延后已经赶过来了,他进殿就听见她的贴身婢女哭喊着。   …… 第一卷 第7章:庇佑   经过几日的修养,白芍那顿板子也是过去了,只是知画就不如白芍这般了。   江素辛坐在白芍的床边,替她捻了捻被角,缓缓说道,“白芍,如今你我主仆二人也要这样猜来猜去的么?”   “娘娘,奴婢……”白芍想要说些什么辩解的话,被江素辛打断了。   “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知画也不如以往活泼了,白芍你我三人,从小到大,我一直拿你们当姐妹,如今你要瞒着我什么?”   那夜她瑾乐宫发生了什么?知画那丫头身上的伤,还有那没有神采的眼眸,都在刺着她的心。   只见白芍掀开被子跪在地上,重重的一磕头,“娘娘,那夜我醒来的时候就在瑾乐宫了,有个男子一直抓着奴婢的手,不让奴婢走,许是奴婢挣扎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知画,知画拿起花瓶打了那人一下,那人拉住知画后,知画说,白芍姐姐,你快走,奴婢当时鬼迷了心窍,将那男子与知画关……关在了一起。”   后来延后就带着一众宫女侍卫来到瑾乐宫,若不是皇帝及时赶到,怕是她们是活不成了。   白芍又是磕了几个头,“娘娘责罚女婢吧。”   那夜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无二,苏家皇帝,你怎么能够轻易就下了判决,罪魁祸首还早高堂上坐着,而我身边那个我视作姐妹的女子,贞洁尽毁。   她的知画也正直大好年华,许配个侍卫也是极好的,可是这一切都在那夜毁了。   “娘娘,不好了,知画姑姑跳井了。”一个宫女匆匆来报。   江素辛此时也顾不上白芍,只跟着宫女到了西南角那处,知画一身亵衣已经打湿,身上的痕迹也没有消散,反而凉水一泡,更加显现出来。   冬日的水总是刺骨的,知画刚刚将养回来的身子这会只见出气。   “都下去。”江素辛一吼,这些痕迹,她不想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她抱着知画摇晃着。   “咳咳咳……”随着咳嗽声,一口水从知画嘴里喷出来,灵台方得一丝清明。   “主子,让我去死吧。”知画撕心裂肺的哭着。   “知画,你唤我一句主子,我当你是姐妹,你让我怎么看着你去死呢?”   江素辛看到眼前这个寻死觅活的姑娘,苏穆这就是你给的荣宠?   就是将我身边的人狠狠踩进尘埃?   对不起,我不稀罕。   “主子,知画不敢苟活于世啊。”知画挣开江素辛的手作势又要跳下去。   “啪。”巴掌落在知画的脸上,五指红印瞬间在脸上开了花。   “知画,活着比起死好得太多了。”江素辛看着知画一字一句的说到。   “你要活着看欺负你的那些人下地狱才好。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没有我允许,你不能死。”   江素辛知道,是那夜她比皇后先承恩,所以激怒了柴家。   可是那夜他们虽然在一个被窝里,却什么也没有做。   江素辛觉得她好似掉进了一个苏穆精心设计的局里。   所以柴家拿了一个女子的贞洁来惩戒她。   “诺。”自是听见了江素辛有些极端的话语,知画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应了句诺。   小姐,知画会活着。   江素辛扶着知画进了屋,白芍替知画擦了药,换了见衣裳,又偷偷的抹了抹眼泪。   “白芍,吩咐下去,瑾乐宫的所有人都给我守口如瓶,不准再议论,还有对我宣本宫有疾。”   “诺。”   那天过后,江素辛的确是病了,来势汹汹的,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苏穆着宁启领着太医院的院正去给江素辛看诊,的确是有恙,只让宁启搬了些赏赐过去,让江素辛好生养病。   一连半月,还是德妃有疾在身,不宜侍寝,只是半月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那病总该是好了。   苏穆食髓知味,总想着在尝一偿,她的美好。   “宁启,摆驾瑾乐宫。”苏穆放下手里的毛笔,走出了殿门。   宁启也已经备好了步辇,苏穆带着宁启连着抬轿的,也就几人去了瑾乐宫。   初春时节,百花争艳,开得最好的要数瑾乐宫的桃林,是当初先帝为了那个短命的妻子而建。   多讽刺,那个先后年轻时得先帝宠爱,可是后来因为家人得了个通敌叛国之罪。   “白芍姑姑,德妃娘娘……”宁启的话还有说完就被白芍打断。   “大监,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你怎么……”白芍看清宁启身后战着的人立马跪下,只听得一句,“皇上。”   “免了,你说素辛身子不适?”淡淡的略带些威严的声音。   “回皇上的话,我家娘娘确然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白芍站了起来,作行礼状。   “哦,那孤进去看看她。”苏穆似是没有听见白芍的后一句,只径直的走进主殿,宁启拦着白芍,不让她扰了苏穆。   可主殿还保持着那夜的狼藉,没有收拾,凌乱的床铺,打翻的烛台,被撕破的蚊帐,还有那些种种。   苏穆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里也太凌乱了些,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白芍,你家主子呢?”苏穆的言语中不怒自威。   这个女人,似乎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参见皇上。”江素辛领着知画,走进主殿,跪着迎接苏穆。   知画那丫头如今好似也淡漠了一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恨!   “素辛身子不适?”苏穆扶起江素辛,微微一挑眉说到。   只见江素辛扬起一抹笑容,如三月的和煦春风,吹开了人心底最肮脏的想法。   “知画,白芍你们下去吧。”江素辛却并未接话,只是吩咐着她两个婢女下去,“另,大监你……”   “宁启,你也去殿外侯着。”   “诺。”三人退出主殿,宁启懂得起苏穆的眼色,顺手把门也带了带。   “素辛身子不适?”苏穆又是启唇的问了一遍,已经全然没了耐心。   “回皇上的话,素辛身子的确不适。”江素辛瞧着苏穆,今天穿了一身皇帝正装,明黄色的龙袍,头发被束在身后,配上他深如幽潭的眼眸,的确是个美人。   他的恩宠,她不要也罢,但是她身边的人,谁也伤害不得,包括他!   “素辛的身子还未大好?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苏穆说。   “太医院干什么吃的,不是应该问皇上你么。”江素辛答。   “哦,这点小事情也敢不好,太医院的人也不用吃饭了。”苏穆轻笑,转而道,“这主殿未免太乱了些。”   他想要一个人死,太容易了些。   她就像个小刺猬一样,甚是有趣。   初见时,她淡如雏菊;再见时,她热情似火,如今再见,她口齿伶俐,冷漠至极。   明明他们已经坦诚相见了,不是么?   “是乱了些,可也乱得好。”   “素辛,何出此言?”   “皇上,除夕那夜的事情,你忘了么?”江素辛反问道。   那夜的事情于他而言,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里,经不起一丝涟漪。   那夜他的确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明明是她主动的不是?   “那夜的事情……”苏穆的话就被江素辛打断了。   “那夜的事情,在皇上看来是什么?是素辛的婢女勾引那李昇?还是素辛真的如延后所言,与那李昇存了私情?”江素辛突然转身,摸了摸那打翻的桌椅,微微浅笑。   苏穆怔了怔,她竟不是为了那夜他对她所做之事?   江素辛又摸了摸被撕破的蚊帐,那夜她的婢女就在这里,这张床上,代替她受了那一切。   “皇上,臣妾的婢女如今了无生气,当初她可是最为活泼的。”   “素辛是在责怪孤?”她竟然想要为那个婢女讨回公道?   可惜一个婢女,他尚不放在眼里!   “素辛没有大不敬之意,延后高高在上,又是皇上的母亲,素辛责怪不得;李昇是国家栋梁之子,素辛责怪不得;皇上更是一国之君,素辛也责怪不得。”江素辛就跪在那个凌乱的床边,缓缓说到。   她们女子,就如同蝼蚁一般低贱么?   “那素辛这是在做什么?”他已经失去耐心,他对一个女子何时这边的容忍了?   “素辛只不过留着这个寝殿,给自己一个警醒而已。”江素辛不在看苏穆,只是淡淡道,“素辛只有时时刻刻的警告自己,才不会一脚踩进别人设下的陷阱罢了,污了皇上的眼。”   “所以,素辛是在怪孤没有为一个奴婢讨回公道?”江素辛你可知,你这番话足以被废么?   “素辛只是一届孤女,只想用家父那些建树换些罢了。”江素辛跪着磕了一头。   “江丞相之功,功在社稷,你是她女儿,孤给了你这”苏穆道,看了这个执拗的小女人一眼又说,“另,素辛若是执意如此,孤定然满足你。”   满足?   满足什么?   当然是那个秽乱宫闱的罪名。   江素辛见目的已然达到,当即领旨谢恩,送了苏穆出门。   喜贵没有再跟上,只是到了江素辛身边说了句主子。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在哪个一片狼藉的寝殿里,皇上与德妃做了什么。   只是苏穆离开时,那表情是生人勿近罢了。   自然宫中传开,正月二十那天,瑾乐宫,帝怒离开,而后德妃禁足三日。     第一卷 第8章:该来的躲不掉   自那天之后,阴雨绵绵,又半月时光,天才放晴;雨后的天气总是格外的蓝,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   二月时分,已经初春,梅花已然凋谢,换上了绿色的叶子;可其他的花却挣着打了花骨朵。   “主子,天放晴了,出去走走么?”知画的声音低沉好听,却也不如以往的有灵气了。   这场大雨掩盖了一切,瑾乐宫主殿的一应事物也换了新的。   江素辛点了点头,“叫上喜贵,一起吧。”   白芍拿了一件浅绿色的披风,给江素辛系上,她吩咐到,“白芍,你就留下。”   白芍微微一怔,她的主子不如从前亲近她了,她自知有错,更是不敢反驳,只是有些低落。   “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的,白芍,你要把我们的家给看住了。”许是察觉到白芍的情绪,江素辛又补充了一句。   她如今能够全心相信的,也就这两个从小跟着她的丫头了,喜贵是苏穆的人,她仰仗着苏穆的权利,却无法全心相信他的人。   “诺。”闻言,白芍欢喜了不少。   她的主子并未对她产生过嫌隙,看家这种人事,她能干,也在行。   知画和喜贵跟着江素辛出了门,宫娥就把瑾乐宫的大门给关上了。   还是御花园,已经看不见雪,路上有些泥泞,远处的凉亭内,三两个人正在嬉笑着。   “主子……”   江素辛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示意知画不要说话,她看见了凉亭内,是和她一通嫁入皇宫的柴芷雪,与之前就已经在宫里的贵人,她并不认识。   该来的要来,躲也躲不掉。   她整理了心情,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带着知画,喜贵径直去了凉亭。   “喲,妹妹来了。”柴芷雪只是看了她一眼,   江素辛只是淡淡的说,“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江素辛闻言略微的点了点头,绕过柴芷雪,坐到到了柴芷雪右侧的石凳上,手里接过知画递来的碧螺春。   “妹妹?皇后娘娘,素辛并不记得素辛有个姐姐,是么?知画。”江素辛偏着头,看着知画。     “是。”   “莫非……莫非妹妹竟是嫌弃了雪儿不曾?”   她果真是个柔弱的女子,这般模样,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见了,也要升起一抹怜惜。   江素辛心想,若是没有那夜的事情,她也许真的会谢谢柴芷雪如她表现的这般柔弱,不谙世事。   可惜,她们之间隔着延后,隔着那夜,隔着一个女子的清白。   “当然不是,皇后娘娘。”江素辛泯了口茶水,缓缓说到。   我只是厌恶你柴家的所作所为罢了。     “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跟她认亲,是抬举她……”柴芷雪身后的婢女喃喃自语道。   江素辛重重的把茶杯一放,只听得‘砰’,知画扬手就给了那婢女一巴掌。   ‘啪’。   “娘娘。”婢女捂着脸看向柴芷雪。   只见柴芷雪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糕点,“妹妹,这是何意?”   “姐姐,这又是何意?”   “我的婢女的确有错。,可是她也是为了我打抱不平呀,姐姐。”她忽然语气软糯,就好似哪个欺负了她一样。   江素辛看了看喜贵的手指,也忽然明白,除了苏穆。,谁还会让刚刚炸毛的柴芷雪如此温顺,她是在她头上带一顶与姬妾不和的帽子?   可惜,她不是白莲花,不会怜惜任何一个伤害过,或者正等着伤害她的人。   ‘啪’,她扬起手给了知画一巴掌,那一巴掌并不轻,足以让白皙的脸上起了痕迹。   知画接了那一巴掌,只是平静的跪下。   “皇后姐姐,你可满意了?”江素辛依旧带着那浅浅笑意,看着柴芷雪。   好似丝毫没有被影响。   “妹妹,何须如此,她们始终都是你身边的人啊。”言下之意,你受意他们的。   “皇后姐姐,你要的我做了,可是你为何还是不依不饶呢?”江素辛一时好似也不知道敢怎么办了。   “妹妹何出此言?”论起柔软,柴芷雪更甚一筹。   江素辛闻言当即给柴芷雪又行了礼,柴芷雪自然是要在坐坐样子,把她拉起来,方显仁德二字。   “啊。”   “娘娘。”   “主子。”   在电闪火光之间,已经乱作了一团,柴芷雪带着泪眸站在婢女身边,身边那个贵人也站着,只有江素辛摔在了凉亭外,台阶下。   一身萝裙也粘上了脏污,发髻更是偏偏倒倒的,知画扶着她,却站不起,脑中一阵晕眩。   “皇宫内,成何体统。”延后那标志性的威严的声音传来。   却不是说站着的两人,而是那坐在地上,毫无姿态的江素辛。   “参见延后,皇上。”   一身明黄的身影,来到江素辛身边,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拉起。   “素辛,可要小心些。”   苏穆依旧温润,江素辛心底笑了笑,这出戏本就是唱给他看的。   “诺。”   “德妃,本后怜你父母双亡,你还是这般没有规矩?是不是要本后亲自教你规矩才好?”延后嫌弃的看了眼江素辛。   抓住机会,就把她往泥泞里狠狠的踩。   “皇上……”喜贵正要轻声说刚刚事情的经过,被苏穆打断。   “素辛,往后要稳重些。”苏穆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反倒是有些宠溺。   他在远处瞧得仔细,柴芷雪伸手推了她一把,虽然不至于这般的狼狈,但是也好不到那去;所以她是不是就索性摔了下来。   柴芷雪看着苏穆护着江素辛,她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她摔到,明明应该是江素辛推了她。   “延后。”   “姑母。”   柴芷雪也来不及深究,只见延后捂着头倒下,一时间又是乱作一团。   “本后,忽觉得头痛欲裂。”   “宁启,宣太医。” 第一卷 第9章:钦天监杜生   太医院的药,延后也吃了不少,可依旧每天喊着头痛,江素辛又因着那天的事情,被禁足了,柴芷雪自然一直伺候在慈安殿。   时间一长,也不知道那里来的传言,说是江素辛八字太硬,延后就是被她给克了。   江素辛本就生在七月十四,又生在亥时,这谣言也是愈传愈烈。   “母后,可好了些?”苏穆下了早朝,刚刚进了慈安殿。   “回皇上,延后一直喊着头痛,可药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效。”何嬷嬷替延后擦了擦手,对着苏穆说到。   她是苏穆的乳母,所以苏穆对她甚是恭敬。   “皇上,请为姑母卜上一卦吧。”柴芷雪端着个托盘,进入殿内,托盘内是一碗小米粥。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宫装,看着俏皮了许多,也让人眼前一亮。   苏穆心想,她若不是柴家的女儿,他会给她一儿半女,半生荣华。   “孤并不信卜卦之说。”那只是父辈们穿下来的,当年的他,也是因为钦天监的一句话,才会被封为储君,可是他并不信,那些年除了他自己,和那些亲自培养的部下,还有她,他不敢依靠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的父君……   他一直都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皇上,如今姑母药石无医,在拖下去,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柴芷雪见苏穆还有些犹豫,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求皇上,姑母如今命悬一线,请杜生为姑母卜上一卦,又有何不可?还是皇上顾及着德妃妹妹,所以连生母的命都可以摒弃?”   后宫的留言已经零零星星的传到了前朝,几乎人人都知道,大夏那个有着贤德之名的德妃是个克父克母,害人害己之命。   甚至是前朝,已经流传出了德妃克了延后之说。   大君他不可能不知晓。   苏穆知道,宫中的谣言愈演愈烈,她又的确在众人眼里犯了忌讳,如果他犹豫不决,前朝,柴家一定会给他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她就会成为妖女。   他说过要护着她。   如今这情况,他也只有妥协,至多一年,他就可以把柴家拔出,那时候,不管他心底的那个人在何方,还是已经去了,他都会给江素辛一个自由。   去找……   去找那个走进她心里的,叫做木头的男子。   苏穆同意了柴芷雪的提议。   当夜就招了为延后卜卦,只见一身红色官袍的俊逸男子,与苏穆并排站着。   “皇上想让微臣为延后卜上一卦?”他的声音就如同三月春风,温润如玉,比起苏穆更甚一筹。   苏穆的温润里带了帝王的狂傲。   “是。”苏穆回道。   若是可以,他根本就不想和这个杜生打交道,当年是谁再说,我等着你求我的那天,师弟。   是了,他苏穆得换杜生一声师兄。   “皇上莫不是忘了,杜生不为无所作为的妇人卜卦。”杜生轻笑,他的这位师弟好似记性不好。   “那是孤的母后。”苏穆带了一丝愠怒。   他的师兄上赶子的,巴不得他求他。   “哦,延后是个只在后宫耍聪明的女人。”杜生看着苏穆,好似他越生气,他就越高兴,只是见他有些发怒,缓缓道。   “师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暴躁,这是病,得治。”   “说吧,你怎么才能卜这一卦?”   “杜生不给无知妇人卜卦。不过你的德妃,杜生倒是有兴趣补一卦。”   十八年前,他和苏穆一起在齐环山学艺,他学的是卜卦,苏穆学的是师傅的功夫。   那年的中元节,天现异相,他的师傅曾经说过,将有一个影响大夏国运的人出生。   后来没有多久,他的师傅就驾鹤西去了,许是窥探了太多的天机。   他的师傅曾经嘱咐过他,若是有一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他卜上一卦,如果是个男子,定要劝大君杀了那人,若是女子……   他的师傅说,杀不得,若是女子,那女子一死,诸天下四国,将再度陷入战火之中。   至于为什么是女子,就会引发战火,恐怕也只有他那驾鹤西去的师傅,才知道。   后来他跟着苏穆一起入宫,做了钦天监,只是他有三不算,一不算贫穷至极的人,二不算当朝权贵,三不算无所作为的妇人。   那个早就定下的皇后,他知道,就是十八年前,那个中元节出生的女子,他想,他师傅说能够影响大夏国运的,只有能够接触皇家的人,才能够坐到。   所以,他对那个江氏遗孤感兴趣得很。   “简直胡闹。”   一个女子的生辰八字怎么能够让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知道呢?   “师弟,若是没有什么事,杜生就告退了。”杜生转身就要走。   他想,也只有他的师兄,才会如此的大不敬,倒是……倒是与他的德妃有得一拼。   “慢着,你给德妃卜一卦。”苏穆最终还是松了口。   毕竟宫中的流言里,江素辛是克父克母的那一个。   杜生笑了笑,他的师弟终究还是妥协了不是?   “德妃的生辰八字。”   “延德三十六年,七月十四,亥时。”   杜生轻轻的呢喃了一遍,手指掐了几节,七月十四,亥时!   忽的,他脸色一变…… 第一卷 第10章:帝王命格   “师兄,这是怎么了?”苏穆憋着笑,难得看到杜生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他想笑,很想笑。   第一次看见高深莫测的师兄露出一脸的表情,苏穆心想,若是可以,真想把他画下了。   杜生一脸难看的看着他,他妈的,说好的好兄弟呢?   老子他妈的想弄死你。   娶谁不好,偏偏娶了这个江氏遗孤。   不过这时他更想说一句,先帝那老东西下得一手好棋;让苏穆娶了这个女人,不能杀,不能放逐。   最好一辈子圈在宫里。   可惜,那个女人又不是傻子。   先帝,你给你儿子娶的这个女子,命格奇异,你知道么?   他真想说一句,先帝是个傻子。估计先帝听见杜生的心里的话,棺材板也是压不住了吧?   “师弟,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的语气里,好似浅浅的多了抹幸灾乐祸。   他反正是不介意多逗逗他。   娶了那个人的又不是他,反正他也不是大夏的大君,这些事情与他何干?   苏穆假意的咳嗽了几声,来掩饰心中所想,“师兄说的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杜生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道,“假话?自然是你的德妃命格及贵,不会克父克母,害人害己,而且还极其的旺夫。”   苏穆微微一挑眉,“哦,那真话呢?”   他的心底已经是波涛骇浪,假话她是极好的,可若是真话呢?   他突然有些不想听杜生的真话了,假话甚和他意。   当年的她是怎么走上祭坛的?   好似因为柴家。   是了,柴家。   柴家招来一个江湖术士,那人说她是狐媚子的命,如果留着,她就会如商妲己一样,断送大夏的江山。   那个时候,他想若是杜生在的话,若是杜生肯为她卜一卦,也许她就不会离开。   那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祭坛。   若是那个时候,他的羽翼丰满一点,或者那个时候他已经拉下柴家,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眼中的泪,他始终忘不掉!   那是他欠她的。   可是大火熄灭以后,却不见她的尸体,哪怕是颗碎骨也没有。   他侥幸的相信她还活着……   可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之后,她又怎么会……   她苏穆一直亏欠着这个女子。   “真话?”杜生的声音把苏穆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苏穆想,今生再没有比那天更痛的时候了。   “师弟你确定要听?”   他有些意外,他的师弟一向不信,神鬼论,更不屑卜卦一说。   “怎么不听?”如今这里只有他和杜生两个人,就算是真话,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杜生是不会背叛他的,哪怕他们师兄弟一点不和。   如果他早些知道,以后若是有人拿她的命格说事,他也不会那般懦弱,无所作为。   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他说过,要护着她。   另,他并不信这些。   虽然他的师兄,从无遗算。   “好。”杜生说,站着说太累了,坐着说好了,悠悠的喝着上好的铁观音。   “你的王后命格清奇,其实我也比较奇怪。”杜生想,一个凤凰命格,本该就是一国之母,而她已经是一国之母了,可是这凤凰命格细看之下,竟隐隐有些帝王之气,可是她这命格,近几年之内有隐隐的泛着些死气。   他着实不解。   凤凰涅槃,方能重生!   “重点?”   “恩,简单来说,你的德妃是帝/王/命格,以后会登基女帝。”杜生已经一杯茶见底。   这就是他师傅所说的影响国运,改了苏家的国姓,大夏从此姓江了。   “荒缪。”苏穆想,这世间,王朝千百个,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当政呢。   素辛,也不过一届女子,女子当政,牝鸡司晨,乱了天地法则。   他虽不信卜卦一说,可他信天地阴阳之论。   若素辛真的是,那么他算什么?   他的师兄可真是满口胡言,荒缪至极。   “师弟,师兄知道你不信,日后若是一切皆是真的时候,你不能杀了她,这是师兄的忠告,也是师傅临终遗言。”杜生站起来,双手作揖,微微一拜,“微臣告退。”   “师兄,今夜的话,你知我知就好。”苏穆看着杜生缓缓说到。   今夜她的命格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就连他也保不了她。   帝/王/命/格?   大夏的所有人都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女子活着。   他想,如果江素辛真的到了那天,而他还没死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杀了她,一绝后患。   “诺。”   随着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缓缓关闭,今夜的事情也随着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