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林琳、   隅国,林相府中。   正值春夏之交,牛毛细雨已持续多日不曾好转,房檐下的锦衣小女孩伸张出小手,任由雨滴打落在小小的手心上,溅起点点水花,女孩无趣的闲摇着脑袋,头上扎着的两个小鬓随着她不安分的脑袋晃呀晃的,像拨浪鼓似的有趣。   小丫鬟阿绿抱着件披风从里屋出来,披在女孩肩上,小嘴里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劝着说着是让小姐回房歇着,女孩回了几句,硬是不愿意动下脚,小丫鬟吹胡子瞪眼又发作不起。   锦衣女孩林琳是林府的天林府的地,林家人疼她疼得就怕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别说小感小冒的,就连平时女孩不开心一皱眉,全府上下立马都要为讨她笑而绞尽脑汁不可,前两天女孩感了风寒,林相林母两人连带着整个府里的下人都急得鸡飞狗跳,大家不分日夜的折腾了两天林琳的病才见好转,才刚吁了口起,这不,一转眼没注意上,昨天还躺在床上疼得要死要活的林琳,现在居然就这么衣不着体的又站门口乘起凉来了,阿绿不知道是苦笑不得,心里恨不得自己也这么病下了,也省得自己这么担惊受怕着过不下日子。   林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扭扭屁股扭扭腰的,嘴里忍不住嘀咕起来,“那刘庸医也真是的,本小姐只是累了想躺床上睡觉而已,明明就没病,他居然还大惊小怪的让人开了一堆药给我,那药水又臭有又闻的,分明就是在变相的折磨我。”   刘大伟是宫廷御医,又是林相的忘年之交,两人交情甚好,林琳身体从小就不好,畏寒得紧,特别是到了变季的时候,林琳的身子都需要十天半月才能适应,林相怜惜女儿,四处寻医寻药都不得结果,惟拜托医理一流的好友刘大伟多方照料林琳,隔三岔五的就让刘大伟开药调理林琳身子,年幼时的林琳还好对付,成天像个布娃娃似的跟着刘大伟转,对所有的药水都来者不拒,因为那时候刘大伟怜她年幼怕药水苦臭,所以总是在药水里加了许多甜口的材料,但日子久了,林琳年长了些,也因为身体的负荷,普通去寒的药汁对她的身体基本上已经没了医效,刘大伟便去了那些甜口的材料另加良药,原先还对刘大伟客客气气的林琳喝了几天的苦药就忍无可忍的开始撒泼起来,大小姐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嘴里叨念着刘大伟是庸医,硬是不肯再喝一口苦药,父母兄长好说歹说的都没有用,便乐观的想着,既然药水也喝了好几年,什么病根都该是去了吧,刚放纵了林琳的任性,却不料病魔又开始缠了上来,甩不掉躲不掉,惟有好好伺候着了。   阿绿说,“小姐,这可不是折磨,老爷夫人和刘太医都是为了你好才要你喝药的呀。”   “我当然知道为我好,可是我不喜欢嘛,天天都喝着苦药,你看我脸都快成苦瓜了呢。”林琳扮着鬼脸指住自己的脸说。 “喝药水是有效于小姐的身体,不是有效于小姐的脸,何来的苦瓜脸之说,小姐真是多虑了。”阿绿嗤笑。   林琳一愣,抓耳搔腮,“真的是这样吗?”这一瞬,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桃花玉面、唇红齿白,两只小眼睛像月牙般微微弯起,般般入画。林琳大大的呼出口气,身子斜靠在门柱上,默默闭上眼,睫毛小小的扇了扇,像小只小小的蝴蝶,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轮好看的小弯月,梨窝浅笑,然后她低头启唇轻咛,细碎稚嫩的歌声伴随着清风悠悠远去。 又是夕阳近黄昏 晚风吹无痕 蒙蒙细雨伴孤灯 有人在等没有人问 回首往事一层层 难免有悔恨 是悲是喜一扇门 一线之分什么才是真 见不到你的人 得不到你来疼 再爱你会不会太笨 若说俩人的事 都必须尽本份 为什么你都不承认 爱得愈多伤得愈深 痴情的人终究是苦闷 落花随风飘落叶不归根 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落花随风飘 忘不了心上人 ……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兄妹、   阿绿静静的站在身后看着,烟雨蒙蒙的唯美场景正好恰倒好处地把林琳衬托得更加灵气,如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精灵,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似乎自己稍不注意会将这副动人的画面惊扰打碎。   细雨停了,温暖的阳光早已耐不住层层云朵的遮掩显露出来,洒满神州大地,初夏的阳光细碎且温暖,还夹杂着一丝青草的味道,林琳像离了线的风筝欢快的从檐下奔出,随意的踢掉脚上的小绣鞋,把裤角搀高,‘呼’的一声整个人跳入小花池中,冰凉的池水淌过她的小脚,丝丝凉意直袭全身,她像只小猫咪似的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下,只一瞬,她又哈哈大笑起来,清脆无暇的笑声将周围的一切都带得鲜活起来。   阿绿提着裙子从房里追出,捂着嘴巴又不敢大声喊叫,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在池边来回踱着步子,手舞足蹈的不知如何是好。   林琳喜欢玩水,却又不识得水性,曾有过一次就是因为溺水而险些丢了小命,幸好林离回来的及时撞见了,把林琳捞起来就臭骂了一顿,气得巴掌差点就挥了下去,自那以后,林府里大大小小的花池都被林母命人给填了,除了洗梳喝水以外统统禁止了林琳与任何水接触,谨慎得简直就把林琳当成了纸娃娃,前几日林琳又嚷着说要挖个花池养林离从西域带回来的一种金鲤鱼,哭着闹着说要是不给养的话就绝食等等,林相被她三天两头的胡闹吵得实在没法过日子,无奈之下又命人挖了个花池出来,花池是挖了,鲤鱼是养了,可林琳还是不知足,不但把刘大伟的宠物猫打死了烤熟了喂给鲤鱼吃,还恶劣得居然把被毒死了的十多条鲤鱼都扔刘某人的药兜里把刘大伟吓得半死,事后才知道原来那只雪白的漂亮猫咪是刘太医的试药宠物,据说是什么百毒不侵的雪猫,很难才得来的,刘大伟当真是受了奇耻大辱,也不再碍着林相的面子就当众要教训林琳,林琳当然不怕,一老一小赤着脖子就准备开战的时候,却不知道林离去哪弄只一模一样的回来,还送了许多珍贵药材做赔偿,就这样,事情圆满解决了,当然是可喜可贺,不懂事的林琳看着家人为她闯的祸忙进忙出的收拾着残局,歪了歪一脸茫然的脑袋,当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可说,依旧若无其事的继续摆弄自己的怪招。   某一天林琳不小心又闯了祸,一向宠爱她的林离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将她从一堆花花草草里提起来随手扔在一边,林离确实被气得不清,指着她的手指不停的罗嗦,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张嘴就骂,“我怎么有这么个妹妹,你没一天能让人安下心的,你简直就是个恶魔转世,你是个怪物投胎,你……”林林琳被他粗鲁的扔在地上着实是摔疼了PP,张大着眼无辜的看着林离,大大的眼睛像渗了水,一副我带犹怜的样子,极其可怜无辜。   林离还未来得及骂出口的话就这么闷在了胸膛里,心想着上次她溺水时他也是这么骂她,甚至差点就失手打了她,那时侯她哭得可真厉害,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最后倒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从小林离就知道,他最受不了林琳这个样子看他了,她那张犹带着稚气的倾国面容,这样一抬头一抬眸,他的心都要融了。   林离思忖了一下,决定先跟林琳道歉,毕竟哪有人这样骂自己可爱的妹妹是恶魔是怪物的,辗转着责怪自己,刚要开口柔声说点好听的,下一刻林琳嘴里冒出的话却把他的满腔热情给一息覆灭。   “我是小怪物,那你就是大怪物,爹娘就是老怪物,我不怕你,我回头告诉爹娘去,把你刚才骂我的话都重述一遍,我要让爹把你发配到西域沙漠去,看你还怎么跟高静挽暗送秋波,眉目传情。”林琳气鼓鼓的带着稚气的声音大声反驳道。上次的溺水事件之后,林琳就不怕林离了,他敢骂她,她当然也敢顶他,一丝情面也不愿意给,谁让他爱多管闲事。   “你,你……”林离是个武痴,没事就爱舞刀弄枪的,文采三流,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可言,和林相的爱好习性完全颠倒过来,而且从小就喜欢跟军人厮混在一起,虽是长得人模狗样的,但做事说话都粗鲁得没有半点书香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味道,在家还好,说话训人的都尽量文明礼待,可今天到了林琳面前想必是真的受了大气,半天也没想好用什么形容词,反正脏话粗话他是不能说的,怪物恶魔的也说了,正两难间最后只挤出一句通俗得老掉牙的话,“你在这里做什么?”原本正掏着耳朵准备承接他下一句恶语的林琳被他这样一问,傻愣了一下就喷笑出来。   “你笑什么笑,我问你在这荆条堆里做什么,这里到处都是刺,稍不注意就会划破你的肌肤,严重的话还会割伤脉搏,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见林琳这样不正经的样子,林离怒发冲冠,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主要就是想吓吓她,没想到林琳不但不领情,还歪脑对他路出怀疑的神情,好奇着林离说得是真是假,手忽然一抬就去碰那些荆条,林离没骗她,只要稍不注意这些刺就真的划破她的肌肤,点点血珠子滚落下来,红红的触目惊心……第一次接触这么可怕的东西,林琳被吓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哇——”哭天喊地起来。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溺水、   林琳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狡黠的冲岸上手舞足蹈的阿绿眨了眨眼。   阿绿知道每次林琳一露出招牌动作就准没啥好事,她转身就想往外跑,这‘望心阁’属林府东南角上,较偏僻处,林相为了让林琳安心养病不受外界打扰故而暂时将她搬迁过来,杂人很少,平时午睡之时一般都只有她们主仆两人。   林琳跳起来,随手扯下的柳条一甩,把阿绿拌倒在地上,双手用力的开始向边上试图爬起来再跑的阿绿沼着水,林琳不过才九岁,小孩心性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就想着也把阿绿拖下水来一起游泳,哪知阿绿就是不从,抱着岸上的石头就是不愿意下来,林琳生气的手一甩,却没料脚下没站稳,就这么失去重心一滑,身体直接向后仰倒在池中,林琳的后脑勺重重的磕上池底的鹅卵石,晕眩过后便是一阵刺骨的疼痛,池水不深,却正好能淹没林琳的躺倒的身子,呛了几口水努力想支起身子坐起来,却不如意,在水中挣扎扑腾着,一双大手将林琳从水中捞起。   林琳急促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后脑勺还是很痛,眼前黑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下意识的想抓住点什么,这时候一双厚实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林琳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清香的气味,但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力气去识别那是什么气味,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谁也不许吵她。   迷糊迷糊中林琳好象听到了林离焦急的叫声,然后又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另一个怀抱抱了过去,很温暖很熟悉,她知道这是林离的怀抱。 林琳脸色发白的直喘着起,眼睛张得大大的却无半点焦点,林离是心急如焚,又是抚她胸口又是掐到人中的,过了良久才见林琳有些好转,抱起她就只往房里冲,也忘了身后一直站着的欧阳月。 意识逐渐清晰,林琳瞪圆了眼去看眼前人,眼睛慢慢的有了些光亮,眼前的人影晃动了下,她看清是一脸腊色的林离。   林琳嘴巴一扁,号啕大哭了起来,鼻涕口水的蹭上了林离的锦袍,紧抓着林离的袖子扯绞着,林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俯身整个人都缩进了林离怀里,大口的边喘气边哭,林离知道林琳这次是真的被吓怕了,叹了口气揉着她的头发细声安慰,“乖,别哭,回头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琳不睬他,继续哭,哭着累了,便赌气着对林离下逐客令:“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林离轻笑出声,找来暖炉,接下阿绿找来的干衣服,着手就要帮林琳换上。   她明眸娇瞪、绛唇轻抿,身子湿漉漉的滴着晶莹的水珠,不显狼狈倒是更添几分灵动,宛如刚出水的芙蓉,楚楚动人,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美丽得仿佛水精灵坠入人间,不过现在的林离没心思细细流连她。 这下林琳不从了,哭够了发泄完了,小野兽的面具回来了,林琳推开林离要解她衣带的手,戒备的裹了被子缩到床角里,用看禽兽的眼神警戒林离不许轻举妄动。   其实林离帮林琳脱衣服换衣服也不是一会儿两会儿的事了,林离从小就疼妹妹,林琳也从小就粘哥哥,高静挽没有出现的时候,林家两兄妹的感情好得无话可说,林琳还小的时候都是林离和林母在照顾,衣食住行都是林离和林母在帮忙打理,无微不至,细心周到,很多时候林琳就爱爬上林离的床挤着要跟哥哥睡,要听他讲故事什么的,但是后来高太师的女儿高静挽出现了,一切都被打乱了,林离开始夜不归宿,开始不怎么往‘望心阁’跑,开始不怎么问候她这个妹妹了,日复一复,林琳也开始不爱搭理林离了,自我的保护意识让她带上了不符合她年龄的小野兽面具,成天张牙舞爪的欺负人,少了些许乖巧却多了诸多的可爱,让人又爱又恨,无可奈何。有时候两兄妹不和也经常吵架闹别扭,细心的林母就有注意到这点,多次找兄妹两人谈话也不见有什么效果,日子隔得久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然而大多时候都是比较偏心于林琳的。   “乖,哥哥替你换衣服,不然待会儿着凉了又得活受罪。”   “不要。”   “琳儿,过来……”林离脸色渐差。 “你出去。”林琳脸一扬,“我不想看到你。”   林离用力的甩下衣服独自生气的走开了,林琳闷哼了一声撇开了头,腮子鼓得老高,最后还是在阿绿的帮助下梳洗了一遍,又喝了碗姜汤才倒头大睡。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芙蓉、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的卯时。   林琳梳洗妥当就蹦跳着去给林母请安,林母就居于林府西北院,名唤‘芙蓉居’是以林母芳名命名,林母生性喜欢插花,闲来无事都喜欢摆弄那些玩意儿,林相为了讨好夫人,几乎把整个‘芙蓉居’都种满了千种万样的花,混乱的花香味招来了不少蝴蝶蜜蜂的追逐,总把林琳乐得欢天喜地。   林母隔日不见林琳心里就不塌实,今日一听说林琳又蹦又跳跑来了,心花怒放,林母现年才刚三十有几,正直风韵年华之期,虽说已孕育了两儿女,保养得却如同刚双十少女,见林琳红彤彤的小脸刹时就出现在眼前,桃腮杏面顿时乐了开来。   拈着绣帕帮林琳拭了拭额上的细汗,整了整因急跑而凌乱了的小褂子,点了点林琳的鼻子略带责备道,“你这小丫头,病才刚好又不知道收敛些,成天蹦蹦跳跳的路也不认真走,严禁警告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要摔着了怎么办呐!”   林琳拈了颗案几上摆放着的葡萄扔进嘴里,嘻嘻笑着不答。   林母怪嗔一眼,打了下她的手心,林琳吐吐舌头缩回手,仍是笑得开心。   “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林琳努了努了嘴,窝在林母怀里撒娇,在衣兜里摸了半天才摸一方手帕,递到林母面前,那淡粉色手帕上盛开着一朵栩栩生辉的蓝绿色芙蓉花,很是儒雅的美,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移开眼去。   “知道娘最近为了女儿的事操碎了心,女儿心里愧疚,琢磨着不知道送娘什么好,就绣了这方手帕给娘,每次女儿流汗流泪都是娘亲用帕子帮女儿擦拭,今后娘亲有了这方手帕,流泪了流汗了就用它擦,也做是女儿在亲手帮娘亲擦拭泪汗,可好?。”一口气僵硬的说完,林琳吞了吞口水,暗恼阿绿编了这么长的一段废话。   被她这样乖巧一说,林母感动得险些落下泪来,林琳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无杂的眸子正好奇的瞧着林母,林母破涕为笑,“琳儿真乖,娘亲喜欢得紧,以后看到手帕就如看到你明亮的笑容,这是世上求也求不来的最好的礼物,娘亲要珍藏一生的。”   “娘亲真好。”林琳脱了鞋,赤着脚小心爬上林母的卧榻。   林母低低一笑,在她的小脸上啄了一啄,“怎么想到要给娘锈手帕?”   原来林琳的心思还是瞒不过细心的林母,林琳踌躇一下才呐呐道,“我想出去玩。”   林母了然的笑了,揉了揉林琳天生就微卷的头发,半响吁了口气道,“是在家闷久了吧,出去走走也好。”顿了顿,忽然记起一事,便又道:“娘可以答应你出去,可是你也得答应娘一个条件。”   听到能出府,林琳乐开了,咧着嘴东倒西歪在林母的怀里,“娘亲大人请指教。”   林母放开林琳,从榻上坐了起来,随后拈起一旁还没整理好的花继续摆弄,云淡风轻道,“再过两月余就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娘想要你利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怎么给太后娘娘送一份称心如意的寿礼。”   “啊?”林琳的小脸整张苦了下来,“娘这不是为难人嘛,我不要。”   林母捏了捏她皱着的鼻子,“为娘我过几天就要上玉山念经了,这一去就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你是我们林家的千金,是娘的宝贝,帮娘分担一些家事再自然不过了。”搓着下巴对林琳露出怀疑的神情,“不帮可以,出去免谈。”   林母每年这个时节都要上玉山去吃斋念经两个月,林琳以前好奇也吵着跟去过一次,本以为玉山山如其名一定是个好玩有趣的地方,没想到一去到才发现这玉山的真实面目与自己想象中的简直是差得天壤之别呀,那里不但没有好山好水好吃好喝,有的却只是一座寺庙和几个生活贫苦的老尼姑,她无聊了几天就让林离接了回去,玉山最后只留在林琳印象中的画面就是老尼姑‘忘尘’慈爱地摸着她脑袋说的一句话:“慧根很深,却未觉悟。”   软硬夹攻,还处于小孩心性的林琳哪会考虑这么多,一听到林母最后说的四个字,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下来,心道,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她脑袋上。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少年、   窗外的晨过透过细细的窗缝映照在林琳的脸上。   出了‘芙蓉居’林琳摸着路子又往后山行去,鲜为人知,林府后山有一大片空地是种满了樱树,层层叠叠的很是壮观,春末初夏,也是樱花凋落的时候了,林琳在一棵大树下驻足,顺着软梯爬上了树顶上的小树屋,推开小门钻了进去,树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小棉床,一张小书桌,还有一张被褥跟几个鸡毛软枕,这个是只有林相林琳两父女才知道的秘密。窗外的粉红色樱花瓣随风而落,似真似幻,如梦如痴,林琳脱了鞋爬上床,辗转了会儿,陷入了沉沉的午睡中……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什么毛毛的东西一直来回在轻拂着林琳的脸,痒痒的难受极了。   林琳虚虚的挥了挥手,嘴忍不住嘟喃,“烦。”只听有人低低的笑着,那毛毛更加变本加厉起来,还无耻的伸入她的鼻孔中,林琳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悠悠转醒过来一陌生少年的脸愕然出现在林琳眼前,惊呼一声。眼前的少年一身洁白无尘的袍子,几丝乌黑秀发应着几点湿汗粘在脸颊,惬意且性感,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晕在他的身上,林琳望得一片恍惚,似在做梦。   少年挑起了好看的浓眉,眉下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眼睛里散发着异彩,一时间,屋子里仿佛光芒四射了起来。   “你……你从那里进来的。”林琳不敢相信的问。   少年凑近林琳,气息是有是无的故意抚在她脸上,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林琳脸瞬间烫了起来,如火烧般难过,她闻到了少年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林琳不知道眼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白衣少年是谁,她明明不认识他的,可是一闻到那似有似无的香闻,她竟觉得自己莫名的兴奋起来,记忆深处的某样情愫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林琳板起脸,掩饰掉自己心中的百转千回,与他保持距离,“你是谁?”   嘴角微咧,深邃黑色的眸子盈满了不怀好意,他此时的样子就像小痞子似的让林琳头皮一阵发麻,话说林琳是野蛮了些,捣蛋了些,可是第一次遇上这样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还是在自家后花园里,她想不吃惊都不行,她想不哆嗦都不行,要知道,林琳可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   “小东西。”少年忽然喃喃道。   林琳奇怪这人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心里虽然不爽,但也没有立即就表现出来,而是出乎冷静的再次问他是谁,不过少年压根就没打算如实相告,而是独自打量起小树屋的结构,林琳心想着他没有注意他,挪了挪步子打算走为上策,上看下看也没看出这个少年像是善类,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林琳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喊人,不过很抱歉的是林琳的脚还未迈出一步就被眼快的少年逮了个正着,他两手按住林琳的肩头将她压在门板上,他低头看他,姿势很怪异,少年比林琳高出一个多头,因为生病的缘故,林琳比一般的同龄女孩子要发育得慢,而且她长相原本就可爱乖巧,九岁的她现在在外人眼里还是想个七岁的小女孩一般。   林琳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压迫力,大气也敢出的一动不动,只觉得少年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脸上不愿离去,林琳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种冲动很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今早吃了桂花糕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现在嘴角还残留着细渣。   少年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把玩着林琳有些微卷的秀发,嘴巴一直保持着弯弯的弧度,最后下了结论,“真像只小猫。”   林琳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侧了侧头,沉默了一下抬眼看他,明亮清澈的目光顾盼生辉,她挺了挺脖子,道,“我不怕你。”   少年笑了,散漫惬意的笑,看起来有些轻佻,林琳忽然觉得她在少年的面前就像只玩弄在掌中的小老鼠,少年看起来和林离年纪差不多,十六七岁这样,林琳暗自猜测他可能是家里来的客人,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又猜测他可能是个小偷,翻墙爬檐的进来偷东西,却在这里碰见她,又或则是……   少年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林琳的眼帘,很轻很柔,但指腹粗厚的茧子还是咯疼了林琳的肌肤,林琳心道,他一定是个同林离一样爱舞刀弄枪的人。   林琳挪了挪脚下的步子,表情严肃戒备的看着他。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落花、   少年的目光看向窗外,花瓣雨美得无与伦比。   “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林府,你再不离开我就喊人了。”林琳厉声叱道,稚嫩的桑音无半点威迫力,似是在轻嗔某人。   少年淡笑不语,拈起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她发上的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允嚼,涩涩的,更多的是甜。见他嚼着花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林琳竟也孩子气的拈起落在他肩上的花瓣学着他的样子也放进嘴里允嚼,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涩涩的味道真难吃。林琳像小包子的脸把少年逗得哈哈大笑,伸手过去捏了捏,忍不住啧啧道:“手感真好。”   林琳下意识的颤了颤,目光带着审问的意味,少年蹙了蹙眉头终是放了手,过了良久才想起怀中一物来,取出来在林琳眼前晃了晃,不容抗拒的就挂在林琳脖子上,林琳低头一看,是一块用红线串起来的粉红色月牙暖玉,玉质圆润均匀,光泽鲜明是她见过最好看一块玉石,她拈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玉石上半角刻了个月字,很小,但她还是看清楚了。   他说,“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语毕,暖于立马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林琳动手就要将它解下来,被少年制止住,“敢拿下来你就死定了。”他一字一句的说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宣誓着什么,这下林琳不敢拿下来了,却被少年突然认真起来的表情逗笑了,她嘴一咧,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野兽形象荡然无存。   少年直起身,走到小窗子边微屈身,一眨眼就从小窗子跳了下去,林琳吓了一跳,抚住胸口就跑过去探着身子往下来,此时少年正仰着头看她。   “好厉害。”林琳轻叹。   新鲜的人,新鲜的事,一切都让林琳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冲林琳张开了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林琳退怯了一步,开口道,“不用了。”   “别怕,我接着你的。”他嘴角露出坏坏的笑,习惯性的眉毛上挑,眼睛似乎在说,“胆小鬼。”   林琳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起了眉毛,“跳就跳。”说罢,身子一蹦就蹦了出去,想轻鸿似的被少年稳稳的接在怀里,林琳无意间转头,唇边触到一片柔软,不觉吓了一跳,原来在她不经意转头的时候,少年正好也低头看她,然后林琳的唇很不幸的落在了少年的右颊上。   两人错愣。   良久,作为无知的孩子的林琳先打破了沉默,因为少年的白净的脖子知怎的就被林琳手上的银镯划了一小口子,鲜红的血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在他的白袍上染大朵大朵的红花。少年放开林琳,单手按住伤口,红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樱花瓣上,给原本的柔和美感带了的不少诡异。   “真好看。”林琳忽然无厘头的说了一句,差点没把少年气晕过去。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朋友、   翌日,林母要出行上玉山,林相也突然决定往玉山走一趟,因为得到消息说是林相的一多年老友最近在玉山出没,林相正好有着诸多问题想要请教他那位叫做一元的德道高僧,顺便也可以陪着林母在玉山庙里为林家诚心祈福,便把家扔给了林离,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出了门。   临走前林相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林离照料好林琳,万不能再让她胡作非为,林离一一答应,心里却盘算着找高轩萧瑟来府里做客的事情。林相林母走的时候,林琳还在被窝里流着口水做美梦,等醒来听说父母两人都去玉山的消息之后,并没有林离想象中的生气抱怨,反而是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就继续找自己的乐子去,为此让林离沮丧了好久,原本还幻想着父母不在家,若大的一座府邸林琳肯定会觉得空荡寂寞,埋头闷哭,然后就会像小时候一样扯着他的袖子冲他撒娇让他带她出去玩什么,玩着玩着,两兄妹就不在生疏了,回到以前的开心快乐的日子里。不过现在因为林琳的淡漠和无谓,把林离预想的一切计划都给打乱了,因此他自己跟自己怄了很久的气。   直到高轩和萧瑟的到来。   太师府中有三个公子一位小姐,这高轩便是三子,高静挽就是他的幺妹,说起高轩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琳也是从市井之徒嘴中听来的,这高轩此人一直无心向学、品性恶劣、风流成性,流连青楼醉倒在花丛中是一等一高手,听说曾还一掷为买美人一笑的丑事弄得满城皆知,太师府颜面丢尽,恨不得把这逆子敢出家门,后来还是林离和萧瑟上门帮求情才没闹出什么大事。   外界流传的东西一般都是九假一真,林离在林琳面前谈论过他们,高轩萧瑟还有欧阳月与林离同是金铭书院出来的学生,四人交情甚好,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故而被大和城所有的官家小姐,农民百姓称其为大和城四少,要说起着高轩的风流韵事,众人是哑口苦笑,虽说高轩此人幼稚无聊,嘻嘻哈哈,可他心地却是难得正直洒脱,又专爱替人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关于那一掷为买美人一笑的闹事,实有隐情。   据说这高轩虽风流却不花心(这风流跟花心有什么区别?我汗),他是真喜欢那美人才咬牙撒钱为她赎身,事后竟落得被女人卷款而逃的下场,高轩又因为拉不下面子怕被人耻笑,所以才把事情曲扭成‘一掷为买美人一笑’。   兵部尚书萧问天的独子,萧瑟。   长松千树风萧瑟,萧瑟,人如其名。   坊间有道,萧瑟,儒雅之士,博雅之众,笑如春风,温暖和熙,虽是兵部尚书独子,却惟独专情于文墨之物,终日只知道吟诗作画的,无心世俗之事,政史之争,得世人称做,温暖公子,正与相家公子林离的品质相反,两人的趣事又是大和城的一大论点。   众人还记得去年的科举考试大会上,顺德帝为管理国家,需要提拔民间人材,便将科举考试分为文科和武科两类,无论是名门望族也好,贫寒百姓也罢,有能者上,皇帝亲自监考选拔,公平公正,这样一个科举制度引得隅国百姓蠢蠢欲动,就连不少的达官贵族也纷纷替自己的儿子报了名,为的就是能在众人面前得到顺德帝的青睐,得以加官进爵。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做客、   当然,属文的林相替林离报了文科,属武的萧问天替萧瑟报了武科。丝毫不理会儿子们一个是拿着笔墨当剑耍的纨绔子弟,一个是拿着刀剑当笔挥的温暖公子,当老爹的就这么将他们压上了考场。考试分两天进行,上午是文科,下午是武科,都是顺德帝亲自坐镇考场,文科考得是吟作与文章,武科考的是单对比武,看头很大,大和城这参加了科举考试的两少看头更大。   观众席上坐的占了大半都是来呐喊加油的女子。   那时侯林琳也跟着林母去看了,敲锣声一声起,秀才书生们就开始疯狂挥笔,态度极其认真,考场是在露天台上设的,露天台很大很壮观,是隅国举行各种比试、活动的专门场地,来自隅过各城各县各镇的几百号人都挤在这里考试,远远的林琳放眼望的第一眼就瞧见了林离,不是因为有缘,也不是因为林琳的眼神好,而是因为全场几百号人都在极力的考着试而林离却毫无形象章法的趴在考桌上呼呼大睡,就连自己带来的上等笔墨纸砚被别的考生拿走了也毫无知觉,看场的上的人窃窃私语,讥讽嘲笑,林相气得脸都青了,就连隐藏在人群中乔装打扮过的林母和林琳都觉得丢脸至极。   后来就因为这是林相被朝臣百官挖苦了不少,林离这个文盲的名声也一夜之间在大和城流传开来,林相的一世英明就这么被无知的少年郎给毁了,回到家气得挥着鞭子差点就把林离的肉给打烂,长长的鞭痕在脸上从嘴角延伸到耳根,把林琳乐了大半个月。   当然,‘好事’不可能只落得在林家,萧瑟小伙子也难逃一死,文弱的他硬是被萧问天踢上了考场,听说第一场与他单打的是出自某某山寨的山寨老大,虎背熊腰高大魁梧,萧问天丢了把大刀给萧瑟,势必要他一定要赢得这场比试,争取夺得武状元,萧瑟冒汗不断,粗大的铉铁刀他提半天也没能提起来,烈阳下大家都等不及了,纷纷嚷着要一决胜负,最后还是顺德帝不忍,挥手离了坐席。回去之后萧瑟就被箫老头子抓到了练武场里,几时辰再出来后脸上身上都挂了彩,还好萧瑟的身子一向都经不起什么折腾,皮嫩肉鲜的,萧老头子没怎么舍得用酷刑。   这两公子的事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成了大和城百姓们的民间笑点,说起趣事,说起大和城四少,真是无不笑话百出,引人入胜,而却除了一人,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欧阳家大公子,欧阳月。   “萧公子,高三公子还有高小姐今天到家中做客,少爷让我来过来问问小姐您愿不愿意今天跟他们一起共用午膳?”林琳正玩带着纸鸢跑着高兴,林离的贴身侍卫阿道跟着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林琳不愿意参合林离的朋友圈,林琳高傲难伺候,林离的朋友又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公子小姐,同年人说话都不生分,想到什么说什么,很多时候无意间说出的话不中林琳的耳,她就发脾气。   林琳年纪小,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谁惹了都不行,所以林离的朋友也都让着她,即使是林琳发了大脾气吵着要他们做这做那,很多时候他们都是言听计从,被欺负了也总是乐哈哈的笑,就差没把她宠上天了。饭局多了,玩闹多了,林琳就又不高兴了,看着那些世家公子们的刻意讨好,和世家小姐的故意接近,她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阿谀奉承,什么叫做攀权富贵的道理。   林离知道林琳不喜欢,便很少再带她一起出去见自己朋友,总想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再给她带回来,其实林离不知道的事是林琳非常非常讨厌高太师的女儿,高轩的妹妹,高静挽,每次林离只要一在林琳面前提起高静挽,林琳就毫不吝啬的露出鄙视不屑的神情来,林离只以为林琳是女孩子的心里做祟。   高静挽是世间难得一见温婉多情,质气如兰的大家闺秀,素有隅国第一美人儿之称的美誉,因为出生在书香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白纱罗裙飘逸的她身上总有一丝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竹墨香味,隅国多少男子被她的那一抹微笑,那一丝墨香,那一股清丽给钩了魂,就连林离也不例外。   近水楼台先得月此话用在这里正中下环。   林离和高轩萧瑟从小就玩在一起,而高轩和高静挽是同胞兄妹,高静挽从小就爱跟着高轩,几人就这么凑呀凑的就成了一块,所以林离和高静挽这对儿女算得上是青梅足马,两人又差不多同龄,待高静挽去年及了笄之后他们便顺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感情好得就差没举行婚礼了。   林琳不止一次的两次问林离同样的问题,“我看你是脑袋被门挤了是吧,那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成天穿着那件白裙晃呀晃的装飘逸,时不时的低头蹙眉装深沉,水桶腰弯都弯不下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还没我家阿绿长得水灵。”   林琳从来叫高静婉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林离哭笑不得,“说得太离谱了,挽儿的美人尽皆知,你现在说的什么都不算数,我不听你的。”   林琳叉腰,“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样空有其表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因为身上有股钩人魂魄的墨香味嘛,显摆着什么。”每次两人一谈起高静挽,就不对盘,林离只当林琳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关于高静挽的话题,总是就这么的不了了之了。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纸鸢、   “今天午膳是什么。”林琳仰着头看天,继续转动着线轴,语气平平的问。   阿道愕然了,恭谨的站在一旁良久才答,“少爷说在花园里搭架子,烤蒙古全羊。”   林琳扔下手中的线轴,线轴在草地上滚除了老远,滚动着的的细线不断放纵,高空上飞着的纸鸢颤了颤,直线下降坠进了远处的花丛中,“哼,爹娘不在家,他倒真享受起来了。”   阿绿欢快着跑出去捡纸鸢。   “小姐……?”   温暖的阳光斜斜打在林琳的身上,粉色的纱裙随风扬起,今天的林琳不同往日把头发束成两个鬓,而是随意的披散下来,天生如蛇尾的长发披落到腰际,洁净的肌肤被阳光晕上一层明致的亮泽,或许是错觉,今日的林琳不再同往日一般,原本满是高傲戒备的神情柔软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最原始的纯真狡黠。   良久,林琳笑了,很纯粹的笑,明亮干净,“你回去跟少爷说,中午烤的全羊我不吃,真没意思。”   阿道眼前一片恍惚。   等了好久都不见阿绿拿回纸鸢,林琳就失了耐心往阿绿跑去的方向走,离得近了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来是纸鸢掉在了某家大小姐的头上,惯有的冲力将某大小姐的头上砸了个包,阿绿回去捡纸鸢时被一时气不过的高轩拦截,气傲的高轩一口咬定阿绿是故意的,说着就要惩治小丫鬟。   刚才的好心情消失匿迹,林琳收住了嘴边的笑容,站在一束花丛中冷眼看着花园凉亭下的三人,高轩抡着袖子提着阿绿的后领不肯放人,直指是阿绿没规矩故意扔纸鸢伤了高静挽,阿绿求饶着说不是,一张脸都哭花了。   正悠闲喝着茶两耳不闻窗边事的萧瑟一抬眼,便看到了花丛后站着的林琳,拽了拽高轩的衣袖示意,高静挽闻言也抬起头看林琳,额头上是真的红了一块,妩媚的单凤眼轻轻一挑,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水。   “高公子难道没听说过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话吗?”林琳嘴角微微上扬,两手负背着从花丛中踱出来,手腕上的银镯的铃铛细细的晃动出叮当叮当的声音,若是换做平常,她一定会装着笑脸出来迎人,但今日不同,他们竟敢在她的底盘上撒野,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她不过是个九岁大的小女童,但此时可以压低的嗓音和面色鄙视的神情在众人眼中看来想极了一只即刻待发的小野兽,似乎只要目标稍有不适,她就立马张牙舞爪的扑上来,高轩尴尬的松开阿绿,悻悻的不懂如何接口。   林琳似笑非笑,上下将高轩打量了遍,青葱玉指指向高静挽脚边躺着的老虎纸鸢残壳,蹙起了眉头,阿绿想上前去捡被林琳制止,林琳的玉指再轻轻上移,这回指向的是高静挽,稚嫩冰冷的声音道,“你捡起来。”   高静挽眸子不留痕迹的一冽,徐徐地盈出了笑意,弯腰将纸鸢捡了起来双手递给林琳,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秀外慧中,温柔似水,就连捡个东西,递个东西动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高静挽说,“琳儿妹妹可别生气,是家兄一时冲动没弄明白事情原委就生气起来,弄坏了纸鸢不说还差点伤了琳儿妹妹的丫鬟,实在是不应该,静姐姐这就替家兄给妹妹道个不是,怎么说事情都是我先引起了,希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看淡了这回事,真是对不住了。”高静挽的声音很优美动听,柔声细雨的,像山涧的清泉流淌过人心间,听起来很舒服。   只是林琳摆明了不给任何人面子,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伸手接下,也不让阿绿接,高轩这回也闷住了,谁都知道林相千金的玩具是多么的价值连城,独一无二,别说是一只纸鸢,就连她鬓上绑着的红绸带,手上带着的铃铛镯子那也是万中挑一,高轩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现在存着的私房钱有多少银两,还能向谁借点,又后悔前两天出去喝花酒吃鲍鱼乱花了钱什么的,这下是跳进黄河也难逃死罪了。   果然,林琳不负众望的说,“这纸鸢是国画大师华如仙亲手做的,世上仅此一只。”   华如仙,人如其名,她笔下的画作无一不是神仙之作,只要是她想不出来的,就没有画不出来的,更神奇的传说还有就是说华如仙的画作真似得好象吹一口气那画中之物就能活了起来,犹如画龙点睛,点石成金般神奇。   还有就是,华如仙为人高傲,脾性诡异,她的画作从不随便卖人送人,无论是亲戚朋友也好,交情这玩意儿从来都不束缚得了她,就连皇帝威胁她如果不画一幅出来的话就杀了她,她也丝毫不屑,真真是气死了不少爱画之人。   林琳能得华如仙的佳作还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的。   樱花红陌上(深闺篇) 如仙、   说起这事,还要从去年的春天说起,那时后花园的樱花开得正美,林琳闲着无聊便踱了回去,不料却在小树屋前遇见了正专心作画的黄衫女子,女子面掩轻纱,见林琳凑头上来好奇瞧她时只是淡淡的回了一眼,没有言语,没有不悦,就如她身上无时不刻散发着的冰洁气质。   黄衫女子在画一只蝴蝶,很精细很可爱的粉色蝴蝶,周围还有许多粉红色的樱瓣相称,林琳望得久了才知道原来她是在画不远处正在落花间纷飞的蝴蝶,玩心一起,她没顾及礼貌就指住画上蝴蝶的棒状触角问黄衫女子,“蝴蝶也有尾巴吗?”黄衫女子被林琳这么不经意的打搅蹙起了眉转眼看她,林琳张大着眼睛望她,似乎就是认定了黄衫女子会回答她的问题。   黄衫女子的眼睛很美丽,似两颗宝石般闪闪动人,林琳听林相说过,画画的人眼睛都特别明亮,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更敏锐的发现东西,描述东西,刻画东西。   “蝴蝶不能有尾巴吗?”黄衫女子反问,她的声音有些僵硬着的温柔,好似很久没有与人交流又想尽量试着温柔说话的样子。   “我只知道狗狗有尾巴,小猫有尾巴,猴子有有尾巴,老虎也有尾巴,就是不知道蝴蝶也有尾巴。”林琳扳着手指数。   这回黄衫女子乐了,握着画笔的玉手轻轻一勾,结束了最后一笔,示意林琳展开画风干,林琳顺从的拈着画纸的两角立正站好,黄衫女子就站在她身边,清凉的风吹过,林琳转头去看黄衫女子,风将她的面纱抚了开,林琳看到了黄衫女子面纱下的暗红色斑纹。   “你想学画画吗?”黄衫女子忽然问。   “恩?你要教我吗?”   “你的眼睛真漂亮,一定能画出比我还漂亮的东西。”她的目光没有放在林琳身上,而是望着这漫天的樱花。   林琳摇头,“不要不要,我一看到笔墨纸砚这几样东西就想晕。”   黄衫女子笑了,很愉悦婉耳的笑声。   “那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算是你帮我的画风干的报酬。”   林琳激动,“真的哦?那你给我做只老虎纸鸢好不好,你画蝴蝶这么好看,画老虎也一定好看的。”   “老虎?你不喜欢蝴蝶喜欢老虎?”黄衫女子歪头看林琳,眼底是淡淡玩味好奇。   “蝴蝶有什么好看,勇猛的老虎才是林琳的最爱,张牙舞爪的多可爱呀。”说着,林琳学着老虎的样子斯牙咧嘴的蹦了两下。   后来黄衫女子真的亲手给林琳做了只老虎纸鸢,林琳爱不释手,成天抱着它不让别人碰,后来被林相看见了,兴喜若狂的就最问林琳这纸鸢是哪来的,林琳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才从林相口中得知原来那天遇到的黄衫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华如仙,林相可惜了好久,不知好歹的林琳居然拒绝了当华如仙的徒弟。   老虎纸鸢是林琳这一年多来怀念华如仙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被高轩给踩烂了,她今天是谁的帐都不卖,反正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林离问迅赶来,瞧见高静挽手中的烂纸鸢,又瞧了瞧林琳鼓得老高的粉腮,听了阿绿的一遍叙述之后两难起来。林离知道今日是帮不了同窗好友了,但又不想自己喜欢的女人为难,接了高静挽手中的纸鸢,将林琳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哀求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只是一只纸鸢,回头哥哥送你百只千只,别说是老虎纸鸢,就算是长龙纸鸢哥哥也给你弄来,给个面子哥哥,别为他们。”   原本还只是闷气着不做声的林琳只回是真嚷了起来,林琳是挑剔无理了些,但到了她手的东西她定会保护得好好的,老虎纸鸢是她的宝,平时连林相林母也不敢碰一下的,就连皇上得知林家女儿得了华如仙的真迹想借来看看,林琳也是抱着纸鸢面见的亲自临驾到府的顺德帝,还孩子气霸道得连皇上碰一下都不可,不是因为她娇气,不是因为她做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是华如仙送的。   “百只千只?长龙纸鸢?那你能找回如仙姐姐画的吗,你少拿我当孩子骗,如仙姐姐的一幅画价值就能顶一座城楼,你陪得起吗?反正今天我是硬了这口气,他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告诉爹,告诉皇上。”林琳说着,眼睛红了大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