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锋芒 第一章 出游   “大哥,我……”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久久不肯散去。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旧的竹床和一个摇篮之外,竟没有一件摆设。一个中年妇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好像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旁边,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两人俱是儒生打扮,两袭长衫,一青一白。那白衫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脸型仿佛刀削一般,剑眉星目,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满头银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与那英俊的面孔显得有点不太协调,那冷酷的面庞却无法掩盖从眼神中透露的一股疲惫与失落。   对面的青衫男子虽然比白衫男子多了一股儒雅之气,眼神却只是直直的望着那女子,毫无生气。   许久,青衫男子缓缓抬起头来,说道“风弟,难为你了,歇息一会儿吧”之后,整间房便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何方妖孽,敢乱闯此地!”白发男子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晃便到了门口,手中赫然多了一个滚动的白色光球,只见那光球不过拳头大小,几道耀眼的白线贯穿其间,转动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表示着主人的愤怒。   “虎兄,百年不见,你脾气还是如此暴躁”吱呀一声屋门无风自开,一个道人迈步而进。只见他头戴碧玉霞冠,一缕长髯飘在胸前,身上披着淡黄八卦衣,腰束丝绦,背着一把古定剑,脚蹬?鞋。一看便是得道之人。   那白发男子先是一惊,不过顷刻之间,脸色变得异常兴奋,对那道人揖了一揖,道了句:“前辈恕罪”随后扭头向那青衣男子说道;“大哥,嫂子有救了!昆阳子道长来了。”说话间,语音竟然微微发颤。   青衣男子听了,眼睛随之一亮,冲那道人道;“是吗?前辈若能救得贱内,我裴良辰愿意做牛做马,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昆阳子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客气了,我自当尽力。只是,令夫人如何变成这样呢?”   裴良辰道:“贱内昨日生产,小儿出世之后她便一直昏迷不醒,胡兄以自己法力救治她,也是毫无效果”   昆阳子也没说话,走到床前,双手平举,大喝一声:“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无丧倾”说罢,全身白光大胜,那女子也缓缓上浮,周身亦被白光笼罩。白发男子不由骇然,以他的功力竟也看不透这团白光,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人的轮廓而已。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光慢慢暗了下来,女子也回到了床上。昆阳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夹杂着一股似悲似怒的眼神。缓缓道:“天下之大,人力岂能知尽其中之事,思量往事,却似一只井底之蛙,可悲可叹呀!”裴良辰听了,便知无望,说道:“道长不必自责,只怨我前世作恶太多,今生应得此报”说罢,仰天大笑:天呀,这是为何?犹如一只受了伤的狮子,昆阳子听了,不由心寒。   许久,昆阳子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令郎现在何处?贫道可否一观?”裴良辰已恢复正常,道:“航儿?道长请。”便抱起摇篮之中那个熟睡的婴儿轻轻的递了过去。昆阳子端详许久,说道:“此子天纵奇才,长大之后必成异相,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只是此等圣贤之人,非是我能得而师之的,也罢,便将此物赠与他吧!”他把婴儿递给青衣男子,右手便缓缓出现一股白气,只见白气越来越浓,形成一个不到两尺的棍状模样,之后白气消散,露出一只笛子。只见这支笛子通体莹白,晶莹剔透,一道青色花纹贯穿笛身,细看之下竟是一条龙的模样,这只龙具体而微,似乎在水中缓缓游动,甚是好看。   白发男子见了,急忙道了句:“不可!”昆阳子充耳不闻,将它插入婴襁褓之中便飘然而去。   万山之巅,一个人,身穿白衫,腰悬玉笛,迎风而立,衣袂翻飞,黑发飘扬。宛如天神下凡,若是离近细看,恐怕多数人都会大吃一惊:只见此人面如傅粉,脸型如雕刻一般,甚是优美,两道不过两寸的眉毛之上竟然从内而外分为九种颜色,黑赤橙黄绿青蓝紫白,迎着朝阳放出点点光芒,九彩眉下方两只眼睛有四个瞳仁!直直的望着远方。   四个瞳仁,顾盼流波中掩饰不了那份失落。   他是谁?   他为何在这?   他在想些什么?   不错,他就是裴航,十几年来,他从这里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日出日落,至于他在想些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吧!   “到底是为什么?自从记事起,生我的母亲就从未睁开眼看我一眼,真的是只有我才可以把它唤醒吗?可是连风叔都无能为力,我又能怎么办?”一晃之间脑海中又浮现出熟悉的身影:此时的他,还应该在母亲身旁,低声呼唤着“影儿”吧?   “航儿,该回去了,要不然待会你父亲又该着急了。”不知什么时候,裴航身后已然多了一个和他一样装束的白衣男子,只是他满头银丝,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透出阵阵寒意。   山脚下,茅屋旁,三个人相对而立。一青二白。   “爹,我想好了,千山万水,我都要找到医治母亲的灵丹妙药”说罢,他将头转了过去,目光投向了远方,饱含希望与期盼。   沉默“大哥,航儿说的也有道理,天下之大尽是一些有奇才异能之士,即便救不了大嫂,让航儿见识一下也是好的”还是白发男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许久,青衣男子说道:“航儿,不是为父不愿救你母亲,只是……。”裴航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如受千斤巨石的压迫,喘不过起来。   那稀疏的白发,似乎又少了几根。   那满面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   裴航急忙忙把头转了过去,他怕,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改变主意。   新的一天,太阳依旧缓缓爬了上来,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绚烂的外衣。宽阔的大路蜿蜒的伸向远方。一个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孤独的走向远方。   六天七夜,裴航终于看到了人烟,这几日他每天只是赶路,累了边休息一会,饿了渴了就吃些野果喝些山泉。乍一看到市镇,不由得兴奋起来,满腔的心事似乎也消失了,猛提一口气,向前飞奔而去。   到了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数日的疲惫一扫而光,虽然他以前在家也常听父亲和风叔讲些世上之事,今日突然身临其境心中却也充满了一些欢喜与好奇,迫不及待地找了家客栈,捡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早有小二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裴航随身拿了一块银角子抛了给他,问道:“小二哥,请问这到商山的路怎没走呀?”那小二答道:“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离商山不过**百里,由此向东顺着大路,若是骑马,不过几天路程。”裴航哦了一声,望着窗外问道:“街上怎没这麽多人,每天都是这样吗?”小二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今天是我们这一年一度的神树会,十里八乡的人,只要还能动弹的,都要赶过来呢!您来得可真是时候,要是有什么愿望,去求一下,包您百试百灵。裴航听了,微笑不语,心中暗道:若真如此,世上岂无不平坎坷之事了?   说话间,饭菜就已上来了,裴航自小与叔父和父亲在深山长大,每日里虽然打些野味,却如何能吃到如此精致的饭菜,当下二话不说,便狼吞虎咽起来。   正吃时,他随眼一瞥,忽见右手桌上的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愣愣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那女子与裴航目光一接脸上顿时涌出两片红霞,急忙将头扭了过去。裴航又吃了几口,便走出客栈,顺着人流走去,想要见见那棵神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被人群推着出了镇子,到了一条宽约两丈的小河边,只见一棵古树依河而生,高有十五六丈,树身足要四五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巨大的树冠如同一把巨伞笼罩着大地,枝枝丫丫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布条随风而舞,大概就是人们许愿时留下的吧。四周密密麻麻的跪着许多人,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但个个神色庄严,虔诚无比。裴航见此,心中一动,便挤出人群,也要买条红绸。   未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只见她一身如雪白衣,手握长剑,腰上束这一条白带,随风飘起,脸上虽不施粉黛,却透出一股清水出芙蓉之美,两弯柳叶眉下,一双明眸如秋水一般倒影他的影子。正是在客栈之中见过的那个女子。裴航一见不由对她微微一笑。   那摊主见了裴航,问道:“您来一条?这神树可灵了”裴航点点头,刚要掏钱,暗道一声:糟了。刚才在人群之中竟然不知把钱袋挤掉了,脸上不由得尴尬之极,愣在原地。那女子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掏出几枚铜钱,说道:“给我来一条,这位公子的钱,我替他付了。”摊主急忙递出两条红绸,那女子接了,随手递给裴航一条。说道:“这位公子,算我送你的,”裴航感激的笑了笑,借了杆笔。思量许久,写到:父母安康。抬头一看,那女子也在奋笔疾书,一个念头忽闪而过:原来她也不是无欲无求。   裴航在人群之中,费了好大事才把布条系到树上,心中暗暗期待神树显灵,回到客栈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休息几日,他便踏上了去商山的路上、回望一眼,远方的镇子已经在茫茫雾气中模糊了,只见那颗神树依旧默默地伫立在那里,条条丝带,迎风而舞,似乎诉说着什么,自己系上的那条也早已分辨不出了,心中忽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惆怅。 初露锋芒 第二章 花非花   这日正行间,裴航暗暗计算路程,不过两三天便可到商山,心中暗喜。忽见远方一个红点,须臾便已看清,原来是以一匹毛色纯红的马疾奔而来,上面坐着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道士,只见此人面如重枣,满头红发如一篷乱草一样散在头上,满脸横肉,身穿一件大红袍,远远望去,当真如一团火焰一般。   那人见了裴航,咦了一声,当下勒住马缰,眼睛死死钉在裴航腰间,问道:“那小子,昆阳子是你什么人?”声音甚是难听。裴航一见此人,心中涌出一丝害怕,只是他不善说谎,到:“笛子是昆阳子前辈赠与我的,至于我,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道人听了,哈哈大笑:“小孩子说谎都不会,我五行门和昆阳子争了不下百年,就是为了这支龙吟笛。他岂会无缘无故给你,定是我师叔将他打败,他丢下后被你小子捡到了吧。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哈哈,想不到龙吟最终还是到我手中。”话音未落,道人随手一抬,一条长有两丈的赤红火龙便冲裴航咆哮而来。裴航心中一惊,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风叔叔口中的火道人吧,这可如何是好。”他双手一挥,面前就结出一道白色光幕,毕竟实力悬殊,那火龙撞到光幕之上,只是顿了一顿,光幕上边出现了道道裂纹。轰的一声,火龙毫不费力地冲破光幕,吞噬了裴航。   花非花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一会掉进了火窟一样,一会又觉得掉入冰窟一般难受之极,如此数遍,“哇”的一声醒了过来,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之上,玉笛静静地躺在身旁,四周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岩石,却原来是在一个山洞之中。刚欲起身下床,四肢百骸犹如碎了一般,一阵奇痛从全身传来,又是“哇”的一声。这时。几声银铃般的笑声从洞外传来,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蹦蹦跳跳跳的跑了进来,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可爱之极。“傻小子,你还能醒过来呢,我以为你要睡上一辈子呢!”那小孩笑嘻嘻的说道,裴航苦笑一声,问道:“你救了我吗?我这是在哪?”女孩做了一个鬼脸,道:“我要是有那么那本事就好了。   “莲儿,别胡闹了”忽然洞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裴航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子从洞口缓缓走来,那女孩听了,乖乖站到一旁。中年女子坐到床边,右手贴到裴航胸前,裴航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从胸口传来,顿时说不出的舒畅,望着那女子充满关切与怜爱的眼神,他心头一热,不由低声道了句谢谢。   那女子望着他,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父母是什么人?,你这身法术是从何处学来的?这龙吟笛你是如何得到的?”   裴航临出门之时,本被他风叔嘱咐多次,世上之人鱼龙混杂,而窥视这只龙吟笛子人数不胜数,切不可随意将自己身世告诉他人,可此时看这她充满关切与期待的眼神,加上他天生不善说谎,裴航犹豫片刻,道:“我父亲叫裴良辰,”   那女子浑身一颤,脸色变得苍白之极。   裴航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女子的变化,只是在倾诉者心中的块垒。   “就这样,我便一人出来,盼望可以寻到救治母亲的妙药,至于法术则是那位风叔背着爹爹偷偷教给我的。”   “你可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吗?”那女子早已恢复常态,轻声问道。   裴航暗暗纳罕,摇了摇头说道:“每次我问爹爹,他不是大发雷霆,便是默默走开。”   “他叫弄影,”那女子仿佛陷入了深深回忆之中,“我叫非花,当年我和她只是括苍山上两株野花,只因机缘巧合,生在灵力充沛之地,千年修炼,历经无数磨难终于可以幻化人形,而你那位风叔,则是一只白虎,我们三个每日在山中修行嬉戏,日子过得倒也无忧无虑,直到那天,我三人见一书生独自携酒上山,他独自狂饮数升,高唱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我三个见他如此,便捏造了身世姓名,我叫花非花,二弟叫胡风,三妹叫花弄影,上前想要戏弄他一下。”   “可谁知倾谈之下,发现此人不仅胸怀大志,更是才华横溢,精解音律。胡风和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下二人便撮土为香,义结金兰,而三妹却对他动了真情,从此他们三人便四海为家,我不愿离开此地,便一个人留了下来。最初几年,偶尔还有他们消息,二十年前却忽然断了联系。我想尽办法也找不到他们,独自一人也觉寂寞,便收了这个徒弟。这几日心神不宁,便和莲儿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在火道人手中把你救了下来。”   裴航听着不觉出神,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惊奇又害怕,还夹杂着一丝感动,叹了口气。忽然向花非花问道:“那您是否知晓我母亲患的是什么病?   花非花道:“我没见过三妹,不敢妄下结论,只是……只是连昆阳子这种人都毫无办法,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也许正如他所说,天下之大,却只有你一人可救她性命。”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裴航与她们师徒二人已共同生活了三个月,有二人的悉心调理与照顾,也早已恢复如初。他自幼长在深山之中,虽有父叔相伴,却少有玩伴,每日里,莲儿虽常常捉弄他,却也不以为意,反倒甚是高兴。其间也知道了不少天下之事,不过他心中有事,却也难以掩饰这日,他又独自一人,想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知昆阳子是否还在商山?   他心里,默默想着这几日花非花所说的话。 初露锋芒 第三章 莲儿   当今天下欲求长生之人,如恒河沙数,数不胜数,而高人异士也似过江之鲤,世人之间,最为著名的不过是佛道两家。不过修真之士却远远不止这些,除二者外,还有修魔修灵与许多奇才怪杰自创之法,修佛修道,不必赘述,而修魔之法,多是些性急与残暴之徒,欲求速成,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来增加自己法力,为修真正派所不齿。至于修灵,多是些天生灵物,或灵根聪慧,或身体强横,多则数百年,少则几十年便可幻化人形,口吐人言。只不过大多数骨子里有着一种和人类相同的高傲,不屑为人。   至于赠给自己笛子的那位昆阳子,则是道门中清修一派中有名之人。师兄弟四人,被世人称为商山四皓,老大玄阳子为无极门掌教,;老二上阳子和老四广阳子俱是无极门一院之主。昆阳子生性喜爱清静,不愿为俗物所累,于门中之事理也不理,常年在外云游四海扶弱济贫。而那只龙吟笛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神物,具体来历已无人可以说清,世人只知若可参透其中奥秘,足可使人成仙成佛。没想到昆阳子竟在自己出生之时便给了自己。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暗暗感激。   忽然,背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裴航扭头一看,却是莲儿,她一改平日嬉笑之气,满脸戚容。说道:“师父叫你。”   见她如此,裴航轻声问道:“怎么了?莲妹,花姨说你了吗?”莲儿只是低着头,双手摆弄着衣襟,眼眶却是红了。裴航却没看到,只是又道:“我去找花姨,帮你评理。”   裴航走到花非花的洞口,正在犹豫,洞里一个声音便传了出来“是航儿吧,进来吧。”一抬脚,走进洞去。   到了洞中,花飞花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独自出神,裴航当下一揖,道:“花姨,您叫我?”花非花站起身来,走到裴航身旁,举起如玉一般的手掌,缓缓落在裴航头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问道:“航儿,你的伤可都好了吗?”   裴航道:“多亏花姨,侄儿这次逃过一劫,伤也早就好了”   花非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母子情深,我早已看了出来,前几日我曾去看过影妹,唉,恐怕…恐怕只有传说之中的天一神水才能把她唤醒,其中缘由,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猛听到她说母亲有醒来的希望,裴航不由得大喜过望,急急问道:“花姨,那天一神水是什么,在那里才可以找到?”   花非花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天一神水乃是天一阁至宝,相传是天一阁创派之祖的三滴眼泪变化而成,千年之前世上曾因此物掀起一股惊天巨浪,只是不知为何,六百年前,天一阁一派似乎蒸发一样,世上再无消息,有人说是天一阁之人尽是成仙而去,亦有人说他们是为保护天一神水,去到一个无人知晓之地。”其实,她心里暗想:“即使天一阁还在,我们又如何能够取得天一神水。”她不愿裴航伤心,故此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来。   裴航听了,道:“既然知道如何救我母亲,总强于一点不知,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那天一神水。”   花非花听他如此说,心中叹了口气,不忍挫他志气,道:“也是,不过要找到天一阁,你却亦要走上修真之路。”   裴航道:“我为母亲,什么路都可以走。只是,我如今该何去何从,请花姨指点。”   “你和我在一起也有三月了吧,这期间,我细细看过你的身体,你天资过人,骨根清奇,只是……只是你非人非妖,故此你风叔也为能教你多少法术。我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你既是人形,还是应学人类修真之法吧。也罢,我便送你到无极门学艺去吧。只是……只是你我刚刚小聚就要分离,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说罢,花非*中便有一丝后悔,她心中,总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见她如此,裴航心头一热,喊了声:“花姨----”   花非花笑道:“傻孩子,我应该的,对了航儿,你今天刚来时似乎有事和我说,是吗?”   裴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禁不住花非花再三追问,低声道:“花姨……花姨,您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对莲妹好一些。”   花非花一愣,问道:“怎么了,她?”裴航便把先前之事告诉了给她,花非*中暗道:“想不到这妮子也长大了。”面上却丝毫不露,对裴航说道:“你放心好了。”   深秋时节,天高云淡,偶尔有几只大雁横空而过,无边树叶早已飘飘而下,林中的小路,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舒适无比,此时的商山却不显得孤寂,山道上不是可以见到三五成群的人,或高谈论阔,或悄声耳语。   一行三人,朝商山而来,花非花带着二人,每日里裴航和莲儿却还要找市镇休息吃饭,饶是如此,三人脚程甚快,不几日,三人便到商山脚下。   “航儿,花姨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全靠你自己走了。你救母心切,但要切记,你是你父亲唯一亲人了,万不可让他失去这唯一的支柱。”裴航点了点头,道:“花姨,您放心,我记下了。”说罢扭头转向莲儿,道:“莲妹,听师父的话,别再像以前一样调皮捣蛋了。”三人眼中俱是泪光闪闪。   许久,花非花拉住莲儿,道:“莲儿,我们走吧。”说罢二人便转身而去。   裴航愣在原地,直到金乌西坠,才缓缓转身想商山深处走去。   他自幼长在深山,早已习惯其中的生活,在其中赶路,常人虽难,他却习以为常。每日晚上,变生起火来,以防野兽,人却是找一棵树便睡下了。   这一日正行间,忽听得远方一声惊雷,裴航望望天,哪里有半点下雨的影子,心中暗暗纳罕,便朝声音响处走去。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一个不小的山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初露锋芒 第四章 金丸   这山头似乎是被人一刀削去一块似的,中间是一块十丈见方的平台,平台光洁如镜,中间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物事,旁边躺着一个衣衫褴褛得道人,裴航心中虽是害怕,却还是走上前去,“哇”的一声,竟然吐了出来,只见那道人满脸烧疤,五官早已错位,若不是长在头上,绝看不出这是一张人脸,恶心至极。   过了许久,他停止呕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手掌伸向那人脸面。碰了一下,随即便缩了回来,见那道人许久没有动静,他渐渐放下心来,摸摸那人胸口,直觉还有一丝热气,不由得踌躇起来。暗道:“这人不知为何变成这个模样,我若一走了之,荒山野岭,他必被也野兽给吃了,可我难道带着他去无极门吗?”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他横下心来,背上道人就要下山,随眼一瞥,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中放出点点亮光,用手扒开一看,却是几个金丸,便随身收了起来。   裴航背着那道人下得山来。忽听得哗哗水声,心中大喜,紧走几步,转了个弯,便看到一条不过两丈的小溪,清澈见底,不时有几条鱼儿游过,当下便放下道人喝了几口,又替那道人洗了洗脸,换上一身衣服。顾不得吃东西,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朦朦胧胧中,裴航忽见一条粗如儿臂的黑蛇从天边飞来,一下子落到了他头上,顺势一弯,那蛇便缠到了自己脖子之上,越缠越紧,只憋得裴航是头昏脑胀,想叫又叫不出来。忽然,体侧又凭空冒出一块一丈见方的巨石,直冲自己滚来,心中登时涌出一股寒意,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才知道刚才之事都是梦境。此时只觉得浑身冷汗,手心脚掌俱是黏糊糊的。   他睁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丑道士,已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爬到自己身旁。上半边身子早已压在自己身上两只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此时裴航也已明白,梦中幻象,俱是道人所化。   他想也没想,伸手抓住那道士手臂顺势一滚,想必是那道士受伤太重,他毫不费力的挣脱开来。暗暗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牛鼻子”。起身便走,没走多远,回头一看,那道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一看那道士面孔不由得想;“这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楚,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我若离他而去,他必死无疑,哎,还是带上他吧。”   就这样,裴航每天背着那道人赶路,本就不太方便,奇的是:那道士好像是一天比一天重,脚程不又慢了许多。更为可气的是,那道士每天只是吃东西时醒来一会,其余时间,似乎把裴航的脊背当做床铺一样,鼾声如雷,怎么都叫不醒,等到知道裴航是去无极门时,更是冷笑连连,把偌大一个无极门说的是一无是处,狗屁不如。裴航几次欲丢下他,俱是没走几步,终觉不忍,又重新背上他赶路。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裴航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虽是经常唉声叹气,却对裴航少了许多冷嘲热讽。裴航也乐得耳根清净,偶尔寂寞,问那道士来历,那道士只是叹气,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日,裴航照往常一样,放下那道士,去找吃的去了,不一会,笑容满面的回来了,手中提着两尾鲜鱼,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道士说话,道:“运气不错,今天有口福可享了”接着就生起火,烤起鱼来。   烤着烤着,裴航忽然自言自语道:“我说这几天总觉不对劲呢,却原来是这里花草树木我竟然全部认识,野兽似乎也少了许多,尽是些鹿鹤之类的,是了!想必无极门就在附近了。”想到此处,裴航不由得心花怒放,突然面露难色心中暗道:“我若走了,你该如何是好,不过,我照顾你这么多天,也算仁至义尽了。”   忽然一股焦味飘入鼻中,一条鱼已经烤糊,裴航心中大呼可惜。只得丢掉,换过重新烤过。不一会便好了,扶起道士,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吃东西了,我实在无法带你了,以后你只得听天由命了。”说罢长叹一声,喂那道人吃了。   裴航胡乱吃了几口,休息了一会便要赶路,回望一眼,地上空空如也,那道士竟然不见了,心中虽然觉得对不住他,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回头便要走。   裴航扭过头来,不由得叫了出来,只见那道士就在自己身前一丈之远,面孔虽然还是那么丑陋,双目却是精光四射,哪似有病之人!   见他如此,裴航心中虽然迷惑不解,但他不愿惹事,说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我们。”起脚边走,却感觉双脚如同绑上了两块千斤巨石一般,寸步难行。   那道士说道;“你照顾我多日,念你恩情,我多次劝你不要去无极门,你既然不听,我也无法,你虽福泽深厚,却也免不了三灾六难,在无极门不但学不到东西,到时候空惹一身是非,不过,你能带走我三粒金乌丹,日后也足以够你脱险了。历练历练也是好的。”说罢,那道士便化作一束青光,疾飞而去。   这几句话。把裴航说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那道人,想必是一位高人,却如此失之交臂,大呼可惜,再一想,自己何时拿过他金乌丹?为何在无极门学不到东西,还惹得一身是非?心头一团乱麻,想了许久,丝毫理不出一丝头绪。过了好久,只得把心一横,向前走去。   翌日,看看日头,天已过午,裴航正打算找些吃的,忽见前方一束青光闪过,直直地坠入地下,不由大喜,向着那光坠落之地跑去,过了大约两三两里路,竟然到了一条悬崖边上。只见这崖如刀削斧砍一般,陡峭无比,一眼望不见底,半腰白云缭绕,不时有几只不知名的大鸟飞过,崖壁石头都如玉一般呈乳白色,把裴航看的是头晕目眩。下面隐隐约约有人声传出,想必名满天下的无极门便在此处了。   过了一会儿,裴航便要找路下去。放眼望去,三面都是密不透光的树林,根本不知道到何处是尽头。竟是绝路! 初露锋芒 第五章 无极   裴航见此心中一凉,近来所受苦楚一起涌上心头,想到家中父母,自己差点命丧火道人之手,又历尽万险才到此处,竟是过其门而不能入,不由悲从中来。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许久,裴航渐渐停了下来,咬牙道:“父母叔叔还等我回去:岂能因此就退了回去。”随眼一瞥,只见此处的树俱有合抱之粗,上面依附着藤萝丝蔓,便计上心来,当下弄下一堆树藤,试了试,没想到竟然极为坚韧,于是将它们一股一股连了起来,足足连了百丈之长。将一端系到一棵大树之上,顺着那藤一步一步向下滑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云层之间,只见四围白茫茫一片,数尺之外便看不见东西了。此处偏偏又是奇寒彻骨,双手几乎把持不住,神志也渐渐迷糊起来,只是一个声音始终回荡在心间“我要下去,我要下去……”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慢慢觉得暖和起来。   忽然。一声大喝:“什么人,竟然乱闯此地!”震得裴航骨膜嗡嗡作响,心头一震,双手松了,身子直直的向下坠去,只听得耳旁风声呼呼作响,只得闭目等死,“咔嚓”一声,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似乎是撞断了什么东西。   正在下坠之时忽然觉得下坠之势顿缓,身子好似落在棉花上一样,竟然是一个人将自己抱住了,那人看上去四十左右,一身黑纱,脚下踏在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之上。   那人抱着裴航,在空中转了几周才缓缓落到地上,将裴航放到地上,低声唤道:“醒醒,醒醒,小兄弟”裴航神志清醒,无奈全身剧痛,口不能言,言不能睁,只听到四周一片惊呼之声“五指松断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是谁,竟然这么大胆?”。那人叫了几声,见裴航毫无反应,伸手向他胸口摸去,一触之下,摸到一个似棍非棍的东西,取出一看,忙忙叫道:“元洛,快,快叫师尊们过来!”   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元涵,元洛,元英,你们几个怎么回事,竟然让人闯了进来,平时你们就是这样练功的吗?五指松如何会断了,传了出去,沦为我无极门笑柄事小,掌院真人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你们几个赶快给我说清楚!”听上去,那人似乎是怒不可遏。声音甚为严厉。   那黑衣中年人见人来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两礼,道:“二位师尊息怒,弟子等罪该万死,适才我等俱在此地练功,八师弟眼利,见崖上有人顺绳子攀援而下,五师弟性急,喝问了一声,没想到竟然将此人吓了下来,弟子反应迟钝,等这人将五指松撞断五指松后才接了下来。”裴航此时勉强挣了开眼,才知道刚刚过来了两个老者,俱是一身道服,其中一个高个,怒容满面的盯着那中年人,较矮的一个,似乎在打量着自己。   那较矮的老者道:“师哥,先别怪他们,此人似乎有些异样”   那中年人道;“启禀师尊,弟子刚才从此人身上似乎,似乎找到了龙吟笛”   高个老者听了,冷笑道:“嘿嘿,莫说龙吟在此人身上,就算它在百里开外我都能知道,元洛,我看你你今日是不想在无极门待了!”   那叫元洛的中年人道:“师尊息怒。”转身弯腰从裴航胸前掏出龙吟笛,递上前去。那高个老者见了,大是惊异,浑身乱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那矮个老者道“师哥,此事的确有些怪异,以我之见,先把这人救了再从长计议吧。元洛,元涵,你们两个,把这人抬到元白房中”   黑衣人和人群中一个青年道士道了声是,抬起裴航便走,那矮个老者忽然:“噫”了一声,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顿时炸开了锅,只见裴航躺过的地方,竟然有一摊白色的乳液。矮个老者赶忙接过裴航,撕开裴航后被衣服,不由得目瞪口呆:此人伤口之中,流出的竟不是红色的鲜血!   而是一股股白色的汁液!   矮个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绿丸,掰开裴航的嘴,塞了进去。   旁边高个老者见了,厉声道:“师弟!此人身上莫说灵气,就算一点生气我也无法察觉,龙吟也不知道被他用什么妖法禁制,也已是一丝灵气也没有了,况且他流出的也不是鲜血,显然是什么妖邪之物,加上他撞断五指松,我等岂能轻易饶他,你怎么却浪费灵药来救他?!”   矮个老者听了,道:“师哥,此人虽是异相,却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这件事疑团甚多,我也从未见过何人能将灵气隐藏如此之深,他身上毫无生气,却显然还活着,还是保他一命,等掌院真人来了再做决断吧。”   高个老者听了,显然不服,依旧怒气冲冲,却没再说话。   此后几日,裴航被安置到一间石室之中,与其说是安置,倒不如说是监禁更为合适一些,每日里有小童将一日三餐送来,倒也没受什么痛楚,也不知是不是那丹药的缘故,不消两天,裴航就已经行动如常,只是每日只在屋中待着,除小童之外,一个人也见不到,甚是苦闷,屋门外四个人如桩子一样立在那里,昼夜不离,裴航每次想把脚伸出门外,为首一人便将他大喝回去。看那四人神情,又想到来时那两老者说的话,心中越加不安。   这一天,裴航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恰巧送饭的小童推门而入,裴航见那小童一脸怒气的样子,轻声问道:“小师傅,我犯了什么过错吗?怎么这里的人见我都这个样子?无缘无故就把我关在这里?”   那小童每日送饭,每次却都是低着头,从未与裴航目光相接,听他如此说,小童蓦地抬起头来,*着一副大人的口吻道:“你这妖孽,犯了我门大忌,还敢说无缘无故把你关起来,要不是掌教真人不在,你早就粉身碎骨了。”说罢,那小童剑眉一挑,嘟起小嘴,又重重哼了一声,紧紧盯着裴航,目光中没有一丝惧意,竟也有点威风凛凛的意思。 初露锋芒 第六章 三院   裴航听他声音甚是好听,却有一点不伦不类,心中虽有事,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笑着问道:“小师傅,我怎么就变成妖孽了?怎么犯了你们的大忌了?你能给我说说吗?”   小童当下也不客气,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一席话,将裴航说的是冷汗直流。   裴航踱到窗前,正好可以斜着见到自己那日下来的地方,悬崖半腰,斜着逸出一棵迎客松来,那松树枝繁叶茂,形状却甚是奇特,里根几尺变分为五杈,枝叶俱是向下生长,恰似一只大手,覆盖住下放无极门人住的房屋石室,只是中间的一枝,明显比别的短了一截。   据传,无极门创派之祖长松真人未出家之前曾经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来到此地之后被人打下悬崖,多亏这棵松树将其挂住才侥幸不死。后来,长松真人便在此树之上看破世情,才身入道门。又见此地不但风景优美,而且灵气甚为充沛,外人又绝难找到,便在树下光辟石室大兴土木,此处变成了无极门下院。   无极门共分上中下三院,新入之人便在下院修习,只因无极门收徒条件甚为苛刻,或天资甚好,或心志极坚,因此它全胜之时下院也不过二三百人。来人初到此地,便会有人领着修炼。   离此山崖左侧十几里地,有一处无极森林,下院弟子可以随时进入,如若能够走出来,便可以进入中院继续修习,不过大概是约定俗成,每年两次下院之人便会结伴前去,别的时间倒没几个人去。据走过那森林的人说,那里如迷宫一样,妖兽众多,每年能进入下院的也不过五六人而已,多少人穷尽几十年光阴也是无法穿过,因此现在中院也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中院之内,有一出无极门,要是能够走出此门,那便是上院之人了。至于上院,又与中下二院不同,并非一处实地。只是一个称号罢了,如今加上商山四皓上院之中也不过七人而已,其难自是可想而知。上院之人,大多独自修习,欲参天地之变化,穷世间之理,只是不时会来中下两院为其他人指点迷津。而下院之人,平时多由中院之人教授。   自己来时见高个老者便是下院之首上阳子,而那矮个老者则是中院之首广阳子,近来由于天下出了几件大事,无极门掌教玄阳子与其他几位上院之人一同出去,归期便是这几日,而上阳子与广阳子闲来无事,又不便离开,便一同来此,正巧遇见下院之人去无极森林,便想看看下院又有什么人才出现。   那小童说完出去不久,忽然又跑了会来,却没有进屋,停在门前,不知道和那四人说了什么,四人听了,面露迟疑之色,交换了一个眼神,望了一眼屋门,还是忿忿而去。   裴航见了,心中迟疑,不过过了一会,还是走出屋门,却发现四下无人,根本不似以往景象。裴航直到此时才能细细观察一下四周景色。   此时太阳初生,万丈金光透过云层,照耀到自己下来那悬崖之上,悬崖上面刻有两个丈许大字“无极”。此时在太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山崖下方,是一个长宽俱有几十丈的广场,上面站着许多人。   向四周望去,远处群山连绵不绝,有高有矮,而山头大多被云雾笼罩望不真切,裴航看了一会,只觉远方的山好像活了一样,都在向着这座山崖朝拜。   一块方圆几十里的平原,正处在这群山环抱之中,说是平原,倒也不是,这块地东高西低,顺势而上,正好到那广场之中。裴航此时,就站在这块平地之中,找了一块大石站了上去。无边景色尽收眼底,这块斜坡经无极门几百年来不断修缮,早已变得如人间仙境一般,无数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果树下,栽的尽是一些不知名的奇花异草,上百间石屋,便散落在这果林之中。此时外间虽已是深秋时节,此处却依旧温暖如春,无数鲜花正在争奇斗艳,微风吹过,送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裴航见了,不由得心旷神怡,待了一会转身向那广场走去。   广场之上,站着二百多人,有道有俗,无极门中之人似乎尽数来了,不过那广场甚大,倒也不显的拥挤,人们分立两边,中间留出了两丈多宽的一个空地,中间一个道人直直的躺在地下,六个青衣麻鞋之人站在两旁,裴航一看,其中一高一矮,正是广阳子和上阳子,再看众人俱是满面戚容,人群之间似乎还可以听到有人低声啜泣,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裴航走到离那广场还有几丈之远,见无人阻拦,于是便想再走近一点,忽然,一条青色光带从其中一个老者身中飞出,直冲裴航,那光带到了裴航面前便将像蛇一般将他紧紧缠住,裴航试着挣扎了几下,竟是一动也不动。   那老者困住裴航之后,转身走出人群,余下五人也随他而出,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才知道此时竟有人靠近,都转过身来,见是裴航,不少人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大有杀之而后快之意。   那老者见了裴航,淡淡道:“何方高人,驾临敝门,实是荣幸之至,只因本门有事。未能远迎,望乞恕罪。”这老者,便是名扬天下的无极门掌教玄阳子了,他见裴航竟然能够走到如此之近,而身上灵气妖气甚至生气都毫不外泄,心中大为惊异,只因无极门出了大事,以为被人寻到家门,便顾不得是敌是友,一出手便用极为厉害的缚龙索将他困住。   广阳子见了,走到玄阳子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玄阳子听了,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仰头沉默不语。   许久,玄阳子道:“广阳子、,你将这件事和他们说过之后再做决定吧。”广阳子听了,当下便把裴航如何闯进,又如何在他身上发现了龙吟笛和种种怪异之事说了。   其中一个老者听到广阳子说到龙吟笛,便只是看着裴航,忽然,他冲上阳子问道;“那龙吟笛现在在你身上了?”   他便是二十年前把龙吟赠与裴航的昆阳子,其实,他不问便已知晓那龙吟必是在上阳子身上,龙吟天生至宝,灵气外泄,如何能够瞒得住他,只是刚到之时,有事在身,时间紧迫,因此他心中虽然是满腹疑团,也才是现在才问了出来。 初露锋芒 第七章 重明   上阳子道:“那是自然,众位亲眼见到师父临终之时将龙吟交付给你,如今怎么会落入妖人之手!而你又从来没有说起此事?”   昆阳子似乎是被问得无话可说,在上阳子咄咄*人的目光之中,只是呆呆的看着裴航,嘴里喃喃道:“难道,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不,不会的。”   玄阳子见上阳子还要说话,道:“此事暂且搁下,先将此人安置起来,我们另有要事要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裴航离得较远,看不真切,不过好似是一撮动物毛,上面黑光流动,甚是诡异。   其余人见了,倒还没有怎么,昆阳子,广阳子和上阳子见了却都是大吃一惊,同声问道:“难道那妖物又出世了?”   玄阳子缓缓道:“这一缕,便是元嘉用命换回来的。元嘉资质如此之好,是百余年中进入上院中年纪最小之人,没想到竟然命丧于斯。”众人听了,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沉寂良久,广阳子缓缓道:“此物一出,想必天下不久又有一场浩劫了。”   裴航见他们如此,知道自己来此处拜师学艺已是难于登天,听他们意思,自己连命能够保住便是万幸,心中又急又恨,忽然先起来时那个丑道士说的话,曾给过自己三粒金乌丹,莫非就是那日捡得三粒金丸?当下便伸手去掏,无奈那缚龙索把它困得非常结实,动一下都难,更不要说掏东西了。   就在此时,裴航目光一扫,见昆阳子正在盯着自己,嘴唇微动,右手在袖中不断变换着印诀。缚龙索竟然慢慢的松了下来,过了一会,等到能把手伸出来时候,赶忙掏出那三粒金丸,一口吞了下去。   这金乌丹乃是世间少有的灵丹,常人服下一颗,能顶的数十年修行之功,他一下吞掉三颗,如何能承受得了?   甫一下肚,便感觉肚中起火一般,似乎要把五脏六腑烧的干干净净,熊熊火光之中,冲出三只遍体通红的大鸟,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是想要冲破裴航的身体飞出去。   三只鸟,把裴航折磨的难受之极,不由得仰天大啸了一声。   昆阳子见了,心中一急,他本想趁着众人不备,又借裴航天生灵气不外泄的机会,偷偷将缚龙索禁制解开,从而将他放走,也不知裴航在缚龙索松了之后吞下了三粒什么丹药,就变了样子。   众人听见裴航一声长啸,都向他所立之处看去,之见他周身被一团混色光幕所笼罩,光幕之上,缚龙索发出三道青光,牢牢捆住那团光幕。中间三只火红的大鸟左突右撞,每突一次,光幕便向外扩大一分。渐渐地,那三只鸟大有挣断青光飞出之势。   玄阳子见了,赶忙将手一挥,念动真言,缚龙索慢慢收紧,逐渐把红色光幕压了下去。三只鸟在其中冲了几次,怎么能冲破这缚龙索,最后筋疲力尽只得停下,不约而同心有不甘的抬颈长鸣了一声,凄厉之极,身子便像烟雾一样逐渐散去。   玄阳子众人见了这情形,更加认定裴航是妖孽无疑,以为如果放他出来,这妖物必将兽性大发,虽然他法力不高,玄阳子却不愿多生事端,于是只得加紧催动缚龙索将他困住,岂不知如此恰好帮了裴航大忙。   原来,这金乌丹,炼法最是奇特,是用灵鸟重明鸟炼制而成的,重明鸟天生灵物,嘴中可以吐火,善于追捕野兽,能使妖邪不得近身。   炼这丹时,要找到未生羽毛的幼鸟,从小喂以金丹灵药,毛羽丰满之后,放入丹炉之中烧练七七四十九天。修道之人服了之后,重明鸟与金丹灵气便可顺着经脉化为己用。   那丑道士本是一个亦正亦邪之人,偶然得到一本《九鼎丹经》,从中得知金乌丹炼制之法,只是那重明鸟本就难找,其中所需材料又多,故此虽炼制过多次,皆以失败告终,反将自己容貌毁去。这次他辛辛苦苦收齐材料,重新来过,索性直到开鼎之时一直无事,不想乐极生悲,把开鼎时机提前了一刻,不但金丹未能炼制成功,鼎炉化为灰烬,自己反而因此身受重伤。   恰好,裴航经过,便将他救了回来,那人伤势不过几日便好了,道士一眼便看出裴航不是常人,却始终无法看透他,有知道那三粒金乌丹在他身上,便起了灭口之意,等到知晓裴航要去无极门后,因他与无极门有些宿怨,便想借裴航和那三粒未成的金乌丹给无极门闹出一些乱子,就改了主意。便留下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逃之夭夭了,没想到他竟一语成谶,裴航果真在无极门惹得一身是非。   再说那金乌丹,功败垂成,那三只金乌差一点便被炼化,人若吃了,必将破体而出,可没料想裴航竟被缚龙索困住,三只金乌再想飞出便是难上加难了,加上裴航体质极其特殊,全身没有经络,抑或说他全身就是一条大脉,三只重明鸟只得心有不甘的在他体内变作无数灵力。   昆阳子见此情形,朝玄阳子躬身道:“掌门师兄,能否将此人交予我看管?”   上阳子听他如此说,高声道:“掌门师兄,此等妖孽,岂可养虎为患,危害天下,以我之见,莫不如就地将除去。”   昆阳子反驳道:“掌门师兄,我早在此人出生之前便已推算得出,九星连珠不久就会出现,届时天下又是一场浩劫,此人天生圣人之相,能拯救天下之人的人,此子无疑!”   上阳子针锋相对,丝毫不让,道:“师弟,难道你鬼迷心窍了不成?此等妖孽,如何能是天下救星,莫说天下真有浩劫,就算是有,也必定是这些妖孽作祟!”   上阳子见二人争执不下,道:“二位师弟所言,皆有道理,此事需要我等从长计议。”他顿了一顿,冲着昆阳子说道:“师弟,难道你忘了净心师尊前车之鉴了吗?” 初露锋芒 第八章 森林   昆阳子听到这里,身上不由自主一震。   玄阳子似乎没有看见,接着说道:“不过,于星相占卜之学,众位师兄弟都没有你所下的功夫深,师尊们当年也夸奖于你,我等自是相信。”   说罢,他扭头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因此,此事才甚为难办,还是大家公决吧,同意昆阳子的,站到左首,不同意的,便站到右首吧。”   此刻左右均是三人,玄阳子话音刚落,右首便有一人快步走出,道:“正邪善恶。一念之间。”站到了昆阳子身后。众人一看,原来是元非。   此时,左首的元应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上阳子身后。   过了许久,左右依旧是三三之数,玄阳子见了,仰天叹道:“可惜,可惜元嘉不在,他若在此,贫道何须如此为难?”   昆阳子见了,走到玄阳子面前,道:“掌门师兄,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此人,就让我解决了吧。”   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其中莫过于上阳子了,昆阳子走到上阳子面前,道:“师兄。”忽然,他以迅捷无比的手法封住了上阳子的三处大穴,又从他怀中掏出了龙吟笛,便飞身而出,抱住裴航,想要携着他御剑而走。   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谁也料想不到,堂堂商山四皓之一竟然会为了一个邪魔外道而去偷袭自己师兄!   广阳子见昆阳子转瞬即走,心如火燎,无奈丹田之中灵力一丝都无法提起,更不用说去拦截昆阳子了。   昆阳子定光剑刚出鞘,身前赫然多了一人,定睛一看,却是元应。心中暗道:“原以为只有三师兄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只要将他拦住,其他人又都在犹豫之中,此举便可一下成功。没想到元应虽然平时沉默寡言,却是外圆内方之性,罢了,只有硬闯一闯了。”   元应到了昆阳子面前,躬身道:“师尊,弟子在在中院之时,承蒙你教我星相占卜之术,无奈弟子愚笨,连皮毛都未学到,进到上院之后。更是将此学荒废了。”   “不过,您教导我的正邪善恶魔道之分,弟子始终谨记在心,不敢有一日忘怀,此人是妖孽已是无疑,弟子不明白师尊您为何要如此护持,除魔卫道,乃是我修道之人本分,师尊您要是硬闯,弟子虽然不济,却也要拦上一拦。”   “更何况,净心师叔祖之事,弟子也略微知道一些,我绝不会看着您重蹈他老人家的覆辙!”玄阳子听了这番话,暗暗点头。   昆阳子听了,心中苦笑一声,道:“元应,你已经进入上院,我们之间便不用用师徒称谓了,我曾经说过,此人虽是天生异相,却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以我推算,以后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人,也将会是此人,更何况,莫说大奸大恶之事,就连一点小错此人也未犯过。”   “难道撞断我无极门五指松还是小错吗?”上阳子学到早已被身边的广阳子解开。   昆阳子暗道:“说不得,如今只闯上一闯了。”本想御剑向前,无奈有元应把守,只好抱住裴航向侧面飞出。   元应见了,身子侧飞,口中道:“得罪了。”手下却是丝毫不缓,“苍松十八剑”中一式“盘根错节”登时施展开来,将昆阳子去路尽数封死!   下面一众弟子见了,不由得都暗暗嘀咕:“原来这招剑法可以这么用,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练到如此境界?”   昆阳子见了,也暗暗道了声好,无奈之下只得转身避开,向相反方向飞去。   元应见了,赶忙一式“苍松迎客”追了上去,他志不在伤人,剑上并未注有多少灵力。   谁知昆阳子好似不知道剑已到了身后,不闪不避,元应剑锋已触到他的道袍,见他头也不回,只得硬生生的将剑收了回来。   一刹那,昆阳子已经御剑而起,声音远远传来:“元应,贫道这里谢过了。”   上阳子见了,也立刻腾空而起,追了上去。   昆阳子瞬间御剑飞出十几里地,忽然暗道:“不妙。”只得按落剑光,降了下去。   原来前方便是无极门的“龙门”无极森林所在之地,倘若在此地上空御剑飞行,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说,身上也会像坠了千斤巨石一般,飞不出一里地便会坠落下去,只得步行而出。   在这片刻功夫,上阳子业已追来,昆阳子见了,双手用力,将裴航抛进了无极森林之中,转身向上阳子道:“师兄,我愿意跟你回去。”   二人步行而回,虽是步行,却不知道比常人快了多少,一会功夫边回到了无极崖下。   昆阳子见了众人,向玄阳子躬身道:“掌门师兄,一切处罚,我甘愿领受。”   玄阳子沉默许久,道:“昆阳子私交妖孽,保管本门至宝龙吟笛不力,罚他到无极门中院后山之中面壁十年,众人可有异议?”   却说裴航还未能反应过来,便从无极崖下躺到了无极森林之内,索性缚龙索已被昆阳子解开,他站起身来摸摸胸口,没想到龙吟笛竟然又回到自己身边,检查了一下,还好身上并未受到什么外伤,显然昆阳子用了一股巧劲,只是略微觉得有一些口渴。   这时裴航才有功夫观察一下周围情形,只见此处均是合抱粗的大树,俱都高耸入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林中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流动其中夹杂着一丝丝淡淡的青色光芒,显得既神秘又圣洁,目力所及,不过十丈左右,再远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裴航在此间早已不辨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忽然想到那送饭小童所说,无极森林不过五六里方圆,自己无论身处无极森林何处,只要认定一个方向走去,以自己脚程,日不过无便可以走出来。   倘若无极森林这么便可走出,那无极门早就没了下院与中院的区别了。   四围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想必外间已到了日落时分,无极森林之中,裴航毫不停步,却不由暗暗纳罕:“以我脚程段无一天还未走出五六里路的道理,眼下已是黄昏,怎么还没有走出这森林的迹象?”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却是突然发现这个地方自己好像来过,是了,自己刚来时站起时候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依然如故,一天来,原来自己始终在绕圈。 初露锋芒 第九章 白马   就这样,裴航在无极森林之中走走停停,夜已经来过两次,可是他却依旧原地踏步,没有丝毫进展,每走一段,他就留下一点记号,到了后来,有些地方竟然足足被他留下了五六个记号,有时明明将这个记号留在身后,走过一段,它竟然会在前方等着自己,端的是诡异非常。   在林中走了两天,肚子饿还好受一些,最难耐的却是口渴,此时他的口中已经没丝毫唾液,嗓子几乎冒起烟来,上颚皮肤裂开一般,舌头紧紧贴在上面,刚要离开,便是一股巨痛传来,仿佛要将上颚连皮带肉一块撕下来。   又过了一天,裴航只是依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才坚持着没有倒下,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正机械的迈着步子,侧面忽然传来野兽咆哮之声,平日里这里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没有,裴航早也习惯这林中的寂静,乍一听到声音,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希望与求生的渴望,也不管是人是兽,迅速朝声音发出之地跑了过去。   走了约莫半里路程,前方两兽逐渐清晰起来,一虎一马正在在那里对峙,那老虎长得甚是威猛,足足比普通老虎大上一倍有余,身上条纹交错,长尾如同铁棒一样左右摇摆,肚子上绒绒的白毛已经被鲜血染红,凝结成团状,不时有血珠滴落,头上顶着一个斗大的王字。此刻它怒目圆瞪,不断用前爪刨地,重心落在后腿之上。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   再看对面那匹马,只是一只小马驹而已,跟成年马匹差了好大一截,只是他长得甚为奇特,头顶正中长着一支半尺来长的灰色犄角,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想必刚才就是它插在了老虎肚子上,一双肉翅业已舒展开来,不断拍打着地面,上面一横一竖交错着不下数十条抓痕,露出鲜红的肉来,也是吃了不少亏。在它背后,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衣少女,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长剑。   那老虎一声大吼,像风一样向那小马驹冲去。小马驹见了低头直上,想要借头上的角重创对方,那老虎似乎知道厉害转身避过,从上向下。想要咬那小马驹的脖子,小马驹刚欲闪身避过,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恰好被那猛虎咬住,只好拼命挣扎,无奈那老虎虽然身受重伤,力气却依旧甚大,岂能让它挣脱开来。   裴航不知为何,一见这匹小马驹,心中便涌起一股喜爱之情,见它慢慢的放弃了挣扎,双眼看着自己,一股乞怜之色从中流出,提起自己身上仅存的一点灵力,用胡风叔叔教自己的手法打了出去。   那团稀薄的灵气打到老虎身上,恰如蚍蜉撼树,老虎身子晃都没晃,却不知为何那老虎朝裴航看了一眼。   它哪里知道,教裴航的胡风,就是老虎的祖宗!   裴航趁着这个功夫,揉身而上,那老虎见了。抬起前爪便朝裴航抓去,裴航侧身躲过,双手前扑,一手抓住一把老虎的毛,和他紧紧地抱在一起,那老虎迫不得已松开小马驹,上蹦下跳,无奈裴航就像生根一样,尽管后背被抓得稀烂,双手却是丝毫不松。   那老虎下辈子想必也想投胎做一个没毛的动物吧。   忽然,一滴咸咸的液体落在裴航口里,正是那老虎脖子上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裴航迷迷糊糊凑了过去,张开大嘴,死死咬住那老虎的喉管!   一股黏黏的,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裴航的喉咙流到了他肚子里,虽然味道不太好闻,但他依然像小孩吃奶一样用力的*着。   那老虎的动作也慢慢的减缓下来,直到庞大的身躯不甘地倒下。   裴航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他觉得肚子已经再也装不下一滴的时候才缓缓起身,接连打了几个饱嗝,只觉身上有着用不完的力气,顾不得理会后背传来的阵阵剧痛,向着那一人一马走去。   那小马驹躺在地上见裴航走来,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裴航不知道如何帮他止住伤口,只得蹲下来,缓缓地用手梳理着它的鬃毛。   那小马驹见了,费力地抬起上半身,摇摇头,又冲着那白衣女子叫了几声,裴航见状问道:“你可是要让我去救她?”小马驹点点头,裴航见它听懂人言,心中更加喜爱。   裴航走到那女子身旁,心头一震,不知为何,自己心头竟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欣喜。   躺着的,正是那日在神树之下他自己付钱的白衣女子。   只见伊人双眸紧闭,一股高贵淡雅之气从她那布满尘土的面庞中散发出来,一支玉簪横落在地,三千青丝散落一地,肩头衣服已烂,殷殷血迹从中渗透出来。裴航伸手一探,个头似乎也碎了几块。   裴航虽长在深山,却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说,犹豫片刻轻轻解开了那女子衣襟,露出了那肤如凝脂的玉颈,肩头上虽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却也无法掩盖从那欺霜赛雪,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散发的美丽。   事急从权!!!   可是,内心深处仿佛不断有一个声音在高喊:“借口,都是借口!”   裴航定了定心神,脱下自己的衣衫,从上面撕下几缕,轻轻的为他擦去污血,又将伤口包扎起来。   帮那女子包扎完后,裴航颓然的坐在地上,回头一看,那匹小马驹已经颤颤巍巍的站立起来,慢慢的朝自己走过来。   裴航抬起手,小马驹见了,将头低了下来,任由裴航的手缓缓滑过它的鼻梁,不时的还将头在裴航胸前缓缓蹭过。   裴航见它如此,叹道:“马儿呀马儿,我们如今是同病相怜,一同被困在了这鬼地方之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去,也许从今以后再也走不出去了,这鬼地方,连野果也无一个,咱们总不能天天打老虎吃吧,没想到我裴航一声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道胡风叔叔和父亲如何了,看来也无法见母亲一面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冲着马儿道:“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将这些新是说给你听,就算你能够听懂人言,又如何能明白其中酸苦呢?”   那小马驹听了,竟然点了点头,眼睛之中,淌出了两滴清泪。 初露锋芒 第十章 灭门   忽然,白衣女子发出阵阵呻吟之声,裴航见了,赶忙凑上去,轻声道:“姑娘,醒醒,醒醒”,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大师兄呢?”   裴航急忙答道:“姑娘,我们现在无极森林之中,多亏了这匹小马驹,才将你从猛虎口中救了下来,你现在身受重伤,还不宜乱动。”   那女子侧身欲起,肩头一阵剧痛传来,不由得又躺了回去,她一眼瞥见肩头,心中一紧,直到发现自己浑身衣物除了肩头之外没有被人动过才放下心来,柔声道:“这位小哥,素心这里谢过了,不过这位小哥看上去甚是面生,恐怕不是无极门门人,你是如何进到这无忌森林之内的呢?”   裴航玩没想到他竟然问到这个问题,含糊答道:“我,我是被昆阳子前辈送进来的。”   那女子一愣显然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却也没有多问。   裴航见了,道:“姑娘想必饿了吧,在下给你弄一些吃的去。”说罢起身朝那老虎死尸走去,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上面弄下几块肉,便要生火去拷,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倘若真的无法找到这无极森林出口,我便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那女子吃完几块虎肉,精神已好了许多,和裴航也慢慢熟络起来,裴航这才从她口中得知,它叫“素心”乃是无极门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弟子之一,刚好是裴航进入无极森林时从山下回来,因此并不知晓裴航,前一日她师兄弟六人结伴来闯这无极森林,半路之上和其他五人走散了,遇见那只猛虎,被它一爪击中右肩便昏了过去。   二人又在这无极森林中过了几天,二人一马走了多次却始终走不出这迷宫一般的无极森林,素心直道奇怪,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不时说道:“照理说,师尊们早就应该来到这里将我们接走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依旧不见他们人影呢?”   裴航冷哼一声,心想:“让他们接,做梦去吧,照我看,除了那昆阳子与元非还好一些,其他的不过是一群假仁假义之辈罢了。”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当面说出,只是淡淡的问道:“他们还会将我们接走吗?”   素心听了,惊诧的说道:“那是自然了,不然以我这为末道行,如何能走出这无极森林呢?”   裴航一想也是,如若不然,每次只有五六人走出这无极森林,余下之人有没人接应,无极门人恐怕用不着脚指头都可以数清了。   旁边小马驹长嘶一声,低头张嘴咬住了裴航的衣袖便不断撕扯,裴航低头道:“马儿,怎么了?你是不是在这里也呆烦了?”那小马驹依然不停。   一旁的素心见了,问道:“马儿,你难道有办法将我们带出去?”   小马驹松开裴航衣袖,瞪着两只大眼,朝素心不断点头。   裴航见了暗想:到底还是女儿家心思缜密,当下不敢耽搁,忙道:“马儿,那就有劳你给我们带路了。”   二人费了颇多周折,跟着这匹小马驹前走五步,后退三步,不时还斜迈两脚,横跨几步,走了不下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似乎从未如此好看。再回望无极森林,依旧笼罩在白茫茫的烟雾之中。   素心盈盈一笑,冲裴航道:“多谢裴公子连日来对我照料,素心这里谢过了。”   裴航一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的问道:“你,你要回无极门吗?”心中却是暗想;傻瓜,人家不回无极门还能去哪里,难道要和你一同浪迹天涯吗?   素心道:“小女子自幼无依无靠,多亏广阳子师尊将我抚养成人,自是要回无极门去,倒是裴公子,不知你要去向何处?”   裴航呵呵笑道:“去向何方,是呀!天下虽大。我该去向何方呢?”说吧罢头抬脚而走。   那小马驹见了。赶忙追了上去。   素心一人站在那里,直到裴航背影消失在远方嘴中依旧喃喃道:“但愿有缘再会。”   裴航一人朝下山的路走去,身后传来了??马蹄之声,回头一看,一只小马驹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停下脚步,看着那小马驹。   小马驹走到裴航面前,将头伸到他的胸前缓缓蹭了起来。   裴航一愣,低声问道:“你就是我就是无极森林之中的那匹小马驹?”   小马驹停下来,不断点头。   裴航高兴地说道:“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用想出来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摸样了?我都几乎认不出你来了。”   他突然黯然道:“如今出了无极森林,你该去哪里也该走了。”   那小马驹听了,一声不出,依旧低头磨蹭着裴航衣襟。   裴航见状,用手轻轻地梳理着它的鬃毛,柔声道:“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是无家可归之人?”   小马驹眼中,又滴落两滴清泪。   裴航哈哈笑道:“好!从此我们一人一马,相依为命,走遍天涯,他们说我是妖孽,我就偏偏做出一番他们所谓的正人君子都做不出的事业来!”   小马驹长嘶一声,轰的一声现出本相,看了看裴航,又扭头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后背,裴航见状问道:“你是要我做上去?”   小马驹缓缓点头。   裴航心想,这样娇小的身躯,如何能够承受自己,更何况,小马驹又是新伤未愈,他随眼一瞥,却从那小马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希冀与自信,重重的说道:“好!”   等到裴航坐好,小马驹人立而起,前蹄落地之后。疾驰而去!   裴航坐在马背之上,初时只觉得两旁树木飞也似地向后退去,到了后来只觉得呼呼风声不绝于耳,风如刀割,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低头一看,只见马驹四蹄根本不触地面,完全是凌空而起,不由得逸兴遄飞,喊道:“这是飞呀!”不料一口冷风灌了进去,顿时话都说不出来。   小马驹闻言,缓缓扇动双翅,慢慢的裴航就觉得地面远离自己而去。   真的飞起来了!虽然离地面不过数十丈高!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马驹便带着裴航将他辛辛苦苦跋涉一月有余的路程飞到尽头,一人一马来到商山脚下,小马驹又变得和普通马匹无二,它知道,如果在撞上上次那种人,便不可能如此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