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的开始   实在觉得今天必须有感而发一下。感谢所有支持安安的人。如果没有你们,或许《荼靡旧梦》将会就此完结。也不会再有后续。   《荼靡旧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儿度过了两个月了。第一二卷《繁华散》《烟云逝》也已连载完毕。落漠的一生终于尘埃落定。然而,故事并未结束。新的开始,即将到来。   《纤尘染》这一卷是以天界为背景展开的故事。相对于前两卷,安安可以肯定的说,这一卷的感觉与前面而言,成长了许多。或许仍然是显得有些幼稚,可是,也会相对完善许多。   因为场景和故事的转移以及不同,这一卷的角度也会以全新的视角展现。不知道大家能否给安安一个机会,看看成长后的《荼靡》究竟是何种面貌。   总而言之,安安是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趁这个机会,发一小段开头。希望能够继续得到你们的肯定。   安安在此谢过。   「纤尘染」提要。   掌心是纵横交错的纹路,重重叠叠,交织着过往。光亮自指尖绽放成花,荧荧光点在这墨色般的夜幕里显得那般寂寥。有琴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散开来,我笑笑,不过转眼间,又过了千年。   世事红尘,如同烟火流光,即便绽放地再美,陨落仅仅只在片刻间。而所谓的神灵,永远都只是在云端之上睥睨凡世,兀自嘲笑着红尘。孰不知,也一同比红尘嘲笑。   红尘呵,神灵呵,之于我来说,都不曾属于过我。我只是个被遗弃了的人,在这不被阳光眷恋的地方,独自过着一个人的天荒地老。啻罗宫,这座在天际末端的宫殿,一年之中,只有一日拥有着日光的沐浴。只有那一日,可以望见它清晰的样子。也只有那一日,才会有人记得,在这天际的末端,还有一个叫做光羽的女子。   …… 繁华散 第一章 序章   春末的荒草总是长得很快,不过才短短一年,便已没过腰际。管家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原先挺拔的背影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苍老起来。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每每到了清明,是管家把我抱上肩头,大步跃过这丛丛荒草。   荒草的尽头是洛家的老宅,自从祖父去世以后便一直荒废着。只有到了清明时节,祖先们的忌日,这间宅子才会恢复些许生气。   洛家是神灵的后裔,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血液,还有神力。虽然有些微薄,却足以消灭那些寄生于黑暗的亡灵,稳定人间的平衡。同洛家一样还拥有着神灵血液的两大家族分别是远居德国的冥家,以及消失多年的慕容世家。   在世间,除了这三大家族以外还有一本自上古便流传下来的除魔诀。除魔诀中记载了天文地理,除魔要诀,阴阳之理,还有关于三大家族的秘密。于是这一本除魔诀被一分为三,分别由三家保管。   只是属于洛家的那一册除魔诀在父亲去世以后便被封印在地下室里,从此不见天日。   管家常对我说,小姐,老爷是因为疼你才会这样的。   疼我么?我不知道。只记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整日喝得酩酊大醉,却不停地教训我,不停地苛求我学会一种又一种复杂的法术,记下一个又一个晦涩难懂的阵法。就连我受伤了也从不过问。他只是在醉醒的时候大声叫着哥哥的名字。一遍一遍,响彻整个屋子。然而,我的哥哥却再也没有在这个家里出现过。   洛可。那个被我一直称为哥哥的男子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跟随一个叫做赫云的女子浪迹天涯。从此不再归家。他从来都是父亲最骄傲的儿子。我常常在想若不是他突然地离去,或许现在的洛家是由他来继承,而不是我。   我使劲笑笑,不让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因他而慌乱。管家停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潮湿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我挥舞着手指唤醒沉睡在尘埃里的钥匙。重新开启尘封许久的洛家大门。   管家拉住我,小声地说,小姐,老爷从来都不后悔选你。   我依旧笑着,什么话也没有回答。一个人进了洛家的老宅。破旧的院落里还余下一些无法带走的东西。比如,我第一次习剑所用的木剑,洛可找了许久的玻璃弹珠,还有一张覆满尘埃的桌子。我伸手抚去上面厚厚的灰尘,重新摊开那一册相集。看着年幼的自己躺在母亲的怀里,趴在父亲的肩头,挽着洛可的胳膊。那些旧日里的回忆一下子把我拉得很远,就像被风高高吹起的纸鸢。   老宅的背后是延伸至天际的雏菊田。一条清浅的河流顺着雏菊田流向未知的远方。父亲说,这条河叫做亚瑟拉,是世间最美的河。   彼时的我看着父亲明亮的双眸,笑着说不可能。然而现在,常年奔波在各地,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的丛林,沙漠,还有大洲的我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一条河流能与之媲美。只是,亚瑟拉,你依旧在这,我的父亲早已消失在世间。   回去吧。   我对自己说。这里掩藏了太多的悲伤,我无法负荷。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洛家的大门在我的身后缓缓合上。管家抬眼望我,小姐。迟早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会习惯么?又有谁会知道。  繁华散 第二章 序章(二)   从老宅到家大约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我习惯性地坐在后座将安全带系紧,随手打开电脑查看今天的行程。管家微叹,递来一杯香浓的咖啡,重新注视着排在前方的“长龙”。   看来今天要很晚才能回去咯。   管家轻声感慨,苍老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我略微抬头,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堵车行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同管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更多的是沉默。才刚刚有所改变的气氛也在我的静默中渐渐消亡。   电脑上的一组图片是冥家的后人葑予发来的。她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总是迷恋着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自己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我们常常以考古为由,四处追捕误入凡间的怨灵。这次选定的地方叫做尼雅。这个曾经尽享繁华的国度是汉代少有的精绝古国。在漫漫黄沙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沉寂了千年。默默地守护着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亡灵。尼雅的佛塔在考古界一直都是一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名字。塔高七米,是座典型的实心塔。因为年代久远,有不少的盗墓者都曾光顾过这里。实心的塔身早已被蛀空,成为了错综复杂的盗洞。   没有人知道这座佛塔的来历。考古界一直纷争不断。有人说是封建王权的象征,也有人说是普通百姓的信仰。至少,在斯坦因的眼里,它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又或者是一枚开启宝藏的钥匙。   我呆呆地注视着屏幕上的照片,尼雅的佛塔在历经千年的风沙洗礼后,已经和黄沙无二异了。只是莫名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不断地重复,没有片刻的停留。似乎在千年以前我真的在那里生活过。   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我的臆想。管家似乎察觉到些许不妙,卡在“长龙”里的车子忽然掉头,空出来的左手在半空中徐徐写下古老的文字。如此连贯的动作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须知,管家是祖父请来的最好的阴阳师,若没有大事发生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此次还未见面就用了一张定身咒,在实战中实属罕见。   我问他,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掐指推算,忽而眉心大蹙,厉声道,鬼门关大开,众冤魂齐上凡间。   什么?!如此骇然之事自我出生起便从未见过,更何况此时只有我和管家二人终会寡不敌众,若是让冤魂逃走怕是会危害人间。   小姐,你速去乾位,防止冤魂上冲云霄,此处交由我来对付。   我点点头,取出别在腰间的幻光剑,虽不是正品却拥有强大的力量。这一次,绝不能失手。   当我赶至乾位,那里的冤魂已如泰山,直逼天际。一身黑色风衣的绝色女子站在马路对面的贸易大楼上,长及膝盖的风衣随风飘起,如同神灵一般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赫云。   我握紧手中的幻光剑恨恨道。那个浑身充满着神秘气息的女子,有着绝美的面容,谜一样的身世。就犹如新约里的莎乐美。高傲,冰冷,邪恶。   为何如此?   我挥手设下坚固的结界,施展神力飞身问她。她但笑不语,汇聚着墨色光芒的指尖向我扫来,那破空的光芒比利刃还要锋利几分,稍不留神便会被其制住。我翻身躲过,以幻光剑格挡。谁知,只是碰撞在一起,那股强劲的力量几乎震得我血气倒流。   叫他们停住,不然我就……   未说完的话被赫云接下来的招数逼得无路可退,只得深深咽下。赫云挑眉,尖锐的指甲抵着我的脖颈,轻轻一划,淡蓝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蔓延。   说啊,继续说啊。若是我不叫他们停住,你又奈我何?   狂妄的话语,我却无力反驳。偏头擦过下招,食指抵住枪管,中指上挑,一柄古老的左轮手枪握在我的手上,不等她再次出招,我的枪已然顶着她的额角。我笑,若是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被我毁了该有多可惜。   那你就试试看。   赫云挥掌击来,掌风凌厉。我一跃而起,避开夺命连环掌,原本指着她额角的手枪立马变了方向,三颗银质的子弹直直地射向冤魂顶端的那具腐尸。只听“锵”的一声,那尸体从冤魂身上滚落,从三千米的高空直接摔落在地。本就腐朽的身子愈加惨烈。赫云一咬牙,又是两掌逼来。我轻笑,脚尖点地,退入冤魂堆。   那堆积如山的冤魂因为我的介入在顷刻间坍塌。噬怨的幻光剑在冤魂堆里熠熠生辉,凡被此剑所伤冤魂皆已魂飞魄散,不复存在。然而冤魂终究不可小视。三五成群地一拥而上,纵使我挥舞着幻光剑也终会筋疲力尽而死。   落漠,你若投降,我会看在洛可的面上饶你一命。   我故作惊讶,抬眼看她,淡声道,多谢相劝。只是我身为洛家现任继承人不可以卖家求荣。就算今日我会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降你。还有,麻烦转告洛可,他已不是我洛家之人,不必打着是我哥哥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   你当真这样想么?   低沉微哑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穿着白色衬衫的洛可笑眼望我,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弥漫着久久不能淡去的寂寞。他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当真这样想么?   当真。   自从你离开洛家选择同她一起远走天涯的时候,我就已认定你早已不是我洛家之人。哪怕你的身上与我留着同样的血,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很好。落漠。你可知黄泉大门即将打开,到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整个人类。   我颤颤,望着他精致的眉眼,轻声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天下人负我。所以,我负天下人。   他的话念得很轻,却让我开始有些微微的心痛。曾经的那个眼波温柔,待人和善的洛可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他,陌生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赫云,我们走吧。记住了,落漠。六月十八号,黄泉大门洞开。我们,尼雅遗迹相见。   渐渐淡去的背影消失在我所建造的结界里,他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厉害,超过了我所有的想象。洛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淡淡笑了,低声颂念着九字真言,眼泪不小心模糊了视线,仿佛整个世界都融化在那滴眼泪里。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   金光涌来,覆灭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肮脏的,还是圣洁的,在这一刻间什么也没有了。我呆呆地注视着远方,一个负剑的少年站在视线的末端,着一身黑衣,银发飞扬。   你是谁?   他笑,落漠,你总有一日会想起我的。  繁华散 第三章 尼雅   梦里繁花似锦,梦醒一片苍凉。我靠着木质的床头,摊开一本又一本的古书。手指划过泛黄的纸张只余下短暂的温热。管家端来重新热好的饭菜,我看了看他,说,我不是很想吃。   管家摇摇头,轻声道,小姐。葑予小姐说她还有三十六小时就到了。您现在就走么?   我点了点头,安静地接过他手上的车钥匙,没有多余的吩咐。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好几年了,管家恐怕早就习惯了吧。   小姐,请您在半年之内回来。   管家抬头望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偌大一座房子在半年之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了。那样的寂寞该如何形容?   知道了。我会赶回来的。   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然后安静地离开,仍旧是那些简单的动作,没有人肯说一句道别的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次的道别会是怎样的漫长。   浮躁的空气混合着难以忍受的灼热,满目都是无边的黄沙,随着车轮的飞驰扬起的黄沙紧贴着皮肤只剩下干燥。不自觉地打开夹在耳边的无线卫星眼镜望着这灰茫茫的一切,四周是一片寂静,没有记忆里的驼铃,没有细小的谈话声,甚至连风沙的声音都不曾听到,整个世界里只有突兀的马达声。   这就是那片死亡沙漠么?寂静得只留有死亡的气息。   我笑了笑,回过头看见后座的葑予正安心地打着瞌睡,不由得羡慕起来,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每夜每夜都只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的噩梦,梦里总有个黑衣少年站在雏菊田里默默地看着我。年幼的自己仰着头望着这张离我咫尺却又丝毫看不清的脸。内心的惶恐就如退潮般消散。他笑了么?不知道,记忆里的他似乎永远都裹着朦朦胧胧的水汽,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年幼的自己固执地认为他笑了。笑得那么清澈,那么温暖,那么不染尘埃。   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望着前面漫漫的黄沙,整个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今天就是六月十八了,黄泉之门洞开。我来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默默地注视它们冲破最后的屏障,然后无力地站至一旁?还是以我微薄的力量去阻挡这入洪水般的迅猛?   刹那间的恍惚被尖厉的鸣笛声唤醒,一辆崭新的越野车从左侧抢道,同我并排前行,焰色的车身衬得我愈加灰暗。开车的是一个戴着挡风镜的白衣男子,黑色的西装随意地穿着,露出好看的锁骨。我微微偏头,扭转方向盘自右侧倒转,抢在男子的前面向那个满覆黄沙的地方飞驰而去。   末世之莲即将开放,任你速度再快,也无奈。   绝色的女子含笑望我,焰色的越野车腾空而起,安稳地落在我的前面。赫云反身向我,笑意连连。修长的食指轻轻指向我的眉间,明明隔得那样的远,可我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射进了心房,痛不欲生。   落漠,你没事吧?   刚刚睡醒的葑予执着墨色的暗流,好看的眉眼有着淡淡的担忧,我只是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末世之莲即将开放,我又有什么本事让它重新陷入沉睡?   没关系,还有我嘛。我可是冥家现任继承者,你可不要小瞧了。   我点头说好,心里的恐慌一点点消散。葑予拍了拍我的肩膀,飞身下车,快若银蛇的暗流舞出绚烂的剑花,我单手倒车,避开如此迅猛的一击。怎知,洛可仅仅是笑,将方向盘交由赫云,甩开碍事的挡风镜,静静地看着我们。那双魅惑众生的双眸依旧光彩耀人,不自觉地就会陷入他所制造的幻境里。我使劲捏捏自己的胳膊,逼迫自己从幻境中醒来,然而却是无济于事。大脑不受控制地昏沉,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觉醒的梦境。没有杀戮,没有死灵,没有痛苦的梦魇。大片大片的橘色雏菊在阳光下摇曳。不远处是母亲那张微笑的脸。她说,漠儿,我找到你了。   找到我了?已经,找到我了?为什么,还是会这般的失落。母亲,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抚着我的头发笑着叫我漠儿了。为什么,都离开我了?最初的欢笑已经沉沦为无言的痛苦。母亲,洛可,最后是父亲。他们都离我而去了。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丢下了。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为什么?   落漠,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再也不会。   大片大片的雏菊里站着一个黑衣少年,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柔和。幼时的我望着眼前的黑衣少年,脸上是欣喜的微笑。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真的么?   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真的。不会了?   ……  繁华散 第四章 末世之莲   耀眼的金光自胸口显现。那一直佩带在身的十字架在这一刻间犹如着火的生铁,烙得我心疼不已。原本涣散的神思在恍惚间全回来了,洛可怔怔望我,低声道,他终究是不愿离开你。   不,不是的。那是幻象,是幻象。   颓然尖叫的赫云直勾勾地看着我,幽怨的眼神似要把我撕裂。她不断地说着不可能,不断地说着。洛可身形一滞,微微叹息,难道我在你们的心里始终比不过一个已死的人么?   愈加暗淡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知晓,每每到了这一秒洛可心中的恨总是像那春末疯长的荒草,虽是短短一瞬,却足以覆灭整片土地。   然而那不过是一刻间的变化,洛可轻轻笑道,末世之莲,要开了吧。   原本聚集在眼中的怒火尽数化开。他走上前去,搂住赫云颤抖不已的身子。   正此时,巨大的雷兽从尼雅佛塔里钻出,深绿色的皮肤透露着死神的气息。葑予立马上前拉着早已呆掉的我向旁边躲去。震天的杀气在霎时间弥漫开来。而站在雷兽脚下的两人依然紧紧地拥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何人在此喧哗,扰我清梦?   如雷贯耳的声音连大地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葑予捂住我的嘴巴,小声地说,那是尼雅的圣兽,也是黄泉之门最后的封印者,谁想打开黄泉之门就必须打败雷兽。   是么?我微微顿住,继而又问,若是没打败会怎样?   那么,便一同死了。   一同死了?我抬眼看向相拥的两人,淡淡的光芒在赫云的指尖显现,管家曾说过那是凝聚在神殿啻罗宫的黑暗之气,由一位女神守护。只是后来,那女神触犯天条被囚禁起来,这黑暗之气便流窜至各地成了妖精修炼的至宝。如若有人操控此法,必是斩妖魔夺元气之人,定有召唤鬼怪之术。   魉。   身旁的葑予蹙紧眉心望着远处,手中的暗流发出低低的鸣声。我这才想起,冥家所习之法暗剑流是为斩杀上古魔兽才存在的。如今见了消失已久的魉自然是无比地激动。   谁?   笨重的雷兽忽然转头看我,铜铃大的眼睛里迸射出贪婪的光芒。它拖着庞大的身子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嘴里不停地念着,黑暗之源,日曜之灵居然全在此处。   你胡说什么,我是洛家的后人,是女神光羽的继承者。   哦,是么?若是女神光羽,那么我更要尝尝这神灵之血是何等滋味。   雷兽不住地大笑起来,握着木棒的手也一同抖动。葑予啐了一口,恨恨道,这哪是雷兽,分明是妖魔。   你错了,雷兽本就是妖魔,它拥有着妖魔的本性,不过是偶然得到菩萨的点化,这才成了黄泉之门的守护。末世之莲便是由它血液浇灌。   赫云挥手进攻,那本该落在我头上的木棒被魉一掌弹回。洛可随即设下结界将我们包裹在内,惑人的眸子紧紧盯着雷兽不放。   看我一刀了结了它。   冲出结界的葑予只身投入战斗,破空的光耀幻化成无数的银蛇,穿透雷兽的胸膛。雷兽勃然大怒,反身逼向葑予。硕大的木棒砸向她的头顶,葑予侧身躲过,反手执剑飞身上前,墨色的暗流散发出幽幽的光芒,随着葑予的旋转爆发出强大的杀伤力,笔直地刺入雷兽的心脏。   赫云会意,食指弯曲,冷冷道,堵上耳朵。   未等我有何反应,那瘦小的魉鼓足了气仰天长啸。刺耳的声音简直无法比拟。我仿佛看到那短促的声波成了锋利的刀刃划过雷兽的身体。   这一切,就这么完了么?   原本是为了阻止末世之莲开放的我却成了洛可的帮凶,要我如何向父亲交代?我勉强笑着,望着殷红的血液覆盖整个视线。   末世之莲,终要开了吧。 繁华散 第五章 绽放   小心——葑予突然的叫喊让我措手不及,身负重伤的雷兽趁我们大意之时撞开了结界,一把抓住我。力道之大难以想象,我努力张开口费劲地呼吸,却仍然感到肺里的空气渐渐减少,洛可本想上前一搏,怎知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黑色的西装。   一定是刚刚死撑着结界所以才会如此吧。   落漠,我会救你的。   渐渐微弱的声音消失在我的耳旁,雷兽喘着粗气看我,眼神迷惑。我缓缓抽出那把幻光剑将它狠狠地刺向心扉。   疼痛在刹那间窜遍全身,我看见父亲淡定的笑。   六月十八号,黄泉之门洞开。   ……   忽明忽暗的洞穴深不可测。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这才看清楚自己躺在偌大的祭坛之上。洛可,赫云还有葑予分别散落在不远处。我依稀记得父亲所说的话,莫非这就是黄泉之门?   我愣愣,抬头看着覆盖着漫漫黄沙的土墙,轻轻抚去上面的灰尘,看着那些古老的文字在我的面前一一显现出它们本来的形态。   古老的文明,繁华的盛世,所有的一切都离我们远去。坐落在荒漠里的废墟逃不过悲惨的结局。残忍的暴君,腐败的政权,躲不过的天灾,无一不是毁灭的借口。谁又能说这是谁的错,毁灭是命里注定好的,一切的一切只能按照原来就预定好的结局行走。我们,无力去改变什么。历史从一开始就摆在那里,我们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加快它的演变,抑或迟缓它的速度,最终的结果仍旧没有任何的改变。就好像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去阻止某些人的死亡,可是,他们依然消失在我的面前,安静地躺在橘色的雏菊里听着亚瑟拉河的哀鸣。   眼泪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滑落,润湿了一小片黄土。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黄泉之门,不过是尼雅佛塔的顶层。末世之莲没有开放,黄泉之门也没有打开。本该很高兴的,却为何落得满脸是泪。似乎在冥冥间,自己也曾默默地希望着,希望那黄泉之门被打开,好让自己见到那些曾经失去过的人。   金色的光亮从土墙里伸出,缠绕上手心继续攀爬至手腕,淡蓝色的血液顺着光亮朝墙壁流去。黄土砌成的墙壁上有着细细碎碎的尘埃散落,那些古老的文字开始改变它们自身的形态转变成另外的字眼。   神说,光与暗的纠缠,生与死的轮回。是拯救还是毁灭,全在一念之间。   是拯救还是毁灭,全在一念之间?   是拯救还是毁灭,真的能够改变么? 繁华散 第六章 伊始(一)   淡色的花瓣在风中肆意地飞扬。男子冷俊的脸隔着水雾愈发地模糊。干净的嗓音在空气里扩散开来。说不出的苍凉。   欢迎回来,落漠。   刹那间地惊醒,满头的冷汗。冥冥间的声响在顷刻间消散。衣着华贵的女子站立在床边,柔和的声音抚平了先前的惶恐。   她说,君上,你醒了。   君上?   是。君上忘了么?君上是尼雅大帝唯一的继承者。   尼雅大帝唯一的继承者?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七个字。   ——是拯救还是毁灭。   是拯救还是毁灭?   淡漠的声音从口中划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嘹亮。女子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接着说,君上是不是梦见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是不开心的事么?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只是那苍凉的声音在脑海里一直盘旋,无法磨灭。   君上为何不去见见夙雪大人。   夙雪?我侧过头望见女子担忧的眼神,恍然想起自己还未请教女子的芳名。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只见那女子眼中的担忧又加重了一层,而我却不知如何安慰。   君上连慕絮的名字也忘了么?看来,君上今晚非要去见见夙雪大人不可。   看着女子一脸惊慌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好笑。脑海里的字眼全被她的面孔所替代。原来,她叫慕絮啊。   女子担忧的神情在那一刹那化成了淡淡的笑容,她说,君上已经很久都没笑过了。   是么?原来的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莫名的哀伤爬上心头,从前的记忆似乎在梦醒的那刻消散。从前的我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冷漠的,不苟言笑的,还是凶残霸道的昏君?为什么只是一抹淡淡的笑便会招来他人的惊讶?为什么沿途的婢女连抬头看我的勇气也没有?为什么会感到异常的寂寞?   夙雪见过君上,娘娘。   冷漠的语调勾回了我涣散的思绪。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尖游走。淡蓝色的长发在风中肆意地飘扬,看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我轻笑,你就是夙雪?   衣着长袍的女子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是,不言其他。倒是身旁的慕絮开了口。她说,夙雪大人,劳烦您看看君上。   女子应了声是,不再说话。冰冷的眼神划过我的眉心,寒气就这么一涌而入,无法抵挡。恍然间地晕眩,身体不受控制地陷入沉睡。在深处沉淀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被唤醒。黑色的披风,温凉的手心,以及柔软的话语。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如此地清晰,以至于我不能否认他的存在。只是那张离我很近的脸总是隔着浓浓的水汽,无法辨认。   ……   君上看见了什么?   仍旧是淡漠的声音,淡蓝色的发丝飘进我的视线。是她?   君上,看见了什么?女子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重复着刚才话语。   看见了,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片雏菊田。其他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是么?女子轻笑了一声,不再问我。及地的长袍在那一瞬间被风吹起,宛若天神。   她合上双目,嘴角是隐隐的笑,眉间却有着淡淡的皱痕。华丽的权杖直指天空,银色的法阵随之显现。那如丝的长发却像是纠缠不清的命运,遮住了我的视线。   一旁的婢女低头道,君上,娘娘还是回宫休息吧,夙雪大人明日会去拜见的。   是么?我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做法的夙雪,不再坚持,携同慕絮一起沿着远路返回。 繁华散 第七章 伊始(二)   一路上的沉默让我不免有些寂寞。恍然想起,婢女对慕絮的称呼,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于是侧头问慕絮,为何婢女都称呼你为娘娘?   慕絮笑了笑,眼里却有着隐隐的泪光。她说,君上不记得了,我自小就入了宫,和君上一起长大。只不过是在偶然间得到尼雅大帝的欣赏,于是宫中的仆人唤我作娘娘。   仅仅如此么?   君上不信?慕絮仍是笑,却没再解释什么。我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我很清楚这娘娘之称绝不如慕絮所解释的那番简单。我分明看见在提起尼雅大帝时她眼中的泪光。她,是爱着尼雅大帝的吧。那么,尼雅大帝又身在何处?   君上还是早些休息吧,慕絮明日再向君上请安。   好。我点了点头,让她先走。那抹淡淡的蔷薇香才逐渐从空气里消散。虽然失去了记忆却还是不习惯蔷薇的香味。洁净的皮肤上隐约有着红色的小点。如果慕絮自小便与我一起长大又怎会不知晓我的喜恶。我,真的是尼雅大帝唯一的继承者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显得是那般的不真实。   刚推开寝宫的大门,又是一股清香涌来。我轻笑,小声地叫了声夙雪。那如丝的长发便从寝宫的一角显现出来。衣着长袍的女子瞥了我一眼,熄灭桌上的檀香。轻声道,君上真是好本领。连这世间常有的檀香也掩盖不住夙雪身上的味道。   你不是说明日才来拜见么,为何今晚就来见我了?   君上不也急着想知道原因么?   女子冰冷的眼神再次扫过我的眉心,却没有初次的寒冷。见我不说话,女子冷漠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我不由得一惊忘却了要说的话。   君上不担心有人要窃听您的秘密么?   还未等我回答,女子便挥舞起长袖。那木质的大门在午夜里发出沉重的叹息。我笑,我都不紧张,你为何如此着急?   女子收起笑容,指了指靠窗的那张床示意要我坐下。   君上可知,尼雅大帝为何失踪?   你是说尼雅大帝失踪了?骤然缩紧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翻腾。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得如此的怪异。为什么,尼雅大帝失踪了,整个皇宫却还是一片祥和。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   女子并未理会我,接着说,君上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相信君上也不知道这种檀香叫做七日迷吧?   七日迷?   是,七日迷是汉朝的迷香,据说凡闻此香者必先昏迷七日。故称,七日迷。   你是说慕絮要害我。   夙雪不知,只是想提醒君上,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女子回望了我一眼,甩开长袍准备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   君上还有事?   是。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女子摇了摇头从我的手中抽出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冰冷的声音在木门合上的那一刻消散。她说,君上,忘了他吧。   忘了他?忘了那个沉淀在我记忆深处的身影。忘了那些与他相处的日子。忘了他。忘了他,真的有那么容易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忘了他? 繁华散 第八章 伊始(三)   初晨的露水润湿了头发,又是一夜未睡。整夜整夜只有夙雪那淡漠的声音。忘了他,忘了他。   淡淡的蔷薇香在空气里蔓延。我抬头看见慕絮盈盈的笑脸。她说,慕絮见过君上。   我轻声应了一声,侧过头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女子,在她的怀里是一支雕刻精美的长箫。我问她,你是谁?女子抬头望了我一眼,低声道,梨鸢。   梨鸢?   是。   你是宫中的乐师?   是。   是何人叫你来的?   是君上。   我?   是,难道君上忘了么?每逢初七君上总是叫梨鸢为君上吹奏一曲。   是么?我低头看了看女子额间那缕白发,似乎在某段记忆里真的有这样一缕发丝,洁净如雪。   君上还是要听原来的曲子么?   嗯。我点了点头,看见女子清秀的侧脸,以及那支翠玉制成的长箫。熟悉的曲调从玉箫中涌出,若有若无的哀伤在空气里变幻。慕絮隐隐的笑在这一时间显得有些模糊。繁杂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散开,脑海里堆满了杂乱的画面。漫漫的黄沙,炫目的闪电,熟悉的笑脸,半透明的魂魄,还有,黑色的衣角,扬起的眉梢,以及那句忧伤的落漠。   落漠。是我的名字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那些在我脑海里出现的人又是谁?为什么,我会如此的熟悉?   君上,匈奴公主求见。   微怒的声音打断了流畅的曲子,我睁开眼望见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半跪在地。顿时明了了一些。   叫她进来吧。   是。男子起身告退,鲜亮的铠甲昭示着他的不凡。我转过脸问慕絮,他是谁?   回君上,他是伊木将军。   是么?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衣着貂皮的匈奴公主气势汹汹地从门外踏了进来。那绝美的面容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脑海里似乎有某张面容与之重合。   你就是尼雅大帝?女子近似挑衅的语气已经昭示了她此次前来的目的。我笑了笑,望着她没有答话。   你到底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宣战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尼雅大帝?   女子瞥了我一眼,嘴角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她轻拍了两下,冷冷道,不愧是尼雅大帝,居然这么轻易地接下匈奴的挑战。有朝一日你要落入我手中,我必定要你一死。   我仍旧笑着,不再望她,只是细细地品味着杯中的茶水。上好的铁观音,怎可浪费。   说话间,一紫衣女子从门外走进,一声呵斥击退了匈奴公主的焰气。她说,你岂能对君上如此无礼?   哼,我说的是实话,有朝一日我必定踏平尼雅。   匈奴公主冷笑了一声,气轰轰地走了。我放下茶杯,轻击了两掌,淡淡道,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   女子低头朝我行礼,恭敬道,微臣千叶以烯。乃宫中一名小小的禁卫。   是么?那你愿不愿意跟随伊木将军一起进攻匈奴?   女子似乎有些惊讶,抬头望着我,大声道,我可以么?真的可以么?   当然,你当然可以。我笑了笑,吩咐婢女帮以烯准备一套合身的铠甲。侧脸间恍然撞见慕絮失魂的神情。心下顿时觉得好奇。   怎么了?   慕絮摇了摇头,慢慢道来,慕絮以为君上应该与匈奴议和,共同对抗大汉。   你以为大汉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么?我闭上眼睛回想宫中众人议论大汉的神情,就已经知道它的强大,如果与之开战,尼雅必定灭亡。   不,不是。大汉固然强盛。但是近十年来,大汉处处欺压周遭小国,尼雅,楼兰更是年年进贡无数。这样下去尼雅迟早会灭亡。何不联合周遭小国与之抗衡。   如果可以的话,尼雅大帝早就进攻大汉何必等到现在?周遭小国虽被欺凌,却还是没有勇气与之抗衡。再说,与匈奴议和不一样还是要向匈奴进贡。为何要弃大国而顾小国。   君上说得是,慕絮以后不会妄加干涉朝政了。   嗯,你退下吧。   忽然间袭来的头疼扰乱了我的思绪。慕絮随着众人退下,空荡荡的寝宫里只剩下我和梨鸢两人。我问,为何不退下?   梨鸢笑道,君上忘了么?每每到了君上头疼的时候梨鸢总是吹曲给君上听的。   是么?从前的事我已经忘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又怎样,君上说过的,梨鸢永远是君上的朋友。   朋友?我还有朋友。好,你就为我吹上一曲吧。   梨鸢应了声是,便开始吹奏不同的曲子。淡淡的清风抚过脸庞,好像母亲的双手。幼时的自己总喜欢躺在母亲的怀里听她唱着那些经年的童谣。那时的日子,没有鲜血,没有杀戮,更没有此刻的孤寂。为什么,那样的日子转眼间便离我这样的遥远,就像过眼云烟一般,抓不住,摸不着。   漠儿,我找到你了。   偌大的雏菊田里,母亲抱着我痴痴地笑着,脸上的幸福无法言喻。母亲,找到我了。却又在我醒来的那一刻消失。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我却是最不愿醒来的那一个。 繁华散 第九章 伊始(四)   破碎的记忆化作蝴蝶飞散,无法挽回。在这初春的午后只有我一个人躺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一切。绯红的蔷薇,姹紫嫣红的牡丹,都在竞相争艳。想不到这深宫里的春景竟是如此华美。想那民间定是没有如此娇贵的美丽吧。   梨鸢,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娘娘吩咐过,君上是不可以随便出宫的。   望着梨鸢一脸的紧张,我顿时觉得好笑,起初的烦闷都被取代。   梨鸢看了我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冲我道,既然君上要出去,她也是没办法挡驾的。   我笑,其实不必把我搬出来的,我料定你不会听任于她的。   梨鸢听到我的话显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捂住我的嘴。她说,君上可以不听娘娘的话,可是梨鸢不行。这深宫还是要听娘娘的话的。   本是一句玩笑却因为梨鸢的这句话变成非去不可。我倒要看看慕絮的本事有多大。   才刚推开寝宫的大门便看见夙雪迎面走来,两旁的婢女皆向她行礼,道一声,夙雪大人。   梨鸢小声地呀了一声,侧脸问我,大神官怎么来了?   我摇了摇头,问她,为何众人皆叫她夙雪大人只有你一人叫她神官?   梨鸢笑了笑,没有回答,抬起头看着夙雪,一副神气的样子。   夙雪走至我的跟前,低头唤我,君上。   有事么?   夙雪得知君上要出门,特来迎接。   望着夙雪脸上淡淡的笑意,我深知是瞒不过她的。只得让她与我一起出宫。守门的将领一见她倒也不阻拦,任我们随意行走。   君上为何不坐马车?   我敲了敲梨鸢的脑袋,道,都出了宫还叫什么君上?再说这路上皆是百姓,你要我坐车,那他们岂不是要为我让路。   可是,不叫你君上,叫你什么?   听得梨鸢这句话我才想起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唤我作君上,却无人告知我的名字。又叫梨鸢怎样唤我。略略细想还是决定用那梦中的名字,转头吩咐梨鸢唤我作落漠。   那,君上,不是,是落漠要去哪?   四处走走总比待在宫中的好。   梨鸢点了点头,陪着我一路闲逛。倒是一旁的夙雪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酒家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顺着夙雪的视线望去,偶然看见衣着貂皮的匈奴公主。原来是她啊,如此光鲜的她又怎么会不引人注目呢。几乎整条大街上的人都望着她不肯挪步。   梨鸢推了推夙雪,恨恨道,神官也喜欢这个刁蛮的匈奴公主么?   不是,只是想不到匈奴公主这么早就从宫中出来了。夙雪顿了顿,接着说,君上已经见过匈奴公主了?   是。   那,君上是想议和还是开战。   不等我说话,梨鸢已经脱口而出,当然是开战了。   夙雪冷笑了一下,抬头问我,君上可知此战一开,尼雅百姓便会失去如此安宁的生活。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会作出如此贸然的决定。   匈奴一开始就决心开战,我应与不应结果都是一样。如若我要议和,匈奴定会想出各种办法刁难于我,直到我肯回应为止。   君上若诚心求和,匈奴是不会这样无礼的。   望着夙雪冰冷的目光,我无言以对。在她的心里早已认定是我的错,又何必去苦苦澄清?   大神官,你可知当时匈奴公主是如何的咄咄逼人?她说,她说……   夙雪冷冷地看了一眼梨鸢,问,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