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前记
前记……二十一尘世…… 现代,T市西郊一座两层小楼内,南宁懒散的趴在卧室窗台上向下望去,古装男子墨发轻轻绾起,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已经驻留了将近两个小时。南宁眼睛漆黑不知在想些什么,一阵大雪纷飞模糊了视线,再次恢复清明时,哪还有那树下身影。 电脑里自动放着董贞的《问剑》,香炉里散着飘渺的细烟,一切安静得有些微妙,只听得南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接着是嗒嗒的下楼声,将自己裹了好几层,像是个毛茸茸的球一般。 南宁关上店门,有些发冷地跺了几下脚,怀里抱着本书,脚步匆匆又很有节奏感,熟练地拐到人迹罕至的巷子,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再左转,走上一百零七步,猛跨出一步,展现在眼前的俨然是一座宽阔的墓园,正是郊外的墓地。 淡淡的花香指引着她,到达一块开满紫荆花的墓碑前,虽是冬日,但这花开得极是旺盛,浅紫色的花朵贴附在墓碑上,盖住了碑文,若是普通人看见了必定会暗道一声见鬼,但她却见怪不怪。 这是她的职业,她养活自己的唯一依靠,有什么可奇怪的。 手缓缓松开,露出怀中的书,书皮上的蓝色妖姬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书中挣脱出来,书就那样浮在虚空之中,咒文从口中轻轻吐出,书页哗哗作响,柔和的光芒将她笼罩,须臾之间,人已消失。 一道身影从墓碑后走出,信手捏住一朵紫荆花,面色有些苍白,徒步一抖昏倒在地上,墨发散了一地。 忆境中的南宁正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平静地伸出手指在空中一划,瞬时有柔光出现,慢步向光源处走去,再一亮,便是一片紫色的花海,某棵树下,白衣翩翩的女子正在等待着她。 长长的青丝绾成妇人鬓,只插了一朵小小的绢花,南宁很是眼尖,看出她裙摆满是烧灼的痕迹,即使隐藏得那么好。 “秦小姐,你终于来了。”她朝南宁轻轻一笑。 她同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脸上是一贯的公式化笑容:“您是想找回什么记忆呢?还是,想拿去什么记忆?” 她握着纸伞的手紧了紧,眼神含糊迷离,话是有些语无伦次:“我好像要找个什么人,很重要很重要,还有就是一团火很大,烧得我好痛,他就在外面看着我,可是不救我,我真的好痛。” 虽是有些激动的话,她说出来就好像一汪水,没有波澜。 “那,他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翎君,”她刚说出一个名字,就自己否定掉:“是,珩,宫珩。” “那好,汝忆回梦中,汝忆梦中回……”轻启微风,流畅的咒语倾吐而出。 “不!不是!我想让你,好好照顾他,一定要……阿南……”大风起,女子被花海淹没,声音也随之消逝,南宁听到她说阿南,身形一顿,有冷汗从额间冒出,怎么会?巧合吧。 从忆境退出,雪花落在她身上,轻吐了一口寒气,刚想起步走开,就觉得不对劲儿,低头一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目瞪了半晌,无奈扶额,掏出手机,拨号…… 不过少时,一辆纯白色的福克斯停在南宁的店面前面,驾驶座的门“咔”的一声打开,戴着眼镜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女子无奈的看着车里躺着的古装男子,再瞅瞅副驾驶上的南宁,道:“南宁,我直接把他送警察局就是了,干嘛还送到你店里?”嘴里说着,一边绕过去给南宁开车门,和南宁一起把他从车上抬下来,两人踉踉跄跄的把男子抬到一楼的临时客房里去。 南宁让她在屋里看着他自己上楼去拿医药箱。 女子摸着下巴,推了推眼镜框,仔细看着男子。 男子面色苍白,相貌姣好,她是有花痴症,但是,这一身古衣,还有这长发,莫非是cos爱好者? 数分钟过去…… “真是麻烦你了,七七。”南宁把体温计从他嘴里拿出来,看了看没有问题。 “还这么客气干嘛,只是这个人,有古怪哦,要不然还是把他送到警察局好了。”被唤作七七的女子全名琴霜七,是南宁的专属闺蜜,她盯着他古怪的服装打扮,疑从心生提醒她。 “没关系啦,对了,今天不是晓阮的家长会吗?你怎么有空?”南宁看了一下日历,看到上面圈的大大的“家长会”三个字。 “哎呀!完蛋了!我忘了!琴晓阮那小子一定会骂死我的,我先走了……”琴霜七匆匆下楼,嘴里嘟囔着“完蛋了,完蛋了”,带动着门口的风铃一阵响动。 她又将被子往他身上裹了裹,走出去。他原本紧闭的眼睛颤了颤,落下一滴泪来。 南宁瞧着快到饭点儿了,打开QQ音乐,正放着《青衫隐》,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手拿着托盘盛着两碗粥和一碟小菜,走进男子住的客房,他散着发倚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放空。 “你既然醒了,就喝些粥吧,暖暖身子吧。”南宁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转身欲走,又转过头,看他没有动筷,还一副怏怏的样子,以为是在雪地里冻得发烧了,用额头触了触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倒是弄得南宁有些奇怪,看他脸色通红,又想起自己刚才亲昵的动作,脸颊也飘了红,诺诺道:“抱歉,刚才是我失礼了,呃,你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了。” 男子瞥了瞥饭菜,又瞥了瞥她,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南宁默默扶额,一口粥一口菜喂着。 所以,她是捡了个什么宝回来啊。 “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南宁收拾好碗筷拿了纸笔坐在床边,询问着。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南宁将纸笔递给他,“既然开不了口,就写一下吧。” 看着他有些奇怪的握笔姿势,又接过纸,虽然笔韵有些怪,但笔迹却很锋锐,工整的“宫雪”二字跃然纸上。 “宫雪,宫,倒真没听说过这个姓。对了,我姓秦,秦南宁。”南宁笑了笑,又继续道,“你,不会是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吧?” 宫雪坚定地点了点头。南宁不禁有些后悔把他带到家来,心里想着要不要真依琴霜七所说把他送到警察局,但看到他茫然无辜的眼神后却有些心软了。 “算了算了,就留在我店里吧,和我做个伴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想起来了。”关了门出来,又把那张纸掏出来看了看,猛然惊觉,那写字的姿势和动作和师父如出一辙,分明是惯用毛笔写字的姿势,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会用圆珠笔…… 那么…… 又去了墓地好几趟,紫荆花墓就那样消失了,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似的,南宁无所事事地将魂书翻了一遍又一遍,一点痕迹也没有,那委托给她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还有宫雪。 “嗯,这个放这里,那个放在第二架第二排第三本后面……”南宁指挥着宫雪摆放着书目,自己又拿着鸡毛掸子弹着书架上头的灰尘,阳光透过落地窗穿过纷纷扬扬的灰尘洒在南宁身上。 宫雪抱着书看着她发怔,眼睛里流着异样的光芒。 忽然一阵风朝着南宁吹来,怀里的几本书被吹得哗哗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揉了几下,半闭着眼要去关窗户,手还没触到窗子,就怔的停下来,那窗户……分明就是关着的!那,风又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南宁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砰!”宫雪怀里的书尽数砸在地上。 “阿宁!”声音有些喑哑,却满腹深情,只可惜那人却再也听不到。 戏剧的序幕已经打开,演员们也该就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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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始之来 二见没见着
周黎惊讶道:“你不是叫童昕吗?”
童昕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都涨红了,“那是我的艺名,我原名叫童鑫鑫。”
陆淼淼先是瞪大了眼睛,天哪!真的是那个当年家喻户晓的童星哎!“嘿嘿,那我们很有缘哎,我叫陆淼淼,三个水的那个淼。”她的话缓解了童昕的尴尬,童昕朝她一笑。她基本不说自己的原名,一个是因为她是演员,还有一个是她确实不太心悦这个原名,写起来太麻烦了。
“我哥叫陆森,三个木的那个森。”陆淼淼又补了一句。听得童昕眼睛都亮了,天哪!不费吹灰之力知道男神的名字,赞!
是的,童昕已经把眼前这位长得又帅,做面又好吃的人封为自己的男神,绝对第一。
陆森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你不回家吗?我们要关门了。”
童昕点头,“回的回的。”她转头就要往外走,差点撞到身后的人,来人看到她就大呼,“我的小祖宗,这都几点了还在外晃悠,还不接我电话。”
童昕扁扁嘴,“我发短信了啊!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来人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走啦!回家!”
童昕跟他们道别,“我先走啦!下次还来吃面,拜拜!”她身上洋溢的热情很容易感染别人,连带着听的人心情都很好。
童昕被人领走了,店里的三个人拾掇拾掇就把店门关了。他们租的两间房就在不远处,陆淼淼和周黎住一起,陆森就住她们隔壁。每天上完晚自修,两人就来店里找陆森,然后准备结束营业,三个人一起回去。
进门前,陆森照例跟她们说了一句“早点睡”。回到自己的房间,陆森跟往常一样打开电视,和店里的是同一个频道,《太平公主》还没播完,陆森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当年的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啊!”
来接童昕的是她的经纪人张穗,也是她一个堂姐的朋友,操的就是姐姐的心。一路上她就一直碎碎念,童昕都没搭话,等到张穗终于感觉到一直是自己在说之后,她板起了一张脸,“鑫鑫,问你话呢?”
而童昕自出来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姐,我决定要追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张穗下意识反问:“谁?”
“就刚才店里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
张穗没注意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妮子想恋爱了,“你才刚成年啊亲。”
“那不是挺好,又没早恋。”
“可是你还是要继续拍戏的,作为一个演员,太早恋爱可不是件好事。”
“我又不是冲着红去的,演戏只是我的爱好,但不是我的全部。”
张穗打量了她良久,似乎不太确定这样深沉的话是从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唉!这一转眼你就长大了,都到了恋爱的年纪了。”她看着她从奶娃娃长到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样子,感觉自己都要老了。
“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会不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冷静下来之后,童昕的理智回来了。仔细想想,陆淼淼都读大学了,她的哥哥年纪应该不小了,万一真的已经结婚生子了,那她也太惨了吧?第一次心动,不会就要无疾而终了吧?
“这些你都不知道就要追人家了啊?”张穗汗:“等等,你今天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人?”
“对啊!”
张穗看着她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睛,有点无奈,“你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怎么会?我的感觉不会错的。”要知道,今天以前,她心动的对象只有吃的,帅哥在她眼里,也只是长得好看一点的人而已,和美女没有区别,一样是值得欣赏的美人,但仅仅只是欣赏而已。
张穗没话说了,也只能嘱咐她不要冲动,“要确定他未婚单身,OK?还有你最近要准备艺考,还是先收收心好好准备吧!”
童昕满口答应,“姐我知道的,考上中戏也是我的一大目标啊!”只不过几分钟前,第一位被让给了追男神这个目标。
童昕也有点意外自己的坚定,就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又一大意义,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是劲。
等到童昕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再到面馆里的时候,考试已经结束,她自我感觉不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张穗也暂时给她放了一个假,不过还是嘱咐她早点回家。
大白天走那条巷子,童昕已经不怕了。到了店里的时候,果然如陆淼淼上次所说,位置都没带空的。童昕站在门口,有点忧伤,好在她运气好,有个位置上的两个人吃完走了,童昕马上冲过去,而且这个位置离厨房近,明知道看不到陆森,她还是很高兴。
在店里的是上次那个男生,他问童昕要什么,童昕点了和上次一样的。她的样子和几年前相比长开了不少,而且这几年她专心念书,都没有再接新的作品,所以确实很多人都没认出她。小哥不疑有他,除了感叹一下这个女生的重口味加大食量。
里头的陆森听到这要求,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几个礼拜前,也有同样的要求,而点的人是那个孩子。陆森往外站了一点,透过门缝看到了坐得不远的童昕,不由得笑了笑,果然是这孩子。
等到面端上来的时候,童昕吓了一跳,“今天的分量有点多啊!”
“我也觉得。”小哥好奇道:“大概是陆大哥心情好吧!”毕竟他表示看不懂陆森这个人。
“哦,对了,我想问你一下,那个陆大哥有没有女朋友啊?”童昕问得直接,反正这位小哥不认识她,问他比问陆淼淼要问的出口。
小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又是一个拜倒在我们老板工装裤下的女生啊!”
“恩?他很受女生欢迎吗?”
小哥努努嘴,示意她看看店里,童昕本来还没发现,这么一看就懂了,店里大多数都是年纪轻轻的女生,看样子像是附近大学的。
“这年头女生是不是都好这一口?”帅大叔怎么这么受欢迎?美少年不要了吗?他也没想要得到童昕的回答,就走开了,因为店里确实很忙,除了他一个点菜端菜的,就只剩一个送外卖的了。
童昕一边吃面一边郁闷,好多情敌啊!而且她在别人眼里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她知道的,她身上远没有成熟女人的风情。
童昕有点吃撑了,本来想再在店里赖一会儿,可是占着位子又不大人道,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问到就背起书包出去了。
第一章:初始之来 (一)巧入十三尘世中 自道原是故人来
南宁整个人身体僵硬着,躺在雕花香檀的大床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沾湿了香蚕丝的枕巾,一只手掀起被角,另一只手搭在她脉搏上,良久,南宁的手微微动了动,再后来,没了动静。 南宁紧紧拧着眉头,似是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然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是一种什么痛。 只觉得像是叫人把骨头拆开来又安上似的,痛到了麻木,又像是一盆滚油泼下来,浑身都是火辣辣的,像是漂在水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停下来的支撑点。 南宁挣扎着想睁开眼,却是徒劳,恍惚中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模模糊糊,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糊糊涂涂又霎时清醒过来,恰好逢到每一丝痛楚都藏了起来,只能感觉到大脑的思考。 说不清楚是对宫雪有什么感觉,只是,真的很怀疑他,一切都太巧合了,突然出现又离奇消失的墓地女子,晕倒在墓前的宫雪,撒谎称不记得自己的家,故意让自己收留他。 所有的事情零落在一起,像是一根无形的线将一切串连在一起,真相近在眼前,可又忽而模糊不堪。 南宁只觉得耳边响起一阵阵呼喊,她悠悠转醒。怔了许久才回归元神,看清了那个一直呼喊自己的人。 那人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百合鬓簪了对儿流苏,穿着桃粉色的襦裙,长得清秀可爱,睁大着水灵灵的眼睛站在床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见她醒来,嘴里就嘟嘟囔囔道:“公子说的没错,只要一直喊着,姑娘就会醒了,这是真的。” 南宁怔了半天,缓缓坐起身看看周围,自己身在雕花香檀的床上,右手按在床帮上,床上垂着纱幔,床边案桌上的香炉里烟丝渺渺,有一道屏风将床隐于房门视线之后,纸窗、雕花木门,一切都是古色古香原装的古式家具装修,没有摄像机,没有任何的现代化设备,甚至连个近代的电灯泡都没有。所以,这是,穿越? 穿越?!太可笑了吧! 她十六年的岁月中一共买了三百九十二张各种彩票,别说大奖了,甚至连个安慰奖都没中过,她会得到穿越这种走大运的中奖机会?骗谁?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宫雪吗?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一定是这样的! 南宁挣扎着就要下床,一动全身就都痛了起来,“砰”的又摔回了床上,南宁拧着眉低声咒骂。 “姑娘千万别乱动啊,公子说伤到了筋骨要好好休息。”那小丫头慌忙的拦住她。 “好,我不乱动,”南宁闭上眼,咬咬牙道,“你先出去。” “可是,公子说……” “我管你什么公子!你,出去!出去!” “诺。”小丫头被吓得低着头赶忙跑出去,倒还没忘了把门带上。 南宁粗喘着气慢慢顺着床头躺下,双手紧紧攥住被褥,头脑渐渐平静下来,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人,这件事的缘由,似乎有些眉目了。 第二天,阳光刚刚透过薄薄的窗纸射在南宁的满是睡意的脸颊上,她就被无情地弄醒了。 女孩子端着汤药,站在南宁床前,面色冷淡。 南宁睡眼朦胧的盯着她,被她眼睛里的淡意慢慢催醒过来,南宁这才看清她的长相,顿了顿。 再来照顾南宁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与昨日的女孩子两人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一个冷淡,一个活泼。 “姑娘,请喝药。”她的语气也十分淡。 “你叫什么名字?昨天那个女孩是你姐妹吗?”南宁接过碗,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有些反胃。 “回姑娘,婢子名小锦,小桃是婢子的妹妹,昨日冒犯姑娘真是该死。”她说着便要跪下。南宁吓得没把碗摔掉,伸出手扶她,“别别,昨天是我心情不好,对着你妹妹发火,真是对不起。” “姑娘言重了。”小锦站起,立在床边,见南宁迟迟不动碗里的药,道,“姑娘,药凉了就不好了。” “呃,可不可以不喝?”南宁一脸苦瓜样。天知道,她最讨厌喝药了,西药就算了,还是这黑乎乎的中药,真是让人接受不了啊。 “公子说这药必须要喝,而且还要再喝上至少半个月。”小锦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半个月!南宁翻了翻白眼,乖乖喝了两口,突然想到什么,差一点把药吐了出来,顿了顿,又苦着脸咽下去,“对了,你有没有见到,呃,我的耳坠还有一本书,封面画着蓝色妖姬花,那对我很重要。” “耳坠和书……”小锦低头想了想,“好像是有,不过在公子那里。” “那你们公子呢?”南宁语气有些焦急。 “公子外出,恐怕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买糕的!”南宁白眼又一翻,差点没昏过去,那些可都是她的身家性命啊!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把汤药猛一灌,苦涩的药汁顺着食管顺畅的灌进胃中,南宁眼角泛起苦苦的泪花。还好小锦伶俐,提前准备好了蜜饯,她捞起一块填到嘴里,才好受了一些。 半个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南宁时常拉着小桃说话,至于为什么不是小锦,是因为从小锦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 旁敲侧击中南宁才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叫做南苧国,处于东陆的南部,北面是云殇国,西北是漠北国,周围也有一些零散的小国,但是三国鼎立的局面可以维持数百年,这倒是让南宁很惊讶。 云殇人大都修习巫术,信奉月女神;南苧只有皇室和君玄观的诸多弟子修习巫术,信奉日女神;漠北修习巫术的人寥寥无几,但也因为夜女神的庇佑而可以与其他二国对抗。正是因为这神明护佑三国鼎立的局面才没被打破。 但是,最近几年云殇和南苧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也不知现在这样的局面会不会被打破。 最让南宁在意的是南苧国的太子就叫宫雪,从年龄上来推算,太子宫雪也就只有十九,而那人怎么看起来也有二十多岁,莫非是长得太早熟? “唉,算了,不想了。”又是一个晴日头,南宁身上的伤也全好了,连一点疤都没留,虽然她也很奇怪自己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但总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好归于沉默,认为是穿越时落地不好,摔此一身伤。南宁像前几日一样将手帕往脸上一搭,昏昏欲睡。 “小锦,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南宫宁雪一袭紫衫,少许头发用一根雪蚕丝布帛束在脑后,有几分儒雅,朝着南宁所在的小院走去,小锦和衣蓝在后面跟着。 “服了公子的方子,姑娘现在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有些懒。”小锦恭恭敬敬的回答。 “哦。” “咦?”刚进院子,就看到南宁躺在那树下的美人椅上睡着了,帕子搭在脸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头发随意的散着。一时有些玩儿性,南宫宁雪轻步走近,隔着帕子碰了碰她的脸,南宁一动,手软软的打在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嘴里低喃。南宫宁雪没有听清楚,微微倾身贴近。 “别玩儿了,七七,唔,宫雪?”南宁轻扯帕子露出眼来,朦朦胧胧看见南宫宁雪贴近的脸,还以为见到了宫雪,她还在店里,又闭上眼,喃喃道,“宫雪你什么时候也跟七七学坏了,打扰我睡觉,真是……啊!不对!”南宁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头直接撞在了还没躲开的南宫宁雪的肩膀上,反作用力地往后面仰去,南宫宁雪猛地伸手捞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南宁站起身,弯腰道歉,微微低眉不落人注意的仔细看看南宫宁雪,心里默默道:确实和宫雪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宫雪好像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呃,温文尔雅的笑容,总是露着呆萌的表情,做事也是稀里糊涂,“请问公子贵姓?” “在下免贵姓南宫,名宁雪。”他十分知礼地后退一步,与南宁保持距离。 “南宫宁雪?”南宁脑子一卡,不是宫雪?如果去“南宁”二字的话,不就是“宫雪”了,再说,化名这种事很常见吧,应该吧……南宁心里也不确定,毕竟那只是小说中经常这样写,若是按照古时传统,改姓氏也只有某些特殊情况之下才不得已做出的事,耶?不对,都说了是化名啊,干嘛想那么远?恩恩,南宫宁雪还有待考察。 “公子,打扰了,午膳已经备好,不知公子是在偏厅用膳,还是在正厅?”小锦恭敬问道。 “不知秦姑娘何意?”南宫宁雪率先问南宁。 “就在正厅好了,”南宁笑笑,问小锦,“不知道今日有没有琉璃珠玑?” “自然是有的。” “琉璃珠玑?”南宫宁雪也是好奇地一挑眉,他倒是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道菜。 “公子看到后就知道了。”南宁稍稍有些得意地说道。 果然,让南宫宁雪吃惊的不止这一道菜。
第一章:初始之来 (二)夜探假石后密室 古华苑中取魂来
琉璃珠玑、红豆膳粥、陈皮牛肉、琵琶大虾、五香仔鸽、高汤水饺、辣子鸡、酸辣黄瓜等菜摆满正厅桌案。小锦一一为南宫宁雪介绍。 南宫宁雪看向南宁的眼神又有些不同,撩袍落座,他淡淡笑道:“没想到秦姑娘还精通厨艺,这些菜式怕是就连滦城如意楼的大师傅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南宁一笑,心里不自觉得有些得意,她自小便喜欢吃各种吃食,但又不能下馆子一一吃到,只好自学厨艺了。南宫府的伙食是不错,但毕竟还是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只好自己闲来无事到厨房里做菜,但是府上的厨子倒也很厉害,不过看过几次就可以做出来了。最重要的还是,南宫宁雪很有钱,有很多在这里货缺的材料都能够买得到,真心土豪啊。她在心里吐槽一遍。 小锦为南宁和南宫宁雪一一布菜,南宁微微一顿,刚来这里的几日,小锦不许她下床,连吃饭也是布好在床上吃,南宫府的厨子也不知道在菜里放了什么料,吃起来的味道总让南宁觉得怪怪的。 再几天南宁总算能到偏厅里吃饭,小锦还是如影随形的跟在身边,还是给她布菜,绝不让她自己动筷夹桌上的菜,只能默默吃自己碟子里布好的菜,南宁争取了好几回,小锦才同意只待在她身旁,让她自己夹菜,才多长时间啊,她家公子一回来,就又开始这样了。 无奈,南宁只好认认真真的吃自己碟子里的菜。 南宫宁雪似乎很注重食不言这一条,南宁想插几句话,又被硬生生的吞下去了。 午膳过后,南宁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和南宫宁雪提耳坠和书的事了,再拐回去,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叹了口气,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听到树后面有说话的声音,正是南宫宁雪和衣蓝。 南宁兴冲冲地跑过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因为他们正在谈论自己,猫着步子靠近,竖起耳朵听,听完却惑从心生,轻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径直进了屋子,关上门,躺在床上,瞪着床幔,泄了气,自言自语道:“要不然,晚上去瞧瞧?” 入夜,南宁像往常一样吹熄了灯火,摸着黑用宽绸带将宽袖口绑在手腕上,不然,行动起来会是很不方便。回想着白日里他们说的地方,潜进东苑的小花园中,拐了好几道弯,才看见一座假山,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颗小小的珠子,往某个小孔中胡乱一按,脚下传来“咔咔”的噪音。 南宁往下一看,假山下面是个五十公分左右的正方形的洞,青石板的台阶向下通去。底下是黑漆漆的一片,南宁看看周围没有人,便一脚探了进去,刚踩上青石板,两边就突然亮起了灯火,火红色的灯笼照亮了整条甬道。 向下大约走了两三分钟,台阶便到了头。 南宁环顾四周,大约有她的卧室那么大,却是家徒四壁,除了几盏照明用的灯笼便什么也没有,走近其中一盏灯笼观察起来,用手摆弄了几下,也不是什么机关,又依次观察另外几盏,都没什么机关。 “莫非……”摸了摸下巴,划出了风符,几盏灯同时熄灭,一阵轻微的噪声从她左后方传出,“竟然是光控。”眨眨眼向密室中走去。 等看清密室里的东西,南宁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岚,岚旗……” 衣架上的巴掌大的夜明珠散着柔和的光,通体紫色的女式长袍裙平整地贴在衣架上。领口是旗袍样式,配两颗水紫色的花盘扣,长袖散口由四对蝴蝶配分别收褶,腰间是夜光紫色的绸缎腰带,配一块环形的羊脂玉和四条金黄色的长流苏,长裙分三层,由上自下分别是浅紫色,水紫色和夜光紫色,裙摆又绣有大朵成簇的深紫色花朵,就像是从脚下生长出的一般。 南宁对这件衣服可是记忆之深,这是琴霜七刚刚出道时接的第一桩设计案,要求是中国古风、近代和现代的结合,衣服的整体造型是古风,领口袖口都用的近代风,裙摆的花朵则是用的现代的绣艺。为了这个任务,琴霜七可是熬了好几天查资料,又画设计图,又到苏杭等地求寻大师来绣裙摆紫花。 等到做好衣服,琴霜七又让南宁给它起名字。 南宁刚好在看某本小说,里面女主爱好紫色和花朵,便用女主的名字来命名,便叫做“岚旗”。 只不过,在这个地方看见这件衣服,却给了南宁巨大的冲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宁没敢多想便匆匆跑走了。磕磕绊绊的回到屋里,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心里一时思绪万千,各种想法围绕在脑海里,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忽然想到,密室里的那件衣服似乎比琴霜七做的那件大了些,想着想着,渐渐进入梦乡,只不过,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等南宁再醒来时,却是满身冷汗,她忽的睁开眼睛,恐惧完全写在脸上,等反应过来,又茫然地晃晃头,冷笑一声用手掌拍上额头,喃喃自语:“真是的,刚才到底做的什么梦?这记性……唉。” 南宁洗漱完就在院子里做早操,嘴里喊着节拍,伸伸胳膊伸伸腿。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五二三四五六七八……”南宁猛地一闪身,右手腕一转就向后侧劈去,啪的一下扇骨打在手面上,再一转,扇柄便抵住了南宁的手心,另一只手向前一伸就牵制住了她想要偷袭的左手。 “哎?是你。”南宁向后退了几步挣脱开南宫宁雪的钳制,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秦姑娘身手倒是不错,不过秦姑娘大可放心,在下的宅子倒也安全。”南宫宁雪将折扇挂回腰间,看了看有些走神的南宁。 “哦,啊,是,是啊。”她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突然想起来,“对了,南宫公子,我身上的书和耳坠是不是在公子那儿?” “自然,”南宫宁雪看看天色,已到了晌午,“秦姑娘可先用午膳,过一会儿我便让衣蓝送来。”又吩咐了衣蓝几句。 “晌午……”南宁默默看了看天,老天,她竟然睡了一上午,还做什么早操嘛!直接叫午操好了!又想想刚才自己的动作有些大幅度,再配上这身衣服,哦,简直没法见人了。南宫宁雪见她脸色不太好,开口询问道:“秦姑娘你不舒服吗?” “没,没事,可能是有些饿了……”南宁真的很怀疑为什么一跟他说话都要结巴。 “没事就好,对了,秦姑娘刚才在做的是什么?” “啊,那个,早操啊,我家乡流行的。”南宁为了让他更信服一些,特意加上了后一句。 “不知秦姑娘的家乡在何处?在下游历各处从未见过如此‘早操’。” “呃,”南宁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多说那一句话,“只是个很小的地方,没什么的啦。” “这样啊……” “公,公,公子!不好了!”小桃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紧张的连礼数也忘记了,眼眶红红的似要哭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南宫宁雪。 “慢些说,出了什么事?”南宫宁雪皱了皱眉,问道。 “衣蓝,衣蓝哥哥,晕倒在古华苑里了!”小桃抽搭着鼻子道。 “边走边告诉我怎么回事。”南宫宁雪说着便快步向院外走去,小桃紧紧跟着,南宁犹豫了一下也跟上去,心里总有股不妙的感觉。 “姐姐今天吩咐婢子去打扫古华苑,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睡到巳时末才醒来,就慌慌张张的跑去了古华苑,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打斗的声音,就赶紧跑进去往里面一看,就,就看到衣蓝哥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还有一个人影翻墙出去了,就赶忙来禀告公子了。”小桃话语刚落,就到了古华苑苑口。 南宁鼻子一嗅,心里立即不妙,焦急地喊道:“快,拿水来!” 小桃立刻奔向井口打水,南宫宁雪刚想踏进苑内就被南宁拦住,南宁一脸严肃地说:“南宫公子还是在外面比较安全。” “为何?”南宫宁雪不经意地掩住鼻子。 “这华苑内已被人下了招魂香,中此香者,轻则昏迷几日,重则可会被厉鬼缠身,损其生机。”南宁也暗道幸好,招魂香的浓度不大,只要用冷水泼醒便会没事,但是,招魂香,这不是在取忆时用的香料吗?她店内燃的便是这种香料,但在空气中的浓度很小对人体倒也无害,只是在这里出现…… 南宫宁雪轻轻后退一步,闪开了苑口的位置。 “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办?”小桃踉踉跄跄跑来,双手提了桶井水站到南宁面前。南宁不语,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提了水桶便冲进苑内,看见倒在书房门口的衣蓝,便二话不说一桶凉水泼过去。 “嘶——”衣蓝被冷水冻得打了个激灵,晕晕乎乎地看向用丝帕蒙着面,还保持泼水姿势不变的南宁。 “呼,醒了就好。”南宁一抹溅到脸上的水珠,轻轻松了一口气。
第一章:初始之来 (三)信中现拼音字母 玉湖知穿越真相
花厅里,南宫宁雪坐在上位,南宁坐在客位,小桃和刚刚换好衣服的衣蓝站在二人面前,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南宫宁雪才开口:“衣蓝,你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公子,属下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书房取秦姑娘的东西,刚进苑里就看到一个人从公子书房里出来,刚想训问他怎么会进书房,他就扬手向我撒了药粉,虽然躲了过去跟他过了几招,却突然头晕眼花不省人事,再后来就是秦姑娘泼醒了属下。”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看清他的脸?”继续问。 衣蓝低头想了想,摇摇头,“属下也记不清了。” “后遗症啊,后遗症。”南宁托着下巴,喃喃自语,猛然想起来,激动地站起来,“那,那,我的东西呢?” “怕是,秦姑娘的东西是被偷了。”南宫宁雪很是抱歉的站起来朝她拱手,“既然秦姑娘的东西是在在下的府中丢的,在下一定会给秦姑娘一个交代的。” 瞬时,南宁感觉骨头都是凉的,竟然丢了,那可是她的全部身家性命。 “啊,对了,”衣蓝突然掏出了一封信,“属下在刚才换衣时发现了这封信,或许,秦姑娘的东西还有转机。” 南宁上前一步夺过了信封,粗暴的撕开,细细看来,脸色一变。 “应当是那贼人趁衣蓝昏迷时放在衣蓝衣物中的。”南宫宁雪若有所思道:“但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又见南宁面色古怪,也凑近看信,面露不解,信上的字符似是在哪儿见过,凝神一顿才想起来,是西苍国的文字,又有些不像。 Ruoshiyuqushu menghunyuhubian “若是欲取书,梦魂玉湖边。”南宁轻声念出,心里倒是不解,招魂香,汉语拼音这些东西都是不该在这里出现的,还有偷东西的那个人,莫非,是自己的熟人?还有那个落款,南宁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只有一个简体的“绘”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唔,哪里呢?”南宁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秦姑娘刚才说‘玉湖边’,会不会是春言兰阁东边的玉湖?”南宫宁雪提醒道。 “啊!想起来了!”南宁想了良久才想起来原来在秦泽生的书桌上看到过这样落款的信,不过,那和师父又有什么关系呢?神情又迷惑起来,完全忽略了南宫宁雪的话。南宫宁雪见她如此,也没打扰只是遣了小桃下去,自己则和衣蓝回到华苑。刚才南宁在华苑里熏了另一种香,现在进去已经无碍了。 “衣蓝,你当真回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吗?”南宫宁雪环视了书房四周,除了南宁的那两样东西,别的什么也没丢。 “公子,属下虽然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却还记得那人的招式,好像,”衣蓝顿了顿,“好像是国师的‘流云剑’。” “国师?”南宫宁雪敛眉,“怎么可能,国师早就失踪了,也没听说他有徒弟。” “属下也不敢确定。” “罢了,让陌雪阁的人再继续调查她,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点过往都没有,她若是云殇派来的奸细就糟了。还有玉湖,派几个人盯着些。” “诺。”衣蓝心里虽然觉得南宁还不错,应当不会是奸细,但一想自家公子的处境,又不得不更加谨慎些。 南宫宁雪眼眸一暗,写了封密信,招来了信鸽,绑在鸽腿上又放出去。 南宁在花厅里站了良久,直到腿麻的快要站不住才回过神来,想了这么久也没想通什么,但意识到一个积极严重的问题,啊,她的早饭、午饭都没有吃啊!不知道这个时辰到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 虽说可能有诈,南宁还是决定到玉湖去一趟,本来南宫宁雪说是让衣蓝跟在她身边,也好有安全保证,但被南宁拒绝了。 南宁走在街上,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但每次寻着那道目光找去只会看到一群平头小老百姓。 深吸了一口气,抬脚继续往前走,忽然呆了一下,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往四周瞅瞅,又看几眼,将纸条折了几折重新放回袖筒里,猛然转身迅速相反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就在那一瞬,两道身影迅速往人群中一挤,其中一人拍拍胸口,冲同伴道:“吓死咱了,还以为她看见咱了,不过,她为啥突然朝这边走?” 衣蓝看了他一眼没搭话,心想,怪不得秦姑娘清早让我画张路线图…… 不多时,拐来拐去,周围逐渐寂静下来,冷风袭来,南宁紧了紧衣领,倒有几分初春乍寒的意味。 模模糊糊看见玉湖湖心有个身影,再走几步靠近,只望见一个背影,湛蓝色的锦袍,双手负在背后,似在等人。平静的看了那人一会儿,快步走向亭子,藏在袖中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 “果然高估你了,又是迷路了吧。”那人打断她的话头,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映进南宁眼中,南宁疑惑的贴近他,为了确认什么,伸出手就要扯掉他头上遮住头发的斗笠,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冰凉的温度让南宁的意识回拢了一下。 “有人跟踪你。”他突然扯过她,嘴唇贴在她耳廓,一挥宽袖一道结界便布在亭子四周,二人就凭空消失在衣蓝等人眼中。 “这下就没事了吧。”南宁抬腿踢了他一下,毫不客气地扯下斗笠,满头银发倾洒而下,垂到腰间。 “你是,书绘音?”南宁看到他的银发,心里稍微有底些,但还是问了一句。 “真是没大没小,怎么也该喊我一声‘师兄’。”书绘音用布帛将头发拢了拢,平静地看向她,就连斥责的话也没有一丝起伏,就如同他的体温一般,冷冷冰冰的。 “如果不是你的银发,还有那冷死人不偿命的体温,我还真认不出来你,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南宁审视般的看着他。 “不用怀疑,跟你想的一样。”书绘音优雅的坐到石凳上,将南宁手中捏着的斗笠截过来,放在石桌上,伸手拿过茶壶,倒了两杯热腾腾的红茶,摆出“请”的手势。 南宁看他倒出两杯热茶,心里便知他早已将火字运用的驾轻就熟,也不推脱,坐下,抿了一口茶,才道:“他老人家干什么算计到我身上来?还有,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 “不只是你,连我也一块算进去了,十有八九是想磨练磨练你,至于回去,”他掏出古书,翻了几页,转过书去,用食指微长的指甲抵着几行字,“这七圣珠乃是上古时某上神遗失在尘世的神器灵物,可以扭转时空界速,从而达到空间跳转的目的,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穿越’。” “你的意思是要集齐这七圣珠,才能回去?看什么玩笑,如果那七圣珠恰好有几颗落在现代,或是什么别的空间里,那怎么办,总不能永远回不去吧?难道就没别的办法?” 书绘音又将一只做工精致的耳坠掏出,站起身戴到南宁左耳上,通透的湖心石中流转着光晕,血红色的玉丝抽条而出绕成细致的半环围在湖心石四周。 南宁摸上耳垂,指尖传来丝丝暖意。 “无论怎样,你只能先开始收集七圣珠了,放心,以你的本事在这里也丢不了小命吧,嗯?” 书绘音的袖摆在南宁眼前一晃,南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没了书绘音的身影,只在桌上留了一封信,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 南宁将信收回袖中,漫不经心的望望周围,快步离开。 衣蓝站在很远的树后,微不可见地沉了沉眼神。 古华苑书房中,南宫宁雪沉心捏笔蘸墨,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列行书,轻轻提笔收尾,将毛笔放进笔洗中,静静的看着那几列小字,弯弯的唇角渐渐放松下来化为面无表情。 “紫荆花”,南宫宁雪扫过这几个字,眼眸沉了沉,他人只知君玄观的南宫神医酷爱紫荆花,却不知喜爱此花的另有其人,便是他的母亲。 不过半刻钟,衣蓝便回来了,将他看见的一切如实禀告给南宫宁雪,南宫宁雪没有言语,看向窗外,远远就看见一只白鸽,尾梢是娇艳的紫,很是灵巧的落在南宫宁雪抬起的胳膊上。 南宫宁雪打开信鸽腿上的纸条,瞥了一眼,递给衣蓝。 衣蓝也是面色一白,单膝跪在地上,低头道:“是属下失职,还请公子责罚。” “并非是你的过错,这次大哥竟然能够找到陌雪阁,定是有人相助,即使他知道我的身份,又能动我几分?”南宫宁雪喂给了鸽子几粒小米,将鸽子放回窗台上,又从书桌内阁中掏出一封鎏金烫边的名帖,淡淡道,“这是司家送来的请柬,看来也是为了钓大鱼了。” 衣蓝站起身,看看名帖上的墨字,便知晓了他的心思,接过名帖点头称诺。 既然司家为了钓大鱼而请他去,那么,他就稍稍利用一下好了。
第一章:初始之来 (四)匆匆离去为厨娘 春言兰阁西闹鬼
无聊,很无聊,非常无聊。 这是南宁唯一可以想到的话。 大概半个月前,自己被无情的师父丢到了这个名叫南苧的国家来,莫名被一个跟宫雪长得十分相像的男子救下,又被那个跟自己很不熟的师兄丢在了这家酒楼里当厨子,真是……唉,最让自己烦恼的是要集齐什么七圣珠才能回到现代,怎么办,真的好想念电脑、暖气,重要的还有各种零食甜点啊,好吧是她又嘴馋了。 南宁坐在院子里托着下巴,扫着以前做过的记忆交易,果然还是那个紫荆花墓最让人在意,不知怎的,眼前忽然闪过南宫宁雪的脸。 那天,果然是衣蓝跟踪的自己,虽然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南宁回到南宫府中就拆开了书绘音留下的信,结果是一张推荐书,上面写着她做的吃食如何如何,于是就收拾了东西,告辞搬了出来,南宫宁雪还取了些银子给自己,脸上还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现在应该不关自己什么事吧,管他什么南宫宁雪还是宫雪的,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回家吧! 南宁刚合上书,想伸个懒腰,就被一个声音无情地打断了。 “秦姑娘,好兴致,就在这偷懒着,也不怕被扣工钱。”同屋的流湘提了早饭放在南宁面前,打趣她一下。 “不算偷懒吧。”南宁随手捏了一个包子,小口吃着,又顺着喝了一口粟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西院小诺的病还没好转吗?” 提到这件事,流湘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执箸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道:“还没好呢,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普通通的伤寒,你看沈老板请了那么多大夫,花了那么多钱买药,就是没好转,也幸亏咱们沈老板人心眼好,若是换了别家的当家,哼,谁知会怎样?” “还有就是啊,”她忽然压低声音说,“听别院的说,或许是鬼魅作祟。” “鬼魅?”南宁心中一动,竖起耳朵仔细听来。 “是啊,”流湘神秘兮兮道,“小诺的病可不是特例了,早在几个月前住在西院的几个帮工也是突然得了病,虽是小病,却也是同样治不好反反复复,结果,那几个帮工都辞工回家,第二天病就好了,你说,奇不奇怪?” “自然是奇怪啊,不过,管我什么事?我只要好好做我的饭,拿好我的工钱,别人怎么样,与我何干?”南宁说完,吞下了最后一口包子,又拿帕子擦了一下嘴。 流湘听她的话,看见她眼中散漫的光,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不过,我也是提醒你一句,不管有没有鬼,最好还是不要去西院。” “我自然知道,我可是,很惜命的。”南宁感觉到袖筒里有些异动,道,“对了,你今天不去南厨房了吗?要是掌柜找来就不好了。” “是了,那我先走了,那些就靠你收拾了。” “好。”南宁轻轻笑了笑。 见她走出院子,南宁从袖筒里掏出缩小的九世转魂书,揭掉上面的小字符,九世转魂书就恢复到原本的大小,自动的哗哗翻了几页,停到某一页,南宁瞥了一眼便了然,哎呀,果真是有鬼呢,虽然我很惜命,但是,不插一脚好像不行啊。 九世转魂书所停留的那一页上,画着一个小小圆圈,下面有墨迹写道:“七圣之一,珠融于书后方可知其名、其由来。” 南宁虽然很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既然关系到她的利益,那就不得不“多管闲事”。 已是半夜三更天,春言兰阁的室院里静谧一片,各个院子卧房中都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一个黑色的人影猫着腰偷偷潜入了西院,静谧的卧房里忽然传来几声咳嗽,浅浅的连续不断,像是快要断了气一般,一阵冷风袭来硬生生的吹开了房门,那咳嗽声戛然而止,反而换成了细细的呼救声,若不仔细听,就跟那细风的声音一般。 潜入西院的黑色身影听见那声音时身影一顿,又脚步轻轻地趴在门框边,细观察着卧房里的情况。 若是让常人看来,只能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躺在床上,面容因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诡异的扭曲着,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露着恐惧,嘴唇一张一合,勉勉强强发出细微的声音。 但事实并非如此。 趴在门框边的人略微眯了一下眼,心想着要不要救她一命,但行动反而比思想更快。 悄无声息地,双手便从身后偷袭死死掐住少女细颈的红衣女子,女子猛一闪身躲过了袭击,因为女子松手而得以呼吸的少女,放松了面色,大口喘着气。 “啧。”红衣女子怨恨的望了偷袭她的人,不过瞬时便从腰间抽出剑,直刺向那人,那人慌忙一躲,黑色的斗篷滑落,将整张脸露了出来,淡淡的眸子看向她。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南宁后退一步,随意的拢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嘴唇挂着浅浅的笑。 女子见她闲淡的样子,心情竟是平静了几分,但还是警惕地拿剑指着她,道:“你是何人?为何袭击我?” “是你太激动了,我是在救人啊,你又何必对我如此警惕呢?你是一个鬼魂,已经死掉的人,是伤不了我的。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至于小诺,她是阴时阴刻出生的至阴之女,所以你才能伤了她,不是吗?还有之前的那些人,其实是你自毁阴命,下了咒,嗯?”南宁笑着用手握上刀刃,像影子一般穿过,没有一丝痛楚,也没有伤痕。 南宁顿了顿,又接着说:“像你这样的鬼魂,是不该停留在阳间的,一般不离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受到限制,无法轮回;二是,心中仍有执念,不愿离去。你呢?是哪一种呢?” 南宁的话就像石子一般打在她心头,她面露疑虑,眼中透出挣扎,还是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我想同你做个交易。” “什么?”女子一愣,显然很怀疑南宁的话。 “我帮你完成愿望,你将你最重要的记忆交给我,怎么样?”南宁笑得温良无害,看着女子。 女子思虑半天,终是敌不过心中的执念,重重的点点头。 “我想见,沈言。” “好。” “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的客人。” “夏曼,还有,”女子从衣襟里掏出一颗银质铃铛,放到南宁手中,又回头看了一眼,略带惊恐的少女,“这是信物,只要他看到便会晓得地点,时间,便是四日后子时三刻。至于她怎么办,她好像都听见了。” “我自有办法。”南宁满不在乎的开口,随意的扯下腰间的香囊,走到少女面前,缓缓俯下腰,在她面前晃了晃香囊,随即,少女眼神涣散,软绵绵的躺回床上睡着了,南宁随手给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被子。 再回过身来,女子早已不见了身影,南宁重新把香囊系回腰间,喃喃自语:“自然,该忘的都忘了……” 走到院子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角落里长满枯黄杂草的碧台井,轻着步子离开,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又带着些期待。 “不要忘了,沈言。” “……自然……”南宁心里一动,她忽然很想知道,被人惦记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南宁又悄然回到自己的卧房,流湘睡得很熟,没有发觉她外出过一趟。 南宁匆匆脱了外衣,钻上床紧紧裹着被子,狠狠打了个哈欠,入梦去了。 她才刚刚睡下,一道黑影便从窗前窜过,一瞬即逝。
第一章:初始之来 (五)君骑竹马来迎妾 君妾早已为陌人
三月中旬,天气也暖和了不少,路上行人也无匆匆之意,男子红着脸从茶楼里出来,穿红衣的女孩子低着头跟着他,脸蛋儿也是粉扑扑的,有几丝害羞之意。 “咳,曼儿,我……”男子支支吾吾,顿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很高兴,未婚妻是你。”女孩子向前一步,环住男子的腰,又赶快松手逃走了。男子瞬时缓过神来,充满笑意的追赶上去,行人也都满脸笑意的让开了路。 “真是郎才女貌啊……” “是啊……” “小姑娘好福气……” “什么啊,沈公子才是好福气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明明有那么多祝福了,你为什么…… “呼啊!”沈言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冷汗泠泠,不知过了多久,失焦的眼睛才重新凝成光,安静地看着床幔,淡淡开口:“安叔。”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安叔带了拿着洗漱用品婢女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西院的那位女工怎么样了?”穿戴好,拿微湿的巾布擦净脸,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不少。 “病情是有些好转了,但只怕还是会有反复。”安叔不冷不热地回答。 沈言微微敛了一下眉,“那便请薛大夫,让他用最好的药材,只是偶感风寒罢了,竟然可以拖如此长的时间,只怕是那些大夫不尽心。” “诺。”安叔点头应下,薛大夫算是中辰最好的大夫了,忽而想起一事,“二少爷,二少夫人来了信,问您什么时候回沈宅。”提起二少夫人,沈言的脸色冷了几分,随意说道:“回告她,等过了天贶节就回去。” “诺。” “对了,今天去恒香茶楼,春言兰阁那边就让刘掌柜好好照看。”沈言眼眸一动,立刻改变了原来计划。 刚刚入了四月份,街头的人也多了起来,恒香茶楼内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却显得极其风雅,没有多大的噪声,只有沏茶,低声交谈的声音,每个坐席间都由一道屏风隔开,更增添了一份神秘,这也是沈言经常来恒香茶楼的原因。 跑堂的见到是他,便上前迎礼,没有多殷勤反而让人心里更舒服些,左脚刚踏上楼梯,就莫名回头了一下,就听到女子问礼的声音。 “沈老板,您也来喝茶吗?”女子身着最普通的桃色衣裙,系着水蓝色的腰带,双手合在宽袖里,梳着随云鬓,只钗了根红色的流苏,碎发将额头遮住,嘴角是浅浅的笑。想了一下,确实对眼前的女子没有一丝印象。 “不知姑娘是?” “自然,我忘了,沈老板还不认识我呢,我是西厨房新来的厨娘,秦书。”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南宁眼角跳了一下,混蛋书绘音,用假名也要用个好点的吧,怎么听都像是情书。 “秦姑娘,不知秦姑娘你有何事?”沈言稍微侧身站到了楼梯边上,以免挡住他人的道路。 “咳,”南宁看了看四周,掏出手来,摊开手心,一个银亮亮的小东西露在沈言眼前,“沈老板,借一步说话吧。” 南宁很清楚的看到沈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有难以言说的痛楚,缓了良久才恢复温和的笑容,向楼上伸手,“秦姑娘,楼上雅阁请。” “好。”南宁迅速合上了手掌,向楼上走去。沈言就在半步之后。 “沈老板,那我就实话直说了。”刚坐到木椅上,南宁就将小物件反扣在桌子上,银色的小铃铛散着柔和的光泽,晃得沈言心跳突然加快。 “嗯。” “其实我是受‘人’所托,来请沈老板去见一个‘人’。”南宁顺手捞了一口茶,竟觉得没有书绘音泡的好喝,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 “什么人?” “夏曼,沈老板应该认识吧。”虽是问句却是陈述语气。 “认识是认识,不过,”沈言语气忽然一冷,“我为什么要去赴她的约呢?还请秦姑娘回复她,我不回去赴约的。” “何必如此决绝呢?”南宁心里明了,看来沈言还不知道夏曼已经死了,勾勾唇,“我只是负责将消息带到罢了,至于去不去,就是您的事了,不是吗?对了,她还说,只要将这个铃铛交给您,您就知道该去哪里了。对了,时间是三日后子时三点。千万不要记错了哦。” 南宁告辞施施然出了雅间,眼神有些冷,看来两人之间有些误会,误……会……么? 哼,那又关自己何事? 雅间里的人身形僵硬,等到茶都凉了,才缓缓的捏过小小的铃铛,狠狠的攥在手心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忽然下了决心,将铃铛从窗口远远的抛出去,直至再也看不到,才失力的倚在窗边,喃喃道:“既然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见了,夏曼。”最后两个字好似从牙缝里逼出来。让人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在街上闲逛的南宁忽然看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眼眸一动,飞快的跟上,内力什么,她可没有,不过轻功,不用内力也是可以的啊。 在拐过不知第几个路口时,那身影一晃便不见了踪影,南宁一时不察,直直向前奔去,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从斜坡上滚下去,停下时,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反而听到一声闷哼。 “咦?是你?”南宁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和宫雪一个模子刻出来‘还救过自己的南宫宁雪。南宁赶忙爬起来,顾不得自己的衣裙凌乱,把南宫宁雪扶起来,左问右问,确保他没受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抱歉呢,撞到你了。”南宁眼中闪着愧疚,衣裙沾了片片尘土,显得更是狼狈。 “没什么关系,秦姑娘这么急,也是来急着看夜凝紫吧?” “啊?啊——”南宁疑惑的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去,一时愣在原地。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花香,紫色的花浪一波接着一波,散发着夜色的紫光,像是美妙的精灵挥舞着神奇的魔法棒,最重要的是。站在眼前的男子,水紫色的锦袍,随风拂动的墨发,还有,唇角如沐阳光的笑容,就像是神邸在自己面前一样。 南宁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脸颊飞上几块儿红霞,耳朵也迅速变红。只有南宁心里最清楚,自己的模样若是被琴霜七看到,一定会大笑自己犯花痴,不过,偶尔犯一下花痴的感觉…… 还不错,嗯,只是,还不错。
第一章:初始之来 (六)琴棋书画诗酒花 红衣笑颜夜凝花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玉湖算是忘川郡最有名的碧水湖,周围景色最为赏心悦目,故而世家子弟大都爱在湖中乘船游水,四月月中旬正是中辰的才情会,湖中央正停了一艘最大的游船,周围停泊了些许别船,各位世家少爷小姐正陆陆续续的登上游船,南宁给小侍看了名帖,也窜进了船中。 游船一共有两层,才情会会场便布置在二层,一层就供诸位少爷小姐暂时谈笑,吃食。刚进船中,南宁的眼睛就一直停留在那些吃食上,将名帖随意的折了几折塞进袖筒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落了座,一心一意吃起东西来,见到邻桌又有新食物,趁其不备便夹了几筷子,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合南宁的口味。 南宁惬意的眯了眯眼,又提起筷子,就听到有人问道:“姑娘旁边的位置可否有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放下筷子,笑道:“南宫公子,你也来了,这里没人。” 南宫宁雪撩了袍子盘坐在南宁旁边,稍微一扭头就看见南宁不太淑女的坐姿,不自然地咳嗽了两下,南宁啊了一声,赶忙将双膝并拢跪坐在软垫上,腿却微微有些麻。 “对了,南宫公子,我不太懂这才情会,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南宁也不再吃东西,只是双手握住茶杯。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看了看南宁,又道,“但稍微还是了解些,最主要还是靠琴棋书画诗酒花七种比赛来选出才子佳人各一位,其实……” “变相的相亲会。”南宁接住了他的话头,又嘬了一口茶。 “确实是,秦姑娘倒是了解啊。”南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南宁放下茶杯,眨了一下眼,淡淡笑,这其中似乎有些讽刺意味啊。 “沈老板应该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才情会吧?不置可否给我和南宫公子讲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确实如此,那就麻烦沈老板了。”南宫宁雪也附和一声。沈言看了南宁一眼,落座在二人对面,南宁伸手倒了一杯茶给他,他无法推辞,只好细细讲来。 “这才情会确实是各世家之间变相的相亲,用来巩固各世家之间的实力,至于这比赛的内容,琴棋书画诗是男女都要参加的内容,而酒,是男子参加,花,是女子参加。琴棋书画诗的内容应该不用沈某讲了吧?” “这个倒是不用了,琴应该指乐器,是音乐上的造诣;棋,应该是指围棋吧;书,是写字;画就是水墨画;诗就是作诗。是吧?”南宁吞了一口汤圆,细细数到。 “啊,是。这酒又分三次比试。一是分酒,比赛者要将没有标识的酒分辨出来,再对号入座,这次可以品尝。二是断酒,也可以品尝,要将同一家不同年限的酒判断出来。三是采酒。”沈言忽然停住不再言语。 “哎,怎么不说了嘞?”南宁奇怪地问道。 “唉,这采酒从制出那么多年,就只有一人完成过,而且竟还是个女子,反正也无人可以完成,不说也罢。” “这样啊,”南宁又吞了一颗汤圆,遗憾道,忽而一折,“那沈老板还是说说吧。” “好吧。这采酒的内容就是,每一个比赛者都会领到一小杯不同的酒,在一炷香内,要从船内的各种材料中找出酿酒用的材料,还要在纸上写出此酒的酿造时间,方法。”南宁眼皮一跳,小声道:“真是有够变态的。”南宫宁雪听见她小声嘟囔,不禁莞尔,又看向沈言继续问道:“不知那女子是何人?酒不是只有男子才可以参加吗?” “沈某也只是听家父说过,”沈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四十多年前,那女子是女扮男装来参加才情会的,好像也是外乡人,样貌也是极美的,额间还有蓝色的梅花妆,还带着一只颇有灵性的雪狐。除了酒之外的各项也都居第一,记得家父说那女子扮男子倒是没有一人瞧出来,要不是最后她为了参加花,也不会亮出女子的身份,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四十多年前啊……真是有够久了。” “那花呢?不会也那么难吧?” “花的话,也是分三次。一是辨花,就是将不同种类的花分辨出来,里面的花大都是从未见过的稀有花种。二是斗花,每位世家小姐都会提前养种特殊的花卉,谁的花更奇特,更稀有,便胜。三是绣花,就是每位世家小姐都会的刺绣。” “也不简单。”南宁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忽然头顶传来阵阵铃声,沈言起身道:“是开始的铃声,二位一起去二层吧。”两人起身,跟了上去,刚到楼梯拐角处,南宁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拖入了黑暗中。 “你就不会轻一点吗!”南宁挣脱开书绘音的钳制,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黑暗中书绘音的银发散着微妙的光,他往旁边一动手指,周围瞬间亮堂起来。 “嗯,这个。”书绘音抄出手,摊开手心,一颗银色的小铃铛展现出来。南宁捏过红色的编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是那个人扔掉的。” “你在监视我。” “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 书绘音看着她,忽而转开视线,“你将铃铛还给夏曼,让她断了见沈言的念头,然后再把她封在这个瓷瓶中。”他说着,手中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青瓷瓶,递给南宁。 “为什么?”南宁拍开他的手,心中不悦,“我在这儿刚接第一桩生意,你就让我毁约,还封印,这不是打我嘴巴吗?” “当然不是,瓷瓶我就交给你了,至于愿不愿意继续这生意是你的事,但有一点,夏曼的记忆,你绝不能看。”书绘音将瓷瓶扣在南宁手中,转身就出了暗阁。南宁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喃喃道:“真是莫名其妙。” 她抬脚就想出去,顿了一下,朝后面扇了一掌,身后陷入黑暗,南宁揉了揉脸,挂起微笑,向外走去。 “秦姑娘原来在这儿啊,比赛就快开始了,切勿要耽搁了。”南宁混进人流中,被南宫宁雪喊住。 “好,马上。”南宁快步跟上他。 “秦姑娘怎么不见人影了?”沈言见到南宁,奇怪地问道。 “哦,只是见了一个熟人,聊了几句罢了,嗳,开始了诶。”南宁看向最中央的台子上,一时间,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南宫宁雪看着南宁的侧脸,半响也缓缓看向中央。 南宁自是有自知之明,便在琴上率先弃了权,让她没想到的是,南宫宁雪也弃了权,乖乖做了个旁观者。 南宁右手撑着身体,跪坐着往他身边挪了挪,低语问道:“南宫公子怎么也不参加?” 南宫宁雪小嘬了一口茶,缓缓道:“在下别的倒还可以,只是这音艺上的事,唉~”说着也摇了摇头。 “也是,有长必有短,人太完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会被天妒的,哦,那个怎么说来着,”南宁呆呆想了几秒,“哦,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确实。”他赞同的点了点头,见南宁还想说些什么,低声先道:“秦姑娘还是先看表演吧。” 果然南宁尴尬一笑,不再作声,注意力也放到了台上,他眼睛一瞥,看到她脸色一变,转瞬而逝,他也好奇的看去,只见一位银发的男子站在台上,看其竖冠,已过弱冠之年,一袭蓝色的锦袍,系一条银水色的腰带,手执青玉笛,半垂着眼,随意的吹奏着。 这银发……南宫宁雪垂下眼帘,仔细想了一下,竟没有如此一人,若硬算起来也只有那人是银发,可是,又抬眼看向男子,男子忽然睁开眼来,琥珀色的眼睛让他心中一惊,自有了思量。 南宁保持着微笑,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书绘音,而书绘音则像没事人似的从她眼前走过,落座在对面的桌旁。 “银发呢,真是少见,也是一个外乡人。”沈言喝茶自语道,目光也落到书绘音身上,探究了一会儿,注意力又回到台上。 “须臾,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宁听那首曲子有些耳熟,正是小时候书绘音常常会吹的“须臾”。 “须臾?是片刻之意。”南宫宁雪好心回答。 “啊,这样啊。”南宁笑了笑,不再言语。 接下来的时间倒过的也快,南宁一共就参加了书和诗两项,南宫宁雪倒是干脆一项都没参加,坐在那里一直喝茶。 好不容易等到了酒项,众人的兴趣才被提起来。 有小厮重摆了长桌,众多侍女端了酒上来,立刻,会场就布满了酒香,书绘音也被分到了几杯,鼻子往杯沿一凑,就执起笔来,从容的写出酒名,众人的眼光都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前几项,他就已经得了满分,若是这一项再……故而众人也对他十分好奇。 书绘音分酒断酒也是过得极其从容,只剩了采酒这一项,其余的人也颇有自知之明,都不再参与,只剩下了书绘音一人。 南宁不禁捏住衣襟,万分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书绘音捏起酒杯,闭起眼睛,将酒杯放在鼻间闻了闻,半晌没动。众人见他还没有动作,也都小声嘀咕,也有不少嘲笑之音。南宁用长袖遮住面,唇也勾起一个嘲笑的弧度,眼光直勾勾地看着书绘音,托大了吧,这下,你该怎么收场呢? 忽然,书绘音脸上溢出笑容,眼神也变的异常柔和,放下酒杯径直走向那些乱人眼帘的材料。南宁心口腾的一下,脑海中闪出一些零散的碎片,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表情,在哪里呢?须臾? 见南宁紧皱双眉,南宫宁雪担忧问道:“秦姑娘是身体不适吗?” “啊?没事,没事。”南宁揉了揉眉心,继而看向书绘音,席宴之间唯有他一袭蓝衣,从容不迫的性子令众人深坠其中,不过几个眨眼之间他就已经选好了大部分辅料,只差酿酒用的主料,只见他停在一堆米旁边不再有动作。 “这米是有什么问题吗?”南宁怪怪的问。 南宫宁雪摇了一下头,表示不知,沈言只好再次讲解:“这米自是有所不同,那米看起来都一样,而事实上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米,分别是宁州糯米,商州白米和华州香米。宁州糯米用来做汤子最为滑腻,酿起酒来就会有一股软涩的味道;商州白米就是家中最常见的吃食,酿出的酒通透甘甜;华州香米常用于香料,用来酿酒成本较高,但出来的酒却是最为上品,会带着一种特殊的香味,只是一口便会唇齿留香。” “这样的话,主料应该是十分好选,毕竟各有出彩的特色,很好分辨啊。”南宁猜忌这中间还有别的道道。 这边话音刚落,书绘音就写好了酿酒步骤提交上去,神色坦然自若,从容的回到席座中,不紧不慢的看了南宁一眼。 “话说,这才情会的奖品到底什什么?在下虽有所耳闻奖品十分独特,但,到底是怎么个独特?”南宫宁雪很突然的问了一句。 “还有奖品?”南宁眼眸一闪。
第一章:初始之来 (七)阴司之花开才情 才情会上惹是非
“还有奖品?” “那是自然,说是独特,不过是盆花而已,说是普通,唉,沈某也说不清楚,只是这奖品一直由中辰的四大家族轮流照顾,除了四大家族的人和四十几年前才情会上的人,怕是无人见过,又怎能说清楚呢?” “今年是轮到洛家?”南宫宁雪抬眼看向不起眼的屏风后。 “正是。”沈言不禁也怔了一下,想到洛家的作风,怕是很难让那位公子获胜。果然不出所料,测评人故意推后比赛结果,先进行“花”项。 紧接着是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被罗列而出,南宁霎时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里面只有几种是她认识的,说不定和她那里的花名还大不相同,所以就识趣的看那些以纱遮面的大家闺秀们在会场走来走去,在纸上悄然落笔。 只有一人引得众人注意,会场中的大户小姐们大都是着粉衣、黄衣、白衣如此诸类清新淡雅的襦裙罗衫,只有一个女子着大红色的短衫配玄色的腰带和赤色的流苏,头上也只钗了一支血玉簪,绕上去的头发从一侧落下,虽是如此张扬的衣着,女子的面容却出奇的温顺良和,俨然是大户小姐应有的气质。 “这位就是洛家大小姐,洛瑾香?”南宫宁雪看了一眼那女子,便问道。 “正是。这洛家大小姐在中辰可是出了名的‘世家子女’。”沈言嘴里竟有些不屑。 南宁听他的语气,便知道这“世家子女”定然不是什么好词。她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人,自然知道在古代这些世家子弟大都娇生惯养,蛮横傲慢,能有所作为的又有几人,更别说这些女子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第二轮“花”项,斗花才开始。 这一轮,在场所有不参赛的人都是测评人,每人都发了一张纸和笔,来写下场上自己觉得最稀有神奇的花卉的名字,当然,所有人也都不知道哪盆是谁的花,这样也最为公平。 南宁盯着那些花卉看了半天,觉得都差不多,抬眼看看沈言和南宫宁雪都在写什么,结果他们二人都遮得很严实,导致南宁什么也没看到,刚想叹口气,又忽而看到书绘音一直盯着一盆紫黑色的花看,仔细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想了想,又提笔写下。 等到纸和笔都被收走,沈言和南宫宁雪很是默契的打开合拢的左掌,都赫然写着“夜凝”二字。 南宁挑了一下眉,“你们怎么也写的这个花?”真是怪了,那黑乎乎的花有什么稀奇好看的。 “秦姑娘也写的这个吗?”沈言用手帕蘸了些水擦掉手上的墨字。 南宁点了点头。 “没想到秦姑娘也认识这夜凝花。这可是西陆苍国的国花,听说只有苍国王宫才存活着四株,没想到在这见到了,倒也不枉此行。”南宫宁雪眼神热切的看着那株紫黑色的夜凝花。 “原来这么珍贵啊。”南宁干笑两声。 抬头,再见却是书绘音有些不对劲的眼神。 书绘音自看见那夜凝花开始,心里便在不断沸腾,当年,他明明毁掉了所有的夜凝花,除了苍国王宫里那四株由圣雪水灌溉的玄夜凝花,玄夜凝花是至纯的黑色,绝不会有紫色的脉络,除非,那是真正的夜凝花,那,又到底是谁,偷藏了夜凝花。 目光幽幽转向夜凝花的主人,洛瑾香。她就在原本南宫宁雪注视的屏风后,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影子,也弥漫着书绘音完全陌生的气息,难道,只是意外吗?他眯了眯眼,原本冷漠的面容似乎又凝了几层冰霜。 他也感觉到了对面凝视的目光,便抬起头回望过去,只瞧见南宁慌忙的躲开视线,似乎还打了个寒颤,他凝了凝神,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得到须臾花,至于别的,得了空再好好调查一下。 想着就又将注意力转到会场上。 南宁见书绘音突然看向她,竟心虚的逃开视线,只是想到书绘音冷冰冰的脸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像是被人扔到了冰窟似的。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热茶杯,好一会儿才缓回来。 就她缓的这一会儿,各位世家小姐就各自摆好了绣品,她们自然绣不那么快,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然,要是现场绣那要等到何时。 众人循着看去,都发出一阵疑惑的惊叹声,那洛瑾香却是拿了一张手帕大小的素丝绸,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她这是要拿一张空白丝绸比赛吗?”南宁有些疑虑的问道,“难道这小姐的绣艺很差吗?” “也不是吧?洛小姐的绣艺……”沈言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洛瑾香站在台上大声说道。 “今日,瑾香便变变这绣花的传统,往昔这绣花都是由各位小姐从家中带来的成品绣样,这样,似乎对所有人都不太公平,谁又知道这绣品是不是各位亲自绣的呢?是吧?” 她这话刚落,便有几位世家小姐皱了皱眉,看来是被言中了。南宁松了松攥杯子的手,也注视着台上的洛瑾香,漫不经心的似乎被她盯了一眼,南宁心脏猛一顿,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但当她的目光移开时,刚才的难过感似乎又只是错觉。 注意力又再次回到台上。 “数日之前,瑾香便向才情会提出了将绣花改到主船上来,大家就各凭本事,现场秀出好的绣品,好让大家心服口服。当然,各位也可以带半成品上来,那样也可以节约时间不是吗?今日,瑾香便先做一个表率,先在这主船上刺绣了。”说着就拿好了绣具跪坐在绣台前,穿针引线,绣了起来。 整个会场寂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似乎都可以听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洛瑾香,也都回味着这话中的意味。 南宫宁雪扣了一下手指,嘴角虽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心里却在独自思量,这一趟中辰之行倒是让他有了不少的收获和不少疑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夜凝花便已是最大的收获,抬眼看了看南宁和书绘音,这女子来历奇怪,又懂得不少巫术,银发男子又和过世多年的宫珀有何关系?还有……母亲的死因……还有,舅舅,又跑去了哪里? 南宫宁雪在心里闷叹一声,似乎疑问又多了不少,这时候,竟又开始想念师父,好想听他答疑解惑。看着沙漏里的沙子渐渐漏完,洛瑾香也停下了针,面若含笑,让小厮将绣品展开立起来,众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赞叹声此起彼伏。 “在场的诸位应当认得此花,此乃忘川河岸阴司之花,名为忘川花,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盛开在忘川河岸,此花可保人起死回生,尸身不腐,但,那也只出现在传说之中,今日,瑾香便绣九九八十一朵忘川花,来夺得这才情会的头牌。”她语气轻柔,但最后一句已让众人没有不判她获胜的理由。 南宁盯着那花看了半晌,明明就跟自己卧室里养的那两盆曼珠沙华一模一样,在这里却是叫什么忘川花,忘川河么?似乎有听以前的那些客人说过,那花只生长在忘川河的左岸,右岸则是和集市般的城镇很像的地方。 或许等自己百年之后就可以见到了吧。南宁自嘲般的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却被洛瑾香恰好看到。 “不知这位姑娘笑是何意?难道是瑾香绣的不够好么?” 南宁猛地收敛了笑容:“我,我并无此意只是在想些私事罢了,小姐的绣艺算是顶好的了,我又怎么有如此意思呢?” “哦,这样啊,对了,刚才似乎没有看见姑娘你的绣品和花卉呢,是忘记了么?”洛瑾香故意将“忘记了吗”四个字咬得重音。 “没有忘记,我只是没有参加罢了。”南宁看着她解释道。 “可是,才情会的规矩可是所有出席的人,除了有家室的不用参加以外,别人都是必须参加的,姑娘这不是坏了我们的规矩嘛。”洛瑾香轻声细语,但字字咄咄逼人。 “这……”南宁也听出了她口中的针对意味,不由得无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这种事,“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从外乡来,自是不晓得中辰的规矩,还望小姐见谅了。” “见谅自是好说,只是,这才情会一向是各世族之间才有请帖,不知,姑娘的请帖从何而来?”她这一句才是戳到了重点上。若是南宁没有请帖就混了进来,势必会被各世家排挤打压。 南宁一顿,手便探进了袖筒中,刚想将名帖拿出,忽然看了南宫宁雪一眼,心里有些犹豫,名帖应该只有一张,而且邀请的也并非是自己,如果自己拿出这一张来,那南宫公子该怎么办,是他赠于自己的名帖,总不能拖人家下水吧? 不过犹豫一阵,便让洛瑾香钻了空子,她含笑的看向南宁:“姑娘你不会是没有名帖吧?就算是与朋友一同来的也好啊。”目光从书绘音面前一闪。 南宁情不自禁的看向书绘音,他也回望着她,只是目光幽冷,南宁心中不由得恼了恼,又瞬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微微低了眼帘,说不出话来。 南宫宁雪见她窘迫,又考量到说到底都是自己那一张名帖的缘故,刚想开口,就听到沈言幽幽开口道:“洛家姐姐何必要如此刁难沈某带来的人呢?”
第一章:初始之来 (八)半生缘起半生落 岁事浮沉已成烟
洛家姐姐? 南宁微微吃惊的看向沈言,明明看起来就是沈言比洛瑾香大好多,怎么还会喊她姐姐? 再看旁人的反应,一听是沈言带来的人便都了然的躲开视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洛瑾香也没想到沈言会忽然开口,她原先的准备是让书绘音,或者是南宫宁雪替她解围,却忘了一个与她不和的沈言。只是愣了一瞬,就笑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是妹夫带来的人呢?不然,我自然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不是吗?” 原来是妹夫,沈言有家室?那夏曼,又是怎么一回事? 南宁见洛瑾香的注意力转到了沈言那里,不由得放松下来,手指一动,便碰到了银质的小铃铛,松了松,又紧了紧。 沈言冷笑一声,“怕是洛家姐姐是故意针对沈某吧?瑾冉若是像姐姐一般,我沈家怕是要不得安宁了,还好瑾冉是个温婉性子。” 洛瑾香听懂他的讥讽,笑着说:“确实是呢,我妹妹就是性子好,不像我,那妹夫可要好好待我妹妹,过几日,我得了空便去看看瑾冉,我约莫着她也很想我这个姐姐吧?你说呢?妹夫?” 沈言冷了脸,不再与她搭话。 南宁见他面色不善,就觉得里面一定有很大的故事,怕是沈言与那什么瑾冉的感情也不会好到哪去。 南宫宁雪早就听闻中辰洛家与泽成沈家结姻,只是没想到联姻的竟是两家不算很出名的小辈,沈家的商业算是遍布整个南苧国,洛家的势力在商州也是数一数二,这两家联姻自是有利有弊,若是夫妻二人和美无恙,对两家都有好处,又或者是,就像现在这样,洛瑾香与沈言针锋相对,就算洛瑾香是一介女子,但洛家直系无男丁,洛瑾香便象征着洛家;沈言是沈家正室长子,便代表了沈家。如果这两家将关系撕破,怕是只有弊无利。 “咳咳,接下来就该评选花项了,请诸位安静。”洛家主恰好插话,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所有小声议论的人都瞬时安静下来,只听得洛家主徐徐宣布花项各位千金的评分,最终的获胜者不言而喻,自然是洛瑾香。 只是……南宁缓缓看向书绘音,只见他眼中的寒冰又深了几重,让她想起了最不该想那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心中也觉察到那奖品多么重要,哦,不,是对书绘音多么重要。 只听得洛家主宣布酒项无胜者,所有人都心存疑惑的看向洛家主,洛家主看到众人疑惑的视线,眼神不经意的瞥向书绘音,徐徐道:“众人应当比洛某更了解酒项获胜的条件吧?酒项不同于花项,花项是积分多者为胜,而酒项却是满分才可获胜,刚才公子虽然其他项都是满分,这采酒却是失了一分,自然算不上胜。” “洛家主,不知评测人是何人?竟说我哪里失了一分?”书绘音将茶杯掷于脚下,上好的青瓷茶杯瞬时变得尸骨无存,茶水洒在脚下,却未湿了衣袍半分。 南宁有些吃惊,书绘音在她眼中总是冷冰冰,十分淡定的样子,从见过他如此动怒,怕是洛家主的做法触犯了他的底线了。 “这采酒的酒方正是三十八年前那位酒项胜者的姑娘留下的方子,还有那须臾花,就是被四大家所扣下的,四大家难道是想一直将须臾花占为己有吗?当年姑娘想要将须臾花带走却被你们寻了个莫须有的名头扣下,姑娘用竹酒换花,却差点落了个亡命的下场,这就是你们中辰的四大家!”书绘音声音越发冷冽,冰冷的眼神扫了一下四大家的人,所有人都打了几个寒颤,僵硬的坐在位子上,只有屏风后的洛瑾香似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 普通席上的南宁等人也都安然无恙,只是所有人都没了笑意,四大家中有知道三十八年前事的人,都有些恐惧的看着书绘音。 洛当家也沉了眼眸,虽然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平常,三十八年前的事他也听上一任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提起过。当年,中辰来了位极其古怪的人,混入船中参加才情会,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哪家的公子,琴棋书画酒竟都得了满分,让所有人都惊艳不已。 后来便到了花项,那位公子竟也掺了一脚,当年的主事人前柳家主拦住了他,向他讲了规则,他扯了发冠,长发散在肩头,原来,此她非彼他,这位公子竟是位女儿家。 她将会中所有的花卉认出,绣了一幅百里忘川,还有,便是现在才情会酒项的奖品,一种很漂亮的神奇的花。当年四大家起了贪心,便出了个主意将那花占为己有。她说什么也不肯,提出条件,拿另一样东西来换,便是竹酒。 虽是让她拿走了花,四大家又派人劫了她抢走花,她武功并不是很高,四大家的人也起了杀心,便想除掉她,却不料从她袖筒窜出一只雪狐,将她救走,从此,中辰再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似乎所有人也都快要忘了有过这么一件事,可是,如今却出现这么一个人。 洛家主目光深沉的看向书绘音,这件事决不能让他人知道,否则,四大家族的名誉将会荡然无存。 “咳,这位公子在说什么话?我们四大家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就在所有人愣神的时候,洛瑾香悠悠从屏风后走出来,“既然这位公子对奖品势在必得,那瑾香便出一题,若是公子答对,不仅拿奖品,就连夜凝花也一同赠与公子,如何?” 果然是真的夜凝花,书绘音盯着洛瑾香的眼睛,在考量她说话的用意,半晌,沉声道:“好。” 洛瑾香见父亲想要拦住她,只是抬了一下手,眼睛扫过洛家主,洛家主一怵,哑了言。 她接着便说:“我只想问公子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眼神瞥过南宁,“公子想要那花的理由。” 书绘音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在原地,心中自是不想说出来,顿了顿,刚想开口,就听洛瑾香插了一句。 “公子千万不要说谎,机会,可只有一次。”他望向她的眼睛,她眼中有很多情绪,轻松,伤感,沉默,期待……却都只是伪装,完全不是一个才二八年华的少女该有的神情,仿佛能轻易看到人的心底。 洛瑾香也回望他,嘴边噙着笑,一副“我可以看出你的谎话”的样子。 顿了半晌,书绘音终是开口,神情也恢复到了那种冷淡的样子。 “为了一个人。” 不知怎的,南宁心中猛一震,不过,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书绘音是为了自己,或许是师父的任务也说不准。但心中还是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哀伤中带着些淡淡的喜悦,晃神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位绝美的女子怀中抱着雪狐,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使劲掐了一下手心,好让自己回过神来。 只见洛瑾香招了一下手,便有小侍抱了一个花盆出来,花盆上罩了一块黑色的轻纱布遮住了花盆内的光景,自从花盆露出一个小角,书绘音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花盆,即使脸上很是平淡,他眼中的波动也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欣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那花的样子,只有南宁,紧紧攥着袖中的衣物,胸口一阵刺痛,那花离得越近,心口越是疼痛,眼皮一点点下沉,只隐隐约约看到黑布被轻轻扯开,一道蓝光刺进眼中,终是撑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南宫宁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