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忆往昔 富察太后身穿明黄色太后服,坐在慈宁宫首座。虽已年迂五十,可她的脸上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依旧白皙的肌肤,眼角偶见几条鱼尾纹。尽管如此,那几天鱼尾纹却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光从她那完美的轮廓就能看出来,太后娘娘年轻时定是极美的女子。她安静的坐着不说话,眼里是时间沉淀过后的威仪。她眼睛一扫,站在地下的众多嫔妃们均不敢再吵闹。乖巧的站在一起,双手交握于胸前,保持着最正确的姿势立于一旁。富察太后看着底下的莺莺燕燕,眼里不自觉露出一丝怜悯。这群风华正茂的姑娘,其中有不少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只有少数是不被宠爱的庶女,她们为了家族的兴旺,孤注一掷进了宫。以为这深宫大院内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求之不得的荣华富贵。可她们却忘了,这个皇宫除了权利和荣华富贵外,还有数不清的阴谋。她眯着眼睛,仿佛想到自己初进宫时。其实那时候她可以选择不进宫,可是看到阿玛正值壮年却已花白的头发,还有原本爱笑的额娘眼里流露出来的担忧。她面对阿玛的问话,肯定的说:“我要进宫选秀。”她知道阿玛和额娘都是疼她的,不然也不会因为选秀一事征询她的意见。大姐莱雅前年嫁给当今惠亲王,可惠亲王是圣上的异母兄弟,圣上防得紧而又紧。因此,大姐没给家里带来什么荣耀。大哥远宸一身武力,一直驻守边关。近年来国家太平,鲜少有战事发生,大哥想立战功却苦于无果。四妹吉雅今年不过才十一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别说是阿玛额娘,就算是她,也万万不能将四妹拉入这兴旺家族的漩涡来。当朝太师厉爵懿如日中天,皇上是不信任厉太师的。他能给厉太师正一品太师的官位,就不用妄想再得到他的信任。更何况,后宫还有一位厉皇后。而从二品内阁大学士豫章鹏却是相反,他深得皇上信任。因此,她女儿豫姗姗进宫不过三年光景,便已坐上淑妃的宝座,人称豫淑妃。阿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虽然是正二品两广总督,可为圣上分忧的心从没停歇过。厉太师和豫大学士说不上对圣上有多忠心,胜在官职高啊。论信任,他区区一个正二品的两广总督如何跟人家比呀?再者,听阿玛说圣上有将他换掉的意向。阿玛是真的急了,若是真的将他换掉,直接让他赋闲在家,这意味着什么?富察家气数已尽,就算出了一名王妃,可终究是帮不上忙的。也就是在选秀前半年,额娘将她叫到翠竹居,摸着她白嫩的小脸,感慨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般快,才转眼间额娘的如儿就已经这么大了,真的可以参加选秀了。”额娘看着她的脸颊一阵失神,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选~选秀?”她心里一急,咬住舌尖,痛得她险些落了泪。额娘拉过她的手,笑着骂她不小心,接着说道:“皇上半年后选秀,如儿可有意向入宫?”“额娘~”尚且年少的她怔怔的看着额娘,不知所措。那时候的她,不过十五岁。那拉氏抚着她的发髻,笑着说道:“这个看如儿的意愿,额娘只是想问问。若是如儿想入宫,那额娘便帮你打点递牌子。”这是她嫡亲嫡亲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到如今已经十五年。想到那数十丈宫墙内的美貌女子,她莫名的眼眶有些酸涩。“额娘,我~”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却见额娘眼眶微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三年一次的选秀,你姐姐莱雅去年嫁给惠亲王。你哥哥虽然也颇受皇上器重,无奈你哥哥远在边关。你妹妹吉雅年纪尚小,不到入宫年龄。我们家虽说如今仍是正二品官职,可后宫无人打点却又不妥。不过额娘不会逼你做选择,你先好好想想再回复也不迟。”“是,女儿知道了。”她乖巧的应道,抬起头对额娘笑得甜美又灿烂。“你阿玛为你请了从前在宫中教习礼仪的李嬷嬷,不管入不入宫,都将礼仪学好,也方便日后嫁人。”那拉氏帮女儿捋了捋垂在耳边的发丝,眼里是满满的宠爱。随后叫来丫鬟,吩咐丫鬟将李嬷嬷请过来。片刻,丫鬟春熙带着一个威严端庄的妇人前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抹了茉莉香的头油。淡粉色牡丹花的旗头稳稳的戴在头上,身上穿了鸭青色的纹绣旗装,同色的花盆鞋。这样的装扮给原本就威严的她平添了几分严肃,她面无表情的朝着那拉氏和如雅行了一礼,恭敬的称了句:“夫人万安,小姐万安。”李嬷嬷是在宫中教导过格格郡主的,就算是那拉氏也不敢受了她的礼。拉着如雅还了半礼后才笑着说道:“我这女儿自小被宠溺坏了,还请李嬷嬷严加管教。”李嬷嬷双眼直视如雅,将她上下扫了个遍。看到她清澈的双眸和出色的姿容,眼里出现一抹赞叹。再看看她低垂着头,身上的淡雅栀子花粉白色旗袍更显出来她姣好的身段。从她低眉敛目的姿态便可以看出来,这位三小姐教养是极好的。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躬身应道:“老身定当尽力。三小姐容貌倾城,让人见之忘俗,若是参加选秀必能入选。”“如雅有劳嬷嬷费心了。”她笑意嫣然的对李嬷嬷行了半礼,左手抬起平放在腰间,右手拾起手绢往身后轻轻一甩,双腿微微弯曲。这让李嬷嬷看了心中更加满意和喜爱。李嬷嬷自宫中出来,不说墨守成规,可到底也还是喜欢规矩的女子。如雅如此识大体,她自是喜爱非常。自此,李嬷嬷便在总督府住下,日日教导如雅规矩。这第一课便是礼仪,每日卯时便已起床,那过刚过拂晓。“这才不过卯时初,小姐便要起床学规矩。这李嬷嬷也太过苛刻了些。”如雅的贴身丫鬟暮词看这如雅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禁抱怨起李嬷嬷来。往日里小姐能睡到辰时才去给夫人请安,也没见小姐困成这样。如雅接过夕歌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待自己清醒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暮词。暮词被看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如雅也不理她,径直让夕歌帮自己戴上大红色芍药的旗头。穿上自己一贯最喜欢的素雅月牙白绣花旗袍,脚下换上高高的花盆鞋。整个人看起来素雅大方又不失气质,夕歌满意的笑道:“小姐是越来越可人了。”如雅嗔怪的看了娇笑的夕歌一眼,也被她可爱的梨窝逗笑了。暮词低头想了许久,直到出了一身冷汗才明白过来,为何一向温柔宽厚的如雅今日不似从前那般待她。“小姐,奴婢知错了。”暮词也不是心高气傲的,她自小便伺候如雅,对待如雅自然最是真心。此刻想明白其中关节,不禁面露惭愧。“知道自己错哪了?”如雅冷声问道,她不是自持身份高贵便打骂下人的主,而是向来讲究以德服人。以真心换真心,才能让自己地位更加稳固。“李嬷嬷能来府上教导小姐规矩已是府上的福分,奴婢不该不知好歹为小姐打抱不平。”暮词低着头,一字头发髻仅戴了两朵珠花。确实是她鲁莽了,就算真的心疼自家主子,也该关上门来小声说才是。怎么可以如此大声嚷嚷,要是被李嬷嬷听了去,估计要说主子拿乔了。“正是如此,李嬷嬷能来府上教导于我,已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再者说,李嬷嬷选在卯时教习,那也是为了我能早日学会规矩礼仪,我们哪能如此不知好歹?”现在富察家已大不如往日,言行举止均要小心谨慎。若是方才那话传到李嬷嬷耳边,估计自己得落下一个没上没下,不知规矩的罪名。“是,奴婢谨遵小姐教诲,日后必定谨言慎行。”自己一介奴仆,被说没有规矩并没有多大关系。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好心办了坏事,让主子蒙羞。“恩。走吧,别让李嬷嬷久等了。”如雅淡淡的点了点头,眼里对暮词的懂事和知礼有几分满意。总归是额娘挑选放在她身边的人,额娘的眼光总是好的。李嬷嬷住在萧然斋,离如雅居住的清溪楼不远。如雅带着两个丫头走了半刻钟便到了,早有婢女等在萧然斋,远远的见她走来,忙迎上去笑着说道:“奴婢见过三小姐。李嬷嬷已等候小姐多时了,请小姐随奴婢前来。”如雅笑着晗首,说了句有劳了,便随着丫鬟进了屋。李嬷嬷正坐在屋内喝茶,见她进来便放下茶杯。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了些许笑意,对她点头,示意自己看到她进来后方对她说:“三小姐可吃过早膳了?”这身打扮倒是不错,可若是日后选秀入了宫,这样素雅的打扮皇上或会不喜,难以引起皇上的主子。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艳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在少数。像富察三小姐这般素雅的打扮,真是少之又少啊。“回嬷嬷的话,如雅吃过了。不知嬷嬷可吃过了?若是还未用膳,嬷嬷不去先把肚子填饱了。让嬷嬷饿着肚子教习如雅,倒是如雅的不是了。”如雅得体的应道,恰到好处的微笑正巧被李嬷嬷捕捉到。“既如此,还请三小姐稍等片刻。”李嬷嬷眼里笑意越浓,朝如雅点点头便随着丫鬟去了饭厅。如雅微微一笑,晗首应道:“无妨,嬷嬷先用膳。”等李嬷嬷的身影消失不见,夕歌便附在如雅的耳朵旁叫道:“小姐!”如雅摆摆手,示意她禁声。她知道夕歌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因为她并没有吃早膳害怕她身子受不住罢了。夕歌嗡了嗡嘴,心里暗自着急。小姐其实没有吃早膳,这一天下来学习完规矩,哪里受得了?心里却对李嬷嬷有些埋怨,任谁都知道主子说的是客气话,她竟当了真。如雅主仆三个安静的呆在萧然斋,李嬷嬷躲在暗处暗暗观察。心里对她的沉稳和气度也多了几分折服,小小年纪,有这等心性,已是极为不错。最重要的是忍功了得,将来入了宫必定大有作为。只是,这富察小姐脾气看起来是好的,也没多大心计,就不知进了那吃人的皇宫能不能在嫔妃间安全周旋。罢了,这该是命。她老婆子不该操心的事就别管啦,专心教导富察小姐罢。 正文内容 记流年 李嬷嬷出来后,很快便进入主题。今天学的是礼仪,李嬷嬷教她请安。“请安,说起来容易,可学起来却不轻松。动作间要刚柔并济,不可太强,亦不可太柔。”“首先,端正姿势,左脚向前迈出半步。双手扶膝,右腿半跪,略微停顿;眼平视,不许低头、扬头或歪头;双肩平衡,不许弯腰,左右腿的间距不可太大,保持左腿向前迈的自然距离,不可向后蹬腿。”李嬷嬷边说便做示范,看着如雅兴致勃勃的小脸和眼里一闪而过的苦恼,心说了句孩子气便让如雅跟着做一遍。如雅自小聪慧,请安也是从小就学过的。可是李嬷嬷教的却更为正式一些,就算如雅聪慧过人,学得也不甚满意。刚开始练动作不是太大了,就是幅度不够。李嬷嬷亲自上前扶正她的眼神和肩膀,又练了几次,总算让李嬷嬷满意了。“三小姐聪慧过人,这等礼仪是一学就会。现在时间尚早,三小姐不妨多练习几次。”自从早上开始,李嬷嬷眼里的赞赏就没断过。此时见如雅的动作能够收放自如,心里不禁更加高兴。“是!”如雅低声应道,随后自己一个人练习。直到动作不再生硬,力道也恰好,李嬷嬷方才摆手让她停下。如雅拿起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接过夕歌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对着李嬷嬷行了半礼,笑道:“如雅谢过李嬷嬷的悉心教导。”光是学习请安便已去掉一个时辰的时间,看来自己仍不够卖力。“嗳~来日方长,这规矩啊,才刚开始呢,等你真的学成了,再见谢过老身也不迟。”李嬷嬷示意她坐下,并请人做了点心送上来。“老身知道你并没有用早膳,现在你先吃点,等会我们再学习跪安。”如雅脸一红,有些扭捏的说道:“谢李嬷嬷。”说完,拿起点心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李嬷嬷此时的话匣子却打开了,对着如雅说道:“日后进了宫,该说真话就说真话,不该说的时候就缄口不言。毕竟深宫大院的比不得在自己家,是真是假你心中也有决断。在里面,若一个不小心,便成了十丈宫墙里的一缕冤魂。”“嬷嬷,皇宫是不是很可怕呀?”如雅听得脑袋一缩,忙抬起头问道。她手里还拿着点心,嘴角边还沾了屑沫。偏偏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竟如此俏皮可爱。李嬷嬷一笑,抬手擦点她嘴边的屑沫,语重心长的说道:“在宫中,吃饭也不可如此着急。作为宫妃,凡事需谨慎,不可再如同家里这般。”她没有回答如雅的问题,说出来的几句话却道尽了宫妃的无奈与不安。“如雅不想入宫。”却又不得不入宫。她心中苦涩,就算不知道皇宫内生活如何,也不是半分都不了解的。宫中就是不流血的战场,比真正的战争还要可怕。进了宫忽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她更向往自由的生活,一旦进了那道宫墙,想要出来便难了。“世间大多数事情又岂是人愿?岂是人想?一切不过是不得已罢了,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家族。以三小姐的聪慧,想必理解老身的话。”“是!可是我确实不想入宫。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哪逢他朝遇笑人?虽是如此,我却也觉得嬷嬷说得极有道理。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阿玛额娘,还有整个富察家。”如雅白玉般的小脸染上愁绪,大大的杏眼不再笑意嫣然。纵然再不情愿,自己也总的做些什么。“小姐明白便好,老身猜想,以三小姐的姿容和聪慧,必定能赢得圣心,宠冠后宫!”李嬷嬷的脸上一片慈爱之情,如雅深感诧异。李嬷嬷一直都是宫中的教习嬷嬷,为何会有如此慈爱的目光?“我不要什么宠冠后宫,只要富察家一世安稳。”这时才十五岁的她,竟出奇的沉稳起来。许多想法和做法皆有了改变,或许,她真的长大了吧。她低头自嘲一笑。李嬷嬷看着她脸上的自嘲,愣了半晌,没有来开口。片刻才说道:“三小姐,我们该学习跪安了。小姐是想在老身院子里学习,还是移步到后花园?”如雅点头,顺从的站了起来。再看看头顶温暖的阳光笑着说道:“还是到后花园吧,我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李嬷嬷看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点头同意了。“跪安,先端正姿势,慢慢地屈膝一直下跌到底,轻微低头,将手帕自然甩过后肩,不可过后,不宜太前,位置适中。然后再慢慢起来,恢复立正的姿势。要求不弯腰,不低头,两肩平稳,腰板笔直。请三小姐跟着练习一遍。”李嬷嬷解说之后照样演示了一遍,含笑望着如雅。如雅不着痕迹的伸直了身子,有些苦恼的看看脚下的花盆鞋。站了许久,双腿已是极累。想了想额娘含笑的请求,阿玛花白的头发。她咬咬牙,照着李嬷嬷的教习下做了一遍。“啊!”如雅练习完后,刚直起身子,便一个重心不稳,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摔倒在地时。一双宽厚的大掌将她扶起,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如儿妹妹身体如何了?”来人正是如雅青梅竹马的玩伴秦墨言,父亲是户部侍郎,他只因医术了得,被太后钦点为秦太医,入职太医院。“墨言哥哥?”如雅见秦墨言含笑点头,轻声叫道。秦墨言点点头,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李嬷嬷。“李嬷嬷?”她猛然想起李嬷嬷还在,忙站起来。“三小姐身体不适,今日课程就暂且停了吧。明日辰时待三小姐吃过早膳再到萧然院。”李嬷嬷说完,深深的看了如雅一眼,转身走了。如雅不知为何,觉得李嬷嬷那个眼神饱含深意。她低下头想了片刻,方才展颜一笑。“如儿妹妹当真大意,听你的丫鬟说,你卯时起床,连早膳都未吃。打单如今为止你也才吃了两块点心和一杯茶水,你本就体弱,如何禁得起饿?要不是我恰巧为你额娘诊治完路过后花园,你岂不是会饿晕了过去?”秦墨言疾言厉色的训斥道,见她可怜兮兮的耷拉着小脑袋,终究不忍太过大声。“暮词,去看看厨房还有早膳没有。若是没有,便做碗香菇鸡丝粥来。”秦墨言是总督府的常客,自小便和如雅玩到大的。暮词自然认识秦墨言,她点头对夕歌交代了几句便福身离去。如雅听闻她进府为额娘诊治,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忙抬头问道:“我额娘如何了?怎么劳烦墨言哥哥进府为她诊治?”额娘的身体底子一向好得很,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病倒了?秦墨言接过暮词手上的香菇鸡丝粥,一口一口的喂给她,一边说道:“你额娘是忧思过重,加上这两日天气愈加寒冷,估计是进了寒气,我开服药给她煎来喝了,再发发汗就能好了。这两日你多到你额娘院子里走走,陪她说说话,我瞧着她心事倒是重得很。”秦墨言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点了点如雅的额头,问道:“听说你阿玛有让你进宫选秀的意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是青梅竹马,听闻她要进宫选秀,他的心瞬间坠入冰窟。如儿长大了,却也离他越来越远。她再也不是那个见到她就要抱抱的小丫头,也不再缠着他玩耍。如今十八岁的他,看着如雅娇艳欲滴的小脸,他竟觉得心底无比空洞。如雅也没有跟他客气,吃着他喂进口的鸡丝粥,半晌,她幽幽说道:“我阿玛和额娘都有这个意向,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做。进了宫,我就彻底没有自由了。”深宫大院,阴谋不断,她不知能活到何时。“你不愿进宫?进了宫可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秦墨言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欣喜,脸上却面无表情故作沉稳。如雅摇摇头,愁绪满面的回答:“荣华富贵,又怎及自由自在来得重要?在那一个吃人的大牢笼,恐怕每天都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夜夜不得安枕。”不知何时,她竟然长大了,还变得有如此多的烦恼。只有面对墨言哥哥时,她的心情才会轻松一些。“那如儿妹妹可~”“小姐!”秦墨言正想开口问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夕歌却在一旁开口叫道。“夫人派小丫鬟前来,说有事找你商量。”“怎么了?”如雅诧异的问道,又见秦墨言似有话要说,一时之间不知是留下还是跟着夕歌而去。“既然总督夫人有事要找如儿妹妹,那如儿妹妹不如先过去,改日墨言哥哥再上府与如儿妹妹一聚。”秦墨言却是爽朗的一笑,对犹豫不决的如雅说道。如雅点头,对着秦墨言稍微福身,转身随着夕歌一同离去。秦墨言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揪着两侧的官服,指尖瞬间泛白。他刚才想说的是:如儿妹妹,若是我让父亲上门提亲,你可愿嫁于我为妻?秦墨言见如雅的身影消失在廊角,俊逸的面容露出一抹苦笑,我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你。犹记得,那年盛开的栀子花,她站在树下。青涩娇艳的她穿着和栀子花同色的旗袍,美得就像画中的仙子。犹记得,那年他身染重病,才十三岁的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的病床前,哭红了双眼。沙哑着声音叫墨言哥哥。犹记得,她性格娇纵,吵闹着要墨言哥哥陪伴去淮河畔抓鱼。那两天刚下过春雨,路上湿滑,不懂水性的他一不小心滑落河内。她跳下淮河将他救起,自己却险些丧命。回忆一幕幕倒带,疼痛袭上心头。如儿妹妹,我终究是把你丢了。 正文内容 忘断情 如雅随着暮词一同来到翠竹居,见那拉氏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房内弥漫着一股药香,她扭头一看,矮几上赫然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她心里一惊,走上前端起葯碗,心疼的皱眉:“额娘怎么不吃药?”天气这般冷,药汁不过才放置一会,便已变得冰凉。“如儿,你可有怪过额娘?”那拉氏并没有梳旗头,一头墨发随意又散乱的批在肩上。墨色的长发映着浅金色盘扣的中衣,那拉氏的脸竟美得惊心动魄。如雅眼神黯了黯,随即低落的垂眸,半晌,抬起头对那拉氏笑道:“女儿怎么会怪额娘,额娘,额娘也是为了如儿好。”怪吗?不怪的,额娘自小便宠她疼她。自己在她的呵护下安全长大,如今也该是自己回报额娘的时候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总督府为以后做准备,断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的。“额娘知道,如儿总会是有些怪额娘的。可是如儿,身在官宦之家,身不由己的时候多着呢。额娘,也是迫不得已呀。”那拉氏落了泪,带泪的双眼望着帐顶,无奈的叹气说道。人说做官可为民做主,可始终做不得自己的主。“额娘~”如雅闻言,哽咽着叫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憔悴苍白的额娘,她心里终于有了决定。“我的女儿,长大了。不管如何,也不管如儿你在哪,额娘终究是疼你的。如儿,莫要怪额娘。”那拉氏闭上眼睛,声音渐渐变得绝望而苍老。如雅垂着脑袋,想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对着那拉氏咧嘴一笑,说道:“额娘,如儿会让富察家风光一世,安稳几辈!额娘可信我?”那拉氏有些震惊于如雅的话语,扭头想要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不愿,却意外于她脸上闪过的自信的眸光。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看了看如雅,终究是闭了嘴。罢了,她再说什么,只会让女儿徒增伤感。如雅看着吐帕子沉默的那拉氏,心中一叹。吩咐春熙将刚热好的药端上来,笑意盈盈的对那拉氏说道:“额娘现在可以好好喝药了吧?”“你这丫头!”那拉氏宠溺的瞪她一眼,张口喝着她舀起来的药汁。“额娘信我么?”待她喝完药,如雅放下葯碗,轻声问道。“信,我的女儿我如何不信?”毫不犹豫的,那拉氏肯定的回答。伸手抚着女儿的鬓髻,再看看她头上的大红色芍药花旗头,眼里溢满温柔。“既然信我,那额娘就把心放宽了。一切,交给如儿。”如雅扶着她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两人聊了一会,如雅见她脸上露出倦意,便告辞退下。待如雅的身影消失在翠竹居的门前,那拉氏才坐起来,看着门口若有所思:“春熙,你说如儿是不是不一样了?”“夫人,小姐长大了。不再是在您怀里撒娇小姑娘,有些事情她可以自己做主。您就由了她吧。”春熙跟在她身边也有十余年,对她的心思最是了解。此时见那拉氏的脸色怅然若失,既而笑着说道。“你说得对,如儿长大了。可要让她进入那深宫大院,我心里始终不忍。”想到这里,那拉氏的眼眶又红了起来,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这不过十五岁,便要离开自己进入狼窝。“或许入宫才是三小姐的出路,您也知道三小姐素来聪慧。若是你不放心,到真选上了,再让夏蚕和郑嬷嬷跟着便是。夏蚕是您亲手调教出来的,您应该信得过。郑嬷嬷呢,性子圆滑,脑子也灵活,在皇宫陪着三小姐,你定能放心不是?”春熙坐在一旁的矮榻上,帮那拉氏捏着腿,一边分析。那拉氏听得很认真,半晌,她深以为然的点头应道:“你说得不错,就让夏蚕和郑嬷嬷跟着如儿吧。”说到这里,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进了宫,便是皇家的人,日后我们想要见面,怕是难上加难了。”她不禁有着奢望,若是如儿没被选上,或许如儿的未来自己还能掌握。春熙低声一笑,看着那拉氏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离选秀还有半年呢,夫人不必如此忧心。况且,若是没选上,小姐也能常伴夫人膝下不是?”并不是她不想如雅中选秀女,而是不想她的三小姐一生的未来都埋葬在那十丈宫墙内。皇家之人实在薄情寡义,哪有什么真心可言?“你说得有理。我实在是过于伤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得久了,脑袋都昏昏沉沉的。”那拉氏听得一怔,摇头失笑。“夫人要不歇会吧?睡醒了也该到午膳时间了。”春熙不等她拒绝,便自顾自的扶着她躺下。那拉氏嗔怪的瞪她一眼:“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话虽如此,可她到底是顺从着躺下了。刚喝了药,又还病着,不一会便有一阵困意袭来。春熙抿唇笑了笑,不再接话茬,而是将淡粉色的纱帐放下,等那拉氏睡熟了才挑帘走了出去。如雅从那拉氏的翠竹居出来,抬头看了看头上灰蒙蒙的天色。摸了摸肚子,方才墨言哥哥在府上的时候才吃过一碗粥。索性现在还不饿,又还没到吃饭时间。倒不如偷偷溜出去逛逛,以后入了宫可就没那么自由了。说做就做,如雅扭头对一边低着头的夕歌吩咐了几句,夕歌小脸一白,哭丧着脸叫道:“小姐~”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哪能随意出府?更何况如今还是偷偷溜出去,而不是光明正大禀告夫人才……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发现,自己的小命难保那不重要,可小姐的闺誉……她正想着如何劝说,正欲开口,却见自家小姐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清澈的双眸蓄满泪水。“夕歌,以后我进了宫,就是想回府都不容易了……”如雅才说一句话,就已见夕歌耷拉着脑袋投降。“奴婢去给小姐找一套男装,换上再出去。”夕歌认命的说道,然后拉着如雅回了清溪院。罢了,小姐说得对,日后进了宫必定再难出宫门。现在趁着还没选秀,就让小姐玩个够罢。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一力承担了便是。“我就知道夕歌最好了。”如雅难得露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任由夕歌拉着自己的手回了清溪院。夕歌头痛抚额,谁说小姐温柔知礼懂规矩来着?清溪院暮词去大少爷的房内找了一套前两年做的玉色常服,大而不宽的袖摆,和长长的衣摆下面绣着浅色的云纹。考虑到如雅是女儿身,她还体贴的带回来一顶深青色的毡帽。“小姐的头发长得真好,又黑又软的,跟上好的绸缎似的。”暮词和夕歌两人把她的旗头娶了下来,齐腰的长发梳到脑后。夕歌拿起木梳一边梳一边说道。暮词把她的长发编成一个辫子垂在脑后,再戴上毡帽。若不是暮词和夕歌知道如雅的身份,此时的如雅还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如雅在两个丫头的帮忙下换好了男装,刚戴上毡帽,想要问问暮词夕歌这样打扮是否妥当,却见两个丫头怔怔的望着她失神。她狐疑的眨眼,屈起手指朝着她们的脑袋一人敲了一下,嗔怪道:“怎么?看傻了?”“小姐长得真真是好相貌,连奴婢看了都觉得不比大少爷差呢。”夕歌可爱的吐了吐舌头,脸颊红润润的煞是迷人。“夕歌是春心动了吗?要不我会求额娘做主,提前把你放出去嫁人?”如雅兴致颇高的打趣,眼里满是调侃。夕歌如今也十三了,春心动似乎也正常。“小姐!”夕歌羞得满脸通红,跺着脚不依的嗔道。小姐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姑娘家家的哪能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夕歌如此想着,又抬起头开瞪了如雅一眼:“小姐切不可再说这种话,你可是还未出阁的呢。”“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那咱们的暮词呢?是不是也同夕歌一样?”如雅扭头看向一脸促狭的望着夕歌的暮词,挤眉弄眼的朝她笑。夕歌不让她说,那她今天说了明天不说便是。暮词原本还置身事外的看夕歌的热闹,这会儿见如雅把火烧到她的身上,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羞恼的瞪了自家主子一眼,嗔怪道:“小姐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话是这样说,可心思却已经飞到那人的身影上。如雅见两人羞得满脸通红,不禁在心里暗骂道:“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呢,哪能跟自家的婢女说这种话?”想到这里,她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红扑扑的脸蛋映着身上的玉色常服,此时的如雅美如朝霞。“咳,好,走了!”如雅率先走了出去,到门口听不到生命中有响动。扭头一看,两个丫头愣在房内,竟没有跟在她的身后。她又好气又好笑的重重咳了一声,两个丫头连忙回神,对视一眼后忙跟了上去。 正文内容 轻邂逅 如雅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同样穿着小厮服饰的夕歌和暮词在角门偷偷潜了出去。守门的婆子见主子想要出门,拼死拦住不让出去。闺阁小姐可不能随便出门啊,要是让自家老爷夫人知道了,自己的皮也不用留着了。“三小姐,老奴求求您,别出门行吗?看在老奴在总督府如此尽责的份上,饶了老奴吧。”婆子见自己劝说一翻,三小姐如雅仍然毫无反应。斜着眼睛瞅瞅旁边的两个丫头,不停的使眼色。你们倒是劝劝啊,这次没到总督府出门的日子呢。见两个丫头无动于衷,她心里叫苦不迭。“嬷嬷,我就出去一个时辰。真的就一个时辰。”如雅竖起一个手指,眼睛灵动,嘴角含笑。“哎呀,小姐呀。这不是老奴不让你出府,总督府出门的日子没到啊。这……这……嗨呀。。”那婆子想拉她回去,又碍于身份不敢乱动。“嬷嬷,我保证,一个时辰内我准回来。”如雅见那婆子为难,举着双手连连保证。夕歌暗自抚额,看自家小姐如此纠结又着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那婆子的手里。那婆子先是一愣,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最后眉开眼笑的把荷包踹进怀里,半拦不拦的将她们放了出去。还不忘吩咐如雅几人一句:“小姐,你一个时辰后一定要回府啊。”如雅点点头,有些昏沉的被夕歌暮词拥着出了门。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还担心自己出府会有危险的婆子,怎么转眼就变得如此市聩了呢?“小姐,别想那么多了。那婆子刚开始或许是真心为您着想,可最后却不一定了。在这大宅里,没有哪个奴才不想领取赏赐的。哪怕她面上笑得多开心,最后还是会伸手跟您要银子首饰。”这是高门大院里的生存法则,哪个主子生活好银子多受宠爱,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像她们家三小姐,四小姐,就是老爷夫人的宝贝疙瘩。每月吃得穿的无疑不是最好的,而那些侧夫人小妾们,生活就差多了。不受宠爱的生活得比她们这些奴才还不如。有些银子家当的,还可以利用银子收买人心。若是没银子的,又不受宠爱的,就只能在后院里孤苦终老了。“我刚才明明觉得很担心我的呀。”如雅迷茫的眨眨眼,出了一次门,她竟觉得连心境都不一样了。“小姐。她不是你身边的人,你能了解多少呢?你试想想,刚才奴婢若是没有给那个荷包,她会让我们出门么?偷放小姐出府轻则赶出总督府,重则杖毙。小姐,她不捞点好处,能对得起她的心惊胆战?”暮词站在如雅身后,无奈的摇头。自家小姐真是太单纯了,虽然聪慧,可这般没有心机,日后进了宫还不成了炮灰?“小姐,别想那么多。你要知道,在家里你可以为所欲为,闯了祸也有人给你兜着。可是以后你到了宫里,那可比不得在家的时候。那些嫔妃,小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以杀人,也可以相互陷害。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可心里说不定恨得比谁都厉害。”暮词义正词严的对犹自懵懂的如雅说道。她的亲娘没去世前是宫里的小宫女,到了年纪给放出来嫁了人。她娘有事没事就在她耳边念叨皇宫里的主子如何,宫女如何。她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一些肮脏事。“没那么夸张吧?”那婆子只不过收了她们一个荷包,说穿了也是贪财罢了。怎么到了暮词那,就变得那么严重了?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宅院里的斗争。妾室和側夫人都,侧夫人和额娘斗,就连府里的丫鬟也相互勾心斗角。一个小小的总督府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个诺大的皇宫了。说她不知道,还不如说她不接受现实。“小姐……”暮词还欲再说,却见夕歌不停的给自己使眼色,不得已停住了正要开口的话,带着如雅往市集走去。如雅暗自叹了口气,心情变得有些怅然。自己恐怕要学着独立一些,不然日后进了宫光靠暮词和夕歌恐怕也难当大任。心里想着,慢慢开始盘算起来。如雅固然稳重,可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平日里一直困在总督府不得出门,如今到了街上便像出了窝的燕子。夕歌和暮词平时也守着如雅,同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跟着如雅偷偷出门,虽然风险太大,可心里却也觉得刺激的很。然而她们却不敢如此放肆,老老实实的进跟在如雅身后。夕歌两人跟在后面,见如雅就要冲进一间酒楼,忙上前将她拉住。“小……少爷,我们不能进酒楼。”酒楼里鱼龙混杂,要被人冲撞了小姐,这该如何是好?“我还没用午膳呢。”看福鼎酒楼里面熙熙攘攘的热闹得不行,她竟觉得肚子空空的饿得很。“少爷是千金之躯,哪能进这等三教九流之地?若是少爷想吃什么菜,奴才上前去打包几个回来,你瞧着可好?”暮词是决计不敢让她进去的,否则身份拆穿,自己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虽然讲究男女大防和身份贵贱,可也没严重到大家小姐不能上酒楼的地步。只是暮词见着自家小姐将来是要入宫的,不想她在酒楼里被太多的人见到。她们几个都穿了男装,却也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要不我们去跟掌柜的要个包间,让少爷好好吃一顿玩一玩儿?”夕歌见自家小姐低垂着头,显然是失落到了极点。想到小姐出府前的话语,她的心里涌上一抹心疼。小姐说得对,日后进了宫恐怕连总督府都回不去,更别提出门逛街了。“堂堂男子汉,竟如妇人般优柔寡断,连个酒楼都不好上,岂不是丢了男人的脸面?”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如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玄色青衫,摇着骨扇的年轻男子站在台阶下方,面带嘲讽的看着她。只见该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傲挺的鼻梁带了一层薄汗,想来是热得很。如雅虽是做了男子装扮,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女子。此时被他肆无忌惮的嘲讽目光看得羞恼不已,当即便没好气的说道:“这里没有耗子!”男子诧异抬眸,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这位公子是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是耗子?”“那比不上你是狗的强!”如雅想也不想,羞恼之下一句顶了过去。话音才落,就见男子身边的青衣小厮怒斥道:“大胆!你可知我们家少爷是谁?如此不识好歹,不想活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不管你家少爷是谁,官职多大,再大能大得过皇上?你可别忘了,这是皇上的天下!”她素来讨厌这些耀武扬威,欺软怕硬的小人。无非是见着自己身单力薄,狗仗人势欺负她而已。“放肆!”青衣小厮听了她的话,气得大喝一声。他正想开口争辩,却见自家主子将他推开。见他上前,夕歌和暮词站了出来,将如雅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大冬天还揺扇子的男子。“看来这位公子对当今皇上很是了解?”男子不紧不慢的摇着骨扇,语气听着温和却是寒气逼人。夕歌和暮词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寒意,不由得僵了一下。“这位公子,我们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当今圣上,怕是不妥吧?”如雅眼睛一转,无视该男子冰冷的神色,带着夕歌暮词大大方方的进了酒楼。“主子,要不奴才去把他……”小厮说着,用手摆出一个砍的姿势。市井小民,竟胆敢如此放肆,就该拉到午门斩首示众。男子不说话,却扭头冷冷的看了小厮一眼。小厮被他警告的眼神吓得一缩,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开口。“回宫!顺便去查查那是谁家的少爷!”冷冷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身后的酒楼一眼,摆袖大步离去。“是,主子!”小厮忙轻声应了,快步跟上他的步伐。抬起手,抓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暗忖:“大冷的天,连冷汗都吓了一身。主子的眼神越来越可怖了。”福鼎酒楼的雅间,如雅气呼呼的喝了两大杯茶水。末了,将杯子用力摆在桌上,气道:“真是多管闲事!”什么如妇人般优柔寡断,什么丢了男人的脸面,他算什么?“小姐!可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夕歌叹了口气,小姐可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气愤过呢。原本出来逛街就想着高高兴兴的,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小插曲,把小姐气成这样。“看小姐刚才嘲讽起来游刃有余,奴婢还以为小姐不会生气呢。”暮词没有上前开慰如雅,倒是气定神闲的给她夹了一块脆皮花卷。“死丫头,我说说都不行啊?”如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扑哧一笑。“不过他说什么妇人优柔寡断,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谁叫我本就不是男子呢?”夕歌跟着轻笑,确实,小姐不是男子,优柔寡断些也正常。可是一想到小姐骂人家是狗,心里止不住担忧:“小姐,奴婢看那人的衣着,倒是像富裕人家,恐怕家里也有人在朝堂上当官的。如今被小姐骂了,他会不会找人报复?”“他要这么小气的话才是妇人呢,况且我也就出来一次,日后想要出门也难了,他能耐我何?”如雅喝着野菌鲜鸡汤,摆摆手,那模样淡定得可以。她说的倒是实话,她也就出来一个时辰,若是这样那人还能查得她的身份,她倒是跟他说个服字。“吃饱了,我们去郊外走走。”又过了片刻,如雅已经吃饱,让夕歌付了钱后对着两人说道。两人点点头,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如雅暗叹,这两丫头难道还在想着府中?不过,她出来的时间好像也不短了。心里想着,脚步愈加快了。外面的空气和家里的果然不一样,闻起来都新鲜不少。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到了城郊。城郊离市集不远,不然一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够用的。“小姐你瞧。”夕歌指着前方的一个凉亭,再看看凉亭旁边的小河。小河边上长满了不知名的粉嫩花朵,绿油油的叶子映着粉嫩的颜色,这里竟美得像幅面。“我们上去坐会儿。”她缓步走了上去,上了凉亭才知道,小河对岸是一块小草坪。绿色的叶子伴着红花在风中摇曳,听着小河的叮咚之声,让人的心绪不自觉的平静下来。按理说,现在冬天到处都是萧条之相才是。唯独在这城郊留有一出青草绿地,远处上矮丘的树枝也变得光秃秃。这倒是个好地方,如雅暗自想道。“哎呀!”夕歌轻声一叫,忙拉过暮词,指了指如雅的后背。如雅惊诧回头,却见寒风吹起了三千墨发。原来系着辫子的丝带不知何时脱落下来,辫子也已经散开。冬天的寒风吹动她的秀发,扬起一道道好看的弧线。“小姐,我再帮你系起来吧。”暮词低头就想找丝带,如雅抬手阻止,淡然一笑,说道:“无妨,这样很好。”也只有现在,她才是无拘无束的。就算头发散乱,身着男装,也不会有人批判。“你们觉得我应该进宫吗?”如雅看着凉亭下的小河,目光随着潺潺的流水飘向远处。心思在那一刻放空,脸上带了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进宫了也好啊,至少可以帮助总督府度过难关。说不定得了皇上的宠爱,还可以一跃成为皇后呢。 正文内容 巧善辩 如雅来不及阻止夕歌脱口而出的话,见她仍是兴趣盎然。这丫头,真是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好大的口气,竟然妄想当皇后!”果然不能乱说话,夕歌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名男子从凉亭上面飞身而下。如雅吓得脸色一变,急忙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在福鼎酒楼嘲笑他的大家少爷。她面色一冷,反驳道:“关你什么事?”局子臻冷笑一声,刚毅的薄唇溢出一抹讥讽:“凭你?也能当皇后?”话虽如此,他却暗自观察如雅。如雅的辫子散乱没扎上,一头青丝垂在腰间。偶尔有两缕秀发调皮的随风飘起,不施粉黛的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就连小巧高挺的鼻尖亦也有些红红的,一双大大的水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里平静得没有任何的羞恼和心虚。看着眼前扬言要做皇后的这个理直气壮的姑娘,他的眼里都带了一丝他都没发现的笑意。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我从来没说我想当皇后,不过是我的婢女一时失言,公子何必咄咄相逼?”既然已经被识破的女儿身,如雅也不掩饰。大大方方的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毫不胆怯。局子臻有些讶异于他的大胆,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大胆的直视过他?虽然欣赏她的胆大,却对她的大言不惭感到恼怒。“敢想敢说敢当,姑娘莫要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局子臻冷着脸,眼里射出凌厉的光。女人都是这般,贪恋权势,惺惺作态,倒是比不上他们这些男人磊落。“我都说了一时失言,难道公子还要我的婢女以死谢罪?”如雅好整以霞的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局子臻略微挑眉,没多大反应,倒是把夕歌吓得不轻。“难道你不是在觊觎皇后之位?你一直不敢说出口,如今你的婢子帮你说出来了,你何必藏头缩尾的不敢承认?”不知为何,局子臻看她一脸淡然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之下说出来的话更加惊世骇俗。“公子请慎言!”如雅闻言,忙厉声呵斥。今日这话若是传到皇后耳中,岂不是把她富察家放在油锅里?“公子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不过是家婢一时口快讨论了几句,在公子看来就觊觎皇后之位了?更何况但凡进宫选秀的姑娘们哪个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说我没有,就算有那也很正常!还请公子不要自说自话才是。”如雅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心里也怒了。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小脸反驳。“你要进宫选秀?”局子臻面色古怪的盯着她,却发现这丫头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柳叶眉,大眼睛,小嘴唇。皮肤白皙,一靠近便能看见她脸上的细细的绒毛。可是,长得再好看,也仍然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想到这里,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如雅闻言,神色一下子低落下来,坐到凉亭的椅子上。她勉强笑笑,不再说话,清亮的双眼望着小河出神。不是她要进宫,是她不得不进宫,两者有很大的区别。进了宫,不再跟现在这般可以肆意妄为。或许,就一辈子都困在那个牢笼里了。平日宴会里都是陪额娘看一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文,凤袍加身,荣华富贵自然让人艳羡。可是却永远困在冰冷的牢笼里面,得不到自由。她不想做那种金丝雀,更不想每日枯坐窗前,只为一日临幸。“小姐,我们该回去了。”暮词看小姐怔怔的出神,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经过刚才的事,夕歌自觉失言,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开口。“恩,回吧。”她淡淡的应了一句,任由暮词将自己的秀发辫好。起身,对着局子臻微微晗首,昂首离去。局子臻困惑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好高骛远的女子。只是,为何谈到进宫她的情绪会如此低落?难道,她不愿意进宫?他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思,有趣,竟然还有女人不愿意进宫?这个女人,他还非得弄进宫来!“小邓子,去查查方才那名女子是哪家的姑娘,查实后回来禀告!”局子臻的薄唇勾起一抹难得的笑容,眼神却冷冽无比。欲擒故纵么?那我就陪你玩到底!“是,皇上!”小邓子低头躬身回答,上前扶着局子臻离开了青风亭。如雅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刚才正和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男人讨论了一套皇后经。如果说刚才是把富察家放进了油锅,如今却更是把富察家架了起来。如雅刚回到清溪院换了衣裳,便有丫鬟来告诉她。那拉氏让她到翠竹居一趟,说是有话交代。如雅朝来传话的丫头点点头,随即带上暮词一起去了翠竹居。翠竹居内室到了门口,如雅问带她前来的巧书:“巧书姐姐可知道额娘找我来什么事?”难道今日偷偷出门的事被额娘知道了?“奴婢不知,小姐进去就晓得了。”巧书微微一笑,掀开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如雅点头,朝里看了看,发现什么都看不见,这才轻移莲步慢慢走了进去。走进内室,却见那拉氏坐在桌前,身旁跟着夏蚕和郑嬷嬷。她一下子懵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女儿给额娘请安。”如雅双腿微曲,左手平放腰间,右手执起手帕往后轻轻一甩。那拉氏看着越来越标致的女儿,心里不禁一阵感叹,还有半年,女儿就要进宫了。她招招手,将女儿拉倒自己身前。仔细的端详着那张白嫩的小脸,笑着说道:“如儿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她捋过如雅旗头两侧的流苏,帮她把旗头正了正。如雅被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娇俏的说道:“如儿是随了额娘啊。”这话确实是实话,那拉氏年轻时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如今虽然生了四个孩子,仍然还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胡说什么呢?”那拉氏脸一红,嗔怪道。哪有人这般自夸的?还顺带把她给夸上了。“我说的是实话,嬷嬷你说是不是?”如雅趁势钻进那拉氏的怀里撒娇,扭头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郑嬷嬷。郑嬷嬷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朝如雅点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小姐确实是随了夫人的好相貌。不过小姐如今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可比夫人还要好看呢。”“额娘,你看嬷嬷!”如雅被打趣得满脸通红,一跺脚把脸埋在那拉氏怀里,再也不肯抬起头来。那拉氏被如雅的小女儿姿态逗得开怀大笑,竟忘了维持平日里的仪态。笑过之后,她搂紧了女儿,温和的说道:“如儿,咱们是正二品官员,选完秀是可以选择陪嫁进宫的。日后郑嬷嬷和夏蚕就跟着你吧。你看,如何?”春熙说得对,郑嬷嬷和夏蚕都是她的人,夏蚕更是她调教出来的,跟着如儿进了宫心里也是向着如儿的。不然凭着夕歌和暮词,她还真有点不放心。“额娘,这怎么可以?”如雅一下子站起来,惊诧的反问。郑嬷嬷是额娘身边唯一得力的嬷嬷,给了她额娘如何是好?虽说额娘不止一个陪嫁嬷嬷,可到底也不如郑嬷嬷用起来顺手。“听话,进了宫可不比在家。有郑嬷嬷处处提点着你,额娘才可放心。”那拉氏却是不容拒绝的一锤定音,朝郑嬷嬷使了个眼色。郑嬷嬷会意,忙上前开走到如雅身前跪下:“小姐。”那拉氏叫她进宫伺候如雅,她心里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如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比不上如雅的乳娘亲,可到底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她心里,如雅跟她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小姐,请收下夏蚕。”夏蚕也是个机灵的,见郑嬷嬷跪在地上不起来,也跟着跪到郑嬷嬷身旁。如雅叹了口气,脑子里回旋千百,或许郑嬷嬷和夏蚕对她真的有用?或许,收下她们自己也能更安全些?她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自己没有那份心计,就算入了宫也迟早殒命。有了郑嬷嬷和夏蚕,说不定还能在身边给自己出谋划策。才片刻的时间,如雅就已经想通了。愣了半晌,才弯腰扶起地上的两人,笑道:“既然嬷嬷和夏蚕不嫌弃如儿蠢笨,那就进宫跟我做个伴。”郑嬷嬷忙说:“不敢,小姐自小就是聪慧的,哪来的蠢笨?”看着长相酷似夫人的小姐,郑嬷嬷心里感慨万千。想不到,自己服侍了夫人一辈子,最后还有幸能服侍夫人的孩子。“小姐,是你不要嫌弃奴婢们笨手笨脚才是。”夏蚕站在郑嬷嬷身旁,脆生生的说道。她个性虽然活泼不拘小节,可到底是个沉稳的。说到沉稳,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屋里的夕歌。夕歌年纪最小,论沉稳自然事是比不上暮词和夏蚕的。看来要夕歌跟着郑嬷嬷好好学学才是。“要是我敢嫌弃你们,额娘估计就把我打出翠竹居了。”如雅偎着那拉氏,一脸调皮的眨眼笑道“你这丫头,感情你额娘是母老虎,那么吓人啊?”那拉氏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她的父母,没好气的嗔怪道。有如雅在这撒娇卖乖的,那拉氏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不是不是,额娘最温柔了。”如雅看着那拉氏温柔的笑容,咽下心头的苦涩,拉着那拉氏的手扭股糖似的撒娇。不管如何,自己的路已经定好了。就算拼了自己一条命,也要保住富察家永世繁华。如雅脸上笑着,眼里暗暗闪过一抹坚毅。一旁的郑嬷嬷一直观察着如雅,见她眼里流露出不知名的伤感和坚毅,鼻子一酸,跟那拉氏告了罪匆匆的跑了。 正文内容 过生辰 转眼间,半年已经过去三个月。三月十八,是如雅十六岁的生辰。那拉氏起了个大早,到清溪院把睡眼朦胧的如雅拉了起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哪能睡懒觉?起床梳洗了就进祠堂跪拜祖宗了,赶紧。”并不是说女子生辰就一定要进祠堂跪拜的,是因为出嫁前的有女儿家过生辰就一定要进去。据说是可以保佑出嫁的女儿们婚姻幸福,儿孙欢乐的。如雅的大姐莱雅是出嫁之后才过生辰,因此她才没有进祠堂。如雅被拖起来,很不高兴的扁扁嘴巴。看看仍然黑漆漆的窗外,她有些傻眼:“额娘,现在是什么时辰?”“快卯时了,起来洗漱装扮一下也差不多了。”那拉氏亲自拧了帕子帮她擦脸,见她仍然睡晚迷糊的样子,好笑的点点她的额头。快卯时了?也就是说还不到?如雅有些气闷的看着在一旁洗帕子的那拉氏,再看了看外面仍然漆黑的窗外,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还早呢。”如雅嘟着嘴巴,一下子倒在床上。现在还冷,不想起来。“额娘,要不我再睡会儿吧?”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如雅已经钻进被窝闭上了双眼。才卯时呢,进祠堂的时间应该在辰时初,不急。“还睡什么?你忘了今日除了进祠堂,还要先到明瞓院给你玛法和玛嬷磕头?再耽搁下去,估计你玛嬷要派人过来请了。”那拉氏回头见女儿又睡了过去,做到她床边掀开她的被子,给她披上大髦扶着她下了床。“你玛嬷最是疼你,你今日也不能让她失望不是?她这会子也起了,就等着你前去给她磕头。你再拖下去啊,你玛嬷不知失望成什么样了。”那拉氏见女儿不说话,自顾自的唠叨个不停。她知道额苏理氏最是疼爱这个孙女,如雅也十分敬重她,这会儿搬出额苏理氏准没错。果然,如雅听到那拉氏说额苏理氏会失望,她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也不用那拉氏催,自己叫人进来给她梳好头发戴上了旗头。然后换上嫩红色银丝瓖边绣花旗装,把素白的围领围在脖子上,另一端塞在衣裳斜领内,而另一端则垂在胸前。“额娘,这样穿好看吗?”如雅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衣裳,再看看头上大红色花朵的大拉翅。太红了吧?“好看好看。”那拉氏看着标致的女儿,满意的点头。“你玛嬷不喜欢太过素雅的衣裳,今日你穿这件颜色刚刚好。”富察善勉和额苏理氏几年前就不管事了,直接搬到后院的明瞓院过起了“隐居”生活。如雅皱眉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穿着这套衣裳。但是脚上的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换成那拉氏准备的大红色花盆鞋了。如雅说,她穿得一身红,知道的是说她过生辰,不知道的恐怕认为她成亲呢。“行了,快过去吧。春熙,打上灯笼,现在天还不亮,仔细摔着如儿。”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如今已经是卯时了,仍然还是漆黑一片。三月份的天气还是较为寒冷的。小道两旁的树叶上还沾了雾气,边上的盆栽带着露水。春熙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叮嘱一句如雅。等走到明瞓院时,如雅的裙角也沾了些许露水。“夫人,三小姐。”门口守门的丫鬟看见那拉氏和如雅一同前来,忙挑开帘子欠身请了两人进去。“如雅给玛嬷磕头了。”如雅看着坐在主位上稳如泰山的额苏理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苏理氏闻声睁开眼,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女跪在地上,还砰砰砰的磕着响头。责备的看了身旁伺候的丫鬟一眼,俯下身扶起如雅,心疼的抚着她光洁的额头说道:“傻孩子,磕头意思意思就行了,怎么用力磕?看额头磕青了你上哪哭去。”说着眼神往那拉氏身上一扫,略有些责怪之意:“怎么天不亮就带着如儿过来了?这样冷的天气,也不让如儿多睡会儿。看这小手冰的。”“回额娘,今日不是如雅生辰嘛?想让她早点起来给您磕头,待会儿还要进祠堂,媳妇儿是怕耽误了祭拜。”那拉氏行了一礼,低眉顺眼的回答。倒不是她怕这个婆婆,是这个婆婆太过疼爱如雅。平日里她们婆媳相处倒也融洽,但是凡事涉及到如雅她这个儿媳就得靠边站。额苏理氏听了那拉氏的解释,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就是要祭拜也不急于一时,你没瞧见如儿冷成什么样了?”如雅就是她的宝,就连大哥远辰和小妹吉雅,都比不上如雅在她心中的份量。如雅见自己额娘就要被骂,忙扭着额苏理氏,可怜兮兮的说道:“玛嬷,如儿饿了。”确实是饿了,一大早起来折腾到现在。额苏理氏一听,忙对身边的丫鬟喝道:“没听见如儿的话么?下去摆膳。”说完,她将如雅拉倒自己身旁坐下,吩咐下人去将自己前些日子得的水红色狐狸披风带了过来,稳稳的披在如雅的身上。看着孙女红润的小脸,满意的笑道:“如儿长得真好。”“玛嬷,我玛法呢?难道玛法赖床了?”如雅见主厅里只有额苏理氏,却唯独不见富察善勉,扭头看着自家玛嬷,笑嘻嘻的问道。“对,你玛法就是赖床了。”额苏理氏对这个孙女是无边无际的宠着,就连如雅开的小玩笑她也乐意附和。如雅咯咯的笑着,却见旁边帘子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惊呼一声跑上去,欢快的叫道:“玛法!”富察善勉较为严厉,虽说同额苏理氏一般宠爱如雅,却不如额苏理氏这般温和。这下见孙女跑得毫无形象,忙厉声喝道:“跑什么?仔细摔了。”如雅倒是不怕他,吐了吐舌头,笑道:“玛法,我要生辰礼物。”饶是富察善勉如此严肃的大老爷都被如雅的小孩子气逗笑了,故意板着的脸也蹦不住,笑着对那拉氏说:“媳妇儿啊,你这女儿可是个小财迷吗。”那拉氏看着女儿双眼冒光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可不是,如儿如今是越来越财迷了。”额苏理氏瞪了富察善勉一眼,嗔怪道:“如儿如此财迷,还不是你惯的?”她可没忘记富察善勉在如雅小的时候就经常送她一些金珠子,每年都送一盒。如今如雅的金珠子估计能放一库房了。“我惯的?怎么是我惯的?你这个玛嬷每年给她打首饰,怎么就是我惯的了?”富察善勉一听额苏理氏的话,立马吹胡子瞪眼的反驳。待看到额苏理氏气定神闲的冲他笑,他才惊觉,孙女儿还在这。“玛法,你先给我送金珠子,好不好?”如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到富察善勉身旁坐下,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丫头,今年可没有金珠子。”富察善勉见孙女神情有些失望,摸着胡须的手顿了一下,哈哈笑道:“今年玛法送你一副字,就是不知道如儿喜不喜欢。”“真的?玛法亲自题的字吗?”如雅眼睛一亮,那模样就像饿了几天的狼看到了实物。她可记得自家玛法的字写得比当今大学士的还要好,许多人前来请求玛法题字都被拒在门外。她是个爱好书法的,曾经见过富察善勉的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种豪爽大气。“是,玛法亲自题的。”富察善勉见如雅如此欢乐,脸上也感染了她这种活力,笑着点头。“好,今年如儿不要金珠子,就要玛法题的字。”如雅重重点头,顿了一下,冲着富察善勉讨好的笑道:“玛法,你题的字在哪里?”富察善勉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却是哭笑不得,点着如雅的额头,说道:“放心,今日肯定能给你。”如雅点点头,扭头见那拉氏所有所思的看着她,心中一跳。“额娘,小妹什么时候回来?”小妹吉雅陪着表姐那拉氏沫莲去了观音山,前几日送信回来说会赶在如雅生日前回来,可她生日都快过去一半了,小妹还没影呢。“在路上了吧,她和沫莲同一辆马车。”那拉氏敛了心神,强笑道。“沫莲表姐也来?”如雅开心的问道,她可有好久没见沫莲表姐了。日后进了宫,恐怕就没机会一起玩儿了。“恩,你表姐是要过来给你过生辰,你呀,就等着收礼物吧。”那拉氏想起女儿刚才那副财迷模样,忍不住笑道。如雅大概也想到那拉氏在笑什么,估计额娘是认为她等着表姐的礼物呢。她脸一红,转身钻进额苏理氏的怀里,撒娇道:“玛嬷,额娘欺负我。”额苏理氏哈哈大笑,虽然保养得宜却已有了纹路的双手轻轻拍着如雅的后背,调侃道:“如儿不问玛嬷要礼物了?”如雅的脸更红了,埋在额苏理氏的怀里就是不肯抬头,闷闷的说道:“你们都笑吧,反正如儿脸皮厚着呢,让你们开心开心也值得。”几人笑闹了一阵,下去摆膳的丫鬟上来了,说道:“老夫人,早膳摆好了。”额苏理氏听了,拉着如雅的手就往膳厅走,边走边说:“如儿饿久了,等会儿先喝点粥,别把胃伤了。”如雅乖巧的应了一声,跟着额苏理氏进了膳厅。刚吃了几口,便有下人进来说道:“老太爷,老夫人,夫人,四小姐和表小姐回来了,已经进了外院。”“四丫头回来了?”额苏理氏一愣,难道昨日吉雅连夜赶了回来?那拉氏也有些意外,四女儿和沫莲昨日是不是赶了一夜的路?今日天刚亮就到家了?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佩环声。四小姐富察吉雅笑眯眯的进了屋,看着自家三姐正捧着小碗喝粥,忙跟富察善勉和额苏理氏,那拉氏请了安,挨着姐姐坐下。“四丫头,你连夜赶路回来的?”富察善勉让人给她和那拉氏沫莲乘了一碗粥,皱眉问道。“回玛法,吉雅是在寅时便出发了,还以为赶不上呢,没想到才卯时过,吉雅还是赶回来了。”吉雅年纪小,性子活泼讨喜。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可爱的梨涡,露出白白的贝齿。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怎么这般早?快喝碗粥暖暖身子。莲儿,你别愣着了,快吃吧。”那拉氏握着小女儿的手,却摸到冰凉的一片。看着小女儿眼下的乌青,顿时心疼不已。那拉氏沫莲回过神来,冲着那拉氏笑了笑,低下头捧着小碗吃了起来。那拉氏沫莲是个美人,和如雅同年,却比如雅大上几个月。 正文内容 拒香囊 如雅的玛法和玛嬷是富察言伦的阿玛额娘,富察善勉和额苏理氏瓖莜。富察善勉年轻时也是正二品两广总督,手底下积攒了不少人脉。好在富察善勉从小对富察言伦进行严格的培养,到了富察言伦这一代,富察善勉才能在先帝跟前讨了个赏,放弃了加官进爵的机会,请求先帝将自己正二品总督的位置传给了富察言论。先帝生前最是看中富察善勉的,不仅仅因为他聪明,而是知道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他耿直了一辈子,从来不会油嘴滑舌。说别人不敢说,讲别人不敢讲,做别人不敢做。据说先帝还在时,在下江南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汉人农家女。许是在宫中见多了绝色佳人,见到那个农家女清丽淡雅的容颜,先帝一下子被吸引。次日下午便派了人到那座农舍去要人,却不想那农家女是定了亲的人家,和未婚夫是从小的青梅竹马。而且,再过一月便要成亲了。先帝屡次上门得不到芳心,自尊心大大受挫。竟派人去了农舍,想要直接带回宫中册立为妃。那农家女的老父母见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登时便吓得坐在地上。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庄家人,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潞青城。如今见有个人直说是紫禁城的人,并且貌似官位还不低。如今看上自家闺女儿,他们顿时没了法子。面前的那位大官他们得罪不起,让女儿给那七老八十的老头做妾他们也舍不得。他们不知道先帝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京城的某个大官。至少,自己家门口那几个凶巴巴一脸严肃的男人是这样说的。闺女养到十五岁,好不容易待到了成亲的年纪,却要被人抢去做妾。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又惧怕对方的势力,险些带着女儿撞死在家门口。当时血气方刚,刚和额苏理氏瓖莜成亲的富察善勉知道先帝为了一个女人险些逼死一户农家,竟不管不顾的闯进先帝暂住的房间,指着先帝的鼻子骂了一通。他把先帝骂成了罔顾人命,沉迷美色,不理朝纲的昏君。等骂完了才跪在地上等着先帝发落。随行的官员们吓得浑身发抖,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先帝确实气得不轻,他是九五之尊,做什么也不需要让人从旁提醒。不过富察善勉这豁出去的大骂,倒是把先帝骂醒了。他撤回了守在那户农家的护卫,待到那个农家女成亲,亲自送上了一份贺礼。说起来,富察善勉还是冤枉了先帝的,先帝也就是第一次这么任性。好不容易遇上了跟宫里形形色色的嫔妃不一样的农家女,怎么看心里都觉得舒服。可是既然人家不愿意,那也就算了吧。看着那个容颜清丽的农家女上了花轿,他才摆手吩咐随行的官员上路。也就在那时候开始,富察善勉就多了个不怕死的名头。有时候他说出的话比御史台都管用。先帝更是将他看成朝中最重要的一员,平日里微服私访也都带着他。那时候富察家过得是蒸蒸日上,如火如荼。而额苏理氏瓖莜,是当时大理寺卿额苏理氹淳家的嫡女。是皇上南下前赐的婚,两人成亲后虽说不上甜蜜如糖,倒也相敬如宾的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到了富察言伦这一辈,富察家却是大不如前了。不是说富察言伦败了富察家,而是他没有富察善勉的果断和果敢。在政治这一方面的能力,富察言伦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的父亲的。富察善勉坐在主位上,看着刚刚下朝回来的儿子,回忆起自己的过往,眼神一暗。只盼着这个儿子争气些,别把富察家他辛苦打下来的贤名败了。“阿玛!”如雅见自己的父亲跨步进门,拉着妹妹几步上前去给父亲请了安。“如儿,你是不是想问阿玛给你准备生辰礼物了没有啊?”富察言伦看着身前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笑眯眯的说道,吉雅眼珠子一转,不甘寂寞说道:“阿玛,姐姐说不要生辰礼物。”“哦?不要生辰礼物?”富察言伦一愣,转眼笑道:“不要生辰礼物要什么?阿玛可没有你玛法那么大方,每年给一个金珠子。”许是觉得自己有些不着调,说完这话他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了起来。如雅捏了自己的妹妹一把,笑眯眯问道:“吉雅也想要礼物吗?叫阿玛送。姐姐可知道阿玛有好多小陶瓷呢。”富察言伦听了如雅的话,眉心一跳。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见吉雅哦了一声跳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他面前,抬起头问道:“阿玛,姐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收了好多小陶瓷?”“发什么愣,没听见吉雅的问话吗?”富察善勉见儿子愣了半晌,干咳一声,横着眉毛问道。富察言伦回过神来,他对这个严肃的父亲可谓是又敬又怕。如今听见他的怒吼,忙低下头对着女儿笑道?“是,改天到阿玛的小库房里挑。”他收集了那么多小陶瓷,全是京城最为精致的。吉雅许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缘故,竟连喜欢小陶瓷的爱好都一样。小时候吉雅可没少为了几个小陶瓷闹到富察前面很少。“是,谢谢阿玛,谢谢玛法。”吉雅见目的打到,狡黠的跟姐姐眨眨眼,转身笑琢颜开的跟两个男人道谢。“行了,人也到齐了。马上去祠堂祭拜祖先,待会儿还有宴会。”额苏理氏也跟着笑了一阵,开始指挥起儿子媳妇儿来。“如儿和吉雅跟我一起过去,你们也跟上。”她站起来,站笑着冲如雅招手。如雅会意,走上前搀扶着她先往祠堂而去。因为是家眷祭拜祖先,那拉氏沫莲只是富察家的亲戚,所以没有资格一同进祠堂祭拜。那拉氏怕冷落了她,特地吩咐郑嬷嬷将她送到吉雅的水涟阁。“表小姐,夫人请你在此稍等片刻,等她们祭拜出来会有人请你参加宴席。”郑嬷嬷那拉氏沫莲不说话,放低了姿态笑着说道。这位表小姐之前也是来过总督府的,也有贤名在外。如今见自家姑姑和表姐妹进了祠堂冷落了她,心里怎么也会不舒服的吧?那拉氏沫莲回神,对郑嬷嬷笑笑:“嬷嬷客气了,沫莲在此等候便可。”她并不计较能不能进祠堂,毕竟这到底不是她的家,她还是有那个自知之明的。况且自家姑姑待自己一向不错,她没必要为了点小事就大吵大闹。“表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人做,夫人说了,让你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郑嬷嬷见她如此识大体,满意的点头,把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她又跟那拉氏沫莲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那拉氏沫莲见郑嬷嬷走远,让丫鬟扶着她进了内室。她坐在镜子前,望着铜镜里模糊的脸,怔怔的出了神。她明年就十七了,父母已经着手帮她四处打听婚事。听阿玛说,有让她入宫的意愿。可她的心都丢了,她还如何能接受她人?那拉氏沫莲在水涟阁苦思冥想,一直呆坐着几个时辰。祠堂那边的如雅已经祭拜完毕,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前来参加生辰宴的客人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不管前来祝贺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如雅统统笑着道谢。等到真正开席的时候,如雅的脸已经笑僵了。吃完饭,她见呆在屋里太闷,便跟几个长辈说了一声,几步跑到花园透气。再跟她们笑下去,估计自己以后都不想笑了。如雅走到塘边,靠着假山壁。这个动作最是毫无形象的,在如雅身上却有了另一番滋味。秦墨言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身边水红色旗装的女子歪着身子靠在假山旁,穿着花盆鞋的巧足踩在微湿的地里,另一只脚抬起放在石头上。两只小手正玩着自己旗头上的两根流苏,时不时的嘟着嘴巴嘟囔。他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泉水。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边的如雅长大了,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可是,如雅却再也不属于他,她就快进宫选秀了。秦墨言快步走上去,和往常一样在她身后蒙住她的眼睛,怪声怪气的问道:“拜拜我是谁?”这动作着实幼稚,可也是唯一一个让自己怀念的游戏。“墨言哥哥,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如雅掰下他的手,回过头笑嘻嘻的问道。这个游戏从小玩到大,他哥哥元辰都不玩了,怎么墨言哥哥还玩的乐此不疲?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猜就知道是他。他收回自己的手,安静的看着如雅带笑的脸。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里面的是无法诉说的痛楚和难以抑制的不舍。“墨言哥哥?”如雅见他毫无反应,抬起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自从上次自己饿着肚子学礼仪被墨言哥哥遇见训了自己一顿过后,她就觉得墨言哥哥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如儿,你真的决定进宫了吗?”秦墨言看着面前灿烂的笑脸,心中一阵抽搐。他一直以为如雅可以等,等到他出人头地他再来提亲。然而他却忘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如雅的父母会让如儿进宫。如雅闻言,原本灿烂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入宫不是她本意,她不想旁人三番四次的提醒。原本为数不多的自由生活,在他人的提醒之下变得窒息。“对不起如儿,我只是不想你进宫,毕竟,皇宫不适合你。”秦墨言见如雅听到自己提到进宫,一下子止住了笑,连情绪也低落下来。他连忙解释,那样子手足无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关系。”如雅抬头朝他笑道,摊开手掌伸在他面前,笑得十分俏皮:“墨言哥哥,礼物呢。”不是她脸皮厚,非要缠着秦墨言送礼物,而是想要冲到空气中些微的伤感和尴尬。秦墨言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无奈的笑道:“如儿脸皮越发厚了,小时候怎么没见你问我要礼物?”小时候?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你给不给礼物嘛。”如雅一脸嫌恶的拍开他的手,可爱的皱了皱鼻子,锲而不舍的问道。“给,你都好意思问,我怎么好意思不给?”秦墨言含笑回答,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如雅不经意见抬头,双眼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眼睛清澈得可以看清楚她的影子,她还能清楚的看到秦墨言眼里对她满满的爱意。是她看错了吗?她有些疑惑的眨眼? 正文内容 诉心事 “快拿来,快拿来。”如雅甩掉自己的小心思,对着秦墨言叠声叫道。秦墨言没有再说话,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水蓝色的香囊,香囊用白玉丝线绣着她最喜爱的栀子花。如雅看着送上自己手掌的香囊,脑子有一刻钟的短路。墨言哥哥不可能不知道送香囊的意思,既然他知道还给自己送香囊,那是不是说明墨言哥哥对自己……想到这种可能,如雅急忙摇头。将香囊塞回秦墨言怀里,认真的说道:“墨言哥哥,你和我哥哥是一样的。”秦墨言一听,脸色顿时煞白如纸。他就知道,如雅不可能会接受他。可他仍然不相信事实,明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还是孤注一掷的送了香囊。你和我哥哥是一样的。哥哥,谁愿意一直做她哥哥?秦墨言咽下喉咙涌上来的腥甜,惨白着脸笑道:“傻丫头,想哪去了?作为哥哥,就不能送个香囊给自己妹妹吗?还是你看不起我这个哥哥?”只有这样,这样才能忍住心中的疼痛。既然她真的把他当成哥哥,那么他就是最称职的兄长。“墨言哥哥……”如雅知道秦墨言在强颜欢笑,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随即想到,既然墨言哥哥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她何必开口问?将错就错吧,她的人生她做不了主。“傻丫头,拿着吧。香囊里是一些宁神的药材,你这段时间肯定睡不好,把香囊戴在身上,夜里睡眠也好些。”秦墨言的脸色好多了,看着如雅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此时虽然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几句话,眼里却是如雅看不见的痛苦和落寞。“谢谢墨言哥哥。”如雅思量许久,还是将香囊接了过来挂在腰间。感激的说了句谢谢,眼里满是感动。对不起,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只能叫你一声墨言哥哥。秦墨言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冲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踉跄着脚步离开。如雅揪着腰间的香囊,看着秦墨言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眶一阵酸涩。终究是她心太狠了,伤了这个一心一意为他的男人。如雅在花园里愣了有一会儿,有丫鬟从宴厅找了过来。一见她匆忙的行了一礼,急切的说道:“三小姐,表小姐喝醉了,正在水涟阁闹着呢。夫人让奴婢过来请小姐过去。”她们都知道,表小姐和三小姐关系是最好的,如今过来请三小姐过去,定能安抚好表小姐。如雅听了,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来不及细问丫鬟事情如何,便急急的朝水涟阁走去。小丫鬟在路上边走边说,如雅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那拉氏沫莲并不是喝醉了,而是接着些许醉意发泄自己的心情罢了。她过的太过压抑,好不容易等到如雅的生辰,便故意多喝了几杯。那拉氏劝着沫莲少喝些,她只是浅笑一声,自顾自的倒酒喝个不停。那拉氏怕她喝多了丢人,便吩咐人将她送回水涟阁。沫莲离了酒杯,竟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沫莲虽然接着几分酒劲胡闹,可到底还是大家闺秀,不好意思闹得太过分。只默默的流泪,柔顺的跟着郑嬷嬷回了水涟阁。那拉氏放心不下,也跟在她后面一起去。路上沫莲安静的流泪,说道:“姑姑,莲儿今日是又开心又难过。”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开心的是如儿今日生辰,不开心的是,如儿生辰过后就要进宫,我们是最后一次给她过生辰了。”说完,泪水流的更凶。那拉氏见她哭得真切,又想到如儿和她关系确实好,舍不得也是应当,便没有怀疑的感慨道:“是啊,以后可能连见面都难了。”就算当真如此,她又能如何?她总不能因为心疼女儿,就让富察家慢慢的没落下去,她赌不起。“姑姑,我想和如儿聊聊。”沫莲不再流泪,侧身躺在床上,眼神是醉酒后的迷离。“好,我这就派人去叫如儿,你现在歇会儿,如儿马上就来了。”那拉氏看着沫莲精致的面孔,眼里出现一抹心疼。伸手抚上她紧皱的眉间,却见那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丫头,心事怎么这般重?沫莲不再说话,酒劲这会子全上来了,脑袋晕得很。她只盼着别还没等到如儿,自己便先睡着了。“表姐?”就在沫莲闭着眼睛就快睡着的时候,如雅终于来到了水涟阁。她见沫莲醉醺醺的躺在床上,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一个川字。怎么喝成这样?“如儿,你来了?”沫莲如儿,跟个孩子似的又哭又闹,抽抽噎噎的说道:“如儿,我阿玛额娘帮我准备婚事了,他们还想送我进宫。”她抬起头来看着如雅,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婚事?舅舅和舅母相中的是哪家的男儿?怎么还想送你进宫?”如雅皱眉问道。她从未听额娘提起表姐要说亲,想来舅母还没来得及跟额娘说。“是高佳家的高佳守侍,今年刚满二十。可我不想跟他成亲,更不想入宫。”说道这里,她得更厉害。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元辰表哥啊,元辰表哥曾经说过要让她等他回来的。现在表哥还没回来,她就快嫁人了。“表姐,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沫莲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如雅听得一头雾水。唯一能断定的是表姐有了意中人,她直觉她的意中人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那拉氏沫莲不说话了,她低着头满脸通红的点头。随后抓住如雅的双手,哀求道:“表妹,你不要告诉别人。不要说出去……”她好歹是大家闺秀,芳心暗许这种事情大家族里不是没有,只是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如果她今天的话被捅了出去,她可能就要背负一个不知廉耻的的罪名。“表姐,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她不是傻瓜,将表姐这几天的反常和自己的大哥联想在一起。大哥和表姐从小就玩得来,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再加上大哥长得丰神俊朗,表姐喜欢上大哥也无可厚非。只是就是不知道大哥意愿如何,表姐和她关系素来就好,性子也是极好的,她和大哥在一起,相信额娘也会乐见其成。然而,这只是她得猜测,她毕竟不知道表姐心中得人是谁。“表妹……”沫莲叫了一声,像是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如雅轻声一笑,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我和表姐关系如何,表姐不知道?还是表姐不信任我?”她已经可以肯定,表姐的意中人就是大哥,现在就等着表姐亲口说出来了。“当然不是!”沫莲快速反驳,察觉自己失态之后又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是……是你……大哥……”也就是对着如雅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妹才能交心,别的她都信不过。就连小表妹吉雅,她都不曾告诉。一来是她年纪小,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跟她说这些事只会扰乱她的心情。二来吉雅年纪确实小,嘴巴像没把的门,只怕她这头跟她说了,那头整个京城都知道她喜欢上表哥元辰了。“真的?”沫莲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小,如雅还是听得真切。心中高兴之余,有些惊喜的叫道。“表妹,你……你不怪我?”沫莲有些意外她的惊喜,抬头诧异的问道。如雅被这话问得有些疑惑,反问道:“表姐,我为什么要怪你?”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的道:“怪我肯定是怪的!”沫莲被她突然间冷漠一边拉说的语气吓了一跳,哭得更厉害了,她解释道:“表妹你别怪我,我不应该跟你抢表哥,你要是不喜欢见到我,我以后就不上门了。”她不想失去如雅这个贴心的表妹。如雅听了她的话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不由得摇头失笑:“表姐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抢了我大哥?以后你嫁进来就是我嫂子,吉雅给多了个人疼呢,我为什么怪你?”她才明白过来,表姐怕的是什么。大哥从小就疼她和吉雅,有时候比玛嬷还夸张。表姐是怕她自己会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疼爱,才会如此惊慌失措吧?“那你刚才?”沫莲原本就喝了酒,如今被如雅饶了一会儿,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晕得厉害。“我不是怪你这个,而是怪你瞒了那么久不说,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没有地位了呢。”如雅嗔怪一声,最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第一次发现,这个表姐真的很可爱。沫莲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想要找个缝钻进去。“你放心,这件事我去和额娘说。但是大哥那边……”如雅话还没说完,沫莲便开口打断道:“元辰他说让我等他……回来……”她的声音在如雅调侃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最后再也听不见。太丢人了,这件事怎么能告诉表妹呢。“哦……”如雅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沫莲更是羞得满脸通红。见她羞得实在厉害,如雅也不逗她,吩咐她好好休息:“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就等着做我的嫂子吧。行了,你现在先睡一觉,我去额娘那边找她。”既然大哥也对表姐有意,自己何不成全了她们?自己的自由和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那就让大哥和表姐来代替她吧。“谢谢你表妹。”沫莲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大石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她一下子瘫软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文内容 定亲事 送走了一批批的客人,那拉氏才有空坐下来喘一口气。才歇了半个时辰,春熙便说三小姐来了。那拉氏眯了一会儿,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听见春熙的话连忙坐起来,让她给自己换上衣服才请了如雅进去。“额娘,累坏了吧?”如雅见母亲神色疲惫,心疼的上前捏着她的肩膀。母亲今日实在是太累,天不亮就起床,将她们一大家子伺候好了又操持宴会,忙忙碌碌一天下来,不累才怪。“额娘不累,额娘应该高兴才是。”怕女儿捏着手酸,拉下她的手轻轻揉着,心里一阵酸涩。离八月份还剩四个多月,过了那四个多月,如儿便不是富察家的人了。她一直以为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女儿共叙天伦,却忘了女儿一天天的长大,离她越来越远。“如儿也好高兴。”很高兴有这样好的父母亲,这么温馨的家庭,这么疼爱她的玛法和玛嬷。她富察如雅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这辈子才能投胎到这样的家庭。“对了,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何事?”那拉氏不想让女儿见到自己的异样,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要是又在女儿面前提起进宫的事,恐怕会比她还难受。趁女儿还在府上这几个月,她尽量让女儿过得开心一点。“恩,是有事。”如雅点头,然后轻声问道:“额娘,听说舅母准备帮表姐相看人家了?”这事舅母肯定还没和母亲说,不然母亲不会一点都不知道。“是吗?你舅母可没提起过。”刚见了嫂子,她就觉得她有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就是为了莲儿的婚事?“这是表姐说的,我原先也不知道。”表姐要是真嫁给了自己的良人,那固然是好事。可若是遇见不好的人家,动则打,不动则骂,表姐还有什么立足之地。至于进宫……富察家和那拉家有她进去,就已经够了,不必再赔上表姐。“哦?莲儿可有说她母亲属意的是哪一家?”设计侄女的终身幸福,那拉氏一下子来了精神,挺直了背脊问道。沫莲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教养和气度不是一般的小姐可比。此时她相看人家,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得出一分力。“听表姐说是高佳家的高佳守侍。而且,听表姐的意思,舅母心思活乏得很,想让表姐进宫选秀。”如雅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那拉氏,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贬低。她和沫莲情分不是一般的人可比,她们不仅是表姐妹,更是好知己。她怎么忍心看着表姐那样好的人进了那铁笼子一般的皇宫,她一个人进去,真的够了。那拉氏闻言,眉头一皱,精心描画的细眉纠结在一起,半晌才说道:“你舅母可有找过你聊天?”她并不赞同嫂子将莲儿送进宫,她们两家已经赔了一个如儿,不能再赔上莲儿的下半生。“没有。是今日表姐喝醉酒和我说的,我听她的意思,像是有了意中人。”如雅顿了会儿,才将事情说出来。表姐和大哥,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因为舅母的一念之差,赔上了表姐的终生幸福,想来她也不会安心。“你可知莲儿的意中人是谁?多大了?人品怎么样?”看,看法不一样,连关心沫莲的,语气都不一样的。完颜氏看的是样貌如何,家境如何,那拉氏看中的却是人品。其实也不是完颜氏不心疼女儿,只是跟权势比起来,女儿略逊了一筹罢了。“额娘你放心,表姐意中人的人品样貌你肯定满意。”如雅知道这事有门儿,笑得眉眼弯弯,她似乎已经看到大哥把表姐娶进门的情景了。“这么说来,那个人你还认识?”那拉氏闻言,转过身看着如雅。“认识认识,还跟我亲得很。”如雅见那拉氏满脸疑惑,笑得更加欢快了。“行了,你还学会卖关子了。”那拉氏见女儿不肯说,伸手点了点头她的额头。这个女儿,真的是越来越鬼灵精了。“哎呀。”如雅怪叫一声,抱住那拉氏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就是大哥啦。表姐还说,大哥让表姐等他回来呢。 ”老样子,大哥也快回来了,这样的话,她很快就得着手准备新婚贺礼了。“远宸?”那拉氏愣了一下,她方才在脑子里将适婚年龄的脑子全在脑中过了个遍,唯独漏了自家儿子。儿子还在边关,年纪轻轻的当了军中前校尉,确实是个可造之才。况且,儿子的人品她最是清楚不过,配给莲儿是绰绰有余。“是啊。我竟不知道大哥和表姐早就暗生情愫了呢。额娘,你说表姐嫁给咋们家怎么样?”表姐性子温婉,又是知书识礼的,嫁到家里来还能帮额娘分忧。别的女人她是一点都不放心,毕竟再如何也比不上知根知底的表姐啊。那拉氏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我倒是觉得不错,就不知你舅母看不看得上你大哥。”嫂子这个人,她不说有十分理解,却也是有八分的了。空有满腹算计,却是智慧不足。她想把莲儿嫁进宫中,恐怕还没为那拉家谋得富贵,就把那拉家给毁了。“额娘,不要再让表姐进宫了。”李嬷嬷说她不适合宫中,可表姐那跟她一样单纯的性子就适合了吗?她不是不知道皇宫有诺凶险,既然这样何必搭上表姐?“如儿,是额娘对不起你。”那拉氏见女儿脸色落寞,伸手抚上她白嫩的小脸,神色愧疚的说道。这个女儿,她确实亏欠了太多。可是,整个富察家的荣辱兴衰都在如儿的身上,她不得不亲手将女儿送进那个牢笼。“瞧你,这不是在说表姐么?怎么扯上我了?”如雅正了正心神,笑着嗔道。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进宫关系到整个富察家?又如何不知额娘个阿玛的难处?但是她愿意。阿玛额娘给了她血肉,她就做好了报答他们的准备。只是,以后不能随时侍奉身前,让她好生不舍。那拉氏知道她不想谈进宫的事,也跟着笑着转移了话题:“好,你的话我放在心上,改天我就回去问问你舅母。对了,你大哥真说过让莲儿等她?”若是冒冒然定下亲事,儿子又不愿意,那不是平白闹了笑话?“额娘放心,我来之前已经飞鸽传书问大哥了,相信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就等着喝媳妇儿茶吧。”如雅知道她担心什么,况且额娘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来之前已经给大哥传递了消息。“你没写明是莲儿吧?要是半路被人截了去,莲儿的名声就毁了。”她点点头,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坐起来失声问道。女儿家的名声最是重要的,要是纸条上有莲儿芳心的明显字眼,莲儿还怎么做人。“额娘就这么信不过我?放心了,我办事,额娘还不安心么?”如雅一脸受伤得申请,见那拉氏脸色严肃,忙笑道。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隐晦的画了朵莲花,再写可定亲否三个字。相信大哥那么聪明,定能看明白的。边关境内富察远宸看着手里的字条,顿时失笑不已。如儿这丫头,还当起红娘来了。不过随即想到,自己似乎说过让莲儿等他来着。莲儿今年也十六了,是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妹妹飞鸽传书给他,是暗示他莲儿就快定亲了?再不定下来莲儿就跟别人成亲了?想到这里,他莫名得有些烦躁。自己至少还有半年才回去呢,就不知道莲儿等不等得了。不过,莲儿那么久都等过来了,想来也不在意这半年。富察远宸一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可字,卷入绑在信鸽脚上的纸筒里。亲自将信鸽放了出去,他才松口气,暗道:“莲儿,等我。”很快,如雅就收到了大哥递回来的消息。看到那个端正的可字,她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她急忙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叫上沫莲就去了那拉氏的院子。沫莲被如雅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吓了一跳,几次张嘴欲问,却被如雅挡了回去:“表姐,现在说出来就没有神秘感了。”气的沫莲直想揍她,又舍不得下手,只得跟在她身后生闷气。到了那拉氏的翠竹居,她清脆的叫了一声额娘。沫莲叫了声姑姑,两人随后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这时候过来是怎么了?这天气也不热,怎么 还跑出来一身汗?”那拉氏见女儿和侄女都气喘吁吁的,不禁问道。再看以后,沉着脸坐着,就是不说话。“如儿,你惹你表姐生气了?”那拉氏扭头问如雅,如雅神秘一笑:“哪能呢,我只是有些事情没告诉表姐而已。”表姐现在生气,等会可别笑得合不拢嘴。“怎么?你还有事瞒着我?”那拉氏诧异的问道。再扭头看沫莲,正好看见她冲如雅做了个鬼脸,不由得怔住了。莲儿在她眼里,一直是沉着稳重的,怎么这几天跟着如雅倒变得如此调皮了?“额娘,你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如雅见她们真的急了,才掏出袖子里的纸条,笑道:“前段时间我不是飞鸽传书给大哥了吗?早上大哥的回复就已经到了。我还想着现在告诉你,好让你们高兴高兴,没想到表姐还生气了。”她故作惋惜的摇头,作势要将纸条撕掉。沫莲心里一急,忙伸手夺过来,却见纸条只写了一个可字,她不禁有些失望。“哦?你大哥怎么说?”那拉氏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难得兴起跟着如雅一起逗弄起沫莲来。“大哥说可。”如雅强忍着笑,看着自家表姐一脸懵懂和不解,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额娘,你该让阿玛上门提亲了。”听到提亲二字,沫莲的心突的跳了一下。什么提亲?今日她是真的懵了。那拉氏含笑看着沫莲,深深的点头。 正文内容 初入宫 “我额娘想上你家提亲,可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我前段时间飞鸽传书给大哥问他的意思,他今日的回答是可。表姐,你不会怪我擅自问我大哥吧?”如雅知道不能再卖关子,再不让沫莲知道估计得闹腾起来了。说完,如雅又跟她道了歉。她担心沫莲会误会自己不信任她,这样麻烦就大了。沫莲根本没听见她的道歉,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如雅说的那句可字和提亲上。也就是说,姑姑答应自己和表哥的亲事了?她抬手捂着心口,想要压下心中的狂跳。“莲儿,你明日就回家住吧,等我准备好了就上门提亲。你额娘那里你不用忧心,有我呢。你安安心心准备你的嫁衣就是。”那拉氏见她神色激动,心中涌起一抹怜惜。完颜氏那里,她可得费一番口水了。“是。多谢姑姑,多谢表妹。”沫莲喜不自胜得握住她们的手,心里涌起无限的感激。她何德何能,有个如此尽心尽力为她着想的亲人。“谢什么?要真想谢我们,嫁进来后就好好的为咱们家开枝散叶。”那拉氏也是开心得紧,和如雅一同调侃沫莲。沫莲被说得满脸通红,娇羞的跺脚,叫道:“姑姑!”“以后可不能叫姑姑了,要叫额娘。”如雅不怕死的说了一句,逗的那拉氏开怀大笑。沫莲到底脸皮薄,禁不起逗。看着笑得开怀的两人,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次日,那拉氏便带着礼物陪着沫莲回了那拉家。沫莲知道自家姑姑上门是要跟母亲说什么,她给母亲请了安便回了房。那天那拉氏跟完颜氏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拉氏大小姐和富察家的大少爷定了亲事,只等着富察远宸回京便成亲。而就在筹备大哥和表姐的婚礼的忙碌中,如雅也踏上了进宫的道路。进宫的名单三个月前就已经提报进内务府,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有宫里的人来接。如雅上马车时,那拉氏拉着她的手哭得不能自主。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如今却为了家族的利息将她送进皇宫。她是有多自私多不合格。“额娘……”如雅也是红了眼眶,拉着那拉氏不肯放手。虽然知道她进宫选秀不一定会选上,心里仍然止不住的难受。这是她的家啊,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如雅小姐,时辰不早了,再拖下去耽误了时辰奴才可担不起。”前来接她的公公福生甩了甩手上的拂尘,白白胖胖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是!额娘,如儿走了。”跪下来给那拉氏磕了个响头,转身快步的上了马车。“如儿,如儿……”最后赶来的额苏理氏被下人搀扶着走了出来,看着如雅远去的马车大声叫道。她的孙女儿啊。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竟然就进了宫。“母亲。”那拉氏红着眼睛轻声叫道,上前去搀住她,回头去看已经见不到影子的马车,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明白,我都明白。这都是身不由己啊!”额苏理氏没有怪她,任由她扶着进了门口。身在官家,有些太多的无可奈何。多少人羡慕他们的锦衣玉食,可她们却更羡慕平凡人的自由。他们不知道,秦墨言独自站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望着如雅离去的方向,很久,很久。马车上的如雅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随行而来的暮词忙拧了帕子敷在她的眼睛上。刚哭成那样,眼睛又红又肿,根本无法见人。“小姐,你想开点。说不定落选了呢?这样就又可以回到夫人身边了。”暮词知道自家小姐不想进宫,只能一切往好的说。希望小姐能开心些,别再把事情放在心里。“有可能吗?”如雅拿下眼睛上的帕子,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暮词。她的确希望自己落选,可落选就意味着她不能扶持富察家。阿玛说过,富察家的未来就在她手上了。若是不落选,她更不情愿留在宫中,和众多女人抢一个男人,彻底没了自由。“把事情想好一些,心情都会好很多。小姐你瞧,街上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你看到街上的情景觉得如何?”暮词微微掀开车帘,让如雅往外面看。如雅凑过去,只看到街上热热闹闹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看着街上的人卖力的叫卖,额头上被太阳晒满是汗水,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如雅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一抹笑容,这样的生活挺好。虽不富有,却是知足了。“小姐,光看市集上欣欣向荣的景色就知道,皇上把国家治理得非常好。其实就算选上了也没什么,至少皇上是一个好皇上。而以后小姐要嫁的人,却不一定是个好夫君。再说了,进宫和嫁人了有什么区别呢?一样是足不出户,阴谋算计,只不过宫里更为险恶罢了。可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为了富察家和那拉家,小姐也要努力。”暮词放下车帘,认真的看着如雅,一字一句的说道。宫里人心险恶,一不小心就不知道中了谁的圈套。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小姐入选,宫里太过危险。而自家小姐却是心软善良之人,只怕进了宫没多久便被人害了。如雅听完暮词的话,所有所思的点头,她承认暮词说的有道理。嫁谁不是嫁?嫁给皇上还有无限的荣宠,还能为富察家谋得安稳,何乐而不为?就在如雅正想着的时候,马车突然一晃。如雅没抓稳,一下子向前摔去。暮词大惊,忙将她拉了回来,对着驾车的马夫喝道:“怎么回事?摔着小姐仔细你的皮!”“小姐对不起,前面突然间冲过来一匹马。我们的马受了惊,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马夫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说道。这是闹市,还有人纵马行凶?暮词帮如雅带上面纱下了车,见前面闹哄哄的根本走不了。再看向不远处,一个男子坐着高头大马,得意忘形的看着地上受伤的老人。“老家伙,老了就别出门了,看,现在害的大家路都过不了。”马上的男人下马,踹了老人一脚,看老人疼得缩成一团,他居然还哈哈大笑。如雅面上一冷,待看清那人的面目,更是愣住了。这个人,不是舅母当初想要说给表姐的高佳守侍么?她竟不知道,高佳守侍的品性如此恶劣。还好没将表姐嫁给他,不然表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亏舅母之前把高佳守侍说得这样好,若是让她知道高佳守侍是这样的人,估计会后悔得吐血。“住手!”眼看着高佳守侍就要扬起手中的鞭子,她急忙上前喝止。暮词趁着高佳守侍发愣的瞬间,快步上去将老人扶了起来。“哪来的臭娘们?居然敢管老子的事?活的不耐烦了吗?”高佳守侍见有人妨碍了她,梗着脖子叫道。“姑娘戴着面纱,难不成是丑得见不了人?”高佳守侍的随从听了主子的话,均是一同大笑起来。旁边有个人怕如雅吃亏,上前劝道:“姑娘,我看这事你就别管了。这位高佳少爷背后可有曳良妃撑腰,你斗不过他的。”如雅朝那位好心的婶子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曳良妃是高佳守侍的亲姐姐,名为高佳曳媛。怪不得高佳守侍如此嚣张,原来背后竟然是曳良妃!“知道本少爷的厉害还不滚!”高佳守侍见如雅沉默,以为她怕了,扬声叫道。如雅打定了主意管这事,当下嘴唇一勾,清丽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般动听:“家父富察言伦,玛法富察善勉!来人,将今日高佳少爷闹市纵马行凶,毒打百姓的所作所为告知玛法!”富察言伦安排了护卫保护如雅路上的安全,那护卫听了如雅的话,撒腿就往回跑。高佳守侍一听富察善勉的大名,脸色骤然一变。富察善勉不怕死,就连京城的三岁小孩都知道。若是今日自己的作为被告知富察善勉,富察善勉再添油加醋的上奏朝廷,恐怕就连姐姐都护不住他。“富察小姐请勿见怪,今日是我唐突了,还请富察小姐网开一面。”高佳守侍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也顾不得脸面,几步上前跟如雅作揖道歉。“这事情我恐怕做不了主,今日还有宫里的公公在,高佳少爷还是想想如何收场吧!”如雅说完,冷冷的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转身回去上了马车。高佳守侍闻言,吓得冷汗直流。一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坐在马上手拿拂尘的公公正冷眼看着他。在路上这么一闹,就已经耽误了大半个时辰,等赶到皇宫的时候,守在宫门口登记名字的苏嫲喇嘛姑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一下马车便笑脸迎了上去,掏出袖子里的玉佩塞到她手中,一脸歉意的说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劳烦姑姑久等,是如雅的不是,如雅给你赔罪了。”摸了摸手里的玉佩,苏嫲喇嫲姑姑脸色稍缓,喝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竟迟到了那么久。回去给我抄女则十篇,晚饭前交给我!”“是,如雅知道了。”如雅行了一礼,点头说道。苏嫲喇嫲姑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才领着她往储秀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