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树木青葱、干净整洁的大道上,一个大约八岁左右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牵着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大女孩,从公交站的反方向慢慢朝前走。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对大女孩说:“天依姐姐,我把我哥哥介绍给你如何?” 何天依笑容欢快地摆出师道尊严:“庄子悦同学,请叫老师。” 庄子悦十分不情愿地改口:“好吧,天依老师。”提高音量,“天依老师,我把我哥哥介绍给你吧?” “不要。”何天依马上拒绝了。 “为什么?”庄子悦很是不解。 何天依说:“你们家那么有钱,你哥哥只要招个手就会有无数的女孩子抢着做他女朋友,现在居然要你给他介绍女朋友,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没等小女孩说话,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他为什么要到国外生活了,毕竟外国人的审美观与中国人不同。”然后迟疑地问,“他平时上街吗?” 这时庄子悦恨恨地:“天依老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哥哥虽然可能出不了厅堂,进不了厨房,但他绝对是能上街的。” “他高不高?”何天依想了想问道。 “当然高。”说起自家哥哥的身高庄子悦显得十分有底气。 何天依叹息:“刘锣锅的身高如果仔细量起来的话其实也不算太矮。” “刘锣锅是谁?” “清朝的一个清官,”何天依顿了顿,“他是个驼背。” 庄子悦差点无言以对,但好歹还是对上了:“我可以用我的数学成绩做担保,我哥哥的腰绝对跟我的腰一样直得跟板凳似的。” 何天依伸手摸了下庄子悦的背,然后喃喃地道:“如果不好好学习,成绩就会下降,之后就会抬不起头,跟着腰也会弯,背就会驼!” 何天依不知道,在她们身后几米远的距离有一个路人甲缓缓地前行,听了她们的话面上嘴角一直高高翘起。 “天依姐姐。”哭丧的声音。 何天依哈哈地笑了,然后又旧事重提:“庄子悦同学,老实交代吧,为什么要把你哥哥介绍给我?” “天依老师,这个答案可能有些不尽人意,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哦?”庄子悦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何天依慎重地思考了一番之后说:“庄子悦同学,我改变主意了,答案你自己留着吧!有时候知道太多是很危险的。” 这回轮到庄子悦哈哈笑了:“天依老师,来不及了。答案就是:我觉得你跟我哥哥都是一丘之貉,都喜欢损我,我想看看如果你们在一起PK,到底会鹿死谁手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经过一个小公园的时候庄子悦说:“天依老师,我们进小公园里逛逛吧。” “你不是说你家的花园比这个公园至少大上两倍吗?”虽然何天依这样问,但她还是和庄子悦走进了小公园…… —————— 庄子悦的哥哥庄子航是庄家的唯一继承人,今年24岁,长在一表人才,在美国纽约某大学念经济,今年才刚毕业回来。因为他出国留学几年,好多同学都未能集中聚在一起见面聊天了,所以他刚回国没两天就在家里搞了个聚会,邀请了所有的高中同学。虽然不是所有的同学都来了,但也来了三分之二。 庄家财大气粗,庄氏集团在A市的知名度是排在前十的,住的是豪华别墅,庄子航念的学校当然是贵族学校。他的同学当然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不过是看谁更有钱罢了。 此刻庄家花园这个临时宴会场所十分热闹。 此时庄子航正优雅地握着一杯红酒正眼角带笑对身边两位亭亭玉立的女孩说道:“虽然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很养眼,但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男孩,骨子里始终都觉得温柔可人、知情达理的中国女孩是最适合做老婆的。” 那两个女孩不胜娇羞,其中一个娇嗔地道:“庄大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谁不知道美国民风开放,美国女孩敢爱敢恨,作风大胆,这是最最吸引人的。你在美国那么久,接受那边的思想教育,难道真的没有被同化?” “当然是假的。”一个略带磁性又不失洪亮的声音在庄子航身后响起。 众人忙转过头,一个俊朗不凡、稳重沉着的年轻人站在庄子航身后,风采很是迷人。 年轻人又继续道:“因为庄大少跟无数美国女孩说过,中国女孩太温顺,如果娶回家日子一定会过得很乏闷;美国女孩就不一样了,性格泼辣,有挑战性,娶回家的话生活一定会风生水起,其乐无穷。是不是啊,庄大少。”他笑着向庄子航求证。 庄子航被人揭穿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落声,你一来就拆我台,要不是了解你,我都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眼红我的桃花运了。”随后和那两位女孩介绍,“这是我在美国同一个学院的师兄,丁落声,长得虽然没我帅,但他的能力可是比我强。报了几个专业,大多数都是走马观花地去一下,居然也是样样拿第一,所以啊,学校里的学生不管里认识的不认识都只要有什么难题连老师都不找了直接就找他,你们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绝对是第一人选。”庄子航给丁落声找麻烦,把事实夸张扩大。接着又介绍那两位女孩,“这两位美女是我的高中同学,张月盈、马奕。” 丁落声是他的师兄,比他早两年年毕业,已经回来工作快两年了。他们在美国是实打实的铁哥们,聚会当然少不了丁落声。 丁落声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年龄都与庄子航很相像,都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都是年轻俊秀,气宇轩昂,丁家的望远集团也在A市排名的前十里面,所以二人的认识十分有缘。 丁落声与张月盈马奕二人互相握手问好。 庄子航顺手在左手边递了杯红酒给丁落声:“来晚了先罚三杯。” 丁落声接过酒杯在手中晃了晃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张月盈和马奕一看两人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非常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他们,找了个借口双双离开了。 庄子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闪闪提出条件:“如果你下次不在美女面前折我台,罚一杯就算了。” 丁落声抿了一小口红酒,点点头。 庄大少面露喜色。 丁落声赞不绝口:“这红酒不错。” 庄子航:“……” 丁落声浅笑:“子航,你妹妹都允许别人诽谤你,我为什么就不能拆你的台?不拆白不拆,你说是吗?” 庄子航满头雾水,他不记得他有允许过妹妹允许别人诽谤他:“你说子悦允许别人诽谤我?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丁落声似在回忆。 “下次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庄子航并不信以为真地拍拍他的肩膀。 丁落声哂然。 之后庄子航把他那些某集团的二少爷、某企业的大小姐同学一一为丁落声做了介绍。都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自然有数不清的共同话题,一时间,场地变得热火朝天。 正文 第2章 在众人聊得口干舌燥,一个同学忽然想起一事,向庄子航开口问:“子航,你不是说有钢琴演奏吗?什么时候开始?” 庄子航想起妹妹庄子悦,笑道:“钢琴演奏铁定是有,不过要稍等一下。”他走到一边吩咐佣人,“去把小姐找来。” 另一个佣人此前看见了正在出门的庄子悦,便开声说:“小姐一点多就出门了,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我先问一下刘叔。”刘叔是门卫。 庄子航一听这话心急如焚,这丫头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那这个摊子谁来给他收拾?真想问问哪里有后悔药卖,不过如果他有时间去买后悔药,他更希望有时间去请一个人回来演奏。 佣人收起对讲机:“小姐回来了,在花园东角练钢琴。” 庄子航松了一口气。 说起钢琴演奏,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昨晚庄子悦走进庄子航的房间委曲地对庄子航求助:“哥哥,你让妈妈不要给我报民族舞蹈班了。我晚上有一大堆作业要做,星期六日要练古筝,又要学拉丁舞,还要练钢琴,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如果再学民族舞我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数学成绩不好,还报了补习班。自从跟何天依学钢琴之后那股用心劲一起用在了数学课上,成绩跟了上去,就没去补习班了。 庄子航想想她也确实可怜,本应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年纪,却偏偏被束缚在身上的各种技艺压迫。这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应该承受的,奈何每个父母都有一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这里新世纪自觉形成的的趋势,想不落后、不被淘汰、不被嘲笑就必需要赶得上社会潮流,即使无才也得有艺。 庄子悦的钢琴家教也是母亲自行请的,在此之前跟她提过让她学钢琴,她当然是一万个不肯,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讲了十万八千个学钢琴的用处,她就是不答应学。然后事情并非她不肯而了结,母亲请了家教之后就安排她学钢琴的时间。她发脾气闹性子,说什么也不学,母亲恼怒了,母女俩就这样对阵起来。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母亲在家中施令,任何人不得应允她的任何一个要求,直到她肯学钢琴为止。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几乎要风得风的小公主突然间失去了一切权利,犹如从天被摔落地一般,那种失衡感令她愤怒又伤心,四处求助无门,最终妥协在母亲的淫威之下。 从此,她开始了换钢琴教师的生涯。 虽然妥协,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听说短短半年之内已经换了十几个老师。想当然,一个被逼去做学钢琴的人你能盼望她有多配合?不管是气走老师还是学无所成,她的理由更充足,比如老师自己就学艺不精,她没有天赋。 母亲的较真劲也被激发出来了,你气走一个,我就替你预备两个。就算你坐在钢琴前面不动你那两个小时也是陪着钢琴过的,不怕你不服软。 后来,她把和老师唱反调激走老师为乐趣,这是她后来告诉他的。对于整件事情的许多细节都是她打电话跟他诉苦时告诉他的。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她汇报自己的进展了,不知道老师不知道排到多少号了。 话说回来,让他去说服母亲改变主意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庄子航沉思了一下:“你的钢琴学得怎样了?” “还凑合吧!” “什么叫凑合?能弹完一首曲子吗?”他很怀疑,换了十几个老师的她能否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 “哥哥,你少看不起我。” “那就是弹得很好啰。” “还过得去。” 都什么答案这是?庄子航目光闪了闪:“我明天请了同学来家里聚会,到时候你敢不敢当众弹奏一曲?如果你弹完琴之后掌声热烈,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保证让妈妈改变让你学民族舞的主意。”他也只是试探。 庄子悦:“……”这不是逗她吗?哪一个学钢琴学得像传说中那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还能弹出让人认可的钢琴她拜他为师。虽然她已经很认真地学了,可也没到那个程度。但是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怎么办? 庄子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苦恼。突然灵光一闪,她终于眉开眼笑:“哥哥,是不是只要明天我的钢琴弹完曲子之后掌声热烈,你就让妈妈改变主意?” 庄子航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前一刻还愁容满面,下一刻就喜出望外了,但看她胜券在握,似乎真的准备表演一番。他本来只是试探一下她,根本就没想过真让她在聚会上弹奏,因为到时丢脸丢的可是他的脸。可如今见她神采奕奕满脸期盼,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忍让她失望,他犹豫了下,答应她:“对,只要掌声热烈,我绝对能让妈妈改变主意。”就当赌一把吧,如果赢那是他的运气,如果输了,他不敢想像。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庄子航本想让佣人叫她过来,一想到她贸贸然来弹奏,心里总感到不踏实,得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才行,于是决定亲自跑一趟:“我去叫她。” “我跟你一起去。”丁落声走过来。 两人一起失陪了。 他们走到喷泉边,就听到花园的另一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两人对看了一眼,循着琴声走过去。 远远的看见一白一粉两个身影坐在一架钢琴,粉的在弹钢琴。 琴声突然停了,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们也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停下驻步。 “天依姐姐……” “叫老师。” “好吧,天依老师。” “天依老师,你为什么一直要强调老师这个称呼呢?叫姐姐多亲切啊呀。” “叫老师有成就感。” “哦,天依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像我这样的老师很少有不自信的。” “天依老师,我不想学钢琴了。” “看得出来,可你为什么不想学钢琴了?” “天依老师,你学钢琴可以当钢琴老师,可我又不想当老师,我为什么要学?” “你学了可以演奏给别人看,可以用来赢取名利和别人的肯定。” “天依老师,你赢得名利和别人的首肯了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只需要赢得自己的首肯。” 悲苦的声音:“为什么我不长在你家呀!那样我就可以只学钢琴就可以了!命苦的我学了古筝又学拉丁舞,学了这两样妈妈又逼着我学钢琴。现在学钢琴我也认了,可我为什么又要学民族舞?” “学民族舞?” 沮丧的声音:“对,妈妈要给我报民族舞蹈班,我说我会弹钢琴就可以了,她说艺多不压身。”换了询问句,“天依老师,你不是说做人开心至上吗?如果学那么多东西让我感到痛苦,道理上来说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学了?唉,我知道在我家肯定是不可以的,为什么我妈妈不是你妈妈?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庄子悦不诉苦了,却开始请求何天依今天帮她弹一首曲子,还说只要她弹了自己就不用学民族舞了。 何天依是不信她的,以为她不过是找个借口偷懒,毕竟现在学钢琴是按时间算的,一首曲子的时间她就可以玩几分钟了,不过念在她小小年纪就要学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就同意了。 谁知何天依刚准备说和庄子悦换位置,庄子悦却站起来:“天依老师,走吧。” 何天依一愣:“去哪儿?” “帮她收拾烂滩子。”一个声音幽幽在她们身后响起。 正文 第3章 庄子悦心里一顿,转过头咧开嘴:“哥哥。” 何天依从座上站起来,缓缓退到一边面对身后的人,朝他们点头微微一笑。 两人只觉眼前一亮,那张素白的面容上展露着纯净无暇的笑容,耀眼得如星光灿烂。尽管她没有沉鱼落雁之容,但她那清澈的眼神、干净的笑容、飘然的长发结合白色的连衣裙无端散发出一种恬静独特的气质。 两人看得有些惊呆了。 庄子悦兴奋地告诉何天依:“天依老师,这就是我哥哥庄子航,这是丁落声哥哥。” 本来何天依昨天就应该见到庄子航的,但却因为昨天庄家为了迎接庄子航的归来而没有让何天依过来。 庄子悦是认识丁落声的,有时放暑假庄子航和丁落声会回国,丁落声去庄家的时候见过庄子悦。 丁落声眨眨眼:“子悦,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长高许多了,人也漂亮许多了。”目光转向何天依,“这位美女是你的老师?” 何天依心里骤然对这个声音生出异样的感觉,但她可以肯定,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噢,”庄子悦怪叫一声,跳过去拉着何天依,“哥哥,落声哥哥,这是何天依老师!天依老师可好玩了。” 丁落声刚才在路上只闻声未见面,他一直想知道能说出那些话的女孩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如今终于得以见到,他笑着说:“能见到天依小姐的真面目,真是非常荣幸的事。” 她被传说很久了?何天依笑笑:“丁先生这样说是抬举我了,谢谢你,能认识这么有风度的丁先生也是我的荣幸。” “彼此彼此。”丁落声也笑。 庄子航挂上标准的笑容伸手:“天依小姐,你好。” 庄子悦立马箍着何天依双手,一双眼睛乌溜溜在自家哥哥身上转,很有种不信任的意味:“握手就不用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吃天依老师的豆腐。” 庄子航面色一黑,这妹妹肯定不是他的。 丁落声和何天依都笑了。 庄子航摸摸庄子悦的头:“你这小鬼头,怎么这么说哥哥,哥哥是那样的人吗?”竟然这样落他的面子,她究竟是谁的妹妹? “谁知道?” 那两位笑容更深了。 庄子航也不恼怒,换上一副惋惜的样子:“可怜啊,有人每天晚上有一大堆作业要做,星期六日还要弹古筝跳拉丁舞练钢琴,以后来要学民族舞!实在太可怜了!” “哥哥你昨晚说过什么我可都记得。”庄子悦有恃无恐。 丁落声在一旁饶有雅兴地观看。 “你弹得出吗?”庄子航挑眉。 庄子悦笑了:“哥哥,昨晚我是不是这样问的:是不是只要明天我的钢琴弹完曲子之后掌声热烈,你就让妈妈改变主意的。” 庄子航回味了一遍这句话,脸黑了,居然跟他玩文字游戏。但他也有筹码,笑道:“如果你今天不弹,那就等着明天学民族舞吧!” “我弹的钢琴连猪听了都没胃口,你确定要我在你同学面前丢这个脸?”庄子不慌不忙,看看丢的是谁的脸? 庄子航败阵。 何天依却赶着划清界线:“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慢慢朝前走,竟是往大门的方向。 庄子悦一把拉住她:“天依老师……” 何天依只得站住,却神情淡漠抿着嘴不说话。 丁落声和庄子航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帮这个忙,而且神色坚决。 庄子航立刻道:“天依小姐,你放心,演奏的价钱我会按外面的两倍算给你。” 何天依脸色恬淡态度坚决:“那我更不能弹这个琴了,我视金钱如空气。我是答应子悦帮她弹一首曲子,但我没答应在你同学面前弹。” “天依姐姐。”庄子悦可怜兮兮喊道,“你知道我琴弹得怎么样的,你真的舍得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吗?” 何天依不为所动。 “天依姐姐,你知道我学钢琴是妈妈的主意,可你不知道学古筝也是妈妈的主意,只有跳舞才是我自己喜欢的。你能想像我这么一个好动的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弹古筝有多艰难吗?就像学钢琴一样,不管我多么不情愿我都必需接受。这些我都认了,可我没想到妈妈竟然又动心思让我学民族的舞。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将来,可是我真的不想学了。我觉得我学这几样已经够了,我不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只要像你一样过得简单快乐一点就可以了。” 很难想像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虽说言语间略有不足,但胜在能打动人心。 何天依若有所思,很明显决心已经动摇。 丁落声看她有些动容,于是趁热打铁:“天依小姐,你作为子悦的老师,你应该知道她平时要学的东西有多少。她只是一个孩子,这些对她来说确实有些沉重。但是她拒绝不了,所以她只能去接受。她现在的年纪还不懂得怎么去表达她的无奈,很显然她是不开心的。看得出你跟她的感情不一般,你应该也舍不得看见她每天闷闷不乐吧?” 何天依神情已经松懈,刚才的决绝几乎微不可见了。 “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她父母,如果能帮得到她,何乐不为呢?她骗你是不对,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只有你能帮她了。”丁落声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其实还不至于如此,但是何天依已经被他绕进去了,假如她反应过来,那就真的没人弹琴了。 何天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显得十分为难,欲言又止。 庄子悦知道何天依容易心软,她拉着何天依的手轻轻摇了摇:“天依姐姐,你一向都助人为乐,乐善好施,你就帮我弹一曲吧。” 这成语用得不错!何天依犹豫再三,叹气:“就一首。” 庄子悦手舞足蹈:“天依姐姐万岁。” 丁落声和庄子航也笑了。 正文 第4章 一行四人向聚会场地走去。 到了场地马上有人迎上来:“子航,怎么失踪那么久?该不会是掉进哪个温柔乡不舍得出来了吧?” “如果是掉进温柔乡的话,我哪舍得现在就出来?”庄子航煞有介事地笑笑,“给大家介绍一下,”错开一步转过身对着庄子悦和何天依比了比,“我妹妹子悦,这是她的老师天依小姐,今天专程过来为大家演奏钢琴给大家助庆的。” 何天依露出恬淡的笑容,点点头。 众人也随和着微笑点头。 当中有人递了一杯红酒到何天依面前:“天依小姐姗姗来迟是不是该先罚一杯?” 何天依淡淡一笑:“真不好意思,我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天依老师,我给你拿果汁去。”庄子悦非常自觉,马上跑去拿果汁。 庄子悦走后,有人开起了玩笑:“天依小姐,幸亏你没有生在古代!要不然像古代成亲当晚要喝了交杯酒才算礼成,你说要是喝了交杯酒皮肤过敏,丈夫是帮你挠背还是请大夫啊?” 众人哄然而笑起来。 何天依握着庄子悦拿给她的果汁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庄子航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意外事情似的声音说:“好啊王清,居然开老师的玩笑!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暗恋三班的杨老师,见到她都会脸红,又不敢跟她表白,直到杨老师结婚都没你什么事,是不是因为没有追到杨老师所以对所有老师都有偏见啊?” 王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时气氛又沸腾起来,大家纷纷将目标转移到王清身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怀好意地回忆起来拿出来当笑话,不知道的人纷纷追问当时细节,王清被一干人等逼得左闪右避。 庄子悦感叹:“这件事告诉我们,没事千万不要开的玩笑老师,这就是下场!” 丁落声目光落在何天依身上,只见她嘴角微微勾起,静静地看着前方,眸光灵动,也不知道在看谁,又好像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 庄子航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向何天依请教:“不知道天依老师介不介意和学生家长搞恋爱关系?” 听到庄子航的话,何天依的神色变得雀跃,跃跃欲试:“不介意。就是不知知道庄先生愿不愿意婚后一切以我为中心?我说往西你不能往东,也不能往南北;如果我不开心,你也不能笑,笑可以,但是不要笑给我看。反正,就是凡事以我的事为起点。可行?” 庄子悦立即惊喜地说:“这么简单的条件就可以娶到天依老师,哥哥,你走狗屎运了。” 庄子航和丁落声一额冷汗。 这不叫以她为中心,这简直就是上古时代万恶的奴隶制度了!庄子悦居然表现得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惠。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丁落声同情地拍拍庄子航肩膀。 “我开玩笑的,大家不要当真。”庄子航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可是我看你说得很认真啊,”庄子悦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哥哥,然后寻找证人,“是不是啊落声哥哥。” 庄子航向丁落声发出求助信号,这时丁落声却不在服务区,只见他落井下石地点头轻笑:“我再也没见过像他那么认真的表情了!” 庄子航哭笑不得。 何天依高兴地说:“明天你就可以到我家下娉礼了,礼金不用太多,让你我感觉有面子就行了,反正以后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一切来得太突然,庄子航彻底懵了。何天依想,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打着哈哈:“天依小姐真是爱开玩笑,但这样的玩笑不能随便乱开的,一点都不好笑,大家说是不是,哈哈。” 何天依和丁落声忍俊不禁看着他,庄子悦老气横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天依姐姐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女孩,现在白白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你还指望娶到什么样的好女孩?哥哥,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这哪里是妹妹,简直是姐姐。 庄子航故作庄严地截截庄子悦的头:“你个鬼丫头,你懂什么呀,居然教训起哥哥,不好好学钢琴,尽给我惹麻烦,你还有理了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哦,天依小姐,你可以演奏钢琴了。”一半是为了掩饰尴尬,一半是为了转移话题。 佣人早就把钢琴搬到场地中间了,庄子悦牵着何天依坐在钢琴前,然后站在旁边。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到何天依身上,整个场地悄然静了下来。 庄子航钢琴旁边,高声道:“各位同学,下面是天依小姐的钢琴演奏。天依小姐的曲子可是千金不卖,今天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才请到她来弹奏一曲,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至于她的曲子为什么那么难求呢?我先卖个关子。大家是准备鲜花掌声?还是鸡蛋蕃茄呢?那就要听了才知道。”高深莫测的样子。 何天依试了试琴音,悠然道:“我给大家弹一曲〈童年的回忆〉,也许大家听过很多遍,但我想我这次弹的和大家听过的会有所不同。”说完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按了起来。 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左右来回地跳动,钢琴传出抑扬顿挫的琴声。 这是一首欢快的曲子,琴声忽高忽低,时快时慢,悠扬动听,就像童年的快乐,让人回味,让人向往。每个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琴声跳动,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是那么天真,那么快乐…… 一曲终罢,掌声雷动。 这大概是所有人听过最快乐的曲子。 正文 第5章 弹完钢琴,很快就有人悄悄向庄子航打探何天依的底细。 何天依本来想立即离开的,但庄子悦不让,说要让她吃点东西,于是拉着她左看左看最后把她塞到了刚落座的丁落声旁边,然后就离开去食品区拿食品了。 “子悦……”何天依喊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庄子悦,其实她真不想留在这里。 “放心吧,她不会跑的。”丁落声突然调侃了一句,看着何天依的桌面前空空如也不等她回应站起,“天依小姐,我去给你拿杯果汁。” 何天依回了一句谢谢。 很快丁落声就回来了,一手红酒一手果汁,将果汁放在她面前:“天依小姐,你的果汁。”将红酒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丁落声坐下后就和何天依聊起来,问她是不是专业的钢琴老师,她回答只要有人请她她就是钢琴老师。 “钢琴弹得这么好怎会没人请?”丁落声好奇地说,“如果没人请呢?” 何天依微微一笑:“如果没人请我就到教堂里给住在里面的孩子讲故事。” 丁落声不解:“住在教堂里的孩子?”想必是孤儿吧,真有爱心。 何天依自豪地点头:“他们虽然是孤儿,但他们每一个都是快乐的孩子,一点儿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孤儿而自卑。他们快乐,自信,团结,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亲相爱,就算是亲生的兄弟姐妹见了都会羡慕不已。”脸上的万丈光芒闪得让人眼花。 丁落声了然了:“天依小姐是这么快乐的一个人,身边自然也是快乐的群体,或者说只要天依小姐在的地方,就没有不快乐的人。” 何天依谦虚地说:“丁先生过奖了。” “天依老师,我给你拿吃的来了。”庄子悦将她面前的果汁推到她的左手边,紧挨着的是丁落声的红酒,把装满食物的大盘子放下,“天依老师,我给你挑了一块水果蛋糕,两块哈密瓜,一串葡萄,两串骨肉相连,两块椒盐排骨,三只龙虾,一个南瓜饼,一个炸牛奶。你慢慢吃,我去挑我自己喜欢吃的。”说完兴冲冲地跑开了。 这都什么组合? 何天依无语了,但心里还是感激她的贴心。 丁落声望着何天依面前的“小山”笑着对她说:“子悦挺喜欢你的。” 何天依笑着摇摇头:“她原来可不喜欢,把我当敌人一样。” 何天依第一次见到庄子悦的时候是在庄子悦的弹琴室,她傲气十足地对她说:“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但弹得好不代表教得好,我之前的十几个老师个个都是声名极高的钢琴高手,但教起来就不知所云了,所以我的琴才会一直弹不好,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你的出现,你和她们是不是一样,就得教了才知道,如果你和她们没什么区别,一样还是得走人。” 何天依神色自若:“没有关系,如果你觉得我教得不好我自己走。” 庄子悦冷冷地哼了一声。 之后何天依让问她会弹什么曲子,她说自己什么都会弹,但自己让她弹一首听听她却不愿意,后来自己用了激将法才让她不甘不愿地弹了一首。 她弹的是童话。 才弹了几下,何天依就指出问题:“你弹的节奏有问题,该慢的地方不慢,该快的地方不快。” 可是庄子悦依然我行我素,还回话:“我本来就是这样弹的。” 何天依继续:“要弹下一个音时手指就要提前准备,弹到的时候手指就不会因为急速弹出乱音。” “太快了,没时间准备。”庄子悦依旧故我。 何天依叹气不言了。 不堪入耳的“童话”终于结束了。 庄子悦仰起头:“怎么样?” 何天依遗憾:“我要让将军他们失望了!” “将军他们谁?”庄子悦可能觉得名字奇怪所以问了一句。 何天依声音清亮:“将军他们是住在教堂里的孩子,我来之前就跟他们说,我要去教一个很聪明很可爱的女孩儿弹钢琴,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快,等她学会了我就带她回去让她们看看那么聪明那么可爱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我要回去跟说她们说不用等着见那个女孩儿了,因为那个女孩儿虽然聪明可爱,但是一点儿也不听话,所以不管她多聪明也学不会。我会告诉他们,你连他们都不如。”说着转身。 “喂,你站住。”庄子悦冲过去一把拉住她。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孩子也不例外。被人夸心里自然高兴,更何况如果被一群同龄的孩子仰慕件多么荣耀的事情,谁希望错过? 何天依没有回头:“还是算了吧,就算了我教了你也不能带你去见她们,到时候我带谁去见她们?” 庄子悦不松手:“你带我去见她们啊,你可以带我去啊。” 何天依摇头:“你又不听话,不听话就学不会,学不会我就不能带你去见她们了。” 庄子悦慌忙点头:“我听话,只要你教我就学,我一定学会弹钢琴的。” 何天依想到这,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慢慢伸手,在丁落声诧异的眼光中拿起那杯属于他的红酒,轻轻喝了一口,然后皱眉:“这果汁怎么是苦的?还有一点酸。” 丁落声错愕得眼珠都快掉了:“天依小姐,这是红酒!” 何天依顿怔愣住,慢慢放下红酒:“丁先生,你不是说给我拿果汁的吗?怎么拿红酒了?” 丁落声盯着桌面上那杯黄澄澄的橙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依小姐连红酒跟果汁都分不清楚?这世上大概除了瞎子和偏远落后的贫困地区的人没见过红酒和果汁之外,就应该没人认不出它了。这天依小姐是到底是哪里的来的?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何天依没有听到回答,转过脸对着他:“丁先生?” “你们在聊什么啊?”突如其来的声音阻止了何天依的追问,同时也将丁落声从茫然中拉回现实。 正文 第6章 来人是庄子航,他拉开椅子坐在丁落声旁边,他现在可以说对何天依敬而远之。 丁落声望了一眼庄子航,还在郁闷当中,但不知如何将刚才那怪异的一幕告诉他。不知是为他自己掩饰还是为何天依掩饰的说:“我们在聊你妹妹呢。” 庄子航呵呵一笑:“那个鬼丫头,被家里惯得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一向自视甚高,倒是没想到天依小姐能让她对你心悦诚服,敬爱有加。她这个孙悟空以后还得靠天依小姐你这个如来佛祖来镇压才行。” “哥哥,你太可恶了,居然在天依老师和落声哥哥面前说我坏话,我要告诉爷爷奶奶去。”在那边吃边挑食物的庄子悦终于回来了,好巧不巧正好听到自家哥哥说她的“坏话”,此时正端着一盘子的食物站在何天依旁边不满地瞪着他。 庄子航笑容不变:“你除了告状还有没有其他的特长啊,可别跟我说你会弹钢琴哦,你的琴弹得可是连猪听了都没胃口的。” 每当他们两兄妹一对上,几乎就没丁落声和何天依什么事了,此刻他们正有默契地默默吃东西。 “落声哥哥你会欺负你妹妹吗?”坐在何天依身边的庄子悦拐弯抹角的问。 不等丁落声说话庄子航马上学着庄子悦的语气说道:“落声你妹妹会告你状吗?” 丁落声埋头对付盘中的食物,若无其事地对正在默默吃东西的何天依说道:“不知天依小姐有几个兄弟姐妹?” 何天依摇摇头:“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有一人端着一盘子食物过来凑热闹,正好听到何天依的话,接口道:“这么巧,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儿子。”冲着何天依笑了笑,坐在庄家兄妹中间,正好坐满一桌。 庄子航看到来人是刚打听何天依的其中一人,想忆起刚才何天依那些让他晚上睡觉都会做恶梦的话,他戏虐地道:“确实是巧,你们一个会弹琴,一个喜欢音乐,这就是缘分。你们都应该互相认识一下,以后一定会有意外惊喜。”他朝来人的挑挑眉。 来人收回朝某个方向投出的专注眼光,忙乱地掏出名片,站起来双手递给何天依:“天依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何天依迟疑地站起来伸出手,并没有直接接过名片,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名片在什么地方!来人身子往前微微一倾,将名片放在何天依手上,然后坐下。 何天依双手紧紧捏着名片缓缓坐下,对着名片不知所措。 丁落声随意在扫了眼何天依手上的名片,即时瞪大了眼睛。 庄子悦凑到何天依耳边小声道:“方向拿反了。”然后正身。 何天依闻言立马调转了方向。 庄子航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笑嘻嘻地对何天依说道:“天依小姐以后想换地方住可以找他,无论是房子还是价钱绝对是最好的,但是你找别人就不敢保证了。” 何天依:“……”谁来给她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给她解释的是庄子悦。 只见庄子悦又靠到她耳边,眼睛看着她手上的名片,轻声道:“卖……卖国文?房地产,他是个卖房子的。” 三人疑惑地望着二人交头接耳,不知她们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何天依接收了庄子悦传递过来的信息后开颜浅笑:“谢谢卖先生的好意,以后我要是想买房子一定找你。” 何天依不知道,她的话一出,如平地一声惊雷,三人都被雷傻了,然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强硬地憋着笑意。 丁落声心里千回百转,想不到天依小姐不但分不清红酒和果汁,而且还是个…… “卖先生”尴尬地咳了一声:“天依小姐,那个字念“窦”,因为这个姓比较少见,这个字也比较深,很多人都会读错。”随后又加了句,“天依小姐也不是第一个念错的人。” 这回是何天依愣住了。 庄子悦此时仿佛十分饥饿的样子,眼中只有面前的食物,一心一意地吃东西,心说,天依老师,不要怪我,我尽力了。要怪就怪那个姓“豆”的,姓“豆”就姓“豆”吧,还装什么文人非得写个“窦”字,哼。 何天依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窦先生,读错了你的姓,这个“窦”字我是真的很少见。”没人比她更少见了。 窦国文也笑,不过笑得很很僵硬,:“没关系,经常有很多人都不会念这个字。他们也是和天依小姐一样有边读边,这是很聪明的读法。” 有边读边的是庄子悦! 何天依微笑。 丁落声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天依小姐到底从何而来? 庄子航开玩笑:“国文啊,我看你干脆改姓“卖”算了,以后就不会有人读错你的姓了。” 张月盈和马奕走过来:“国文,你要改姓啊?” 窦国文:“子航开玩笑的。” 马奕一手搭在他的肩膀:“我看干脆连名一起改了,叫国仁,卖国仁,多顺口。” 在座的人无一例外地笑了。 窦国文平时也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今天却红了脸。 庄子航打趣地道:“你们看国文脸红了。” 张月盈不相信地盯着窦国文的脸:“真的脸红了。”见他目光闪烁时不时是落在对面何天依的面上,顿时明白了。“国文,你是不是怕在谁的面前丢了面子啊?”意有所指地看着何天依。 众人随着她的意示,眼角带笑望向何天依。 庄子悦用纸巾擦擦嘴,站起来:“天依老师,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坐车吧。” 何天依会意地站起来。 众人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即时七嘴八舌地挽留。 “天依小姐,再坐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再坐一会儿吧,晚了让国文送你回去。” “天依小姐,等聚会结束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何天依婉言拒绝:“谢谢大家的好意,我还是习惯坐公交车。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牵着庄子悦的手,慢慢离开。 还不时有人跟她打招呼:“天依小姐,那么快就走了。” “我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一白一粉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马奕用手在窦国文眼前摆了摆:“国文,回魂了。” 窦国文尴尬地脸一红。 庄子航和张月盈促狭地看着他。 丁落声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摇头笑笑。 正文 第7章 何天依和庄子悦手牵手往公交车站方向走去 “那个窦国文喜欢你。”走了一会儿,庄子悦这样告诉何天依。 何天依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他总是时不时地看你。” “这也不能证明他喜欢我啊。” “但是他看你的时候脸都是红红的。” “……” “而且大家都看出来了。” “所以你就赶紧带我走?” 庄子悦大义凛然:“我不允许别人欺负你,我也不允许别人拿你开玩笑。更何况那个窦国文配不上你。”主要是她觉得窦国文太笨了。 何天依心中有暖流划过,握着庄子悦的手一紧。 “他长得好看吗?” “……还行吧,高高瘦瘦的,就是四只眼。” “四只眼?” “他是戴眼镜的。” “哦。那个“窦”字怎么写的。” “上面是一个宝盖头,中间是一个八字,下面是一个卖字。天依老师,这个字你会写吗?”庄子悦侧着头问。 何天依不确定地想了想:“应该会,我好像写过这个字。” “天依老师,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奇怪,你连这个字都不认识。我刚才看见落声哥哥见到你把名片拿反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刚才我旁边有没有果汁?”何天依迟疑地问。 “有啊,有一杯橙汁。”庄子悦点点头。 何天依不明白了:“我明明听到你把果汁推到左边,为什么我拿起来喝的却是红酒?”都怪她想事情想到太投入,连气味都忽略了。 庄子悦眨眨眼:“落声哥哥的红酒也放在那里。” 何天依忽然笑了。 想到当时她拿错红酒的情形,丁落声一定把她当怪物一样看待了,难怪看到她拿反了名片会那么吃惊。 “天依老师,你笑什么?”庄子悦莫名其妙: “没什么。” 庄子悦不信,狐疑看了她一眼。 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不是很多,两人站在边上和其他等车的人一起等车。 庄家原本是要派车接送何天依的,但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既然不是去每个地方都有车接送,还是让自己习惯一个人坐公交车,而且公交车司机都很人,也让她省了很多后顾之忧。 这时公交车来了,周围的人涌动起来。 庄子悦转头望向公交车头的路线号:“303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小心点。” “唔。” 人们陆续上车,何天依跟着脚步声走在最后。临上车那一刻,庄子悦放开了何天依的手:“天依老师,路上小心。” 何天依手扶着车门上车:“我会的,你回去小心点。” 庄子悦摆摆手:“天依老师再见。” “再见。” 车门关上,并没有马上开走。 司机和何天依打招呼:“天依,今天怎么那么早?” “今天学生家里搞聚会,我不好多待,就提前回来了。”何天依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慢慢拿到刷卡区刷了一下。 司机扭头看了一下后面:“后车门对面还有两个空座位。” 何天依笑着道谢:“谢谢王师傅。”缓步朝后面的座位走去。 庄子悦看着公交车绝尘而去,转向往回走。 这回她身后的陈叔紧紧跟在她身后,其实她每次出去接何天依陈叔都会跟在后面,只是接到何天依后庄子悦都会让他离得远远的,这样她和何天依说话才能无所顾虑。 回到家门口正碰到庄子航送丁落声出来,聚会未散,只是丁落声有事要先走。 “哥哥,落声哥哥。”庄子悦走到他们跟前。 “你把天依老师送到车站啦?”庄子航问。 “唔。”庄子悦点头。 丁落声眼光转了转:“你的天依老师是哪里人?” 庄子悦思考了:“不知道,好像是这里的吧。” “她……”是地球上的吗?丁落声真想这样问一句。 庄子航促狭地笑:“落声,你居然打听天依小姐,该不会看上她了吧?你忘了娶她那些“简单”的条件了?” 庄子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丁落声也不吞吞吐吐了:“你的天依老师识字吗?我看见你一次告诉她卡片拿反了,一次教她读卡片上面的字,其实不识得“窦”字的是你对不对?” 庄子航惊奇地睁大眼睛:“天依小姐不识字?”瞧着庄子悦,“难怪看见你一次两次挨着她嘀嘀咕咕,原来她连字都不认识!” 丁落声继续道:“还有,我给她拿了果汁,她却端起我的红酒喝,喝了之后又问我为什么要拿红酒给她,我给她拿的果汁明明就在边上。” “她连红酒和果汁都分不清?她到底来自哪个星球?”庄子航震惊得眼都直了。 庄子悦想起刚才何天依问她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落声哥哥当时一定像是活见鬼了。 现在轮到庄子航和丁落声被庄子悦笑得莫名其妙了。 庄子航拍拍她:“丫头,傻了?笑什么?” 庄子悦笑得满脸通红,说话仍然抑制不住笑意:“我有一个秘密,你们要不要听?” “什么秘密?”两人同时问。 “天依老师不是来自哪个星,她……她根本就看不见。” “看不见?”这三个字就像炸弹一样落下来,炸得庄子航和丁落声魂飞天外。 丁落声的脑袋只剩下三个字:看不见,看不见。 许久他们才回过神来。 庄子航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看她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啊。盲人的眼睛不是不眨的吗?眼神不是空洞的吗?但她不止眨眼睛,眼神不止不空洞而且比一般人的眼睛都要灵动清澈有光彩,这哪像一个盲人啊?” 这些问题庄子悦自然答不上来。 丁落声细细回想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的所有事情,当时就感到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比如她为什么走路总是牵着庄子悦,为什么总是走得很慢,最主要的是你看见她明明是对着你笑,你却感觉不到她在看你,就好像你只是她眼中其中的一个人似的!一个看不到的人当然不知道哪杯是红酒哪杯是果汁,自然就不知道卡片拿反了,更别说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了!但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混身上下充满快乐?双眼光芒绽放? 庄子航仍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既然她眼睛看不见,为什么她能弹琴?” 庄子悦不假思索:“因为她记住了哪个琴键发哪个音。虽然她看不到,但只要她知道哪个按键是什么音符她就可以知道琴音分配的位置了,你没看天依老师在弹钢琴之前试了音吗?” 原来如此。 丁落声对她之前的话如梦初醒:“难怪她说要一切以她为中心。”如果她看不见就可以解释了。 “放心吧,天依姐姐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本事大着呢。”庄子悦说,她不喜欢别人把何天依想像成弱小得需要同情的人,她知道何天依也不喜欢。 庄子航想到何天依那双会眨的眼睛好奇地问:“盲人不是不眨眼睛的吗?为什么她会眨眼睛?” 庄子悦用一种你很无知表情看着他:“哥哥你电视剧看多了,电视上如果不那么演就看不出是盲人了,其实盲人跟我们一样是要眨眼睛的。”这个认知是何天依普及给她的。 庄子航皱皱眉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看不见?” 庄子悦则着头:“天依老师不让说的,她说如果别人不知道就不要说,因为她不想别人一开始知道她看不见就用同情异样的眼光去看她。要不是咱们这么熟,我才不告诉你们呢?。” 也许每个失明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她眼睛看不见,怎么能坐公交车?公交车人多拥挤,上了车就没有人牵着她走了,这不是很危险? 丁落声皱眉:“她每次都是坐公交车来的?” 庄子悦声音响亮:“是啊,天依老师来之前都会给我电话,然后我就会到公交站接她。” 庄子航不明白了:“她看不见怎么坐车?怎么回家?” 正文 第8章 303公交车稳稳停在三天门西站。 车上此时乘客稀少,并没有人站起来做下车准备。 后车门“咔”一声打开,何天依慢慢站起来喊了声王师傅再见。 “再见,下车小心点。”王师傅嘱咐。 “唔。”何天依扶着铁杆、车门下车了。 耳边传来公交车远去的声音,何天依走上一级台阶,伸手摸到熟悉的站牌,然后慢慢往回走。 有微风从左边吹来,到小区的路口了。 走到路口右边,她转向左边迈开脚步。走了一段路之后,转入一条巷子。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左边传来邓家双胞胎玩耍吵闹的声音……,右边王爷爷在教七岁的孙子念唐诗,前边是马家的电视唱歌的声音。 何天依的脚步平稳,这些地方对她来说根本没有障碍。她记性非常好,陌生的地方最多走五遍,有的地方只要走三遍她就能记得怎么走,而这条走了十多年的路随便走到哪个位置,她都能知道到一清二楚。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是啊,你说这事会不会瞒她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谁说的准……” 是张阿姨和李阿姨在聊天,应该是在小区内的小公园。 “张阿姨,李阿姨。”何天依停下脚步。 “哦,是天依回来了啊。”是李阿姨的声音。语气有慌乱,显然是聊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她走了过来。 “天依,今天又去教学生弹琴吗?”是张阿姨的声音,不知怎的,语气有些紧张。 “是的,现在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去。”何天依答道。 “又是挤公车来回的跑,又要教琴,挺累的吧?”李阿姨问。 “我都已经习惯,一点都不累。” 李阿姨笑笑。 张阿姨道:“你妈妈也回来了,我还看见她提着一大袋东西呢。” “那我先回去了,张阿姨李阿姨再见。” “再见。” “再见。” 何天依再度起步,背后的张阿姨和李阿姨却没有再次聊起来。 沿着小公园向左转,又走了几步,转右,走上一级台阶,又走了两步,何天依掏出钥匙,摸到钥匙孔,把钥匙插进去,往右一转,“咔”一声,门开了。 她走进去合上门,缓步穿过绿意盎然的院子,厨房里远远传来切东西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她走到客厅放下背包,拾着步子朝厨房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妈妈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回来了啊依依。” “唔,妈,你在做什么好吃的?”何天依在厨房门口停了一下,走到何婉身边。 何婉的手切切剁剁的,卖起关子:“你平时什么东西都是一猜就中,这次也要考验下你,看你的功力有没有增进。” “那我要是猜中了有没有奖励?”何天依带着笑意,仿佛十分期待。 何婉点头:“有,猜中了我请你吃。”又动起菜刀。 何天依佯装不高兴的样子:“本来就是做给我吃的,这不算奖励。我要其它的。” 何婉笑容温婉:“那你想要什么?” 何天依嘴一咧:“我想要爸爸多回家,他都快三个月没回家了。” 何婉手一顿,笑容微微僵在嘴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你爸爸是大忙人,他肩负的责任比古代的皇帝都要重要……”这当然是玩笑话。 何天依截口道:“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要他放开自己的责任,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是责任,还是千千万万人的幸福!我就知道还是这样。”她也叹了一口气,“谁让我有一个伟大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爸爸呢!”其实她知道她的爸爸没有那么伟大!只是,爸爸常年难得回家一趟,其余时间都贡献给了他的工作,让她不得不将爸爸的形象塑造得如此伟大。 何婉无奈摇头,手又忙碌起来:“你要是想他,等下给他打个电话,顺便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何天依嘴一撅:“我才不打给他,不告诉他有好吃的。” 真是孩子气! 何婉嘴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你这孩子。”然后将切好的东西移到洗菜池的另一边。 “让我来猜猜你今天做的是什么吃的。”何天依顺着气味凑近低头细细嗅了一遍,直起腰,轻声说,“香菜,葱,蒜,姜,芹菜,茄子,还有酱油腌着的肉,应该是……牛肉。”她依稀能分辨出牛肉与猪肉味的不同。 何婉不置可否,提醒她后面的桌子上还有东西。 何天依转过身,慢慢走了两步,微微低头:“是煮熟的红豆,还有砂糖和……米粉。”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米粉?” 何婉应得模棱两可:“也可以说是。” 何天依没有深入去追问到底是不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做。 只见她淡淡的蹙着眉头,神情专注,喃喃地说:“如果是红烧茄子,芹菜炒牛肉,那多出来的米粉和红豆……可以做什么?难道是做红豆饼?但是甜味挺浓的,不可能放那么多糖进去。”一阵烟味萦绕,她吸了吸鼻子,味道闻不真切,却知道有东西在锅里还煮着,她把注意力全放在摆放台的东西上,居然没有留意到。 何婉起锅盖,将锅里的东西端出来放在摆放台,热气滚滚上升。 浓热的气味冉冉四散,何天依轻吸鼻子,立即闻出了味道:“是南瓜。” 何婉毫不意外:“再猜猜它的用途。” 何天依眉头紧锁,心里计算着所有材料。先说肉类菜类,平时何婉炒茄子和肉片是不会香菜和芹菜一起放的,可是芹菜不会单炒,那就是芹菜炒肉片。哦,还有蒸熟的南瓜,南瓜配茄子?不可能。再有就是米粉、红豆和糖,应该是砂糖,这肯定是有关联的,可是做红豆饼的结论第一次就已经推翻了,那这些和肉片、芹菜、茄子、南瓜又能做出什么样的菜? 何婉见她半天不说话,玩味催促:“你猜不出来我可是要动手了。” “慢着。”似乎经何婉一激,她瞬间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她思索了下,悠悠地说,“只有红烧茄子才需要那么多的配菜,那么芹菜只能和肉片炒了。我们两个都不怎么喜欢吃南瓜,你却买了南瓜,这有点可疑。蒸熟的南瓜和煮熟的红豆、米粉、砂糖如果合在一起应该是做小吃或糕点之类的。” 她越说越明朗,顿了一下,突然眉头舒展,笑容在嘴边荡开:“红烧茄子,芹菜炒肉片,还有,红豆陷的南瓜饼!米粉不是普通的米粉,是糯米粉。因为有一次我们去看外婆,回来时经过上河桥头有一位阿姨在卖南瓜饼,当时我们买了两个,是红豆陷的,我一直说好吃,所以今天你做的就是红豆南瓜饼。”她笑容灿烂对着何婉,“妈,我说的对不对。” 何婉望着她脸上洋溢出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也被感染了,扬起嘴角:“对,你说对了,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红豆南瓜饼,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你。”她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说着动手将蒸熟的南瓜倒进空盆子,准备捣烂。 何天依往何婉身边移了两步,轻轻拥着她:“妈,你真是太好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何婉做什么都是以她为出发点,就像吃的东西,只要是她喜欢吃的,都会给她做,不会做的就买,买不到就学着做。那时她年纪小,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想要什么就说什么,何婉也毫无怨言,想尽办法满足她。后来她长大了,知道心疼何婉,不会随便说自己的喜好,但为时已晚,何婉早就对她了若指掌,哪怕她只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她都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什么!不仅投她所好,还为她做了更多的准备。 何婉欣慰万分地由她拥着,心中感慨不已,虽然她给不了唯一的女儿光明,但她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想尽办法让她变得乐观开朗,热爱生活,不让她因为失明而变得悲观厌世,郁郁寡欢。如今,她付出的所有一切都没有白费,她的宝贝女儿也没有令她失望。只要她的女儿过得幸福快乐,就足够了!想到此,她眼眶湿润了。 正文 第9章 “傻丫头。”何婉笑着说。 何天依俏皮地眨眨眼:“妈说的傻丫头肯定不是我,有我这么聪明的傻丫头吗?” 何婉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拿起圆头汤勺捣南瓜:“今天去庄家教的那个女孩觉得怎样了?” 何天依双手放开何婉,立在一旁,说到庄子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她学得挺认真的。子悦其实是个聪明的女孩,只要她认真学进步就很快。她之前一直换老师的原因是没有把心机放在学琴上面,学的时候三心二意,所以一直没什么进步。她是个孩子,又是个大小姐,总会使使性子,那些老师拿她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 何婉挑眉:“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这些?她不会让你为难吧?” “不会,倒是我时常开玩笑逗她。虽然我跟她相处加起来才几天,但她已经把我当成朋友,喜欢我都来不及,怎么会为难我?今天她哥哥在家里举办了聚会,她还拉着我去参加呢。”护她都来不及,谈何为难。 “你去参加她们家的聚会?没出什么意外吧?” 意外?何天依想到喝红酒那一段,立时眼角弯弯,喝错红酒算不算?可惜何婉总是三申五令滴酒不能沾,怕喝醉了出些不好的事情。除了小时候家里宴客,她贪新鲜喝过一点红酒,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都忘了酒是什么味道了。如果被何婉知道她喝过酒,不管是喝了一口还是一杯,必定会过分替她担忧。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始终会令何婉感到后怕。 何婉对于她在公众场合弹琴,犹如喝酒一样,甚至更甚。 她钢琴弹得出色,无论去到哪里奏上一曲都会好评如潮,所以何婉从来不让她参加任何公共场合的演奏,害怕她会因此名声大噪惹人注目。何婉说,当你有了名气就会有人请你参加各种节目演奏,你的生活自然不再平静,每走一步都会有人看着。如果是一个平常的人得到这种机会无疑是件好事,但对于你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却未必是好事,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既然上天给了你这种命运,我们就应该顺应,平静地过我们的日子。再者,万一你真的红了,难免会有居心不良的人侍机接近你的。别人对你了如指掌,你对别人一无所知,倘若出了事,可怎么好? 她虽然觉得何婉太过于杞人忧天,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世事难料,何婉既然会这么说也是有一定道理。 她两年前还在何婉现在工作的琴行教学生弹琴的时候,有一个地方节目组的人到琴行打算挑一个稍微有舞台演奏经验、琴艺超群的老师替他们节目组的一个节目做钢琴伴奏。本来已经选了有过在农场大规模演奏琴弹得又好的王老师,但是那个人出来的时候碰巧听见她在弹琴,琴声随意,曲调轻灵,即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欢喜,后来得知她看不见,更加欣喜若狂。 若是有一个盲眼的钢琴好手作为卖点,他们的节目就会更俱吸引力,关注度自然就会提高,他们的节目组说不定就会因此火了。 于是那个人当场毁约说要改签她,她当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后也当场拒绝了。但不管她如何婉言拒绝,那个人就是认定了她,不肯改变主意。之后何婉替她冷声推脱,带她脱离了那个人的视线,但那个人像个无赖般緾着跟过去。迫不得已,让同事帮忙阻拦他的时候,何婉跟她回了家。那个人不死心,往后每天都到琴行找她,逼于无奈,她只好暂时不去琴行。但是那个人仍然不肯罢休,竟然找到她家里去!于是她第一次听到一向温婉谦和的妈妈严声厉气地告诉那个人,她不但不会在舞台上演奏,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在舞台上演奏。那个人终于恢败地走了,并不再出现过。王老师最终也没有去成那个节目组伴奏。 何婉对于此事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仿佛……如临大敌,对,就是如临大敌。那几天何婉吃不好,睡不安。何婉担心类似的事情会再次发生,不希望她继续留在琴行授琴,宁愿让她给小区的教堂里的孩子弹弹琴,或教教邻居的孩子。 何婉除了不让她喝酒,不让她在公众场合弹琴,其它事情可以说对于她百依百顺。 对于何婉特别注重不让她做的事,她向来言听计从。因为无论何婉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何天依在这边忘我地追忆前尘,何婉那边早就忙得热火朝天了。 早前何婉没听到她回答,转过脸见她面带笑容,过一阵又见她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便也没有打断她。自顾自地把南瓜、糯米粉、砂糖和成团,和成了南瓜面团,再掐分出一小团,搓圆捏扁,加一小勺红豆在中间,收口…… 何婉已经收最后一个南瓜饼的口子了,何天依才如梦初醒!想到自己还在不知所为的干站着,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这情形滑稽相当。 她自我嘲弄了一下,而后颇不好意思的喊了声:“妈?” 何婉随意地瞟了她一眼,笑笑:“那么快就神游回来了,我的南瓜饼还没做完呢。” 何天依也笑:“那是你的速度太慢了。”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何婉把沾有红豆残渣的小盒子叠进空盆子里。 “我在想……你猜不出来我在想什么。”这要是告诉你还得了。 何婉:“……”。 母女俩分工合作,何天依十分熟练地洗涮刚刚用过的餐具,何婉则在一旁煎南瓜饼。何天依说下次再做南瓜饼她一定不会就手旁观,于是何婉便传授她做南瓜饼的心得。 一翻忙碌之后,终于大功告成。 饭桌上热气腾升,两菜一点心,色香味俱全。 何天依盛了好了两碗饭,度着细步小心地端放在桌边,坐下来头朝前倾,眯着眼睛吸气:“好香啊,光闻这味道就知道卖相不是一般的好。妈你干脆别弹琴了,改行做厨师得了,无论在哪个饭店那里的生意肯定火。” 坐在对面的何婉好笑道:“我要是在外面做了厨师,谁来给你做吃的?” 何天依语塞,她才舍不得妈妈去给别人做菜呢。 何婉用筷子敲了两下南瓜饼的盘子:“这是南瓜饼。”接着又敲了两下红烧茄子的盘子,“这是红烧茄子。”又是两下“当当”,“这是芹菜炒肉片,先试试南瓜饼做得怎么样吧。” 何天依听声辨位,却没有动作,双手搭在桌上,眼睛闪亮:“我要想给爸给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做了南瓜饼,让他嘴馋一下。” 何婉的夹着南瓜饼的手有一瞬顿在半空中。 何天依欢快地掏出手机,摸索着开了锁,熟练地按了一串号码,拿起来放在耳边。 手机很快接通了,响了四下,那边有人接听了:“喂,是依依吗?” “是我,爸。你在忙什么?吃饭没有?” “哦,爸在赶一个项目策划,忙完就可以吃饭了。” “爸你什么时候不忙?我和妈妈都快三个月没见过你了。上次我打电话给你你就说要回家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幽怨的语气。 “依依对不起,爸这段时间确实是忙,等忙完了这段时间,爸就回家。爸实在是走不开啊。”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忙,何天依别无他法,只得叮嘱他注意身体。 “我会的,你们在家也一样。你和妈妈还好吧?” “我和妈妈都很好,刚刚准备吃饭,今天妈妈还做了红豆南瓜饼呢,虽然是第一次做,不过闻着可香了,如果你想吃等你回家让妈妈做给你吃。” “好,等我忙完我会尽快回家,尝尝你妈妈的新手艺。” “爸你说话要算数,忙完了尽快回来。” “爸知道了。” “你跟妈妈说几句吧。”何天依把电话递给何婉,“妈,你跟爸聊几句。” 何婉看着神情快意的女儿眼眸闪亮,伸手接过电话。 何天依嘴唇抿成一条向上弯曲的线,侧耳倾听。 只听见何婉轻声说道:“建浩,最近挺忙的吧……那你要多注意身体……我会的……不用担心我和依依,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好的,再见……” 何天依不满的撅嘴:“妈,你怎么不和爸多聊几句,每次都像例行公事一样一问一答,没几句就挂了。你们是夫妻,说的话还不如我说的多,真想不明白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含蓄。” 何婉有些好笑:“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如果还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甜言蜜语说个不停那不成了老不正经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该说的十几年前就说完了。” 何天依囧了囧,她没叫他们说甜言蜜语,只是希望他们能多说几句话而已!还有,什么叫做该说的十几年前就说完了?脑筋急转了下弯,她双眼盛满光彩,忽然笑意连连:“我记得有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爸妈的相处之道也行才是最真实的。她拈了一个南瓜饼,咬了一口,“真好吃,可以摆个摊了。” 何婉也夹起南瓜饼咬了一口,甜在嘴里,苦在心上。 女儿六岁的时候还没有失明,那时她们一家过着很平凡却很快乐的生活,但因为一次偶尔,她和女儿意外发现了丈夫婚外情。女儿在刺激之下冲出马路被一辆失控的车子撞成重伤,从此以后女儿就失明了,同时也遗忘了当天的全部记忆。之后,她与丈夫悄然离婚,还补偿了她30万,她受之无愧,这是他们欠她和女儿的,尽管女儿对此一无所知。 为了让女儿的心里健康,他们告诉女儿她的失明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的,女儿对此没有一丝怀疑。两年后女儿大致已经走出失明的阴影,他们寻了个前夫因为工作关系在搬到工作的地方去住的借口让前夫搬了出去,只是每隔几个月回来一次。 前夫离开何家的当年就与他的情人结婚了,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女儿真相的,她只希望女儿活得开心快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给女儿铺起一条阳光大道,不管她有多么无知,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够了。 正文 第10章 何天依洗好澡,将换洗衣服放进盆子,放好水,到浴室门口的角落搬了张小小的四角凳折回来放在盆子旁边,然后坐下,仔仔细细地搓着衣服,搓好后又清洗。清洗好后把凳子放回原位,端到院子里晾衣服。 她的动作虽然缓慢,而且有时候会磕磕碰碰,但不妨碍她把事情做好。 晾好衣服,她甩甩双手,抬头仰视。虽然眼里空无一物,她却能感受到月光洒在她微露笑意的脸上。 她们住的是一幢旧式的两层小楼房,她住在二楼,妈妈住在一楼。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外婆还在,那时她们都住二楼,但是几年前外婆去世了,没有多久何婉便搬到了一楼去了。 许多年前,何婉和外婆教她自立、自强、自信开始,她就学着做各种各样的事。她终于能够在家里行动自如,穿洗自理,饭前洗碗盛饭,吃饭自己夹菜,渴了自己倒水,甚至帮别人倒水,偶尔帮手摘菜,当然,偶尔也炒炒菜…… 其实一个看不见的人并不需要时时刻刻依仗他人,除了出门在外,若不是存在着危险性的事情,在家里基本都可以自理,当然,得要这个人不因为此遭遇一撅不振。 洗漱后进和何婉道了晚安,便爬上楼趴在自己的那张柔软的大床。 趴了会儿她坐起来,伸手在床头的梳妆台摸到那台听了好几年的收音机,按了开关,将频道转到每晚收听的电台,才九点多钟,节目还没开始。她又转换了几个电台,最后停在一个放音乐的电台。 放在梳妆台的的手机震动着响了起来,她把收音机放回原位,拿起了手机,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天依,是我,睡了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温软动听。 何天依随意地靠在床头,开心不已:“温心?我就猜到是你,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会打电话来了!” 温心假装埋怨地道:“我不打给你也不见你打给我。” “你现在是去工作,我不是怕打过去会影响你嘛!所以只好等你打过来给我了,不过主要是:打长途很贵的。”何天依如是的说。 温心:“……” “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小龙女或者出海游航的王子?” 温心笑:“如果我不是去拍外景而是跳进你的童话故事,别说只是遇到王子,说不定我已经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说何天依的童话故事是事出有因,因为她经常在谈话间不经意提到王子、公主、幸福美满的生活。很显然是听多了,可能也当真了,温心常调侃她得了童话病。还有一句话温心没有说,那就是不知道是为了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你终于也中了童话毒了!”何天依呵呵地笑,“不过听你的语气好像是遇到了要私定终身呢,你可不能这么做,再怎么也要带回来让我帮你鉴定鉴定,你那么柔情似水的人是最好骗的,万一遇到的是披着羊皮的狼也好及时脱离狼爪。” 明明是那么善意的一句话,怎么听着那么恶趣味呢。 “放心,如果真的遇到了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到时候我还会举行一场人人羡慕的盛世婚礼,让你知道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人。到时候你可别羡慕嫉妒恨就好……” 两人又天南地北聊了好一会儿,何天依想到温心是去海边拍外景的,问起她在在海边的情况。 温心忆起大海风光,胸中热血翻涌,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替大海卖起广告:“漂亮!一到海边放眼过去就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海,还有随时向海边翻滚的大浪,柔软的沙滩,偶尔从头上飞过的海鸥……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到了海边你会忍不住对着大海大声呼喊,沿着沙滩奔跑,洒上几把沙子,捡贝壳,或者跑到水里打水花。很多人在海边打水花嬉戏,还有很多人在沙滩上互相追逐玩耍,也有人在海边牵手散步……说起来又让我忍不住心生荡漾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可以陪我一去看看。” 何天依满脸羡慕之色,脑海里天马行空地幻想着站在蓝蓝的大海边,张开双臂迎风而立,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然后闭上双眼静静感受大海的气息,听听大海的声音…… “……天依?天依?你有在听吗?”温心得不到响应,唤了她几声。 耳边连连传来温心呼喊声,何天依才如梦初醒:“哦,我在听,我在听着呢。” 温心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不,不是。”何天依连忙道,“都怪大海太美丽太有诱惑力了,让我听得都入迷了,恨不得能飞身到海边一睹它的风采!” “原来是这样。”温心松了口气,“你忘了,我是你的第二双眼,我看到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我说过,我看到的所有美好事物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在海边,不等于你在海边?” 何天依和温心相识在三年前的一个入夜时分。 那天她家里做了一些好吃的,她连夜送去教堂,回来经过一个供人憩息的小凉亭,听见那里传出细微的哭泣声。她侧耳细听,是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走过去:“你怎么了?” 哭声嘎然静止,哭声的主人可能想到会有人听到,但想不到有人会不识抬举过来问她怎么了。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哭泣过后的抽泣声。 没等到任何回答,何天依又说话了:“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我以前不开心也会一个人偷偷哭泣,但是后来我觉得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保证不会说出去,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呢。” 依然只有渐渐平息的抽泣声。 看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了!何天依暗自叹了口气,准备道别离开时就听到一个低哑娇柔的嗓音说:“他们不让我上大学,你能帮得到我吗?” 何天依有点诧异,因为她的突然开口和问题,想了下便移步走近她一些:“他们是你父母吗?为什么不让你上大学?” 女孩沉寂了几秒,然后悠悠道出了事情原委。 她高考报考的是艺术学院,父母跟她说,如果考不上,不管什么大学都不让她上了。为了上大学,就读她喜爱的艺术学院,她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复习,看资料,备战高考。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收到了来自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父母却反悔了,说要在市区买个房子,负担不起她的学费,让她别念了,反正高中和大学也没多大区别,上大学也只是浪费时间。她说她可以自己做家教找兼职自己交学费,不要家里一分钱。父母又有了新的理由,家里要储蓄买房子的钱,开支不够,让她工作补贴家用。她和家里展开了一场抗战斗争,最终她以失败告终,去了一家影楼做化妆助理学习化妆。今天在影楼受了委屈,让她越发期盼可以到艺术学院念书。回到家和父母重提了上大学的事,结果跟他们吵了一架,她就跑了出来。 “说起来你比我幸运多了,我连小学都没上过呢!” 女孩愕然望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何天依笑笑:“但我可不是文盲哦,而且我还有一份喜爱的工作,就是在琴行里教别人弹钢琴。我刚开始学钢琴的时候也气馁过,放弃过,觉得世界上最艰难的事就是学钢琴。幸亏后来我坚持下来了,发现弹钢琴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对它越来越喜欢,琴也弹得越来越好。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放弃吗?” 女孩摇摇头,听不到声音其实何天依也不需要她回答:“因为妈妈跟我说,改变不了事实,为何不试着去喜欢呢?我一想也是,除了弹钢琴我还能做什么?似乎没什么可选择的,于是我就学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既然你自己改变不了事实,为什么不尝试去做一些能让你开心的事?说不定有一天等你有了成就忘记初衷的时候,你会感激当时让你选择做这件事的人!” 女孩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何天依站起来:“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走出凉亭。 “你为什么没有去念书?”女孩的声音蓦地响起。 何天依顿住脚步侧着头答:“因为我看不见。” 女孩错愕地睁大眼睛,借着淡淡的月色注视着前面悠然而立的身影,依稀能看出她的浅黄色上衣和牛仔长裙,月光柔柔地倾洒在她身上,她的长发垂直散开覆在后肩,看不清的她表情,却能隐隐看出她的豁然之姿。 “你叫什么名字?” 何天依回头对着她:“何天依。” “我叫温心。”温心说着走到她面前,“如果你愿意,我们做个朋友吧,我保证我们会是成为最好的朋友。” 她们果真成了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温心时时会把见到的东西告诉她,让她感同身受。 现在温心已是影楼的首席化妆师了,而温心家到究竟也没有在市里买成房子,钱都被她爸妈挥霍一空了。 何天依感动不已:“温心,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温心声音甜柔:“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你好是最应该的,如果你说谢谢就是把我当别人了。” “你总是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能认识你也不枉我上辈子只做了回头这件事。”何天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认识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不知道要少多少乐趣呢,真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这是真心真意的谢谢,因为是你让我感到快乐的源泉。 如果两人再这么谢下去估计会谢到天亮,何天依话锋一转:“你要谢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礼不用太重。等你回来请我吃一顿好的,再陪我到处逛逛就可以了。” 温心:“……”对这突如其来的敲诈欲哭无泪,“我怎么觉得我一开始就被你哄上贼船了呢?” 何天依贼贼地笑:“船已经开了,你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我以后要多提防你才行,最好的朋友有时也不能心不设防。” 何天依眨眨眼:“最好你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我,因为说不定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目的。” “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咱们绝交吧。” 好一会儿也不见何天依说话,温心敛起嘴边笑容。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明明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 只听何天依从未有过的严肃开口道:“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咱们绝交吧。” 温心神色一紧,心跳狂乱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天依,怎么啦?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