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GAME OVER “左面有人!” “我操!匪家有敌人,我被爆头了!” “砰!”音响中传来一声沉闷的狙击枪的声音,我得意洋洋的看着电脑屏幕。 转身,瞄准,瞬间爆头。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我是宿舍中当之无愧的狙神。 “呵呵,还不服?”我打开一袋薯片,我最钟爱的烧烤味道。 “别得意,我们还有一个人。”被我爆头的同学看上去很气馁,满是希望的看着另一人的屏幕,期待他的逆转。 “嘿嘿。”狙击镜中的画面,一个一身黑衣,抱着AK47的恐怖分子,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砰!”我毫不犹豫的点下了鼠标左键,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声过后,却没打中他。 “FUCK!”我轻声骂了一句,急忙拉下枪栓,视线再次回到狙击镜中。 搜遍整片废墟,我却没有发现他的一丝影子。 “狙神这次要失利咯。”同学在我耳边嗤鼻一笑,嘲笑的说我。 “半分钟之内,爆你。”作为一个资深半条命玩家,我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用尽浑身解数寻找着最后一人的身影。 “哒、哒、哒” 忽然,左面的音响传来一阵极小的脚步声,一瞬而逝。 我微微一笑,这次逮到你了。 我转身,开镜,还未来得及射击。 “砰!”一声闷响,我们的宿舍门被人用大力在外面踹开。 我吓得手一哆嗦,音响里随即传来狙击步枪射击的声音。弹道偏离,我惊慌失措中失去了准头,一枪打在了距离他很远的石柱上。而他AK47步枪的子弹,却不偏不倚的正中我眉心,鲜血染红了整个屏幕。 ‘GAMEOVER’ “警察,都不许动!”门开了,一阵凉风吹进来四五个警察,黑洞洞的54式手枪正对着我们。其中两个上来就把我压到了电脑键盘上,我的头被他们狠狠地按着,两只胳膊被强力扭到了背后。然后被一双铮亮的手铐,紧紧地铐在一起。 这一脚,踹输了我的半条命,也踹走了我的青春。 “姓名?”一个沙哑的声音问我。 “朱三。”我的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就连声音也是哆嗦的。 “起来!”还是那个沙哑声音,我被两个人强硬的架着胳膊,其中一个人腾出一只手,一把掳住我的头发,将我硬生生的拉起来。 “啊!”我的头皮被拉的生疼,两只胳膊就像是断了一样,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就疼了?到了里面有你好受的。”沙哑声警察不顾一旁吓得目瞪口呆的同学们,指挥那两个警察,穿过被其余同学围观,堵成一团的走廊,来到了外面。 学校宿舍楼的下面,两辆吉普警车已经严阵以待,甚至连火都没熄。数百人咿咿呀呀的挤着,议论纷纷的看着我。 我发誓,从小到大,我没有如此备受瞩目过,几乎全校的师生都跑出来围观,对着我指指点点,好像我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在那一刻我几乎崩溃,看着他们的眼神,我的心在流血。 “上去!”没有给我过多的时间,一个警察打开车门,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车子缓缓发动,驶离了记载了我一年青春的学校。 透过焊着钢管的车窗,我看到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我的朋友,还有苏茜。在他们的眼中,有失望、鄙夷、厌恶、同情、伤心。 “小三三!”苏茜娇小的身影猛地扑上来,她哭的很伤心,梨花带雨。小小的身子趴在车窗玻璃上,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警车的隔音很好,都是防弹玻璃,她在外面喊什么,我都听不到,但是她那故意张大的嘴型,却让我知道了她想要说什么。 我勉强对着她挤出一个笑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好,想让她放心。 “我,爱,你。”苏茜流着泪笑了,她透过车窗,对我说出了我等了一年多的这三个字。 我暗恋了一年的女神,却在这个时候向我表白。我心如刀割,眼眶中有一股温热,终于被我抑制住没有流出来。 我很想告诉她,我也爱她,但是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车子逐渐加速,终于把她甩在了后面。 我的心碎了。 “我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抓我?”我平缓了一下情绪,问两旁的警察。 “到了派出所你就知道了。”沙哑警察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并没有训斥我。 车子飞速在公路上行驶,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高高伫立的钢铁森林,驶向了我青春的断头台。 我看着这个我待了一年,最后却有可能要断送我青春的地方,心中思绪万千,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远在老家的父母可还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驶进了派出所。 里面的警察先给我搜了全身,把脖子里的项链、手上的手表、手机等等金属物件和电子产品,都一一没收。最后把我的腰带抽走,只解下了一只鞋带让我绑住,另一只鞋带也被收走。 我接受了审讯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天在大排档被我戳中的那个人,由于铁钎子戳中了大动脉和神经线,虽然抢救及时,但是已经变成了植物人。经过鉴定,属于一级伤残。 他身上有深浅不一三十多道伤口,但毫无疑问都是被同一利器所伤,没失血过多丧命简直就是奇迹。 刑警大队认为这是一起恶意的伤人事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凶手。经过三天的盘查询问,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我身上,2008年5月31号上午八点钟,他们对我实施了抓捕行动。 “姓名?”我坐在审讯室里,被固定在一个大椅子上,两只手都被死死的铐在上面。面前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男警察开口问我,女警察负责做笔录。 “朱三。”我吓得不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年龄。”男警察接着问我。 “19” “性别。” “男。” “职业。” “大学生。” “家庭住址。” ………… 问完了一套程序,男警察才缓缓开口,问我:“你还晓得你犯了什么罪啊?”标准的NJ话。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自己慢慢点上,问我要不要,我摇头拒绝。 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我的心里乱成一团,无知的摇摇头。 “2008年的5月11号晚上十一点,你在什么地方啊?”男警察满不在乎的问我。 我极力回想,终于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和同学在外面吃饭。” “你还知道我们因为什么抓你啊?”男警察继续问。 我继续摇头。 “你把人家打残的咯,三十多道伤口!我滴乖乖,现在滴大学生下手都蛮狠滴嘛。”男警察看我摇头,自问自答的说。 “我不知道。”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晓得,老子来告诉你。”男警察吐了口烟雾,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和我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基本和我那天的遭遇一致大体上没有太大的出入。 “是他们先打我们的。”我终于知道了原因,极力辩解着。 “这件事情我们还会继续调查,但是你伤人是事实,人家把你告咯,现在先审理你的案子。”男警察又审问了一些事情,最后要了我家里的联系方式,把我交给门外的两个警察,带到了一个小铁房子里面休息。 中午十点多,我经过拍照、弹钢琴(弹钢琴也就是按手印,因为每一个手指都要按到,最后还要按一个掌印,所以看守所的嫌疑人都戏称为弹钢琴)、通知家人、做备案等等一系列程序,终于被送往了NJ市某区的一个看守所。 正文 第二章  过度号房 我被两名警察用背宝剑的奇怪姿势铐着(背宝剑:铐人的一种方法,把你的右臂从肩膀上拖拽到背后,然后把你的左臂从你的后背尽量的拖拽到右面肩膀处,然后用一把铮亮铮亮的手铐把这两只快要在后背集合到一起的手咔嚓一声铐上。这种铐法的最大好处就是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你的动作,如果想用这种姿势袭警伤人或者是逃跑的话,恐怕就算是武打明星来了也不好使,因为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送往了NJ市某区的一个小看守所。 车子驶进了一个大门的院落,上面写着NJ市某区看守所。 下车之后警察把我的宝剑解开,又从车里拿出一副连体式手铐脚镣。这种是重量最轻的脚镣,其实就是两幅手铐中间用一个一米多的铁链子连接起来,一头铐在手上,一头铐在脚上。两脚之间比手铐中间的间隙要长一些,也是用铁链子穿起来的。大约在三十公分左右,其目的就是让你不能大步行走,为了防止逃跑用。 不过这种镣铐有很多弊端,重量轻,不能给犯人或者是犯罪嫌疑人带来身体上的负重,其二就是安全系数太低,一般稍微懂点技术的人只需要一根针一个铁丝都能轻易地捅开,这一点不容置疑,因为我在号子里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见过有犯人自行打开。再者就是链子过于太细,一块大点的石头都能够砸开。 这种镣铐一般只有在警察押送犯人,确保安全犯人不会逃跑的情况下才会用,说白了就是一种象征式的镣铐。不过饶是如此,戴上它依旧有诸多的不方便,迈不开大步,走路很是受限制,再者就是中间那一米来长的链子让你不得不稍微猫腰行走。这在心理上就给罪犯一种精神打击,让你自己觉得低人一等,你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犯人。 我就是被这种镣铐铐着,两个警察先在值班室的小窗口处登了记,然后人家才打开自动门放我们进去。 来到内部之后又是一套繁琐的程序,什么弹钢琴、拍照之类的麻烦的很。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有一位管教干部问我身上有没有伤,我告诉他身上还有些淤青,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问我是不是在警察局的时候被刑讯逼供导致,我摇头说不是,他点了点头又问我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疾病,我摇头说没有。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问完这些,他又检查了一遍我身上的物件,最后对送我来的警察说已经没事了,辛苦你们了。 那两个警察其中有一个姓许,他和那个干部寒暄了几句之后,把他单独拉出去说了几句话,还不时地看我两眼,最后俩人都微微一笑,一起走了回来。 我不明所以,但是也不便多问。 那两个警察把我身上的镣铐解开,临走的时候那个许警官对着我微微一笑,说你不用担心,你的案子是我办理,没什么大事,这个是你叔叔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在里面好好的,不要惹事,要听干部的话。 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沓子钱递到我面前。 看着那一张张的百元大钞,我如坠雾里,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因为我听过不少传闻,说看守所和监狱里是不允许有现金的。 果然一旁的那个干部替我接过来了,说你放心吧,这钱我先替你保管着,一会儿就会一分不少的打到你的账上。我木讷的点点头,还在想许警官说的我叔叔。 我的叔叔们都在辽宁,他们什么时候来NJ了?难道是因为我的事情?我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许警官笑着说你叔叔一直都在NJ,我和他关系还不错。说完这话他就和另一个警官走出门去,开着车回警局了。 我当时想破头也不知道我叔叔什么时候一直在NJ了,一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我一直有一个亲戚在NJ上班,当时自己已经开了一家公司,他是受我父母委托,在NJ跑我这个案子。 “走吧。”那位接过我钱的干部看了我一眼说。 我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向着前面走去,心里还在想我那个莫名其妙的叔叔,心不在肝上。 看守所一共分为五个监区,一区到四区都是关押的还没有判刑或者是已经判刑没来得及下劳改队的犯罪嫌疑人;而五监区则是那些被判了之后,余刑不足一年的罪犯,就被留在看守所当小劳改。每天跑前跑后给各个监区下任务干活、打扫卫生、伺候干部的衣食住行,俗称跑号,我们看守所叫小劳改。 看守所内部错综复杂,有很多走廊,走廊两旁都是各个号房的大铁门。平常静悄悄的,偶尔传出一声当啷啷的声音,回音特别大,阴森恐怖,吓人的很。 我被那位干部带到去往一监区的走廊,在一个电子门前干部从兜里掏出一张磁卡,在那电子器上轻轻一划,只听滴的一声,门就开了。 我被干部押着走在前面,刚刚进了这个走廊的门,就听我身后的干部平地一声大吼:“老五!快他妈出来!快点滴,来新人咯!” 不远处传来一声应答:“知道咯吴管!”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剃着光头(其实没有全光,还有不到一寸的头发茬),长得白白净净瘦高瘦高的小劳改一路小跑过来。他就是老五,上身只穿了一件印有下看字样的黄马甲,下身是一条花花裤衩。 老五来到面前对着吴管谄媚一笑,说:“吴管今天还是值班啊?” 吴管和老五岁数差不多,一头标准的板寸,穿着警服,体型很好,五官端正。 他笑骂一声:“我x!不值班哪锅(哪个,在这里指‘谁’的意思)在这里遭这锅洋罪啊?!” 他接着一指我,说:“这锅是杀人进来滴,给他分到一号过度号房,你个呆子给老子照顾着点,别让魏忠贤给他过堂咯,要是闹出事情来,老子饶不了你们这些!” 老五嘿嘿一笑,说:“知道咯吴管,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吴管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把手里的钥匙往他手上一扔,说:“去吧,回来别忘了给老子沏杯茶送过来。”说着自己哼着歌就回值班室了。 老五见吴管走了,立马变了一个脸色,不过还不算是太凶,只不过那种谄媚不见了。 他一边和我往前走,一边问我:“小呆逼你还是吴管滴关系户啊?” 我心里有些害怕,听不明白他说什么,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他。 老五神秘一笑,说:“不用你认识,你老子在外面认识就行咯。” 他又接着问我:“你还是打架进来滴啊?”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木得什么吊大事哎(没有什么大事),打个吊架算什么事啊,肯定判不重,不要瞎想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祈祷但愿他说的对吧。 我这样想着,老五就带着我来到了一号过度号房。他哗啦啦的把号房外面的大厚铁门打开,又拉开里面的一个用比拇指还粗的钢筋焊成的门,对着里面大吼一声:“魏忠贤,你个吊子,出来接人!” 正文 第三章  魏忠贤 看守所里的号房门都是两层的,外面一层由防弹钢板中间夹了什么东东(我不知道的东西)构成,足有十公分厚,这个门是往外开的。在它里面还紧挨着一个类似于楼房窗户上的那种防盗窗的铁栏杆门。不过这里的铁栏杆却要粗的许多,比人的大拇指还要粗,而且不是铁的,是钢的! 这个门是向着一侧推拉,下面和上面与门框连接的地方是两个凹槽,有几个轱辘推动。不过拉起来却也需要一定的力气,而且动静极大,一般只要开一个号房的门,整个一监区都能听见,很是壮观。 老五拉开一号过度号房的门,扯开嗓子吼了一句,就看里面一个剃着和老五差不多发型的胖子一脸谄笑的快步跑过来。 这个人就是老五口中的魏忠贤,此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体型稍胖,并不臃肿,也是长得白白净净(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蹲监狱的人都那么白。原来那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日复一日的在号子里蹲着不见太阳的缘故。三个月之后,我这个被朋友公认的黑蛋,也终于有了做小白脸的资格),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和蔼,唯独一双眼睛不时的射出两道寒芒,冰冷无情,让人望而生畏。 刚刚听见魏忠贤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来。 明末年间的大宦官怎么也被关押到这个看守所了?难不成是他丫的犯了什么大事,当时的皇帝觉得那个时代的监狱已经关不住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所以特地把他穿越过来关押在现代的看守所?这他妈的也太扯淡了吧。 眼前的这个魏忠贤显然不是五百年前的那个九千岁,不过其心狠手辣程度却不比九千岁差。此人城府极深,心机很是深沉,在以后十多天的日子里,我虽然没有亲自尝过他的手段,但是却目睹多起。 一开始我还在考虑为什么他的父母会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后来才知道魏忠贤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 此人姓卫,单名一个忠。原名叫卫忠,只因为他手段毒辣、心机深沉,像极了宫里的太监。所以跑号的小劳改老五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贴切的很。 魏忠贤是个三进宫(算上这次是第三次被关进来),此人从小就是个混子,臭名昭著,却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 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因为强奸一个三十岁的少妇判刑,在第二少管所服刑,判了九年,蹲了九年,一天也没减。 他出狱之后,一直还是不思进取,那时候已经二十六岁,还是没有一个糊口的营生,整日里在街上瞎混。一年之后又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一年劳教,也是坐满了才出来的。 又过了一年,他死性不改,干脆专门在晚上抢劫夜班单身女性,最终东窗事发,因为抢劫再次锒铛入狱,时年二十九。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一号过度号房里当大拿、头铺(我们看守所里叫代班),而我就在他手下过了十多天的牢狱生活。被逮捕之后我便下到下面的大号子里整日与拆装报纸过活,忙碌的很。 魏忠贤一脸谄笑跑了过来,叫了一声五哥:“五锅,还有香烟啊?” 五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教道:“吊我日你个魏忠贤!不是老子说你个呆,你看看你才二十九岁,就已经是锅三进宫咯。这次你抢劫,恐怕不判锅十年八年的完不了咯,还要你妈的香烟哦!这小娃娃是吴管交代滴,不许过堂服水土,要是闹出事情来,老子要你好看。你还晓得啊?!” 我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坐在铺板上的六七个光头,那一色的黄马甲,上面写着下看(下某某看守所,是这个区的名称,简称下看,以后为了方便就直接说成下看。),个个一脸好奇又兴奋的看着我这个生瓜蛋子。我没来由的一阵恐慌,一想到以后我的日子将要和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厕所,就感觉一阵天昏地暗,感觉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魏忠贤斜楞着看了我一眼,问五哥:“这个还是吴管滴关系户啊?” 五哥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还要你管啊?要你别动他你就不要动咯,哪来这么多滴事啊?!” 五哥说完了便不再搭理魏忠贤,转过头来对我说:“小朱(他看过我的资料,所以知道我的名字。在看守所里,只要不是干部特别交代保密的,一般小劳改也可以看其余犯人的资料,为了方便管理),你不用怕,要是他们哪锅敢打你,你就告诉老子,老子请他们这群吊呆吃鞋底焖肉!” 我打心底里感激五哥,但是眼下这种情势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了五哥,你放心吧。” 五哥看我这表现觉得挺满意,说你先进去吧,一会儿我让医生过来看看你伤势。说着就把我推进号子,哗啦一声把防盗门拉上,上了锁。又把外面的厚铁门砰的一声关上,锁好了之后还不忘了从大铁门的一个长二十公分高十公分的‘猫眼’中吼一句:“魏忠贤你给老子好好滴,不要动他!” 魏忠贤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送走了五哥,转过头来看着我的时候立马换了一个表情,黑着个脸,就好像我欠他八百块钱似的,小眼睛一斜,着实有点吓人。 我表情平静的看着他,心里害怕极了,寻思着如果他们动手打我,我要不要闹号(就是还手和他们对着干的意思,一般新人都要被过堂,也就是让里面的老犯人痛打一顿,一直打服为止,让你以后的日子里不敢闹事。不过有的地方也叫这种过堂为服水土,闹号叫反股,称呼虽然不一样,内容基本相似。),魏忠贤却自己闲庭信步般的踱步到里面去了。 我被他这一举动整的一愣,寻思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于是我就靠门站着,没有他们的命令也不敢动弹。 虽然我以前没有蹲过,但是关于里面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至少我知道的是:进去的新人肯定要被老人欺负,要必须绝对服从干部的管理等等。 代班魏忠贤‘闲情逸致’的溜达到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在铺板上慢慢坐了下来,其余的人都一字排开坐在铺上,大气都不敢出,但是毫无疑问眼睛都在盯着我,兴奋异常。 “把鞋脱了,过来。”魏忠贤低头看着灰白的地板砖,头也没抬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被我听清楚了,我脱掉了脚上花了六百块钱买的已经被抽掉鞋带的耐克,穿着袜子走在干净的地板砖上,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 号子长约七米,宽约四米。在我进来的门的左侧是一个大约一米二高一米宽的砖头垒砌瓷砖镶嵌的台子,台子左侧里面是一个蹲便池,再往里是一个下顶地面上顶房顶的大号洞,被一个个的断立面割开,分成了竖三横四,十二个小号洞。每一个小号洞空间大小一米见方左右,用来堆放犯人的被褥和家里送来的衣物包裹以及洗漱用品等杂物。 右侧是一个两米长七米宽的大通铺,光滑光滑的,平时犯人就坐在上面静思,忏悔自己的罪过,到了晚上则睡在上面。 中间是宽一米多一点的灰白瓷砖地,被擦得铮亮,几乎能当镜子照了。 而最里面的尽头处,还有一个厚厚的大铁门,平时都关着,只有特定放风的时候才会被打开,这个门是电子锁,控制开关在干部办公室。 魏忠贤是头铺、是大拿、是代班、是这个号房里除了干部和小劳改之外的最高权威代表,所以他就理所应当的坐在最里边,占据最多的空间。 现在他就坐在最靠里的铺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样子看上去很是深沉,就像是一个思考者。 不过他考虑的肯定不是今天应该穿什么衣服,而是该如何对付我这个不可以过堂的生瓜蛋子。 我来到他面前,魏忠贤还是没开口、没抬头,依旧沉思着,房间里静的可怕,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小子看见我这么‘嚣张’,猛然大吼一声:“蹲下!” 在如此寂静诡异的环境中,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号房的人也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就连低头沉思的魏忠贤也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好悬没从铺板上掉下来。 还没等我按照这位仁兄的话蹲在地上,魏忠贤突然发难,他咬着牙看着那位仁兄,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同时大骂:“我干死你个吊子,你想吓死老子啊!” 魏忠贤此话一出,号房里的人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全都笑出来。 就连魏忠贤自己打完这一拳之后也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 至于他们在笑些什么,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可能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经历了半年的看守所生涯之后的我终于明白,他们那时在自讽,在没缘由当中寻找一种可以令他们开怀一笑的理由。这就是被关押之后那些心情极度压抑的我们的心理,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极力的寻找能够令我们关心的话题和事情,借以度过那不知道多久的漫长岁月。 被他打得那位仁兄嘴角流了点血,不过没什么大碍,急忙从铺板上爬起来,笑着和魏忠贤赔不是:“魏哥,对不起对不起,俺看这小子不懂规矩,想教教他咧。” 魏忠贤笑骂他:“老子看你个吊子最不懂规矩咯,以后要是再敢这么吓唬老子,我叫你滚下去擦地去!” 那位被打还要赔笑脸的仁兄忙不迭答应:“不会咧不会咧。” 魏忠贤不再理他,他转过头来斜楞着眼看着我说:“蹲下来。” 他此话一出,号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人笑,都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不想在里面闹事,便依照他的话蹲了下来。魏忠贤对着那位被他打的仁兄说:“小河南,狗日的拿笔拿纸,替老子做记录。” 那位被他打的仁兄是河南人,真实姓名已经忘记了,大家都喜欢叫他小河南。 小河南一听急忙下铺到号洞里拿出一支笔芯和一张64开的白纸,自己蹲在地下,把纸铺在铺板上,准备记录。 看守所都有这个规矩,每一个刚刚下号子的嫌疑人,都必须要让代班的重新问一遍具体情况和犯罪原因,然后再交到干部那里,以表示其认真负责的态度,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魏忠贤用他那小眼睛盯着我问:“叫什么?” “朱三” “多大了?” “19。” “家是哪边的啊?” “某某省某某市某某县某某村” “犯什么事情进来的啊?” “打架。”我说。 问题的内容千篇一律,我都已经被问了数次,机械的回答着他。 最后魏忠贤问我:“还混社会啊?” 正文 第四章  开飞机 我摇摇头说不混,魏忠贤觉得无趣,嘀咕了一句:“不混社会打什么架啊。” 我没说话。 魏忠贤觉得实在没什么可问的,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看到号房里其余人都凑过来观察,大骂一声:“我x,都给老子滚回去坐好!哪锅让你们过来滴啊?!” 其余犯人被他这一声大骂,都噤若寒暄,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以军人的标准姿势(抬头挺胸收腹双腿并拢,两臂伸直,两手紧紧扣在膝盖上,两只眼睛目视前方。)坐好,眼睛却没有目视前方,而是齐刷刷的盯着我看。 魏忠贤也懒得再计较这些小细节,他看我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他想起先前五哥几度强调不许给我上水土过堂,一时间摸不清我的门路。 先前说过魏忠贤这人城府深、有心计,他不知道我在号子里的关系是哪个管教干部,关系有多深,还有我的背景不知道多大,不敢轻举妄动。 魏忠贤干咳两声,问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老家哪边的?” 我有些小心的说:“这个你问过了,xxx省的。” 魏忠贤有些尴尬,刚才他大脑溜号,自己刚刚问过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然而并不是号子里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懂得‘未雨绸缪’的,刚刚被他打了一拳的小河南再次犯二。 依旧用他那平地一声惊雷的惊天大吼,对着我骂道:“咦!我靠!魏哥问你你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老子干死你咧!” 刚刚安静下来的号房被他这一声大吼又集体吓得浑身一哆嗦,尤其是魏忠贤,本来心里就有些嘀咕,这下被他这一闹腾,哆嗦的最为严重。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下,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这下整个号房都笑的炸了锅,那些其余的犯人在哆嗦过后,集体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虽然故作镇定,但是也被他这一番举动给逗乐了。 魏忠贤狼狈的从地上起来,他一双小眼狠狠盯了小河南一眼,接着对其中一个看上去足有五十岁的瘦巴老头低声吼:“九指去把摄像头挡住,老子今天非要收拾收拾这个吊子!” 那个被称作九指的瘦老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乱转,身体瘦肖,皮肤干巴巴的,明显的营养不良,仿佛一阵风都能给吹倒。但是他的一双小眼睛分明告诉别人这是一个滑头,鬼心眼多得很,定然是个老江湖。而且此人身上透着一股子只有读书人才会有的儒雅气息,跟他整个外表极不符合,这让我断定此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后来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听到他的英雄事迹之后证明,此人确实不一般,那是相当的不一般了,就连他的案子也是与众不同。这个后面会专门辟出一个专栏来给大家介绍,在这里就先不多说了。 九指嗯了一声,起身光着脚跑到铺上,脱下自己身上的黄马甲,踮着脚微微一跳,手里的黄马甲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挂在装在墙角上两米多高的摄像头上,正好挡住镜头。 号房上方三米多左右,有一个巨大的窗户,平常都紧闭着,不管你天气再怎么热,肯定也不会打开。 窗户外面是一个长长的走廊,每天都有值班的大兵抱着个半自动步枪来回晃悠,随时随地观察下方每一个号子里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立马报告干部。 根据后来了解,当天值班的大兵貌似是正在五号过度号房附近和一个女干部聊天打屁吹牛逼,根本就没有尽职尽责的来回转悠观察。所以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挡住了摄像头,就一切安全,可以随便、敞开了折腾。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问了,干部每天都顶着电脑屏幕看,你用一个黄马甲把摄像头挡住了,那干部是傻子吗?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 其实并不是干部看不出来,而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干部和代班头铺之间一般都有一个默契的约定,只要你在号房里不干什么违规违纪的事情,干部根本就不会为难你。像给犯人服水土过堂这样的事情干部还是默许的。毕竟眼下的情况是管教人员少,在押人员多,所以很多时候干部根本就管不过来。只要这些代班大拿不是闹得太出格,还是很能帮助干部管理号房秩序的。之所以要挡住摄像头,是为了能够给干部一个面子,别到时候说号房里打人闹事了你干部怎么不管?那时候干部就可以说不是我没看见,是因为他们把摄像头挡住了。这个理由看起来虽然荒唐,但是确实在里面真实存在着。监狱和看守所就是这样,你在外界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到了里面一切就都变得理所应当、顺理成章了。 魏忠贤眼看摄像头被挡住,当下更加肆无忌惮,慢慢悠悠的自己拖鞋上铺,对着小河南的肚子就是一脚。 小河南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惹祸了,吓得浑身打哆嗦,显然以前他没少挨魏忠贤收拾。 他看魏忠贤慢慢悠悠的上了铺,知道自己这一顿胖揍是躲不过去了,还没等开口求情,肚子上就挨了一脚,他哎哟一声大叫,噗通一声跌坐在铺板上。 其余犯人一看这架势,都自觉的下了铺,排成一排站在地下,面朝铺板,个个幸灾乐祸的看着小河南,有的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气氛愉快的很,丝毫没有一点因为小河南被打而紧张的气氛。 魏忠贤踹了这一脚似乎还不解气,冲上去对着还没站起来的小河南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小河南不停地哎哟求饶,但是在我眼中看来,魏忠贤这几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虽然打的看似凶猛,其实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 也不是他不想用力,实在是这小子长期在外面吃喝嫖赌,身体早就被搞垮了。再加上他在公安局的时候因为不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被一些年轻气盛的警察过了堂,身上还有一些地方的伤没有好,根本就不能用力,这一番折腾下来,他自己比小河南也好受不到哪去。 打了有个两三分钟,魏忠贤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他似乎也明白再这么打下去,没把小河南打趴下,他自己先倒了,那他这人可就丢大了。于是喝令一声:“狗日的给老子起来!” 小河南听了这话如获大赦,骨碌一下爬起来,那速度之快简直惊人,在场的众位号友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的动作。 小河南嬉皮笑脸的对着魏忠贤傻乐,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伤来,唯独他鼻子上挨得那一拳见了一点血,不过也早已被止住了。其余地方几乎就是毫发无损,真不知道是这个小河南抗击打能力太强了,还是魏忠贤真的不行了。打了两三分钟他自己累的气喘吁吁,被他打的‘死去活来’的小河南却一点事没有,不知道两位当事人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魏忠贤看见小河南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大喝一声:“开飞机,给老子顶好,木得(没有)半个小时你别想下来!” 小河南一听这话立马晴转多云,差一点就变成雷阵雨。刚才还笑嘻嘻一脸无所谓的他,此刻却像是死了亲爹一样,哭丧着个脸比谁都难看。他求情说:“魏哥,俺知道错咧,你打也打咧,骂也骂咧,这个飞机就别开咧。” 魏忠贤得到五哥的警告,不能收拾我,显然他一肚子的气全都撒在了二货小河南身上,也不搭理他。自己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足有两米多高的表,说:“从现在开始,半锅小时之后你再给老子下来,要是少了一分钟,老子给你加一锅小时,还知道啊?” 小河南一脸苦相,点点头说‘知道咧。’自己站在距离墙面大约一米远的地方,身体成九十度直角弯下,光头紧紧顶着墙,两只胳膊向后方的上面抬起,两手勉强贴到墙上。这个姿势解释起来简单,其实是需要相当大的难度的,对人身体的柔韧度有很高的要求,普通人最多也就坚持个十分钟左右就已经大汗淋漓、两腿发抖了。如果想要做到半个小时,没有深厚的功底根本就做不来。 不过这个小河南确实也不是一般人物,足足十分钟过去,虽然他嘴上一刻不停的求饶,但是还真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这小子开了十分钟的飞机居然若无其事,看来平时没少‘演习’,关键时刻还是派上用场了。 开飞机是看守所里的一种体罚,和坐沙发、看电视、贴肉饼统称号子四大酷刑。 平时如果有哪个犯人犯错误了,代班大拿在不能动手打人的情况下,通常会用这种方法体罚犯人。而新人进号的服水土过堂,其中就有这四个科目,这是必须考的。 后来有一个老家伙进来之后不服水土想要闹号,结果被我们集体镇压下来之后魏忠贤没有打他一下,而是让他把这四大酷刑都挨着整了一遍。一个小时下来那老头直接休克,为此我们号集体戴镣,魏忠贤则自己站猪笼去了。 这四大酷刑基本上都属于强身健体的运动,少练怡情大练伤身,各位没事可以在家里试试。 就拿开飞机来说吧,普通人每天没事开个五六分钟,如果经常保持这样练,一年下来你的身体柔韧度恐怕不比那些练瑜伽的差。 魏忠贤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笑眯眯的坐回铺上,喝令所有犯人都回去坐好,想要继续问我还没有问完的基本情况。 这时候忽然就听号房外面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魏忠贤!你干什么呢?!”接着就听号房门哗啦啦的一阵大响,吴管手持电棍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正文 第五章  吴管训话,小河南闹笑 就在那一瞬间,‘训练有素’的犯人们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只可惜小河南因为开了十多分钟的飞机,身体已经不再那么灵活。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吴管已经提着电警棍一脸怒气的闯了进来。 魏忠贤一看吴管这个架势,胜利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结巴说道:“吴……吴管,你怎么来了?” 吴管看了看都坐的端端正正的犯人和蹲在地下的我,用手中的电棍一指铺上还没来得及下来的小河南,脸色铁青,骂道:“狗日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子要是不来,你个还不闹出人命来啊?!” 魏忠贤赔笑道:“吴管,木得那么严重,狗日的小河南不听话,我让他站在铺上给大家背监规呢。” 吴管问小河南道:“你还是在背监规啊?” 小河南急忙从铺上下来,站到地上之后大声报告:“报告吴管,俺是背监规咧!” 吴管问他说那你犯了什么错,魏忠贤为什么让你背监规啊? 小河南笑嘻嘻的说我在号子里大声喧哗,破坏监规制度了,班长让我重新学习一下监规纪律,保证以后不准再犯。 吴管被他气乐了,说那你刚才背到第几条了,再背给我听听。 于是小河南就从第一条监规开始背,一直到结束,临了还不忘了说:“吴管你看看俺监规背的多熟练咧。” 吴管咬着牙平地一声大吼:“狗日的谁让你开着飞机背监规的?!你狗日的鼻子上的血哪来的?!还敢骗老子,都给老子滚出去!” 吴管身后就跟着小劳改五哥,回头对着五哥说你去办公室把后门给我打开,五哥应了一声是,急忙一路小跑到办公室,把我们号房的电子门打开。 吴管一挥手中的电警棍,冲着门外一指,说:“都给老子滚出去,魏忠贤你先走。” 魏忠贤一看这形势,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走了出去,后面跟着一脸丧气的小河南、瘦老头九指、还有其他犯人,我走在最后面。 后门的外面是一个三面墙一面门的小院子,大约有十平米见方,上面是一个大铁丝网子,在我们后门的正上方也有一个走廊,平时像五哥这样的小劳改就在上面来回走动,给各个号房放风。 “都给老子顶好!”吴管一声令下,犯人们都乖乖的把光头顶在南墙上,也是身体呈现九十度直角。只不过与开飞机不同的是,这个顶法的胳膊是垂直下来的,不用再反上去摸着墙,所以对韧带要求不是很苛刻,不过时间长了俩腿一样受不了。 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在南墙顶好,依次排列从最里面的魏忠贤、小河南、九指、还有其余四个犯人,最后一个也是最靠近干部的是我。 小河南这时候还不忘转过头来冲着我做个鬼脸炫耀,好像是说他离干部远,到时候被收拾的时候最先吃亏的是我。到了他那里干部基本上气也消了,也没有什么力气了,皮肉之苦要大打折扣。我苦笑一声,没搭理他。 这时候去办公室开门的五哥一路小跑回来了,他看了看顶在墙上的我们,哼了一声,问吴管该怎么办。 吴管的脸色不好看,非常不好看,铁青铁青的,手里的小号电警棍不停地噼里啪啦的冒着火花,那声音让人听了就心里发毛,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招呼到身上会是什么滋味。 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来到魏忠贤面前,一收手里的电警棍,开关被他关上。用电警棍的头戳着魏忠贤的脑袋,说:“你个狗日的还是把老子的话当做耳旁风啊?老子平日里和你说的你还是都忘得了?老子值班你也敢瞎闹,我看你是昏的了!” 这电警棍的开关虽然已经被吴管关掉了,不能再往外释放电压,但是这个东西毕竟威慑力太大,而且魏忠贤是三进宫的一个老油条,平时这东西也没少吃。这一下子被吴管拿着电警棍指到头上,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身体猛地一哆嗦,急忙一脸谄笑的求饶:“吴管,我以后再也不敢咯,你就把我当锅屁,放了吧。” 他这话一说出来,我们当时就哄笑出来了,吴管回过头来猛地一声大喝:“笑什么笑!都给老子顶好!”我们噤若寒暄,都强忍着笑继续在墙上顶好。 吴管继续用手中的电警棍指着魏忠贤,其实根本就不用开电门,就他那几下子狠劲,专门冲着魏忠贤的肋骨戳,偏偏夏天大家都穿的少,就一件黄马甲外加一个大裤衩,这就够他受的了。这电警棍的头上有两个一公分长的铁头,用来交流电压,隔着衣服戳到身上那是相当的疼了。魏忠贤虽然一脸的痛苦,却也不敢出声求饶,毕竟干部还没有真正的动手打他,现在只不过是想让他吃点暗亏。可怜了魏忠贤咬着牙硬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我们在一旁看了想笑又笑不出来,都提心吊胆、心惊胆战的,不知道下一个被吴管‘神戳’的会是谁,大家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平时嚣张惯了的五哥那时候也歇菜了,站在吴管身后老老实实的呆着。 吴管就拿着电警棍足足戳了魏忠贤有四五分钟,一边戳还一边说教:“你个呆逼,老子犯人见的多的了,你还是跟老子装傻啊?!老子还警告过你不要虐待犯人啊?你个呆逼居然还让小河南开飞机,我看你是昏了头的了!你别看你是锅三进宫,老子知道你以前在二少所被打出来咯,但是你给老子记住,现在是2008年咯,马上就尼玛开奥运会咯,正是严打的时候,你要是在里面给老子惹出点事情来,老子挨处分不算,你个呆逼肯定要遭罪的。你还明白啊?!”吴管用手中的电警棍狠狠地戳了他一下,问他是不是能听明白他的话。 魏忠贤闷哼一声,脸上已经见汗,吸了一口冷气说:“吴管,我知道咯。” 当时是五月份的中午十一点钟左右,正好是开饭的时间,外面走廊里不住的传来‘打饭’的叫喊声,红烧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传到号子里,格外的诱人。大家肚子里都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打鼓声。 当时天气炎热,南方中午的太阳毒辣的很,晒在人身上根本就受不了,火辣辣的疼,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就像下雨似的。本来就难受的要命,再加上我早上在派出所就没吃饭,这次忽然间闻到红烧肉的味道,只感觉灵魂都要飞出去了,仿佛已经看到了碗中那不肥不瘦的五花肉泛着诱人的光泽,滑而不腻的肉吃到嘴中是那样的香…… 啊!红烧肉,我爱你!ILOVEYOU!!! 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转眼一看旁边的几位,显然比我更没出息,鼻子闻着红烧肉的香味,不停地咂巴着嘴,一双眼睛像狼看见了羊一样穿过号房,狠狠地盯着那两扇铁门。因为大家都知道,铁门外面就是香喷喷的红烧肉。 然而令人搞笑的一幕出现了,小河南因为顶在了里面,所以说他想要穿过号房来看到门的话,需要一定的困难――那是相当的困难了!他必须要穿过众位一起顶墙却在他外面的犯人的身体,在犯人与犯人之间找到一个空隙,这样才能管中窥豹,看到一部分大铁门。 不过当时有吴管在场,虽然我们极力的看着号房的门,但是脑袋却根本就不敢乱动,只是不停地转动眼珠子而已,一两分钟下来就会眼球干涩、流泪不止,相当的难受。 小河南所在的那个位置显然已经不是转动眼珠能够满足的了,他必须要转动脑袋才能看见,但是因为吴管就站在他的身边教训魏忠贤,所以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在那边不停地扭动身子,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太大还是用力过度,脚下忽然一滑,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下。 他这一下把吴管吓了一跳,还以为小河南要袭警,嗖的一下跳出去三米多远,险些没把站在他身后的五哥撞倒。待到看清楚是小河南不知因何原因莫名其妙的跌倒时,吴管当即又跳了回来,一把把小河南的领子抓了起来,大吼:“狗日的要袭警啊?!给老子顶好!” 小河南惨嚎一声“哎呀俺里亲娘咧!”又重新顶回了墙上。 我们被他这么一闹,只顾憋着脸闷笑了,暂时忘了那香喷喷的红烧肉和吴管手中的电警棍,一个个的脸都憋红了,那感觉别说多怪了。在这里还需要特别感谢一下小河南同志,是你的无厘头表演让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慌与饥饿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三儿在这里仅代表当时和我们一起受罚的101号房的号友们向你说一声诚挚的谢谢! 小河南继续秉承他犯贱的优良传统,重新顶好了之后,嬉皮笑脸对着吴管说:“咦!吴管你看看今天加餐咧,先让俺们吃完了这红烧肉再顶行不行咧。” 小河南这一下说出了我们其余犯人的心声,都眼巴巴的看着吴管,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如果大家不怕侮辱了我们可爱的阿狸,可以把我们那时候的表情想象成一个或几个巨大的拥有着可怜表情的阿狸,绝对能够萌翻所有人。 天地良心,老绝对了! 吴管被小河南的犯贱精神再一次逗乐,他用电警棍指着小河南的肋骨,也不使劲戳,就是这么吓唬他:“你狗日的还是饿了啊?” 小河南一听有戏,急忙一脸痛苦的说:“俺都快饿抽抽咧,这都中午咧,要不你也先回去吃口饭,要不哪有劲儿收拾俺们咧。俺们也吃红烧肉去,吃饱流(了)好让你收拾咧,你看这样中不中咧?!” 吴管学着他的话说:“不中咧,俺现在就想收拾你咧。”接着他又一声大吼:“别给老子贫嘴,狗日的顶好!” 小河南撇着嘴继续顶好,再也不敢说话,我们也只有饿着肚子继续等着吴管一个接一个的收拾。心中却依旧憧憬着那不远处飘来的肉香,开始想象红烧肉的美味…… 吴管转过头来继续教训魏忠贤:“吊我,就你这样的还是四、三进宫?!我改造的一逼吊造(类似于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意思,不过用当地方言说出来却难听的很),现在要不是文明社会,老子早就打死你个狗逼咯。你以为还像你蹲二少所的时候一样啊?!木得咯(没有了)!现在你在号子里打伤个人试试看?我不给你个狗日的加刑才怪咯!老子也不乐意跟你狗日的多废话了,老五给狗日的带到老子办公室,老子要好好给他上上课!” 五哥答应一声,尽管魏忠贤好话说尽,但是依旧免不了被带走的命运。 五哥押着魏忠贤走在前面,吴管拿着电警棍在我们身上一一扫过,说你们这帮狗日的都给老子顶好,要是等一下老子回来了看见哪一个不老实,下一个跟老子去办公室的就是他,还听明白啦?我们都知道一旦去了办公室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于是齐声答应:“听明白了(咧!咯!啦!各种方言混杂普通话夹在一起,最后一个词几乎没有一样的)。 吴管点点头,转身走出号房,留下我们都还一丝不苟的继续顶着。 依旧是犯贱奇才小河南首先开口:”这下完咧,老魏要吃黑鱼咧!(小河南一直在魏忠贤背后叫他老魏) 我有些好奇,问他说什么是黑鱼?当时我天真的以为可能是餐桌上的黑鱼,心里还在想魏忠贤难道不吃红烧肉去吃海鲜了? 小河南神秘一笑,对着我说:“嘿嘿,一会儿你去了就知道咧!” 正文 第六章  看守所的第一顿饭 魏忠贤被吴管带到了办公室,我们依旧顶着炎炎烈日、忍受着腹中的饥饿在墙上顶着。 小河南说吴管请他吃黑鱼去了,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却神秘一笑说等一下就知道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忽然从办公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不像是正常人发出来的声音,就像一个人故意尖着嗓子把声音挤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听了心里一个寒战,实在听不出来这声音出自谁的口中。 小河南嘿嘿一笑说:“咦,看来吴管这黑鱼还不错咧,估摸着最少也得两根。” 其余犯人也都议论纷纷,我问了他们好几遍到底什么是黑鱼,可是没有一个人肯搭理我,唯独小河南冲我笑笑,还是那句话:“一会你去了就知道咧。”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在看守所是一种普遍现象,对于新来的犯人,除了代班的大拿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敢和你搭话,因为大家对你的情况都不了解,唯恐惹祸上身。 之所以小河南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在这个号房中是二铺,地位仅次于代班的魏忠贤。 就在我郁闷、他们饶有兴趣的谈论黑鱼的时候,忽然我们的号房门咣当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听上去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大妈喊了一句:“打饭了。” 我们听到这一声,就算是我第一次来看守所,也知道午饭的时间到了,这是外面打饭的阿姨让我们号房打饭呢。 这一下可急坏了众人,面对着香喷喷的红烧肉谁不想吃?可是吴管临走的时候说让我们顶好不要动,眼下他还没有回来,谁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打饭? 正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号房门再一次被敲了两下,阿姨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101,打饭咯。” 这时候就听小河南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说:“大姐你再等一会,要不你先去别的号房打,回来的时候给俺们留一点儿就行咧。” 外面传来一阵推动饭车的声音,接着传来阿姨的声音:“102,打饭咯。” 我们都不知道阿姨到了最后还会不会给我们留一点儿,但是我们知道的是,如果小河南不喊那么一嗓子,等到阿姨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肯定是连汤都不会剩下的。 我们再次感谢可爱的小河南! 凄厉的惨叫一直持续了二十来分钟才停下来,过了不一会儿号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五哥拖着脸色惨白的魏忠贤进来了。 魏忠贤的手脚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好用了,哆哆嗦嗦,不知道在吴管的办公室经历了怎样的严酷考验。 吴管就跟在他们后面,进来之后说以后要是再敢给老子惹事,就不是他一个人了,你们都他妈的挨个上老子那过堂去。 撂下这句话,吴管就让我们全部进号房,自己带着五哥出去了,又把号房的门锁上,还不时的从走廊上传来吴管的大骂。 我们进来就看见魏忠贤先喝了两大杯子凉水,然后坐在铺板上不停地张着嘴喘粗气,但是外表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伤。 其余的犯人都按顺序坐好,魏忠贤也没心思再问我了,他指了指小河南,让他给我找一件号服穿上(就是他们身上披的那种黄马甲),接下来的事情让他自己安排了。 小河南接到命令,从号洞里翻出一件脏兮兮的号服扔给我,示意让我穿上,然后过来问我在外面是干什么的,我说还在上学。 “咦,现在的大学生犯罪的越来越多咧?!”小河南总是用这种感叹加疑问的语气说话。 我没说话,但是心里很不是滋味。确实如小河南说的那样,现如今在这个一抓一大把大学生的社会上,大学生的身份越来越不吃香了,有将近一半的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被生活所迫有不少人都去饭店之类的地方给人家打工。混的再差一点的,就沦为小偷,女的更是有大把的被有钱人包养做了情妇,甚至还有大把的做了小姐,不过不是那种站街女,因为她们嫌档次太低,而且客人普遍不爱洗澡,太脏。至少也是在旅馆或者桑拿中心、酒吧、歌厅等等娱乐场所里坐台。 小河南接着问我有没有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我说没有。 他指了指大号洞里的一套脏的不能再脏的被褥,说这是公用的被褥,专门给你们这些没有被褥的新人准备的。 我一看那被褥脏的实在可以,连摸它的勇气都没有了,更别说盖。 当时的天气还是比较热的,晚上别说是盖被褥,就是光屁股在铺板上睡觉都闲热,于是我就说不用了,现在天热,用不着被褥。 小河南想想觉得也是,就免去了施舍给我被褥。 他又问我有没有饭盆什么的,我说我就空身进来的,什么也没带。他说咱们这里有公用饭盆,你先凑合用着,等你自己账上有钱了,再买吧。 我点头答应,接下来他又安排我的‘工作’,他指着一个和他体型岁数差不多的小瘦猴说:“瘦猴儿,从明天开始你负责擦铺板,擦地的事情就交给这个新来的吧,今天你先带他一天,从明天开始正式交接工作。”呵!说的还挺正式。 瘦猴儿长得又黑又瘦,比九指还营养不良,一双眼睛看上去特呆板,一看就知道此人没有什么心眼,就他这样的,属于走到哪里都要被欺负的那一伙。 瘦猴儿点头答应,小河南问我有意见吗?我说没有,你说咋安排就咋安排。 小河南满意的点点头,说你有意见也没用,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听。 我心里好笑,不乐意和他计较。 忽然号房的门又一次被敲响,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101,打饭咯。” 饿了一上午的众犯人齐声欢呼,九指拿着两个大塑料盆就跑到门口,打开了下方那个专门用来打饭的窗口,说:“今天加了一个人,多打点。” 阿姨嗯了一声,不一会儿满满一盆饭和半盆子红烧肉就被九指一手一个端了回来。 闻着那香喷喷的红烧肉,我的心都醉了。 这是我在看守所的第一顿饭,吃的是如此的香。 饭后还没等收拾完,号房门忽然再次被哗啦啦的拉开,五哥一脸严肃的大吼:“朱三,出来,吴管找你!” 正文 第七章  干部谈话 我们刚刚吃完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因为最后给我们打饭,所以整整半盆子几乎全都是半肥半瘦的五花肉。每一块儿都有八公分长、四公分宽、两公分厚,看上去就诱人至极。 代班大拿魏忠贤一声令下:“铺上!”他说的铺上是说让打饭的小河南从号洞中拿出一块大约五十公分宽、长度贯穿整个号板(我们睡得通铺)的类似于家庭装修的那种贴在柜橱上的材料板,但又不是。因为那种材料板质地硬而脆,非常容易被折断。 而这里我们铺的‘饭桌’却是卷在一起的,质量柔软的很。开饭的时候有专人伺候着一溜铺开,犯人们就在上面开饭。主要目的是怕饭菜里的油水溅到铺板上,到时候睡觉的时候不好收拾。 小河南得到魏忠贤的命令,哎了一声,口中招呼了一声:“走你!”熟练地从一头把‘饭桌’随手一抖,顺着铺板的外延一溜滚开,另一头正好滚到魏忠贤的面前。小河南急忙把它整理好,用饭盆压上,问:“魏哥,可以开饭咧!” 魏忠贤看上去脸色苍白,还是有些虚脱,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开你妈了个逼,背监规。” 背监规这是看守所中开饭前必须要走的一个程序,总共八条大约千字,由于我刚刚进来还没来得急学习,所以只有跟着大家一起念。 在我们铺板上方的墙上,也就是正门进来的右侧墙上,有一块大大的板子,上面写了满满一板监规,字数不多但是非常大,占据了将近半个墙面,看上去相当壮观。就算是文盲进来也要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逃过去。 就这么在小河南的组织下大家一起对着墙上的监规从第一条一直背完,然后魏忠贤一声令下:“开饭!”众人哗啦一下集体蹲下,抱着饭盆就开吃。 为什么蹲下?因为是在铺板上吃饭,而铺板又相对较矮,大约只有一米左右,如果我们不蹲着吃,那就没办法和这个铺板形成一个对称的姿势。而坐在铺板上盘腿吃饭的只有魏忠贤这样的大拿才有资格,其余的新人就只能蹲在地下吃,饶是这样,大家依旧吃得津津有味,各种声音层出不穷。 魏忠贤和小河南、九指三人坐在一起吃,他们面前的饭盆里足足堆了一大盆肉,因为三人是头铺、二铺(小河南)、三铺(九指),所以有特权。 而我们盆里的大约每人只有十来块左右,基本上把汤都喝完了还不满足,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碗里还没有吃完的肉垂涎欲滴。 我因为刚刚进来,肚子里还颇有些油水,所以对这一顿红烧肉并没有太大的憧憬,吃的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很是注意饮食的姿势和影响。看到一些肉皮或者太肥的肥肉还会问旁边的犯人要不要,如果不要就扔了,结果当然是被直接抢过去。倒是感觉红烧肉的汤泡饭味道还不错。 因为上午就没吃饭,中午又因为魏忠贤和小河南的这一番折腾吃的比较晚,所以有些饿过头的我足足吃了两盆米饭。 殊不知我现在的浪费(肥肉和肉皮)到了后来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看守所生活之后是多么的后悔,导致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恨不得每次吃完红烧肉之后都不洗饭盆,到了晚上吃饭还可以沾点荤腥。 就这样美美的吃了一顿中午饭后,饭盆由小河南集中到一起直接在号房的水龙头接水洗掉。 我们刚刚收拾完毕,号房的门忽然被哗啦啦的打开,五哥那特有的大嗓门吼道:“朱三,出来!吴管找你谈话!” 我急忙喊‘到’,然后起立,在其他犯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诚惶诚恐的走到门口,被五哥一把拽了出去,哗啦一声又把门锁好。 我被五哥的一只手拉着肩膀,向着里面走去,穿过几个号房的时候还发现有不少陌生的光头透过门口的大猫眼向外面张望,都被五哥的一声大吼‘看你妈逼’给塞回去了。 走在路上五哥嘱咐我说:“本来今天的事情木得(没有)什么大事,活该他魏忠贤点背,今天吴管在家里和老婆吵架咯,正好他狗日的演了这么一出,撞枪口上咯,吴管把气全撒他身上咯。这次吴管找你并木得什么大事,就是例行谈话,随便问几句就木得事了。到时候你机灵着点,到了门口要报告,看见吴管要叫干部,吴管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千万不要瞎问瞎说,犯不上再被他收拾一顿。你还晓得了?” 我急忙点头,觉得这个五哥还不错,刚想和他套套近乎,却被他带着已经来到了干部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五哥伸手敲了一下门,喊:“报告!” 里面传来吴管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是!”五哥随手打开门,但是依旧没有进去,他让我站在一侧,自己堵在门口说:“吴管,朱三带来咯。” 我听见里面的吴管说:“带进来吧,你在外面等着。” “是。”五哥退出来,对我说:“进去吧!”他冲我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我先报告,进去千万不要乱说。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走到门口学着五哥的样子大声喊:“报告!” 吴管正坐在办公桌前在电脑上弄着什么东西,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吧。” “是!”我刚刚进门,吴管又说:“把门关上。” “是。”我回手顺便把门关好,看见五哥正站在一侧来回溜达,正好看见我看他,二人眼神对在一起,他随即微微一笑,意思是没什么大事,自己注意点就好了。 我微笑点头,忽然觉得看守所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嘛,至少五哥人还是蛮不错的。 我心里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把门关上,转过头来。 办公室的格局和其他的办公室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吴管的办公桌正对着门,他自己坐在里侧,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门,估计是专门给干部进出用的。 吴管从电脑后面探了一下头说:“过来吧,坐这边。” 我急忙走过去,在他办公桌前面、我的这一侧还有一个塑料凳,我顺着吴管的意思坐在上面。 这种塑料凳有点像酒吧里的凳子,是一个半圆形的没有靠背的凳子,凳腿是一个固定在地下的不锈钢圆柱,在圆柱上面还有一副已经生锈了的手铐。 吴管示意我自己把手铐给自己铐上,我说了一声‘是’,学着警察抓我时候的动作,把自己铐在了这张毫不起眼的凳子上。不过却并没有铐太紧,我的手腕在里面还可以来回转转活动一下,不过要想把手抽出来却万万不能。 我铐好了之后吴管开始问话了: “你还是叫朱三啊?” “报告干部,是!” “今年多大了?” “报告干部,19!” “嗯,老家哪边的啊?” “报告干部,山东!” “呵呵,还蛮懂规矩的嘛,还是老五教你的啊?” 我愣了一下,说:“报告干部……是……” 我一时间摸不清楚什么情况,只有实话实说。 吴管满意点头,虽然依然紧绷着个脸,却可以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以后叫我吴管,不要叫干部了。” “报告干……吴管,是!我知道了。” “现在是在我办公室,不是在号房,你回答问题不用报告了,就像平常聊天一样就可以了。” “……是,吴管。” “嗯,你还是在校大学生对吧?” “是。” “大几了?” “大一。” “为什么伤人啊?” “是他们先打我的”我无力的辩解着。 “他们为什么打你?你和他们有仇?” “没有,我不认识他们。” 吴管一边问,一边做着笔录,还时不时的用鼠标点一下电脑屏幕,估计里面应该都是我的资料。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啊?” “我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这些话我在警局的时候早就被问了无数遍,这样的回答我也说了无数遍,基本上不用经过大脑。 吴管沉吟了一下,说:“嗯,你的法律知识看来要好好补习一下了。” 我问吴管:“那人怎么样了,我会不会被判死刑?” “死刑肯定是不会咯,那人现在在医院躺着,成了植物人,不过你肯定要去劳改队了,也就七八年左右吧。” 我一听要七八年,脑子里嗡的一下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下来了。 苍天,我最好的几年时光,难道真的要在黑暗不见天日的监狱中度过吗?我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吴管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说:“七八年的时间快得很,老子都在里面待了十年了,天天和你们这群呆逼在一起,不也一样熬过来了。” 我暗暗苦笑,心想:“你是工作,还有自由,而我却失去了我最美好的青春。” 吴管又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说:“你不要害怕,我也是例行公事,走个程序。每一个新来的犯人都要谈话,了解情况。现在没事情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抬头对着门外大喊一声:“老五,滚进来!” “到!是!吴管!”门外的老五答应一声,急忙推门进来,还不忘了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吴管把手铐钥匙扔给老五,说:“解开吧,送回去,把魏忠贤给老子喊过来!” 五哥接到钥匙,替我打开手铐,压着我向着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吴管对着我骂了一声:“狗日的朱三,到了号房给老子好好的,要是敢给老子闹事,老子让你狗日的站猪笼!” 我转头微微一笑,说:“是,知道了吴管,你放心吧。” 他接着又说:“你那一千块钱已经给你打到账上了,等一下我让老五把卡给你送过去。你身上的伤下午会有医生巡诊,到时候狗日的自己和医生说去。” 我冲他感激一笑,说:“谢谢吴管!” 我被五哥带出了办公室,路上五哥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一直走到我的号房门口,他哗啦啦把门打开,说了声:“进去吧!”,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然后他大吼一声:“魏忠贤,狗日的,吴管找!” 正文 第八章  小河南的黑鱼论 我被五哥一把推回了号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被坐在号房最外侧的瘦猴儿一把扶住,这才站稳了身子。我冲着他感激一笑,他却像是没有看见,径自坐回座位上按照标准的军姿做好,目视前方。不过他却往里侧挪了一下,留下一个容一人坐下的位置,显然是给我留的。 我一看这情况,也没有怪他,便学着他的姿势在铺板上坐好,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魏忠贤听见五哥说吴管找他,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苍白,吃了一顿饭之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的他,看上去明显好了很多,至少腿脚能够走路了。 他大喊了一声到,眼中满含惊恐的一步一步走到号房门口。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用怨毒的眼光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被五哥‘吊我磨蹭什么,快点!’一声怒吼,极不情愿的走出门去。 五哥再次把两层厚重的铁门锁好,带着魏忠贤像吴管办公室走去。 五哥和魏忠贤刚走,号房里便像是炸了锅一样,都各自纷纷议论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小河南,他从号房里面的二铺位置上一下蹿到地下,几步走到我身边。倒背着手,先看了我两眼,然后不急不缓慢悠悠的对着我说:“你是不是在吴管那里舔咧(打小报告的意思)?” 我在NJ待了一年左右,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于是摇摇头说没有。 小河南一脸的不相信,说:“你就别骗俺咧,你要是木舔,吴管咋会刚刚请魏哥吃完了黑鱼就又找他谈话?!一点儿都不正常咧。” 我说我真没有,魏哥又没把我怎么地,我没事舔他干嘛? 小河南还是不相信,他问我:“那你没舔他,吴管找他谈话干啥咧?” 我无奈:“例行谈话。” 小河南半信半疑,可能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狐疑着眼问我:“真咧?” 我坚定的点点头,说:“真的!” 他忽然扒开我的脖子,仔细的看了看,不相信的问我:“吴管木请你吃黑鱼?” 我就问他什么是黑鱼啊? 他说:“你先别问黑鱼是啥咧?你就说有木有请你吃。” 我心里好笑,这个小河南脑子还真是不灵光,就和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黑鱼,你让我怎么吃?也许吴管请我吃了我还不知道呢?” 小河南歪着脑袋一想也是,就问我:“你就说吴管除了找你谈话之外,还有没有对你干别的咧?” 我说没有,忽然想起来凳子上那个手铐,就问他:“我进门的时候凳子上有个铐子,吴管让我把自己铐在凳子上,这算不算是吃黑鱼?” 小河南摆摆手说不是,然后他又装出那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对我‘谆谆教诲’说:“这个黑鱼咧,其实就是吴管手流(里)那个电警棍咧。” 我啊了一声,惊讶的说:“那就是黑鱼啊?!” 他点点头说:“对咧,那就是黑鱼!” 我纳闷道:“电警棍就是电警棍嘛,干啥叫黑鱼啊?!”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叫黑鱼。 小河南一听我问他,更加来劲了。 他站起来学着魏忠贤的样子绕着屋子开始踱步,从这个门走到那个门,一步是一步,走的不急不缓,相当稳健。 他倒背着手,身子瘦小,头微微低着在号房里来回踱着,那样子看上去到真有几分代班头铺的感觉,只不过他一开口,那地道的河南话一下子就把这严肃的气氛破坏了,听得我们直想笑。 小河南一边来回踱一边给我讲,说:“这个黑鱼咧,到底从什么时候叫的俺也不知道,你问俺为啥电警棍叫黑鱼,俺咧,就简单的给你介绍介绍。” 他转到另一边,继续说:“俺先问你咧,电警棍是啥色儿的?” 呀喝!他居然还卖起关子来了,居然还知道反问。简直就是老母猪上树――太不容易咧! 我强忍住那想要笑出来的感觉,就说:“当然是黑色的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说:“对咧,电警棍是黑里,那俺再问你,黑鱼是啥色儿的咧?” 刚才他问我电警棍颜色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为什么要叫黑鱼了,只不过看他这样子实在觉得好玩儿,于是就按着他问的话继续说:“那还用说,当然是黑的啊。” 他嘿嘿一笑,说:“你说里还真对咧,你想想咧,电警棍是黑里,黑鱼也是黑里,那为啥电警棍叫黑鱼咧?” 这回没等我开口,坐在我一旁的瘦猴儿忽然举手说:“报告!” 小河南撇着眼镜看了他一眼,说:“你干啥咧?讲!” 瘦猴儿看起来异常兴奋,有些结巴道:“因……因为,因为他俩都……都是黑的……所……所以才叫……才叫黑鱼。” 小河南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咦!俺还真木看出来咧,你瘦猴儿居然这么聪明咧。不过俺问的是小山东(指我),你他奶奶的瞎插啥嘴咧?是不是想开飞机咧?!” 瘦猴儿被他这么一吓唬,脸色都变了,可见平常没少挨他们欺负,唯唯诺诺的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河南嘿嘿一笑,可能是因为今天自己开飞机被吴管抓住却没有吃黑鱼,心情格外的好,就说:“俺不和你计较咧,你自己下回注意就好咧!” 接着他转过头来问我说:“这回你知道为什么电警棍叫黑鱼咧?” 我点头说:“知道了。” 他接着说:“其实咱这里管电警棍叫黑鱼,人家还有滴叫吃焖肉咧!” 关于为什么叫吃焖肉,小河南没有和我过多的解释,可能是他自己也只听说过而已,并不知道其原因。 他忽然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小山东,你知道黑鱼咋吃不咧?” 我心里奇怪,什么时候给我起了一个小山东的外号?不过此时被小河南的话题吸引,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就问他:“咋吃?” 其余几个犯人除了九指之外,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想要知道这个黑鱼到底咋吃。 我们这个号房的犯人中除了魏忠贤和九指是老改造(不是第一次进来的都被称作老改造)外,其余都是第一次进班房,对于里面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和恐惧。眼下有小河南这个吃过不只一次黑鱼的活例子在这里说教,都想听一听,等以后自己犯错误了可以用上。 小河南神秘一笑,说:“俺现在不能告诉你咧。” 我说为啥。 他说:“俺现在要是告诉你咋吃黑鱼,那俺就是教唆反改造的话咧,被干部知道咧,俺可是要背监规、吃黑鱼、站猪笼滴咧!” 我说:“你说的这些话怎么能是反改造的话呢?只要我们不说,那干部又怎么会知道。” 其实小河南所言不假,如果真的被干部知道了他说的这些话,那就有他受的了。 小河南摇摇头说:“那也不行咧,现在你们都说自己不找干部舔咧,那等俺说完流(了),那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去找咧?!俺可木有那么笨咧!” 我们一听,他这刚刚说到兴头上,就这么一下子停下来,我们心里都像是有千百只猫爪子在挠一样,心痒难耐。 我们急忙说:“别啊!我们保证谁都不和干部报告,你就赶紧说吧。” 小河南有意无意的看了正在闭目养神的九指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你们不说,那可不能保证别人舔咧。” 我们心里明白他说的谁,都不敢过多言语了。 由于我刚刚来到第一天,对里面了解的太少,况且看守所里面的情况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还处于一个懵懂的状态,心里除了恐惧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好奇心。 见我们都不说话了,小河南觉得无趣,就说:“让我和你们说也行,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个条件里。” 我们一听有戏,急忙问他什么条件。 小河南嘿嘿一笑,说:“要是真有人因为这个事舔俺,你们必须都给俺作证,说俺木和你们说这些反改造滴话,你们看行不行咧?” 我看了看一旁的九指,发现他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是眼睛开了一条细缝,正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看来这两个人虽然表面是二铺和三铺,在我们这些新人面前风光无限,但是私底下斗得还是相当厉害的。不仅感叹人心隔肚皮,画皮画虎难画骨啊!这个地方真不是我一个还没涉世的大学生可以待的。 我发现九指的举动之后,不敢再多说什么,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眼下只有两个都不得罪才是上策。 不过我虽然看出九指的不对,其余几个却好像没有注意一样,都集体点点头,但是都没说话,想必是怕被九指听见,以后找自己麻烦。 不得不说小河南还是太嫩了,和蹲过不止一次的九指来比,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他没注意到我点头没有,眼看这么多人都答应了,可能觉得有没有我也无所谓,当下就大言不惭、唾沫横飞的开始讲起来:“这个黑鱼咧,一般干部都会先让你吃一根,要是你木有什么动静,蹲在那里硬抗,那就会给你上第二根,一直让你吃到哭爹喊娘求饶为止。” 他接着说:“但是看守所里根本就不会让你直接吃黑鱼咧,人家把你带到厕所里去铐上,让你光着脚站在地上,往地上泼一盆水,然后拿着那黑鱼就往水里插咧。他们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你吃完黑鱼之后,在身上还找不到一点痕迹,就算是上面来检查的,也看不出来,你们说狠不狠咧?!一般人两根黑鱼根本就坚持不了十分钟就开始求饶,然后看干部心情,如果心情好就这么放了你,要是心情不好,不让你吃上半个小时根本就不放你回来咧!” “不过咱们看守所就吴管例外,黑鱼直接往你身上招呼,根本就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们没看见魏哥刚刚回来的时候,那脑袋上和脖子后面,全都是吃黑鱼的印子,看上去都害怕咧。就因为吃黑鱼的事,吴管没少被上面批。刚才俺看小山东的脖子,就是想看看吴管有没有请他吃黑鱼咧。” “俺今天和你们说的,你们就当啥也木听见,要是谁敢上吴管那里去舔,俺饶不了他咧!” 其余犯人都急忙点头,我看见九指歪过头去,嘴角微微一笑。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小河南可能要遭殃了。 正文 第九章  小河南 小河南之所以懂得这么多,并不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而来,而他一个外地人能够在过度号房里当上一个二铺那也绝对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亲自经历过的。下面就着重介绍一下小河南这个人的光荣事迹。 不过在介绍他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过度号房和大号子的区别。 一般情况下,被警察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有将近一半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被关押起来,他们只是有犯罪嫌疑,根本就没有定罪。 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去,如果一竿子给打入犯人的行列,难免有些冤枉,所以在看守所关押的人,只要没被法院批捕下判,都会被称为犯罪嫌疑人。 一个人从外面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被打入牢中成为阶下囚,接受各项监规制度的约束要求。这种瞬息的角色转变,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下子能够接受得了。为了不让犯罪嫌疑人在这特殊的情况闹出什么事情来,看守所专门设定了一个供嫌疑人过度学习的地方,这就是过度号房。 一般在过度号房待上十来天左右就会被分到下面的大号房里从事生产劳动,而这十来天里,你必须要熟悉看守所的各项监规制度,不但要熟练的背诵下来,还要严格遵守,以养成一个好的习惯。其实就是在潜移默化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自由人,而是一名犯罪嫌疑人,随时都有可能接受法律的制裁。 在此期间,管教干部也要每天都找每一名犯罪嫌疑人进行谈话,目的是了解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和号房状况。谈话的时候管教干部也会对你谆谆教诲,让你接受现实、认清自己的身份等等。 这就有点像部队里的新兵连一样,虽然性质有天壤之别,但是其目的和出发点都是一致的。 在过度号房学习了十多天之后,只要你还在这个看守所里蹲着,就会有干部来进行分号房,把符合时间条件的犯罪嫌疑人都调出来,然后下分到下面的大号房里进行劳动生产。到了那里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约束,平常晚上由代班头铺组织一些娱乐活动,比如说:打牌、下棋、唱歌等等。不过白天却忙得不亦乐乎,繁重的劳动任务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凡是在过度号房里的犯罪嫌疑人,都是进来时间不长的人,最多也就十来天。 虽然说小河南没有进过一次监狱,和魏忠贤九指那样的老改造没法比,但是他进看守所,尤其是我们现在所待的下看,基本上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几乎一两个月就要进来转一圈。加上别的看守所,他自己都数不过来蹲了多少次。不过人家也不犯大事,就是一些小偷小摸,每次也不多偷,最多不会超过五百,就算被反扒人员抓住现行,只要不吐出以前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在看守所蹲上个把月,然后因为金额数量不足就被放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个小河南还是有一把子硬骨头,按理说反扒的抓到他这么多次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一个老手呢?!但是盗窃这个罪和其他的一些罪名不一样,不能零口供定罪。只要小河南一口咬定就是被抓住的这一次,对于别的行窃死死不说,就算是反扒组心里知道,但是因为没有证据,也不能对他怎么样。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派出所用上各种手段,其残忍程度简直不堪入目。 据说小河南刚刚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都不太利索,唯独脸上一点伤都没有。我进去的时候他才进去三天,身上的伤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后来我们听小河南说他有一次在派出所的时候,被铐在厕所的暖气片上,俩警察拿着橡胶制警棍往他身上招呼,打得他哭爹喊娘,但就是不招。后来那些民警又拿了三根黑鱼请他吃了半个多小时,给电的大小便失禁,屎尿拉了一裤裆,别提多恶心了,都有点神志不清了。片警同志认为这回你小河南都被打成这样了,总该招了吧。结果他们一询问,还是只有这么多,要不你就打死我。气的民警同志又陪他‘玩’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没办法,把他扔看守所蹲了一个月就又放出来了,然后人家养养伤,还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由此可见,要想当好一个扒手,没有一定的抗击打能力和过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是根本就行不通的。 贱骨头,及硬骨头也! 小河南的事迹没有什么传奇色彩,在这里就不过多介绍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有必要提一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介绍他这件事之前,要先说一下他的家庭:小河南,真实姓名已经无从考究,顾名思义,老家河南,因为在号子里大家都叫他小河南,反而把他的名字忘记了。 小河南和我一起蹲号子的时候和我一边大,不过已经当了五年的扒手,可谓是个老手。究其原因,此人家中贫穷,住在河南一个极度偏僻的农村,从小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避寒的艰苦生活。 本来他家境虽然贫寒,但是还有一个算是完整的家庭。父亲在NJ一个建筑工地当民工,母亲在老家种了几亩地,勉强能够赚一家人的温饱。在他下面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一家四口,和和睦睦。 然而就在他十四岁那年,忽然飞来横祸,他的父亲在工地工作的时候,从十层高的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母亲得知这件事后急火攻心,当即卧病在床,没有多久就撒手人寰,留下这一对无父无母的苦孩子。 小河南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把父母葬了,便领着当时只有十二岁还在上学的妹妹千里迢迢来到NJ,想找当时建筑工地的负责人要他父亲的赔偿金。 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他来到NJ之后,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当时的工地负责人因为贪污公款已经被警方逮捕,他父亲的赔偿金也就无从要起。 当时的他年龄还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看着年幼的妹妹和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俩人吃饭都是问题,更别提回老家的车票了。 就是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小河南没有去找警察叔叔帮忙,而是把妹妹留在他们过夜的桥洞子中,他自己出门找工作。 当时的他只有十四岁,属于童工,哪个饭店工地敢要他?无奈之下这才走上了扒窃的道路。本来只是想偷几百块钱够自己回家的路费就行了,谁曾想他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想回自己那个贫寒的老家,和妹妹就这么一直在NJ待了将近五年。 小河南凭着自己高超的盗窃技术,每天出门都能拿回来几百块钱,除了解决了兄妹二人的温饱问题以外,还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生活虽不算富裕,却也活的有滋有味,每天吃饭都下馆子,偶尔还给妹妹买几件新衣服,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四年多下来,小河南一直靠着自己的双手养着他的妹妹,也有了一些积蓄,本来想再干个一两年就金盆洗手,和妹妹一起开一家服装店,正正经经的做个小生意。没想到他的妹妹去年竟然被她男朋友搞得怀孕了。 这一下子就等于要了小河南的半条命,此人虽然不务正业,偶尔也去嫖一两把,但是对他妹妹那可是没说的,怎一个好字了得!他得知妹妹怀孕之后,就找到他妹妹的那个男朋友,让他对他妹妹负责。 怎料他妹妹的男朋友也是一个混社会的混混,用NJ话那叫‘活闹鬼’,非但没有负责,还把他给打了一顿,并且把他这四年来辛辛苦苦靠扒窃攒下的两万块钱一抢而空。小河南气氛之余却也不敢声张,当天晚上他就出去做了一把大的,在一个居民楼里入室盗窃偷了五千多块,第二天就带着他的妹妹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了。 说来也有点好笑,因为小河南四年来颇为遵守职业道德,向来只是在大街上和公交车上行窃,所以他入室盗窃的这一家报案的时候,警方居然第一个把他的嫌疑排除,就算他以后案发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问他其余的失窃案是不是他干的,就是没有警察问他这一起。为此小河南还和我好好的吹嘘了一把。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因为后来小河南这一次又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去,第二次因为故意伤害进来之后,他经过了十天的过度,正好被分到我们号房。因为在过度号房里的时候我们二人关系最好,所以到了后来他对我是知无不言,当然了,我也没有去告发他,让自己立功。 孩子打掉之后,小河南又让他妹妹将养了一个月,然而在这段期间他妹妹觉得对不起他,再也没脸见人了,居然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小河南再也没有找到。 而戏剧性的是,两个月年之后小河南去嫖的时候,发现接待他的小姐竟然就是他那离家出走的妹妹! 那时候的她浓妆艳抹,身上的香水能当蚊香使,别提多熏人了。 小河南当场愣住,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对着他的妹妹就是一顿毒打,然后就要强行把她领回家,被里面的保镖给拦了下来。小河南当时哭着和他妹妹断绝了兄妹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以后他还继续着他的扒手生活,不过再也没有攒下过太多的钱,每天偷了几百块钱先是喝的烂醉,然后就去小姐那里包宿,让小姐给他各种服务,每次都把小姐蹂躏的直哭,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他妹妹的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报复。 反正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小河南知道了自己的妹妹当了妓女之后,他的心理就有了一些扭曲。 他的妹妹从那次见到自己的哥哥以后,就不在那个地方继续干了,从此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见踪迹。 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这么变得四分五裂,父母离世,唯一的妹子却当上了小姐,每天晚上被那些喝的迷迷糊糊的醉鬼糟蹋,不知道小河南的心情会是怎么样?!估计早就麻木了吧。 与其说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倒不如说是因为对他的同情――对一个弱者的同情。 他虽然是一个社会的蛀虫,做了很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但是我认为他还是值得被我们可怜的人。 当然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矛盾,不是吗? 小河南这次又因为证据不足,蹲了一个月后被释放出去,但是没等过了两个月,他又因为打架斗殴、故意伤害,被公安局抓了进来。 至于小河南故意伤害的对象是谁?相信大家已经猜到了,不过三儿在这里还是要卖一个关子,那就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以后分解。 正文 第十章  烟和火 小河南的事迹就暂时先介绍这么多,下面我们回到故事的发展中。 小河南凭借着他多年在看守所摸爬滚打和在派出所天天吃黑鱼的经验,来和我们这些新人讲黑鱼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黑鱼的吃法,一旁的九指假装闭目养神,把这一切都听在耳中。最后他撇嘴一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小河南要倒霉了。 就在此时号房门忽然哗啦啦几声大响,五哥的大嗓门在号房门口响起:“进去吧!”接着就看见魏忠贤不紧不慢的走进号房。 看到这情况,刚刚还在唾沫横飞的小河南当场没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的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那速度比起刘翔的百米跨栏还要快,几乎就是一步迈了过去,端端正正的坐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其余犯罪嫌疑人包括我在内也以标准的军姿坐好。 魏忠贤两只脚刚刚踏进号房门,连看我们都没有看一眼,只见他悠然的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五哥:“五锅,还有香烟啊?” 五哥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笑眯眯的说:“吊我,刚才在吴管办公室你个呆逼抽的还少啊?吴管那烟都快让你狗日的抽木得咯,还跟老子要烟抽?!” 魏忠贤嘿嘿一笑,说:“五锅啊,我是过瘾咯,你看看我这还有一号房的人呢,他们可都眼巴巴的看着我呢!都已经旱了两三天咯!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哦!” 五哥笑着说:“吴管还没找这些呆逼谈话呢,你着什么急啊?” 魏忠贤笑着说:“五锅你别闹咯,这些呆逼都是新人,吴管哪会给他们香烟抽哦?!还不得靠着老子给他们搞,你就行行好,给来两根吧!” 五哥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河(五块钱一包的那种),从里面抽出两根来递给魏忠贤,说:“狗日的给老子小心着点,要是被吴管看到咯,连累了老子,有你个吊呆逼好看滴!” 魏忠贤急忙两只手结过香烟握在手里,说:“谢谢五锅咯!放心吧,不会被吴管看到滴。” 五哥满意点头,挥挥手让他进去,接着冲着号房里大吼一声:“九指,出来,吴管谈话!” 九指急忙答一声到,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期间眼神平视前方,表情平静,一直被五哥领出去,然后号房门咣啷啷又被锁上。 我偷偷看了小河南一眼,发现他表现的极不自然,想必是怕这次吴管谈话,他刚刚说的那些反改造的话被九指捅出去。不过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随即又变得轻松下来,可能是在想就算九指在吴管面前舔他,只要我们不承认,凭他九指一人说的话也不可信。到时候可能非但不定他的罪,反而能够猪八戒练武术――倒打一耙,告他九指一个污蔑的罪行,让他去背监规、吃黑鱼去。 想到这些小河南就笑了出来,看见魏忠贤笑呵呵的转过身来向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他急忙上前一步,笑着拍着马屁说:“咦!魏哥,气色这么好咧?是不是吴管说你的案子木有啥事情咧?过几天就能回家咧?” 魏忠贤看上去确实心情不错,笑呵呵的红光满面,他对着小河南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你个小河南,老子最看不起你们河南人咯,妈的木得一个好东西!不过你个小呆逼对老子还不错,等你魏锅锅出去咯给你送几件衣服过来,还行啊?!” 小河南一听笑的合不拢嘴,说:“咦!那敢情好咧,那俺谢谢魏哥咧!” 魏忠贤笑着坐下来说:“吴管说咯,老子这回木得什么大事情,老子家人已经在外面活动咯,用不了几天就能取保候审咯。” 这时候其余的犯罪嫌疑人一听,也都凑上去表示对他祝贺,魏忠贤笑着一一谢过,最后拿出手里的那两根香烟,对着小河南说:“把火拿出来!” 小河南和其余人一看魏忠贤手心里那两根红河,眼睛都绿了,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魏忠贤。小河南哎了一声,先去门口扒着看了两眼,等确定没人的时候,又让瘦猴儿站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为他挡住摄像头。他这才蹲下身来在铺板下面的小号洞里把整条胳膊都伸进去,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打火机。 我一看这情况,心里说:我滴乖乖!这可真够牛逼的,不但有烟,居然连打火机都有!而且还藏得这么隐蔽,他妈的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看守所已经不比以前,非但允许抽烟,而且看守所发现了香烟的利润之后,还每天在看守所卖烟。一包五块钱的红河,在看守所要十块,十块的红南京要二十,价格贵的吓人,翻着番的往上涨,比现在的油价还可怕。但饶是如此,依然有数不清的瘾君子抢着买,一直到现在看守所里卖的最快销量最好的就是香烟和方便面了。 不过这香烟虽然有的卖,这打火机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搞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和在外面自己关系比较好的跑号小劳改要一个,然后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以躲避每次的查号。一般一个打火机在看守所只要不出现质量问题,里面的气体可以使用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虽然号子里抽烟的人甚多,但是每次只用打火机点着一支烟,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下对火,直到点着最后一个人。当然了,这是在底下干活的大号房生产劳动时候的办法,因为那个时候管教干部为了促进生产量,是不限制抽烟时间和数量的,想怎么抽就怎么抽,只要你能够按时定量的把劳动任务给我完成好就行。 而在平时,尤其是过度号房管的最紧,每天定时放两次风,放风的地点就是我们集体顶墙被吴管训话的那个小院子,放风时间一般是十分钟,到时候由小劳改把烟从上面的走廊上栓一根绳子吊下来,然后由代班的头铺按照号房人数的数量拿几根(一般头铺和二铺都有多抽一根的权利),挨个分配给那些抽烟的犯罪嫌疑人。 小劳改等头铺分配好了烟之后,把绳子吊上去,然后把另一根拴着打火机的绳子顺下来,由头铺用打火机把香烟点着,再把打火机拎上去。这时候头铺就会把火对给二铺,二铺点着了之后再把三铺的对着,然后再由三铺把下一个对着,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根香烟被点燃。 而平时不放风的时候烟瘾犯了怎么办呢?那就要看头铺的社交能力强不强,和外面跑号小劳改的关系怎么样了。因为虽然看守所卖烟,每个号房也都可以根据自己号子里的情况每天酌量买几包,但是由于过度号房比较特殊,所以买来的香烟都必须交给小劳改保管,等放风的时候再由他们从二楼走廊吊下来。平时要想抽香烟那就要由头铺和小劳改要了,虽然是自己花钱买的香烟,但是要起来也是相当的费劲,因为你买的烟有一半以上都被在外面跑号的小劳改抽了,你自己得不到多少。即便这样,那也是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买,因为这东西在里面实在是太缺了。用NJ话说那就是:缺的一逼吊遭! 当然了,每一个能够当上头铺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要是平常连一根香烟都要不来,那么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当这个头铺,不能服众的情况下,早晚有人把他顶了。 虽然和小劳改能够要到烟,但是也不可能像放风的时候那么随便,可以人手一根,这里最多也就给你两根。这时候一般都是头铺自己抽一根,然后剩下的一根由二铺和三铺抽半根,剩下那半根再给底下的人们,基本每次都抽的只剩下烟屁股了还在那里裹。 而头铺除了放风的时间可以抽烟之外,还有一个特殊待遇,那就是每天干部找犯人谈话的时候,头铺可以在干部办公室抽几根,其余犯人则没有这个待遇(当然了,这也要分值班干部是谁和干部当时的心情,我就碰到过好几次干部给我烟抽的,不过当时我还不会抽烟,所以都被一一谢绝了)。 小河南拿出来的这个打火机还是魏忠贤进来的时候冒死把打火机夹在屁眼儿里带进来的。 前面说过他是个老改造,前前后后进来过几次,对于里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此人是个大烟鬼,平时在外面的时候一天自己能抽掉三包烟,基本上一根接一根,从来没断过。这次他被抓是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在民警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魏忠贤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于是抄起放在床头的一个打火机,拽开自己的内裤就塞进屁眼儿了,事后过安检的时候居然没有查出来,于是就这么让他有惊无险的把打火机带了进来。一直到我和他分开的时候,只要看到打火机,他还会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说到打火机,其实一开始看守所卖烟的时候,还附带着市场价两毛钱一盒的火柴,在看守所的价格是一块。 但是由于到了后来因为一个强奸犯在号房里面想不开闹自杀,居然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用火柴把整个号房的被褥都给点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差点没闹出人命。为此司法局高层大怒,下令杜绝一切看守所的娱乐活动,每天都静坐思考。同时也勒令半年之内不准在看守所内出售任何商品,尤其是香烟之类的违禁品。 因为这件事情看守所从所长一直到当天值班的管教干部都被撸了一遍,所长直接下课,而与此事有牵连的干部也都挨个受到一定的处罚。 再说那位玩自焚的仁兄,因为他故意破坏公共设施,情节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导致一人重伤两人轻伤,当天就被转到市看守所,最后在他原有的基础上又多判了四年半。 这件事情的影响极其重大和恶劣,引起了高层的高度重视,不过却严密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外泄出去,更没有哪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个事件。所以三儿在这里奉劝那些想要‘有困难,找百度’查查事情真实性的仁兄们,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如果说这件事情让干部们对这位放火自焚的仁兄气愤的话,那么那些全国一级城市看守所里的在押犯罪嫌疑人(因为城市的发展原因,所以有很多地方的看守所和监狱到了现在还是八十年代时候的样子,根本就不能和一级城市相提并论)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因为他这一番折腾,看守所整顿半年,每天静坐学习,如果只是这些,那那些犯人还能够忍受。最要命的是看守所内停止向犯罪嫌疑人兜售一切商品,尤其是香烟,这可就要了他们的命了,每天哭爹喊娘的求政府干部开恩。 虽然半年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香烟也依旧卖,但是却缺少了那一块钱一盒的火柴,所以犯人们只好想尽各种办法寻找火源,小劳改就是他们最直接又有效的货主。 一开始我一直弄不清楚,为什么同样是罪犯,他们就有打火机,而我们就非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每天在外面跑号,下面劳动号房的任务都由外界的厂家供货,这些小劳改和厂家的供货员混熟了,别说是几个打火机,就是想弄点酒进来喝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干部对这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权当没看见,毕竟这些小劳改是看守所的主力军,况且能够留在看守所当跑号而不用去劳改队改造的人,大多数都送礼的送礼,塞钱的塞钱,把关系渗透好了,干部们可不想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断了自己的财路。 小河南从小号洞里掏出打火机,笑眯眯的递给魏忠贤,后者居然摆摆手说:“你们抽吧,老子抽不动咯。” 小河南奇怪道:“咦!魏哥,你咋不抽咧?是不是不舒服咧?要不要按铃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咧?” 魏忠贤骂他说:“滚你妈个吊呆逼,老子木得事,刚才在吴管办公室连着抽了五根金南京,抽的老子都要吐咯。还抽你妈逼啊。” 小河南被骂了也不恼火,依旧笑嘻嘻的问:“乖乖!金南京啊,外面卖要二十多一包哦!魏哥咋没给俺们带一根回来咧?” 魏忠贤骂道:“你以为老子是干部,是小劳改啊?老子能在办公室抽几根金南京就不错咯,还给你们带回来?想的倒是不错嘛!” 小河南笑着问他:“咦!魏哥,你真不抽咧?” 魏忠贤摇摇头,自己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看来那五根金南京让他有点上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说:“九指被吴管叫去谈话咯,活该木得机会抽,小河南你就和新来滴小山东抽一根,剩下那一根给底下的人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