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幕醒狮之怒 "三个六,豹子."小屋里顿时又传来一阵喧哗,气氛之热烈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龙与几个同乡蜷缩在火堆旁,他们能够用来抵御严寒的屏障只有一张千创百孔的羊皮,即便如此对于他们而言这也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这该死的天气!"矮人潘德一边骂着一边来到了火堆旁,他那本就如同小红梅般的鼻子此时早已冻得仿佛一捏就能挤出血来,对于长期生活在地底洞窟的矮人一族而言,这样的天气简直就是灾难. "怎么样?"见众人回来,龙赶忙站起身,冲着寄奴问道,看着对方的表情,龙预感到情况不妙. "又死了三个."寄奴虽然是中土人,可身材却异常高大,裹在厚厚的棉袍里,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像头熊,不过此时那张刚毅的上看不到丝毫喜悦. "可恶,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批了,看这天气晚上估计又会有暴风雪,照这样下去,没等到天门我们这些人就全死光了."龙愤愤地说道,离开上一座要塞才刚第五天,可严寒与疾病就已经让他们这个小队减员了三分之一,而随着温度的不断下降,倒下的人正变得越来越多. "不能和上面商量一下,求他们想想办法吗?"俊介今年只有十六岁,是整个小队中最年轻的一个,肤白貌美,宛若好女,为此大伙没少拿他开玩笑,而每次听到那些荤段子,他也总会满脸通红的低下头,表现得真的如同处子一般.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这些家伙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无忌闻言破口骂道,或许是由于情绪激动,脸上的那道刀疤宛若蚯蚓般在不断扭动,让他那张脸看起来越发凶恶。 “反正我们这些配军在他们眼里早已被判了死刑,就是到了天门结果还不是一样?中途死了不但可以减轻他们看押的任务,还能减少粮食的消耗,用古语说”何乐而不为呢?”他们现在估计巴不得我们早点死光才好呢。”熙靠躺在角落里,因为母亲是北人,所以他有着一头金发,五官轮廓也比纯种的中土人要鲜明地多,透过火光的倒影,你甚至能看到他那修长的睫毛。或许正因自己存在这样的差异,所以他对传统特别的坚守,说话时总喜欢引用古语,以加强自我的认同。 “吱”门开了,或许是由于内外温差的原因,兵士猛地一打哆嗦,从他的表情来看今天似乎又赌输了。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贼配军!”兵士很快就找到了发泄怨气的目标。 寄奴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他们明白此时对抗意味着什么。 兵士来到一旁没人之处,解开裤子解手,在这个季节的西北解手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据说假如动作不够快,尿液就会中途冻成冰柱,当然这仅仅是传说而已。 “哎哟!”忽然一个老配军翻身倒下,正好撞到了兵士,结果可想而知,后者尿得满手都是。 “噗!”不知哪个配军先笑了出来,旁边的同伴赶忙用胳膊捅了一下,示意他收敛些,可自己也忍俊不禁。 “谁在笑,谁在笑?!”兵士又羞又恼,一边挥着淋湿的手一边怒喝道,所有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可恶,你这个老东西不想活了是不是?”兵士满腹怒气无从发泄,只好找上了那个老配军,恶狠狠地连踹了对方好几脚,丝毫不理对方已经奄奄一息。 “军爷息怒,我爷爷已经病了好几天,完全神志不清,实在是无心得罪,求您网开一面吧?”此时一旁一个年轻的配军扑倒在老配军身上,极力哀求道,听口气似乎这是祖孙俩。 “这地方这么大,他哪不好撞,偏偏撞到军爷我身上,这叫神志不清?我看分明是故意的,你们这些中土人就是这么没种,做了还不敢承认。我呸!”兵士依旧不依不饶,而且越骂越难听,小配军无奈,只好一边替祖父埃着对方的拳脚,一边苦苦求饶,在场诸配军见状无不悲愤。 兵士似乎也打累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自己因为尿液而已经变得冰凉的手,而那祖孙俩早已遍地鳞伤,此时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了兵士的心头。 “喂,小子,你想军爷饶过这老不死是不是?” 小配军疑惑地看着对方。 “这好办。”说着军士伸出了被尿淋湿的那只手。 “用你的舌头把这只手舔干净,军爷就饶了你们。” “噌。”无忌生性彪悍,此时再难忍耐,一下就窜了起来,刚想上前却被一旁的寄奴一把拉住,后者微微摇了摇头,无忌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下了步伐。 “快舔啊,你要军爷等到什么时候?”军士逼近一步,小配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受这样的屈辱,可为了爷爷他又能有什么选择?他慢慢将头凑近了那只散发着尿臊气的手。。。 “军爷。”声音从背后传来,兵士一惊,扭头一看一个魁梧如毛熊般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想干么?”兵士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 “我是这伙人的队长,刚才的事是我管教不严,事后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他们,您要是不介意,我这还有块手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绝对纯毛,我用这给您擦干净算是赔罪,求您通融一次好吗?”男人温颜说道,可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凌厉。 “你替我擦?你有那资格吗?”兵士起初见对方姿容雄伟,心内还颇有几分畏惧,此时见对方说的客气,明显对自己有所忌惮,顿时又趾高气扬起来。 “您要是不满意就换我来!”说话的是潘德,矮人族个子虽然不高,可素以强壮著称,更何况潘德是在军中服务了将近半个世纪的老兵,举动之间威猛非常。 “换我,换我。。。”龙,俊介。。。在场的几十个配军陆续站了起来,将那位军士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么?”兵士明显慌了,后退了一步,手又一次握住了刀柄。 “不想干嘛,只是希望您网开一面而已。”寄奴动作奇快,一把就按住了兵士的手,疼得对方差点没当场叫出来,别说动手,连拔刀也几乎不可能,抬头一看寄奴正冷笑着盯着自己,那眼神。。。你见过狼盯着猎物时的表情吗? “嗯,军爷我大人有大量,这回放你们这些贼配军一马,如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凭心而论这军士的人品确实不敢恭维,不过从他乖乖拿过手巾离开这点来看至少不笨。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小配军哭着向寄奴道谢。 “孩子不哭,咱们中土男儿可没这么软弱,我们这就去请大夫来医治你和你爷爷。“说罢,寄奴扭头冲一旁的龙说道。 “赶紧叫华过来。” 与多数配军不同,华之前并不属于太子卫队,而是太医院里的一个医官,之所以被发配到这里来只因为当初后宫的一位主子丢失了一串心爱的珠链,结果排查了很久都没找到罪犯,最后嫌疑全部集中到了华身上,至于理由只有一个,他是案发当天唯一进出过案发现场的“中土人”。当最后家人们倾尽家财将其保释出狱时,他整个人早已面目全非,案子最后是查无实据,可华还是被判处发配天门为军,反正在法官们看来中土人犯罪是理所当然的,之所以查无实据只是他运气好而已。不过凭心而论比起众多仅仅因为“可疑”而被处死的同胞而言,华确实算是幸运的了。 “如何?”寄奴问道。 华放下老配军的手,站起身,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 “爷爷,爷爷。。。“小配军一把仆到爷爷身上,不住地摇晃着,哭喊着,想把祖父唤醒,可结果当然只能是徒劳的,饶是在场的都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老兵,此时也无不为之动容。 “寄奴,你过来一下。”一旁众人正在安慰小配军,另一边华悄悄把寄奴拉到了一边。 “刚得知消息,上面决定等抵达下一个要塞就把我们所有配军全部处死。”华小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消息确实吗?”寄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错不了,随军的军医以前是我同门,昨天他喝多了,稀里糊涂告诉我的,我不放心,怕他是酒后胡言,今天又找几个熟人侧面打听了一下,最后一个同情我们的军需官透露了实情。你知道最近死亡率为什么这么高吗?” “不是因为天气?” “天气?你真幽默,西北的冬天要都能像这样,百姓非乐开花不可。很不幸,瘟神这回看上我们了。” “瘟疫?”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声太大了,寄奴赶忙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发觉,这才扭头小声问道:“你确定?” “错不了,包括刚才那个老配军在内,越来越多死者呈现出发病的症状,上面早已经发现,只是怕引发骚乱,这才封锁消息。不过假如再这样发展下去,很快我们所有人都难以幸免,所以上面才决定斩草除根,趁疫情还没有在北人中大面积扩散,把我们所有配军统统处决。寄奴,该下决心了。” “不行,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我的神啊,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是,我们缺乏武器,许多人的身体也不太好,可毕竟看守与我们的人数接近六比一,关键是北人根本没料到我们敢反抗。寄奴,你不是个愚笨之人,那些北人压迫我们已经够久了,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吗?别忘了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那些北人不过是强盗而已,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家园,践踏着我们的文化,逼迫我们改变信仰,甚至连身为人的尊严也要剥夺。身为“龙的后裔”我们凭什么要任人如此欺辱?还记得“神武皇帝”的话吗?“朕从来就没有征服过这片土地,中土以及他的子民就如同一只雄狮,只是因为打了个瞌睡,这才给了我们机会,可狮子总有一天会醒的,等到那时迎接我们的将是它的怒吼。”寄奴,是时候让那些北人见识一下醒狮之怒了。” 寄奴脸色深沉,眼神游移不定,因为他要做一个决定,一个关系到包括在他自己在内成千上万人生死存亡的决定。 “可我们只剩三天了。”终于寄奴说出了他最后的担忧。 “不是只有,是还有三天,其他各个小队的人我早已经联络好了,大家一致同意举事,就等着你这位前“太子左卫率”登高一呼了。” 北风如刀,似乎足以把寒冷送进人的五脏六腑,可此时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仿佛都在燃烧,因为他明白自己即将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一个必将改变历史的时刻。 过了不知多久,寄奴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苍天啊,非是寄奴我性喜杀戮,实为救我们万千同胞于水火之中,不自由毋宁死!愿天地神明,原我初心。” 就这样,伴随着男人在北国风雪中的祷告,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徐徐拉开了序幕。。。 正文 第一章命运之轮 "虎千代,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篝火边老者问着自己的学生. "成为一名武士(注1)!"少年一边啃着烧鸡腿一边答道. 对于这个回答老者似乎很满意,说道:"噢,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的志向,那成为一名武士之后呢?" "娶一堆漂亮女人供我玩乐,咦,师傅你打我干么!?” 十年后... "村民们都听着,想活命就乖乖把粮食,女人以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否则休怪大爷们手下无情!"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叫嚷着,周围则是一片人喊马嘶,鸡飞狗跳. "啊!"忽然一块石子结结实实砸中了男人的额头,顿时起了个大包. "是谁?"男人怒吼道,扭头一看,远处站了个小男孩,手持弹弓,正瞄准自己. "臭山贼,赶紧滚出我们的村子!"男孩语气坚定,尽管尚带稚音. "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男人咆哮着扑向男孩,长刀与弹弓之战,结局可想而知.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男孩奋力挣扎着,可始终被对方死死踩住,他感觉自己的肋骨仿佛随时会折断一样.可男人却似乎很欣赏这幅画面. "报告老大,村里值钱的东西都收集好了."此时一个喽罗跑了过来. "很好,我看看."男人扭头看了一下远处停放的几辆驴车,每辆都装得满满当当. "只有这么点,小鬼你们的村子还真是穷酸啊."山贼头目冲着脚下的男孩说道. "可恶,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群家伙一定在遭报应的!"男孩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天在看?哈哈..."群贼闻言顿时一阵狂笑. "小子,你还太年轻,就让大爷我教教你,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有的只是弱肉强食,怎么,看你的眼神似乎不相信?那我问问你,当人们生病时上天在哪?当灾祸横行时上天在哪?当恶人飞黄腾达,锦衣玉食,而好人则只能忍饥挨饿时,上天又在哪?再比如眼下,你们的村子被我们洗劫,你被我踩在脚下,这种时候上天又在做什么!?别傻了,孩子,什么主宰(注2)啊,天国(注3)啊,那些都是统治者编出来糊弄人的鬼话,为的就是让你们安贫乐道,乖乖被他们统治蹂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明白吗?" 男孩惊恐地看着山贼的脸越来越近,嘴唇微微颤抖,可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你不相信?好吧,那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说罢山贼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将其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说假如把你的脑袋砸向地面结果会怎么样?"山贼狞笑道. "住手,求你们放过这孩子吧."此时一个女人冲出人堆,扑了过来,结果还没等靠近二人就被群贼给死死按倒在地. "妈妈,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妈妈!"男孩大喊道. "次郎,次郎."此时女人也不住呼喊着男孩的名字. "哟,原来是母子俩啊,这场面还真是感人,不过次郎君,你现在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看看你所谓的"天"究竟能不能救你!"山贼说罢,把手一扬. "啊!"一声惨叫,血光崩现.接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一柄长剑深深刺透了山贼头目的胸膛,血流如柱.山贼头目满脸惊异地看着远方,似乎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天听不听得见我不清楚,不过我听得见."一旁的草垛上站着个男人,谁也没留意到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他身高大约有六尺七八寸的样子(注4),体格健壮,黑发黑瞳,看外表应该是中土人(注5),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看样子似乎已经使用了许多年,背上背着面木质方盾,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上面的徽号(注6),腰上的剑鞘无疑是空的,表面的皮革明显有些磨损,看样子应该也是老物.假如非要说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地方,可能只有脚上的那双黑色马靴吧,与他的头发一样乌黑光亮.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佣兵标准的打扮,更正一下,应该是贫穷佣兵的标准打扮. "你...你."山贼老大指着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可没多久便摔倒在地,浑身抽搐,当场一命呜呼.而我们可怜的次郎君则也被狠狠摔到了地上,幸好是屁股着地,虽然很疼,不过性命无碍. "老大."群贼见状大惊,赶忙想上前查看,可此时那个佣兵样的男人早已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群贼为他威势所摄,一时间竟无人胆敢靠近. "小子,没事吧?"佣兵边用靴底擦着剑上的血迹一边问地上的次郎. 次郎此时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赶紧让开,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站的地方."佣兵边把玩着手中的长剑,边轻蔑地看看了周围. "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与我们疾风盗贼团做对!"此时群贼才总算反应过来. "疾风盗贼团?没听说过,哪来的小脚色?" "你...大伙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给老大报仇."一声令下,群贼一拥而上,通常情况一个人同时面对五十二个手持武器的敌人是难以取胜的,当然我们说的是在通常情况下. "英雄,饶命!"明晃晃的剑尖离自己的咽喉不到五寸,男人感觉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放眼望去周围满是同伙倒下的尸体...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要我饶你?说个理由先."佣兵冷笑道,脸上满是血污。 "我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停,你们这群山贼每次都来这套,拜托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的理由?真为家人着想就别当山贼啊." "这不是被逼无奈嘛,其实我们原本是想去投军的,只是怕人家不肯接纳,所以想先弄些见面礼." "投军?开什么玩笑,哪支军队会要你们这群废柴?" "有的,有的,是自由军." "自由军?"男人一脸茫然. "看英雄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之前皇太子谋乱,事泄身死,其僚属以及卫队被发配到天门为军,没想到这些人半路兵变,攻城略地,其势大张,各地领主根本不是敌手,如今据说拥众过万,各地的山贼佣兵纷纷赶去投奔,他们是来者不拒,由于他们自称"为自由,争平等",所以大家都称他们为"自由军"." "有这种事,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那这群自由军现在到哪了?" "河西(注7),听说三天前刚刚在双子城附近击败了平西将军(注8)率领的诸侯联军,杀伤近万,河水为之不流.之后他们便顺流南下,似乎是意图东渡.我们就是想到那里去投奔他们." "河西,离这里倒不远." "是啊,走官道最快三天就到.要不小的为壮士引路?" "不需要,我认识路." "壮士息怒,小人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我也是穷苦人,如果不是生活不下去谁肯当山贼啊,求您手下留情,给我一条改过自新之路吧。我保证立刻回老家作个安善良民,再不为非做歹了。” “嗯,我还不了解你们这群家伙,不出三天保证就重操旧业。不过。。。你今天告诉了我很有趣的事,看在这份上,饶你一次。”说罢佣兵收起了自己的剑。 山贼满脸错讹,不明状况。 “还不赶紧滚,等我改变主意啊?”佣兵厉声道。 “是。。。多谢壮士开恩!”此时山贼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连滚带爬消失在了地平线。 “壮士。。。”此时村民们早已是一片欢腾,年迈的老村长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老汉是这里的村长,感谢您为我们赶跑了山贼,救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这简单,把你们全村的钱给我就好了。” “呃,您说什么。。。”村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想感谢的话,就把你们这所有的钱给我就好了。” “可是。。。这。”村长语塞中。 “我又没说是义务帮你们,你们花钱,我替你们挡灾公平合理。何况我只要钱,粮食和女人都给你们留下了,比起被山贼打劫你们的损失应该小多了,这买卖不是挺划算吗?怎么,不肯给?那就没办法了,就拿这几车东西抵债吧。”男人说着指了指远处的驴车,上面装了全村值钱的东西。 “壮士你不能这么做啊。”村长急道。 男人双眉一挑:“为什么不能?!” “这。。。这是我们的财产。” “你们的财产?那你叫它们一声,看它们答应不答应!刚才山贼来时,你们全村几百号人居然只有个孩子敢出来保卫自己的家园,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这群只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假如你们一拥而上未必会输。他们有长刀,你们有锄头,连自己的亲人与家园都没能力保卫,如今还好意思说这是你们的财产。好啊,想要就自己来拿,只要你们能赢得了我手中长剑,这些东西统统还给你们!”佣兵按剑四顾道,村民刚刚见他一人击退数十山贼,肝胆俱丧,哪个还敢上前? “一群懦夫。”佣兵一阵冷笑,上前赶起了驴车。 “你是叫次郎吧。”临走前,佣兵转身说道。 次郎瞪着对方没有说话。 “你是好样的,那两车东西留给你,算是对你勇气的奖赏。最好永远记住今天发生的事,将来千万别成为你身后那样的大人。”佣兵说罢赶着驴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村民,以及紧紧握拳的次郎。。。 注释 一武士,最低等级的贵族称谓,诞生于北方大陆,神武皇帝时期被引入中土,大贵族的子弟一出生便是武士,而普通人则可以通过武士以及贵族的册封得到这一头衔。最初只是一种社会阶层,后来随着文学戏剧以及民间传说的渲染演绎,逐渐成为正义的化身,英雄的代名词。尽管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二主宰普世神教体系中最高级的神,万物的支配者及创造者,天地间唯一的真神,全知全能。普世神教认为人类是主宰按自己形状创造出来的,是“主宰之子”,最初生活在天国,后因背离了主宰的意志被赶至地面,接受轮回转生之苦,只有笃信主宰,严守戒律,死后才可以回归天国。 三天国普世神教体系中主宰所居之地,在那里没有人间的所有苦难,所有人都是高贵,强大,永生的存在。人类原本居住于此,后因背离了主宰的意志被赶至地面。想要回归,只有笃信主宰,严守戒律,在普世教修士的引导之下最终才能“重返天国”。 四尺寸中土大陆通行的长度单位,分为官,市两种。官尺为“北人”政权建立后从北方大陆引进,一寸约二点七厘米,十寸为一尺。市尺则为中土文明本身所遗存,与官尺略有差异,一寸约为二点三厘米,十尺为一寸。文中所指乃官尺,即该人身高大约为一百八十厘米左右。 五中土人中土大陆的原著民,曾经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在艺术,科学各个领域都极有建树。可大约五百年前其文明开始莫名衰落,之后帝国土崩瓦解,饱受战乱之苦。大约两百年前从北方大陆移民来的“北人”势力开始兴起,最终建立了自己的帝国,统治了中土大陆大部地区。二者在外形上的最大区别在于北人的毛发瞳孔色彩不一,而中土人统一为黑发黑瞳。 六徽号由图形或文字构成的标志,一般用为识别所属,贵族拥有自己的家徽,军队,商团,公会甚至城镇村庄各种团体都拥有自己的徽号,通常绘制在器物之上,军队以及奴隶有时也会烙印在人的身体上。 七河西地名,指银河与天柱山脉间的狭长地区。银河以东则称“河东”,双河地区以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著称,并称为“帝国心腹”。又有同名“河西诚”位于银河与怒河交汇处,为河西大城,河西领地首府,文中所指为河西城。 八平西将军最初诞生于中土文明的一种军衔,北人帝国建立后沿用。北人帝国实施分封制,作战时以领主为单位,每个领主既所在单位的最高指挥官。而当多个领主共同作战时则会任命其中一人为总帅负责指挥,此人既被封为“将军”,共五等,名号不一,分常设与临时,其中平西列第四等,属于四平(东南西北)之列,为常设将军,一般授予地方上势力较强的领主,以便在战时调遣诸侯。平西将军亦可理解为西部地区的强藩之一。之上还有镇西以及征西将军,其中镇西为西方诸侯之首,征西为临时军衔,拥有统辖西部境内所有军队的权力,大战方设。 "藏在这里应该不要紧了吧."玉颜心里想着,其实她本身并不喜欢捉迷藏这种游戏,她讨厌这种一个人的感觉,可也正因不想孤单,所以她不得不融入其他孩子的游戏中去. 御厨房平时很少有人会来.玉颜进宫已经整整两年了,可却只见过皇帝几次,印象中是个非常豪爽有趣的老者,但不知为何大人们似乎都很怕他,在其面前往往连大气都不敢喘.有次她曾经问过母亲是怎么回事,可母亲当时所表现出的恐惧与紧张至今都让她无法理解. "皇妃殿下."忽然窗子里传来了声音. "嗯,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出去吧."这是一个略带低沉可却让人不觉讨厌的声音,玉颜知道其属于皇贵妃芷兰,她个人心目中皇宫里最漂亮的女人,她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似懂非懂,只知道皇帝爷爷似乎有很多的妻子,而其中最得他欢心的就是这个芷兰,连妈妈平日也对其极为巴结.她这样高贵美丽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厨房来? "是."此时几个侍女早已齐声告退,门被"咿呀"一声带上.接着一阵安静,只隐约能听到开水的沸腾声,从窗户里传来一阵浓厚的药味. "大概是为皇帝爷爷煎药吧."玉颜这样想着,她知道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长期卧床休养.芷兰作为他的妻子关心丈夫的身体也很正常.在玉颜的内心里隐隐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芷兰那样温柔高雅的女人. "啊."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玉颜的思绪. "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芷兰的声音明显有些惊慌. "还不是想你了吗?我的美人."男人,房间里忽然多了个男人的声音,他是何时进去的?玉颜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她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自己肯定听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疯了,这里是大内,万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芷兰似乎埋怨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假如不是因为玉颜的头顶就是窗口恐怕根本无法听见. "放心,下人们我都打发走了,没人会发现.何况我是当朝储君,即便被人知道了,哪个又敢多嘴多舌." "可你现在还不是太子."芷兰呼吸的声音很重,好像正在极力摆脱着什么.玉颜很想抬头看看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担心被发现,偷听别人说话始终是件不光彩的事. 此时只听那个男人接口道:"有区别吗?主上如今把都城内外的警备全交我来负责,又允许我调自己的卫队入城,这不已经等于默认我为储君了吗?而且皇太子已死,论嫡论长最应该由我继承皇位,还有谁能够竞争?" "那霸邪呢?" 听到这个名字,玉颜顿时心头一紧,那张凶狠刚毅的脸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母亲他们这些大人通常都称呼他为"武卫殿下",对此玉颜一直很疑惑,因为之前嬷嬷在教授他们宫廷礼仪时曾说过,只有皇子以及亲王才可以称呼为殿下,可霸邪...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中土人啊. 果然那个男人此时也吐槽道:"他?那可是个中土人啊,怎么可能和我争皇位?" "可是陛下一直把他当作儿子看待,甚至让他指挥宫中的警卫.我看得出来,陛下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他." "哼,那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当年他父亲为了救陛下而送了命,父皇对此极为感激,所以才把身为遗孤的霸邪带进宫来和我们这些皇子一同抚养,名义上算是他的养子,下面人也难免趋炎附势,殿下前殿下后这么叫着.可大家心里清楚他终究不过是个"中土人"而已,就好比你养了一条狗,你会和它很亲近,可你真会把它当成儿子,甚至指定成自己的继承人吗?" "可他毕竟手握兵权,对你始终是个威胁." "所以啊,刚才在御前会议上我才极力怂恿父皇派他出征,只有踢开了这个绊脚石,整个京都就在我的掌控之下了.只可惜父皇非要坚持等戈登进京之后再做商议,可恶." "戈登,那个杂胡?" "不错,就是他.上次父皇寿筵时你好像还给他敬过酒吧?" "嗯,他说话嗓音很大,举止也很粗俗,身上还总带着股羊骚味."芷兰没有明说讨厌,可从她的语气中明显能听出一丝厌恶. "这群没开化的野蛮人就是这样,可没办法,天下太平已久,军队都养懒了,那些贵族也把昔日引以为傲的武士精神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要想稳定东部局势,也只有靠这些杂胡了.别看那个戈登举止粗俗,作战确实很有一套,他手下的五千弓骑更是横行边疆,连斯米塔人都自叹不如,他的那群子孙也个个出类拔萃,比都中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 "对了,我听说他有十五个儿子,三十个孙子?" "哼,是十九个儿子,四十个孙子,至于女儿什么就更多了." 玉颜明显听到芷兰发出了一声惊叹. "不过在他这么多子孙中最出色的还是次子香格斯,他年幼时在都中作过人质,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思维谈吐远非他那些族人可比,当初太傅还在世时对我们这群孩子中评价最高的就是他和霸邪,认为将来能成为一世之雄!哼."说到最后男人冷笑一声,透出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 "是他!"玉颜惊讶地险些没叫出声,因为她终于想起了这是属于谁的声音.此时的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何等惊世的秘密. "原来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难怪你对他们那么了解."芷兰似乎怕"他"生气,故而语气变得颇为温柔. "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我还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小气.他们比我强又怎么样?帝国终究不是到我手里了吗?" "那自由军怎么办?你这么有信心能扑灭他们?" "放心吧,我的贵妃娘娘,一个中土人或许很了不起,可一群中土人在一起不过是一盘散沙,他们对抗自己人的热情永远比对付外人要高得多,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芷兰默然无语.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这些日子你一直陪在主上身边,时刻不离,我连想亲近的机会都没有,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身体吗?"接着是一阵推搡的声音. "你住手,别这样."芷兰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放心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应该也想要吧,父皇久病缠身,根本满足不了你,上次咱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看,你的身体不是也起反应了吗?果然肉体比嘴要诚实得多." "快点住手,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错?我们有什么错?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疯似地爱上你了.那时你才不过十七岁,而父皇呢?已经五十二了?你们差了整整三十多,他不可能给你幸福的,我们才该是一对.我的贵妃娘娘求求你成全我吧,你知道我和爱莲根本没感情,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他家族的支持,我才不会答应娶那头猪为妻,你知道多少个晚上我只有熄了灯,把她想象成你才能行房.终于现在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求求你成全我吧." 芷兰似乎在挣扎,发出阵阵呻吟,似乎很痛苦,可怕惊动别人又不敢太大声:"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陛下女人,是你的后母,何况我还生了和彦,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那你上次为什么从了?别骗自己,你需要我.父皇的身体你也清楚,他还能保护你们多久?一旦他不在了,且不说宫中那些女人,单是外朝就不知有多少人嫌你们母子碍眼呢?将来能保护你们的只有我,不过你要是把我逼急了,别忘了京都现在大半的兵力都在我手里,哪怕我最终登不上皇位,想取你们母子的性命还是易如反掌.和彦他才只有三岁啊,你难道忍心看着他这么早离开人世?" 男人的威胁明显起了作用,推搡似乎停止了,空气中只有俩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真能保证我们母子的安全?"芷兰的口气明显有些松动. 男人兴奋道:"当然,你知道我没有子女,只要一等上皇位,我保证立刻就立和彦为储君,在一群兄弟里我原本就最喜欢他,而你...则会是我最美丽的皇后."之后的对话逐渐含糊,玉颜只记得听到芷兰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之后就是喘息,呻吟,似乎俩个人都很痛苦,玉颜既紧张又好奇,想起来看个究竟,可偏偏不干. "找到你了!"忽然一声大叫打断了一切,是负责抓人的鸣人,他居然找到了这里. "谁!"随着一声惊叫,厨房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冲出了一个男人,衣衫不整,金色的头发蓬松散乱,俊美的脸庞因为紧张而扭曲变形,与玉颜猜想的一样,厨房里的男人果然是北地亲王,二皇子恩佐. "二皇子殿下,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鸣人明显被这一切给吓呆了,连说话都不利索. 见只是个小孩,恩佐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又扬起了标志性的微笑:"原来是漩涡岛的鸣人少爷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回禀殿下,我们几个刚才在玩捉迷藏." "哦,在皇城里玩捉迷藏,听起来就很有趣.那你找到了几个?' "回殿下还没有,所以我到这里来看看." "噢,要不要我帮你,我可知道那群小家伙藏在哪?" "莫非他发现我了!"玉颜一阵紧张. "不敢劳烦殿下."鸣人平时虽然顽皮,不过家教很好,与二皇子对答丝毫不敢失了礼数,一个小孩子说话仿佛成年人般老气横秋. "没事,我很喜欢玩足捉迷藏,来,我带你去他们的藏身处."二皇子说着便拉着鸣人来到水井边. "瞧,就在这里."恩佐冲水井里指了指.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鸣人冲着井里张望着. "再靠近些,离这么远看不清楚."恩佐笑道. 鸣人只有十岁,井沿对他而言太高了些,他不得已只好双手扒着井沿,双脚离地向里观看.就在此时恩佐飞起一脚踹向了他的后背... "你疯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芷兰惊叫道,这位尊贵的皇妃此时头发蓬松,两肩绯红. "可他看见我在这里,万一说出去一切就全完了.他死总好过我们死."恩佐边说边搬起花园里的石块往水井中丢去,似乎唯恐鸣人不死.玉颜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尽管她还小,可她依旧意识到刚才在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忍不住惊声尖叫. "可是,万一漩涡岛追究起来怎么办?"芷兰问道. "一群小家伙玩捉迷藏,鸣人少爷想看看水井里有没有藏人,于是爬上了井台,结果手一滑...虽然很不幸,可这一切都是主宰的意志."恩佐笑着说道,过了一会儿,直到井下没有了声音,他才住手.接着二皇子开始在院子中四处寻找. "你这又是干么?" "你刚才又不是没听到,他们在玩捉迷藏,天知道有没有别的小老鼠躲在这里,要是留下活口,后患无穷."恩佐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了厨房窗户下的树丛. "小朋友,乖乖地出来吧."玉颜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杀人魔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两杯麦芽酒,一份炒面,一份羊腿,一只烤鸡,半只烤乳猪,两份奶油浓汤,一份特制蔬菜沙拉.客人您点的菜齐了." "谢了."男人边说边抛给伙计一个金币. "多余地不用找了,算你的小费." "多谢."侍者施礼告退. 你怎么不吃啊?"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冲身旁的男孩说道. "我才不要你的施舍,再说这些原本就是你从我们村子抢来的."男孩大声说道,惹得周围的人都不住侧目. "小子,你在半路上偷袭我的事大爷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这些钱原本就是我保卫你们村子所应得的报酬,你要是再给我惹事生非,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男人一把揪住男孩的耳边,冷冷说道. "强盗."男孩忍着眼泪骂了一句. "嗯,真正的强盗你还没见过呢.赶紧吃完了,乖乖回家.大爷可没空照顾你."男人见状一阵冷笑,松开了揪他的耳朵,拿起羊腿就开始胡吃海塞.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男孩是垂涎欲滴,毕竟他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可偏偏又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只好强忍着不吃,可问题是他的肚子可没有精神那么坚强,"咕"地一声响最终还是让他的处境暴露无遗. "哼,傻小子怎么样,被出卖了吧?给!"男人笑着抛给他一根刚撕下来的鸡腿. "再坚强的人也不能不吃东西,你觉得把自己饿昏了就能替你们村子讨还公道了吗?" "这..."男孩明显有些动摇了,看着手中泛着油光的鸡腿,闻着那阵阵诱人的香气,最终欲望打败了节操,男孩大口咬了下去,仿佛把那鸡腿当成了男人. 男人笑了,这种吃相他实在是太熟悉,也许在那些贵族士绅们看来这很不文雅,可那些人又怎么会理解挨饿是怎么的一种感觉呢? 正在二人大快朵颐之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酒馆里的客人纷纷涌了出去,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 "伙计,外面怎么回事?"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拉住了路过的伙计. "领主大人巡城啊,客人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哦,听说河西领主是个瘸子,行动不便,连马都骑不了还能巡城?"男人只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引了周围的人一阵白眼. 侍者见着赶忙凑了上来,小声道:"客官您最好小声些." "怎么,我有说错吗?"男人边说边喝了一大口酒. 侍者尴尬地笑了笑:"话是没错,可是咱们领主大人虽然行动不便,可待人随和,多行善政,深得全城上下的爱戴.要是听到你口出不敬之言,恐怕会招惹麻烦的." "原来如此,又是帮愚民啊.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他经常这么巡城吗?" "那倒不是,不是要开战了吗?所以最近城主经常带领兵马巡城,以求安定民心." "难怪,我说明明自由军眼看就要杀到了门口了,河西城怎么还如此太平.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领主有多了不起.小子你一起来吗?" "我叫次郎,不叫小子." "知道了,男孩子不要总在意这些细节.究竟来不来?" 次郎犹豫了一下,他也早听说过河西领主的大名,只是自己不过是个乡下小孩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领主,如今机会难得,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随着男人来到了门口. 河西领地素称富庶,故而其兵甲之精也冠绝中土,加上此番又是为了耀武扬威,故而阵容更是精锐.当先是一百名重甲骑兵,皆乘白马,英俊至极,其后则是由三百名长矛手组成的步兵方阵,之后又是一百名重甲骑兵,只是这次他们所骑乘的换作了清一色的红马,画面优美至极,街道两旁的观众无不喝彩.只有那个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不住冷笑. "河西甲兵名动天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次郎此时正看得起劲,闻听此言顿时不悦:"说得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一样." "怎么,小子说你家乡的军队不行,你不高兴了?别不爱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个老兵了,这些年我历经过的大小战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样的军队没见过?内陆太平已久,军队普遍都缺乏实战经验,装备再好,也只能是中看不中用。正面交锋恐怕未必是自由军的对手啊。”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自由军吗?” “没有,可我了解平西将军龙息,以前我曾经在他麾下效过力,连他也不是自由军的对手,足见这群家伙有多难缠,河西城能否守得住恐怕不太乐观哦。” “领主大人来了!”正此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接着只见远远驶来一辆马车,车上端坐一位美貌青年,一头棕发短发,灰色瞳孔,或许由于缺乏日照,肤色苍白地近乎病态,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美丽。 “明瑕大人万岁!明瑕大人看这边!明瑕大人我爱你!”看来之前酒馆的侍者并没有说谎,自从这位领主大人一出现,现场的气氛顿时到达了顶点,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马车的方向抛投鲜花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有些痴情少女甚至当场情绪崩溃,掩面痛哭,场面几乎失控,足见这位明瑕大人受民众欢迎的程度。只是男人对此依旧不以为然。 “这就是领主大人啊,这么文弱能上战场吗?” 次郎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吐槽道:“你别总小看人,领主大人曾经几次亲自带兵围剿山贼,是个很了不起的大英雄。何况关键时刻还有那两位大人在,一定没问题的!” “傻小子,山贼和自由军可不是一个等级的,等等,你说那两位大人是指谁?” 次郎闻言满脸惊讶状:“当然是”河西双姝“啊,你难道连她们都不知道?” “河西双姝?“男人一脸疑惑。 次郎刚想解释,忽听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在哪里?那边不是吗?骑红马的是火墟大人,另一边骑黑马不就是妃茵大人嘛。妃茵大人好美啊,火墟大人也很帅啊,你看那双眼睛简直迷死人了!”鲜花,掌声再次充满了街道,比之此前给于领主明瑕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恶,看不到!“次郎此时不知为何表现地颇为兴奋,踮起脚,仰着脖子想看清楚街上的情况,可惜他毕竟还太小,所能望见的只有一群人的后脑勺,急的他是抓耳挠腮。 ”真是麻烦。“男人在一旁见状不住啐了一口,接着一把将次郎抱起。 ”哇,你要干么!“这一下突如其来,吓得次郎一阵惊呼。没想到男人最后居然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回看得清了吧?“男人笑道。 此时次郎才明白原来他居然是在帮助自己,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男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哇,看得真清楚。“抬头望去,次郎不禁一阵惊叹,男人的身高在中土人堪称出类拔萃,次郎坐在他的肩头更是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在领主马车的侧后分别跟随着两匹骏马,而马上则端坐着两位英武骑士,假如不是那精致的脸庞以及随风飘动的长发,你几乎不敢相信她们居然是两名绝色美女。 红马上的这位留着一头浅绿的披肩发,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如夜,仿佛能看穿一切。而她的五官则是轮廓分明,透出一股精明强干之气,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刚硬,反而透出一股罕见的英武之气。而远处骑白马的那位则将粉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随风摆动,透出一股飘逸,白皙的皮肤更衬托出她五官的精致,纤纤玉手不住向街道两旁的民众挥舞致意,而脸上热情的笑容则仿佛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尽管次郎还是个孩子,此时也不禁看的痴了。 “喂,她俩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什么”河西双姝“?”此时男人开口问道。 “对啊,那位骑红马的是火墟大人,以冷静智谋闻名,骑黑马的是妃茵大人,以英勇善战著称。别看她们年纪轻轻,又是女人,可据说在战场上从来没输过,人称之为”冰之火墟,炎之妃茵,河西双姝,中土无敌。” ”这么厉害,你对她们好像很熟悉吗?“ ”当然,她们可是河西武士的荣耀,我长大了也想成为像她们那样的人。”说到这里次郎的脸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 “喂,喂,你小子怎么面红了,不会是喜欢她们俩吧?” ‘哪有!?我只是见到她们高兴而已。“见心事被点破,次郎不禁满脸通红,赶紧低下了头。 “好,好,算我误会了行不行?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是两个难得的好女人啊,你会喜欢也不是没道理。看着她们这么风光的样子,越发让人有想推到的冲动啊。那身材,脱光了应该会很不错吧。”男人淫笑着说道。 "喂,你小子够了!"此时旁边一只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男人. "从刚才开始我忍了你很久了,哪里来的外乡人,敢对明瑕大人以及二位大人一再出言不敬,赶快给我道歉."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满嘴酒气,明显喝多了. "不敬?有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女人嘛,原本就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尊敬的."男人白了对方一眼,冷笑说道. "可恶."醉汉似乎是被激怒了,抬手便是一拳,男人微一闪身,刚好躲过. "想打架吗?我好心奉劝你,不想受伤的话最好给我到此为止."男人边说边将次郎放到了一边. "好大的口气,让你见识见识河西男儿的骨气."很明显醉汉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结果... "怎么回事?"一阵骚动过后,士兵们分开了人群来到了现场,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都在翻转呻吟,而正当中一个佣兵模样的男人正在拍着身上的尘土. "没什么大人,我们不过只是在喝酒而已."佣兵微笑说道. "喝酒能喝成这样?"士兵扭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 "喝多了,难免会发生些小意外."佣兵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可能是自由军的奸细,先带回去再说."另一个士兵小声在同伴耳边嘀咕道. "嗯,来人啊,把这些家伙统统带回去审讯."一声令下,佣兵顿时陷入了十多名长矛手的包围之中. "大人,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佣兵边说边慢慢后退. "是不是误会我们自然会调查,可眼下你们必须和我们走一趟."士兵说罢冲着同伴一使眼色,两个长矛手顿时大踏步向男人走来. "我一数到三,你跟着我赶紧跑."佣兵小声对身后的次郎说道. "什么?"次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早已被吓呆了,根本没明白男人的意图. "一,二,三!"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推到了身旁的酒桶,趁乱抓起次郎得手转身便跑,两名长矛手见状刚想阻拦,结果因为盔甲在身行动不便,愣是被他从俩人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抓住那两个人,他们是奸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了,现场顿时乱作一团,而这恰恰是男人想要的,只见他带着次郎宛若两条游鱼在人群中自在穿行. "领主大人捉拿奸细,不相干的人统统让到两边站好!"此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斥,说话的正是"河西双姝"之一的火墟,人群闻言如梦方醒,赶忙向两边呼拉散开,顿时佣兵与次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恶,还真是个难缠的女人.次郎,你先走!"男人见计划落空,不禁骂道,同时推了一旁的次郎一把. "那你怎么办?"其实次郎与男人算不上朋友,甚至恶感多于好感,可此时情况危急,不自禁地就产生了同伴的意识. "我自有办法,你留在这里反而容易拖累我!"男人的佩剑留在了酒馆里,所以此时只能赤手空拳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抗衡,可即便如此依旧如入无人之境. "饭桶!"此时远处"河西双姝"中的另一位"炎之妃茵"见状不禁柳眉倒竖,杏眼圆翻,当即翻身下马,来至阵前. "统统给我住手!"一声娇喝,众士兵当即停手,扭头一看竟是妃茵,立刻退到两旁. 妃茵来至近前,高筒马靴踩在石板路上"咔咔"作响,当真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连男人心中也不禁暗暗喝彩. "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拒捕?"妃茵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阵,不禁开口问道. "一个普通的过路人而已,我并没有拒捕,尊贵的女士请相信我一切只是一场误会."男人举起双手答道. "回禀大人,这个家伙刚才在路边打伤多人,而且我们从酒馆里搜出这些,据说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此时一个队长(注1)模样的人凑了上来,在妃茵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同时递上了男人留在酒馆里的行礼. 妃茵接过一看,长剑,轻弩,以及大笔现金...美女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严霜. "嗯."忽然妃茵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面盾牌上,这是面普通的木制方盾,材质与工艺都很常见,其本身没有丝毫特异之处,然而上面所印制的图案却吸引住了妃茵的目光,一只乌鸦站在一具骷髅上,嘴角还在淌着鲜血,画面栩栩如生. "这是你的盾牌?"妃茵拿起盾牌冲着男人质问道. 佣兵默然无语. 妃茵见对方算是默认,赶忙转身看向老搭档火墟,没想到对方的眼光也早已停留在了那边盾牌之上,二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对不起,恐怕你非和我们走一趟."妃茵扭头冲着男人冷冷说道. "假如我不肯呢?"男人刚才一见他们搜出盾牌就心知不妙,此时眼看难以解释,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我们只好使用强制手段了,您觉得自己能从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之中安然逃脱吗?"妃茵冷笑道,高高上翘地嘴角满是自信.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哈哈,人言河西武士冠绝大陆,没想到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群以多欺少的胆小鬼." "你说什么!"众兵士闻言顿时人人激愤,上前正欲动手,结果却被妃茵伸手拦下. "那你想怎样?"妃茵问道. "有本事单打独斗,正面决一胜负." 妃茵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大人,这太危险了."一众手下闻言当即劝阻道,不过妃茵却冲他们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众士兵狐疑不定,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火墟,只见对方冲众人点了点头,,众人无奈这才纷纷退下. "那我们现在开始,如何?"妃茵上前一步问道. "恐怕不行."男人摇了摇头. "为什么?"妃茵疑惑道. 男人微笑着摊开了双手:"赤手空拳对全副武装,您觉得这算公平决斗吗?" 妃茵闻言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冷笑一声,将男人的佩剑抛了过去. "现在可以了吗?" "乐意奉陪."男人接着佩剑,歪头贱贱地一笑. 妃茵说了声好,接着佩剑出鞘,顿时一道寒光晃得在场众人眼前一花. "河西领主家臣,领近卫军都尉衔(注2),别部司马(注3)妃茵."只见女武士将长剑放在自己正前方,按照武士决斗的礼仪,通报自己的姓名官爵. "无主雇佣兵虎千代."男人如法炮制,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话音刚落,虎千代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对方竟已出手,幸亏虎千代经验丰富,这才勉强挡下了对方的进攻. "可恶,看不出那么美貌的小妞,动作居然这么快!"虎千代心知今天遇上了劲敌,当即不敢大意,全力应战. 妃茵素有勇名,尤其在河西一代,军民上下都对其敬若神明,原以为三两下就可以轻易取胜,没想到十几个回合下来二人竟斗了个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不由得是尽皆变色.唯独次郎,由于之前曾亲眼见过虎千代以一己之力击退过五十名山贼,故而对此倒不至于如何吃惊,可此时他的内心极为矛盾,一方面妃茵是他心中偶像,他可另一方面他与虎千代相处已久,之前的厌恶感已经减少了许多,甚至隐隐将其视为自己的伙伴,所以无论哪一方失败都是其不愿看到的. 然而此时现场最为焦急的却是一旁观战的火墟,这位"河西智将"已经隐隐察觉出战场上形势的微妙变化. "速度,力量,反应...全都无可挑剔,这个叫虎千代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妃殿逼到这种地步,再这么打下去凶多吉少."火墟有心上前相助,可问题是武士决斗自有其规矩,决不准别人插手,否则即使获胜也为他人所不齿.正在为难时火墟忽然一眼注意到了远处的次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伸手拿起马鞍后面的弓箭,拉满弦冲着次郎的方向做瞄准状. "次郎小心!"虎千代正好面对她的方向,打着打着忽觉远处寒光闪动,长期战场生涯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出言提醒,可这一分神顿时让对手有机可趁,结果被妃茵一个扫膛腿是绊倒在地,长剑脱手,刚想站起,明晃晃的剑尖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别动!"妃殿厉声喝道. 虎千代犹豫了片刻,不禁一声长叹,高高地举起双手. "我认输." "妃殿威武!"顿时现场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而妃茵自己也不禁长处出了一口气,冲着观众挥手致意.一旁的士兵正准备上前拿人,忽然一个小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住手,这场决斗不公平."次郎冲着人们怒吼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内. "你们不是武士吗?怎么能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次郎质问道. "你胡说什么?"妃茵由于背对火墟,所以并没有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对于次郎的质问只感觉一头雾水. "刚才火墟大人假装要偷袭我,引开了虎千代的注意力,他是关心我才会落败的.这根本算不得一场公平的较量!" 妃茵闻言一惊,扭头看向同伴:"火墟,这孩子说的是事实吗?" "别理他,赶紧把这俩个人带走,现场可能还有其他危险分子,必须严加盘查."火墟并没有回答同伴的提问. "是!"几个兵士闻言上前就把挡在虎千代面前的次郎摁倒在地,捆了个五花大绑.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整件事和他无关,你们放开他!"虎千代原本已经放弃了抵抗,可此时见状也不禁惊呼,原想起身相救,可早有五,六个卫兵扑了上来将他压倒在地. "放开我,我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抓我们,你们不是武士吗?不是应该保护我们百姓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次郎哭喊着,有惊恐,有委屈,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一种心中偶像幻灭时才会有的心疼与绝望.可士兵们并不在乎这些,在次郎声嘶力竭的哭喊中,了;两个人被带领了现场. 次郎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从那个下午发生了彻底地转变. 注一队长一种低级军衔,北人帝国的军衔制由低到高大致分为士卒-伍长-拾长-队长-校尉-都尉-中郎将-将军.队长为第四级,下辖大约一百人. 注二领近卫军都尉衔帝国中央授予各个领主以及家臣的一种荣誉官衔,享受相应的待遇,但无俸禄,无实权. 注三别部司马官职,通常各地领主下设司马一职,负责军政,而自领一军的高级家臣则会被授予别部司马,享有与司马相同的待遇与权限,有权参决军事.此外军中另设有行军司马一职,负责行军途中的军法军纪,通常为大规模作战时方有的临时职务,不常设. "火墟,那孩子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妃茵一把抓住火墟的马缰质问道. "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回去再说.别忘了领主大人还在呢."火墟小声言道. 妃茵一愣,虽然心中种种疑惑,可身为武士在主人面前自然不能放肆,犹豫了片刻,她只好悻悻松开了手. 地牢,次郎蜷缩着角落里,感觉又冷又饿,北风透过铁窗呼啸而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声响.已经是第三天了,次郎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包围着,不过他此时最担心并不是自己. "咔."一阵开门声,次郎整个人似乎被叫醒了一样,紧张地看着外面. 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虎千代被两个狱卒架着走下楼梯,整个人血肉模糊. "进去!"铁门打开,虎千代被重重丢到了地上,两个狱卒拍了拍手上的血污,扬长而去,伴随而来的是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又一次严刑拷问结束了. "虎千代,你没事吧."次郎扑到了虎千代的身旁. "死不了."虎千代苦笑道,声音低得几乎难以辨识. "抱歉,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看着虎千代身上的累累伤痕,次郎的眼泪夺眶而去. "傻小子,是我连累你才对,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被抓." "那些人为什么一口咬定你是奸细?" "还不是因为那块该死的盾牌?" "盾牌...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那块盾牌上的乌鸦徽号究竟有什么含义?还有黑羽佣兵团是怎么回事?" 听到黑羽佣兵团几个字虎千代顿时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听狱卒他们说的,这几天他们一直在问我和你究竟是何关系,是不是自由军的奸细,还有就是好几次提到什么黑羽军团..."这几天次郎的待遇也不轻松,一堆凶神恶煞的狱卒对他反复逼问,威逼利诱,哄骗恐吓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倒没有怎么用刑,可能因为看他还是个孩子吧. "那你怎么说?" "当然什么都没说,别说原本就什么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决不可能告诉那些人." 看着次郎倔强的样子虎千代笑了:"好样的,扶我到墙角我慢慢告诉你." "噢."次郎闻言赶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虎千代扶到墙边,由于他俩是重犯所以与其他罪人分开关押在死囚牢,牢房狭小且不用说,阴冷潮湿,一到晚上简直与室外毫无区别. 虎千代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睁开眼仰望着天花板. "其实有些事原本不该告诉外人,可如今你毕竟也已经被卷进来了,咱俩这次生死未卜,我想你也不愿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我出生在东海道(注1),家里是普通的农民,由于闹匪患很早就成为了孤儿,之后四处流浪,大约十岁那年认识了我老师,一个成天把武士精神挂在嘴边的落魄佣兵,其实就是个古板的老顽固.我们在大陆上四处游荡,为不同的雇主效力,原本也能攒下些钱,可我们俩都好赌,经常是头天刚拿到薪水,第二天就一文不剩.日子过得很清苦,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挺开心的,只可惜我十七岁那年老师就死了,之后我就一个人独立出来单干,一年后我在东部边疆遇到一群同行,他们的头领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一起干.我觉得这群人不错于是就答应了.没多久我们就成了整个东疆最有名的佣兵团,因为我们通常都在身上佩戴一根乌鸦羽毛作为标记,所以别人都称呼我们为..." "黑羽佣兵团."次郎试探性地问道. "嗯,我们自己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后来干脆就以此为灵感设计出了自己的徽号,就是那面盾牌上画的站在头骨上的乌鸦.巅峰时期我们的要价是市价的十倍,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生意主动送上门,因为只要我们参与的战斗几乎没有输过.想想那时在边疆我们还真是威风,只可惜去年,也是在冬天,军团长死了,之后大家就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也有原先要好得伙伴希望拉我入伙,可我总是怀念以前军团长在世时大家亲如一家的气氛,于是就拒绝了他们,一个人跑来内陆闯荡.原本有几次我也想换掉盾牌上的徽号,可每次一看到就想到大家一同出生入死的时光,最终还是没舍得.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倒霉在这面盾牌上."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你是受自由军雇佣,进城来当奸细的?" "大概吧." "可你们那个佣兵团不是解散了吗?" "解散了是不假,可大多数人离开后依旧在干这一行,我也听说他们中的有些来到了内陆,风评似乎不是特别好,没办法,大家虽然曾经是同伴,可每个人的人品志趣也不可能全都一样.可能就因为这点他们才会怀疑我吧." "那和他们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傻小子,要是你解释别人就信,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战争了."虎千代苦笑道. "那...我们会被关多久?"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一天,也许一年,就看他们的心情,也许明天就送我们上断头台也不一定." 次郎抱着自己的双膝低头不语. "害怕了?"虎千代问道. "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已经好几天了,妈妈...妈妈一定很担心吧."次郎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对不起,把你给连累了."虎千代望着天花板苦笑道.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直到二人发现狱卒不再审问他俩了,起初虎千代有些担心,以为是决定判处他俩死刑,仅仅意图行刺领主一项就是死罪,要是再扣上自己军奸细的帽子即便公开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可一天,两天,整整三天什么都没发生,这反而弄得俩人有些莫名其妙,由于深处高墙,也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唯一明显的变化是伙食越来越差,量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窗外传来了军号声. "原来如此."虎千代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冷笑道. "究竟怎么了?"次郎嚼着每天仅有的块黑面包吐司问道,在牢里待久了,再差的伙食似乎也变得美味无比. "应该是开战了." "唉,难道是自由军!?" "应该差不了,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难怪那群家伙顾不上审讯我们了,伙食越来越差应该也是为了节约粮食,以便长期固守吧.看来八成又是那个叫火墟的女人想出来的主意." "可是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出兵一决胜负吗?这样死守岂非作了缩头乌龟?"次郎吐槽道. 虎千代一笑:"你啊,还太小,根本不懂战争那一套.这种时候死守才是最高明的选择." "为什么?" "这个...唉,反正闲来无事,我就说给你听听,自由军之前据传闻已经拥兵过万,这几天应该还会有不少人前去投奔,而河西城内的守军据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五千,这是数量上的差距.其次自由军这回揭竿而起,自知没有退路,作战时必定拚尽全力,加上起兵至今,每战必胜,士气正旺,而官军这一边大多缺乏实战经验,连续溃败之下,难免士气低落,这种时候正面冲突你觉得胜算有多少?按常规,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壁清野,据城固守.河西大城,防御体系相当的完备,至于钱粮应该早已囤积好了,估计以河西之富庶,支撑两,三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而自由军方面则不同,他们没有稳定的后勤保障,又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一旦攻城势必打成持久战,时间一久,粮草耗尽,势必生乱,到时城中再派精锐出击不患不胜.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目前最保险的办法,估计那个叫火墟的应该也是这么想,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要是有朝一日大爷能够出去,非有她好看不成,弄怀孕之后卖给奴隶商人,这主意应该不错. 次郎默然无语中.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别当真."虎千代见状赶忙赔礼道,由于不再用刑,他的状态明显好了好多,对此次郎内心倒是颇感安慰. "要万一自由军被打退,会不会追究我们呢?" "那倒不一定,你们的那位明暇大人看起来是个很在意名誉的人,假如他们赢了,为了做个宽宏大量的姿态或许反而会从轻发落我们.相反要是自由军赢了,他们脑羞成怒...那就不好说了." "那这么说我还有希望对吗?你刚才不是说自由军胜算不大吗?" "按常理推断是这样."说到这里虎千代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可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之后...漫长的两天,厮杀声与爆炸声不时传来,那是次郎第一次离战争如此之近,没有故事中波澜壮阔,没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恢宏,有的只有对于未知的恐惧,以及漫长的等待,足以把人逼疯的等待.许多年以后次郎才发现等待有时居然也是一种智慧. 第三天黎明,厮杀声有所减弱,似乎是自由军的攻势结束了,俩人难道睡了个好觉,直到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所吵醒. "是你!"粉红色的马尾,倔强的眼神,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居然是妃茵,只见她满身血污,手提长剑,二话不说,便向二人走来,同时长剑已高高举起. 战士的直觉使得虎千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挡在了次郎的身前. 注一东海道地名,指中土大陆东端漫长的一带海岸线,由于气候,地理位置等原因条件相对落后,以贫苦著称,同时也养成了东海道人吃苦耐劳,朴实刚健的性格. 长剑落下,只听一声轻响,二人只道是血溅当场,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没反应,睁眼一看,手中的铁链竟已被削断. "这是你们的东西,想活命就赶紧走."妃茵说罢,抛给虎千代一袋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他的剑甲盾牌. "怎么,你是想放我们走?"虎千代问道. "怎么,你还想继续在这待下去?"妃茵反问道. 答案显而易见,这世上恐怕没谁愿意一直待在阴暗潮湿的死囚牢中. 等三人来到外面这才发现整座城堡早已变成了一座战场. "怎么,城破呢?" "不然,你以为呢?"妃茵没好气地答道. "怎么会这么快,你们不是应该早有准备吗?" "你一个囚犯问这些干么,有这时间还是赶紧逃命吧."黎明的曙光中,妃茵挥舞着长剑,带着二人在城堡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上的甲胄也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许多年之后次郎依旧会记得当时那个俏丽的背影,如此美丽,如此可靠,仿佛传说中的女神.当然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由军,乍看起来与寻常的山贼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装备略好些.终于三人历经艰难冲上了城楼,此时地平线上太阳正缓缓升起,将整座河西城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如此,是水门!"虎千代忽然惊呼道,次郎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河西城是银河三角洲(注1)上最大的港口之一,东面是港湾,由于航行需要,城墙在这里留有缺口,当然当初建城时也想到了补救措施,即在港湾处设立了一道闸门,开战时放下铁闸便固若金汤,风雨不透,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道铁闸最后断送了河西城.此时只见原本应该放下的铁闸大开,大批自由军从水路涌进城内.因为自由军缺乏船只,所以从一开始守军就没想到他们会从水路进攻,故而此处的防卫颇为懈怠,而自由军应该就是抓住这一点,趁夜顺着铁闸翻入了城内打开了城门.这个计划听起来虽然简单,可实施起来却极为冒险,铁闸表面坚硬光滑,几乎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而且其离水面至少有五,六丈(注2)的距离,闸门上面还有巡逻的士兵,一旦被发现势必前功尽弃.这也就是即便火墟那样的"智将"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原因.故而其成功有守军松懈的原因,可自由军的勇猛强悍却也显露无遗. "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进来的?"虎千代问道,此时他早已换好了准备,一边保护着次郎一边向外冲杀. "黎明之前."妃茵话音未落,一名敌人就早已被其砍翻在地. "果然,那个时间人的精神最容易松懈.对了,你们那位领主大人还有你的好搭档火墟哪去了?"虽然切断了铁链,但毕竟被关押多日,虎千代的动作明显有些迟钝,可即便如此在敌人的包围中依旧表现地如虎入羊群. "他们先撤了." "怎么,明暇大人不是说要与城池共存亡的吗?这么快就跑了?"虎千代嘲讽道. 妃茵顿时一阵脸红:"领主大人本不肯走,是在我们一再的强迫下才不得已如此." "说得好听,一个人要真不肯走,千军万马又能奈他如何?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即便贵族也在所难免,你就不必为他找借口了.对了,那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走,还冒险回来救我们?" 妃茵的脸又是一红:"我乐意不可以吗?" "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呸!你要再敢胡说小心我先撕烂你的嘴!" "那究竟是为什么?" 妃茵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上次决斗的事我找火墟证实过了,是我们作弊在先,对不起." "哦,原来如此,所以你觉得内心过意不去,特意在城陷之前放我们离开,为的就是减轻你的负罪感?" "爱怎么说随你,可我毕竟是个武士,决斗作弊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能容忍,上次那一战算我输.不过你也别得意,下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赢回来!" "好啊,那你就先给我活到那天再说!" 妃茵闻言一乐:"记得你是叫虎千代吧?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记住你了." 虎千代笑答道:"我也记住你了,河西城的妃茵大人,说实话你剑术不赖." "彼此彼此."尽管身处险境,四周敌人如潮水般的涌来,可这俩个人之间却似乎产生了一种悻悻相惜的默契. "就在前面!"眼看三人来到了城堡的东侧,妃茵忽然指着远处一座塔楼说道. "那里有什么?" "一条暗河,当初设计来用作领主逃生之用,大人和火墟他们就是从那里走的." "真不愧是贵族,一开始就把后路留好了,却叫那些无依无靠的百姓做炮灰." 妃茵脸色一阵尴尬:"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你以为身为武士会乐意逃跑吗?我们也只是为了保住河西的元气而已,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好吧,你爱说豪言壮语是你的自己,现在还是抓紧吧,敌人快赶上来了!"尽管虎千代与妃茵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毕竟众寡不敌,眼看追兵越来越多,虎千代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就快到了."妃茵边说边带着二人冲塔楼跑去,五十丈,二十丈,眼看塔楼已经近在眼前,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诡异的呼啸. "危险,快卧倒!"虎千代忽然一声断喝,接着一把将次郎与妃茵二人扑倒在地,几乎在这同时只听见一声巨响,塔楼轰然倒下. 尘土散去,三个人挣扎地抬起头,眼前只剩下一堆废墟. "你俩没事吧?"虎千代吐了口嘴里的尘土说道. "死不了."妃茵的额角似乎在摔倒被蹭破了正在流血,不过对于武士而言这种层度的伤无足轻重. "没事."次郎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眼前发生的一切未免太刺激了些. "可恶,自由军那群家伙什么时候有的霹雳车(注3)?" "那是我们自己的,准是那些家伙攻占了武器库,想以此阻击城主他们."妃茵接口道. "得,出口被埋了,接下来怎么办?" "抱歉,本想搭救你们,没想到落到这般结果."妃殿靠到一旁的城墙上叹息道,似乎她也已经放弃了." "喂,喂,这不像河西城的妃殿大人,上次把我击倒在地时的气魄哪去了?"虎千代笑道,一把抓过身旁的次郎. "看看,这里可还有个你的仰慕者哦?你不会想让他失望吧?打起精神,像个武士的样子,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吗?" "发现了,他们在这里!"此时远处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声. 虎千代撇了一眼,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得,现在是了." "虎千代你带着次郎先走,我来断后."妃茵边说边扶着墙勉强站起,浑身的疼痛以及疲劳,她从没感到身上的盔甲居然这么重. "可是..."虎千代刚想解释,却把妃茵立刻打断. "没什么可是,你们不是河西城的人,没必要与其共存亡.你刚才说的对,身为一个武士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认输,就让你们看看河西人的骨气."妃茵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还不快走!"妃茵怒道,心说这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可是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不是我不想走,是根本走不了!“虎千代明显也急了,高声吼道。妃茵闻言一惊,扭头一看,一块碎石不偏不倚压在虎千代的右小腿上,鲜血早已染湿了地面。 ”你受伤了?”妃茵惊讶地来到虎千代面前替他搬开石块,伤口血肉模糊。 “运气不好而已,小心!“虎千代原先还在苦笑的脸忽然僵住,一把将妃茵推到在地. "噌!”战斧重重地砸在地上,偷袭落空,自由军当然不可能坐在一边看他们聊天,第二波攻势随即到来,妃茵翻身站起与众人做殊死一搏,可拼杀了这么久她毕竟是累了,在击倒了多名敌人之后,她的右手终于还是受伤,佩剑落地,整个人再也无法支撑,瘫倒在地。 “可恶,费了我们这么事。”一个头目擦了擦汗,不住吐槽道。 “头,这几个人怎么办?”喽罗问道。 “统统带回去,看那个女人的装扮应该地位不低,也许能套出不少情报。” “是。”众喽罗口中答应可却没一个行动,只是盯着头目不住坏笑。 “你们站着干么?抓人啊。” 此时一个光头佬迎了上来,淫笑道:“头,那个女人长的着实不错,你看大伙是不是可以。。。” “眼下还在作战,你们都想什么吗?”那个头目似乎颇为正派,不禁皱眉道。 “不是,头,你也要体谅大家,弟兄们都已经几个月没碰过女人,那滋味实在不是人受的,何况当初他们这些北人又是如何对待我们中土人的,弟兄们不过是以牙还牙。” 头目犹豫了一回儿,叹了口气说:“别弄出人命。” “是!”众人知道头目这是答应,当即喜形于色,敬了个军礼,狞笑着向妃茵走来。他们的对话妃茵听得清清楚楚,可此时的她连站起来的都已无法做到。 “站住!”忽然一个弱小的身躯挡在了妃茵与众人之间。 注一银河三角洲地名,银河与怒河合流处由大量泥沙冲积所形成的广阔平原,河西城既位于其中心。 注二丈长度单位,十尺为一丈,以中土人的市丈为标准大约为两米三十,而以北人的官方标准则为两米七。文中提到的为官方标准,故五至六丈,大约相当于十三点五至十六点二米之间。 住三霹雳车既投石车,利用杠杆原理进行打击的一种远程武器,诞生于北陆,神武皇帝时期大量引入中土,后成为帝国军的标准攻城配备,能够发射数十直至上千斤的硬物,射程受弹丸重量,地形,气候种种条件影响远近不一,通常情况下在四至五百米之间。 曙光中次郎的身体微微发抖,虎千代的那柄剑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也太长了,根本难以驾驭.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恐惧. "不准你们伤害她."次郎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哈哈,哪来的不知好歹的小鬼,人还没有剑高呢也学人家做什么英雄,实在是笑死人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次郎高声道,想装出一幅勇猛的样子,可结果中气一泻,长剑立刻就拿不稳了,整个人被往前一带,险些栽到. "这个笨蛋!"虎千代以手加额,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而自由军众人此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次郎快跑,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妃茵勉强从地上支撑起来,冲着次郎说道. "不行,我是男子汉不能丢下受伤的人不管." 看着次郎连剑都握不准的样子,妃茵不住想笑,可根本根本笑不出来,谁能想到堂堂的"炎之妃茵"有朝一日居然要靠一个小孩子来保护. 此时那个光头强忍着笑,上前说道:"小鬼,这不是在玩什么武士游戏,看在你也是中土人的份上,乖乖让开,我们保证不伤害你." "那也保证不伤害这位姐姐吗?" "这怎么可能?以前他们北人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奸淫了我们多少妇女,如今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你虽然年纪小,可总听大人说过关于北人的暴行吧?" "话是没错..."次郎停顿了一下,尽管还是个孩子,可北人对于中土人的压迫与轻蔑,他多少也经历过,或许听别人讲述过,这点他无法否认. "可村长说过无论北人也好,中土人也罢,都是有好,坏之分的,不能一概而论.何况不能因为别人伤害了你,你就去伤害别人,假如那样你和那些伤害自己的家伙又有什么不同呢?" 现场一阵沉默,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大道理居然会从一个孩子嘴里讲出来,但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小鬼,你太天真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太软弱,太善良,才让北人欺压在我们头上那么久.他们可是一群生长在蛮荒之地的野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非善恶,只会服从于力量.和他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光头笑着说道。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精瘦汉子一边接着衣扣一边说道:“和这小子废这么多话干吗?一会儿其他人来了好事就没我们的份了,小子,你给我滚开!”说着便冲着次郎扑来,次郎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吓得赶忙举剑自卫,结果慌忙之下整个人向后摔了个屁股墩,长剑脱手。 “笨蛋,快把剑拿起来!“虎千代在旁见状不住怒吼道。 “可是,可是我害怕!”次郎坐在地上说道,此时他只感觉两腿发软,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你这孩子,当初对付山贼的胆量拿去了,你不是说长大想当个武士吗?那就把剑拿起来,否则今天大家都玩完了!” “次郎君,把剑拿起来,我相信你可以的。”妃茵也在一旁接口道。 看着妃茵温柔的眼神,次郎感觉心头一股暖流涌动,他鼓足勇气捡起了长剑,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现在开始学剑恐怕太晚了吧。”精瘦男人见状不住冷笑道。 虎千代笑道“是有点晚,不过对付你这种小脚色足够了。次郎听着,两脚分开与肩齐,一只脚踏前一步。” “左脚右脚?” “随便哪一只,站成丁字步就可以,双眼目视前方,剑尖与之成一直线。。。你动作那么僵那么干么?演木偶戏呢?深呼吸放轻松,利手在上,另一只手在下。” “什么叫利手?” “就是你平时用来吃饭的那只!” 精瘦汉子此时明显看不下去了,怒吼道:“你们当我不存在啊!”说着二次扑上,依旧是徒手,显然根本没把次郎放在眼里。 “大叔怎么办?”次郎惊呼道。 “用劈砍!”虎千代命令道。 “不行,次郎力气不够,应该用刺击。”妃茵争辩道。 “胡闹,刺击的话攻击面太窄,次郎又不懂应变,一击落空不是只剩挨打的份了?听我的,用劈砍!” “不行,劈砍只适合你这种体力型的打法,次郎的力量体型还是适合用女子的打法,听我的,用刺击。”结果二人是争执不下。 “他来了,我怎么办?!”眼看精瘦男已经近在眼前,次郎都快哭了。 “用挥击!”妃茵,虎千代几乎异口同声道,次郎此时脑子一片空白,闻言也无法思想,抡起长剑做了个标准的挥棒动作,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差点一起带过去,可没想到这一下歪打正着,正好直奔精瘦汉子的面门而去,眼看明晃晃的剑尖直奔自己的眼角,汉子可吓坏,赶忙本能地往后一让,退出好几步,这一轮攻势居然就此化解。现场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 虎千代见状欣喜道:“次郎好样的,就这么继续下去。身体尽量放松,不要光用手臂,要用背部发力。” “哦,我试试看。”次郎答应道,不住喘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击实在把他吓得不轻,不过也打出了他的信心,他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己方三人的生死存亡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按照虎千代所教去做。 精瘦汉子此时早已脑羞成怒,要是被一个孩子打败,那他今后也不用再做人了,于是再次攻上。客观地说十个次郎加起来也未必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可一方由于轻敌加上愤怒,渐渐失去了对于战局的正确判断,而次郎一方则在虎千代,m妃茵两大高手的点拨下越大越有信心,当然最关键的还在于次郎是用剑的,另一方却是徒手,次郎占的便宜实在太大,故而二人得以僵持许久,男人越打越急,忽然急中生智,手一指次郎身后高喊道:“甚平,抓住那个女人!” 次郎闻言大惊,以为是对方的同伙绕到了自己身后偷袭妃茵,忙扭头一看,只见妃茵正满脸惊讶地看着,周围一个敌人都没有。 “小子,这次看你再往哪逃!”就在次郎一分神的功夫,男人早已冲了上来一把将次郎按倒在地。 “你。。。你耍诈!”次郎此时才知上当,暗怪自己太过单。 “嗯,这叫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你刚才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这回看我怎么教训于你。”男人说罢,是举拳要当。 “住手!”此时只听有人一声大喊,众人俱是一惊,扭头一看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看服饰应该也是自由军,为首的是个金发青年,身后则跟这个须发皆白的矮人。 “熙大人,潘德大人,您二位怎么来?”光头一伙人一见他俩当即不敢怠慢,纷纷立正敬礼。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金发男人问道。 “回大人,我们是无忌大人麾下五番队,我是队长冉燃。”之前那个头目高声答道。 “是新招收的雇佣兵。”矮人小声在金发男子耳边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训斥道:“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孩子,你还有没有身为一个军人的羞耻?” “对不起,大人,我们是怀疑这几个人身份可疑,所以想抓回去供大人们审讯,没想到遇到抵抗,不得已才自卫的。”那个光头辩解道。 “恐怕是因为想先”审讯“那位小姐,才遭到抵抗的吧?”老矮人撇了一眼妃茵冷笑着说道。 众人见心事被戳破,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来的这两位分别是自由军十名千夫长(注1)之一,金发男人名叫熙,是中土与北人的混血儿。矮人名叫潘德,是位拥有五十年实战经验的老兵。此番他们受命率队攻打居城(注2),没想到让领主带着城中大批贵族从暗河逃走。情急之下,正巧从被攻陷的武器库中找出了几辆霹雳车,原想对水面射击,可由于操作人员缺乏经验,结果第一发打偏了,击倒了塔楼,二人生怕误伤到自己人,赶紧带队前来侦查,正巧赶上次郎拔剑力战众人,事情的经过他们看的是清清楚楚,一方面暗骂手下行为卑鄙,另一方面也为次郎的勇气所感,眼见他失手被擒,这才上前解围。 “孩子你叫什么?”熙蹲身扶起了次郎,轻声问道。 “次郎。” “哦,次郎君,你刚刚地表现很勇敢,叔叔为那些人的行为向你致歉。”说着熙冲次郎深深一鞠躬。 次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是妃茵大人吧?之前在城楼上见过,当时距离远没看清,果然是位美丽的小姐。”熙冲着妃茵微笑道。 见对方认出自己,妃茵也不便再掩饰,靠在城垛上说道:“不必要的赞美还是免了吧,身为一个武士我随时都有赴死的觉悟,想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但请放过这孩子以及那个受伤的男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恐怕你说了不算。”此时矮人潘德插话道。 “我们不是强盗,更不是杀人狂,我们只是为了自由与平等而战,不仅是中土人的,矮人的,也包括精灵族,斯米塔人,杂胡,南蛮,甚至是你们北人。我们只是希望建立一个更公平的国度而已。所以,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潘德说到最后扭头瞪了光头众人一眼,对方只觉背后掠过一丝寒意。 “正是,所以请三位还是乖乖和我们走一趟吧,那位朋友的伤也需要治疗不是吗?”熙看着远处的虎千代说道。 妃茵与虎千代对望了一眼,不禁同时抱以一丝无奈的苦笑,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接下来迎接这三个人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注一千夫长自由军军衔下辖一千人,分由十个百夫长统领,每个百夫长下辖十个拾长,以此类推。由下到上依次为拾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自由军此时总兵力为一万两千人,除去非战斗人员外,所有部队分为十个千人队,其队长对大都督寄奴直接负责。 注二居城领主居住的城堡,一般修建在城市中心,集行政,军事,居住于一体。 正文 第二章血染河东 "混蛋!龙息无能,丧权辱国."皇帝恶狠狠地将信纸扔到一旁,由于情绪激动,整个人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息怒,谁也没想到今年银河(注1)冰封居然提前了半个月,叛军趁夜强渡,龙息等人也是猝不及防啊." "那沿河的工事都是白修的吗?上万守军都是摆设吗?绍武,你爱兵如子朕知道,可也不能一味袒护他们.传朕的命令,解除龙息本兼各职,立刻押解来京,朕要亲自审讯." 在场群臣见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多言,皇帝陛下生性暴躁,轻于杀戮,这几年久病缠身,更是变得喜怒无常,甚至连太子都不放过,故而如今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相率掩口. "对了,恩佐,关于漩涡岛的那件事处理地怎么样了?"皇帝休息了一下,精神似乎略有恢复,开口问道. "鸣人少爷的棺椁已经派专人送回漩涡岛,中书省(注2)也多次发函解释这件事,只是平成大人方面似乎..."北地王恩佐说到这里不禁面露尴尬. "有话直说,这么吞吞吐吐地干什么?"皇帝怒道. "是,平成大人似乎不接受我们的解释,坚称鸣人少爷是被谋害的,要求我们在一个月内交出凶手,否则...漩涡岛方面将自行处理此事." "自行处理...也就是上京问罪了?这个平成,这些年仗着控制北陆贸易,兵精粮足,一直跋扈不臣.朕念在当初起兵时他率先响应,这才一直容忍.如今为了一个黄口小儿居然敢要挟朝廷,他真以为朕没有能力踏平他的漩涡岛吗?" "陛下息怒,平成膝下只此一子,平日爱若掌上明珠,此次无端丧命,伤心之下难免说些气话,法虽难恕,情有可原,臣弟已写了封亲笔信派人送往漩涡岛,晓以大义,想来平成并非狂悖之人,等冷静下来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如其再一味冥顽不明,臣弟愿亲率大军讨平之.可如今漩涡岛不过疥疮之疾,自由军才是国家的心腹之患,望陛下三思." 太尉(注3)绍武言道. 皇帝生性多疑好猜,唯独对于这个同胞弟弟始终信任有加,沉默了片刻,这才无奈言道:"也罢,就依你说的办.另外,恩佐." "儿臣在." "这段时间京都内外必须严加戒备,朕不希望再发生与此次类似的事,明白吗?" "儿臣遵旨." "让开,让开,我要见皇帝陛下!"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接着几个女官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 "你们慌什么,外面究竟怎么回事?"恩佐问道. "回禀殿下,平东将军戈登大人到了,奴才们说皇帝陛下正与诸位大人们议事,请他稍候.没想到他勃然大怒,竟然硬闯了进来,卫士们招拦不住,这才赶来通报." 皇帝闻言不禁精神一振:"戈登来了?快快宣召." "是."女宫慌忙领命,正待离开,殿外却早已冲进了一条大汉. "陛下何在?"来人大约有七公尺高,比在场所有人几乎都高出一头,肤色微黄,流着络腮胡须,灰白参半,也不搭理众人,往里便闯,然而最先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刀锋. "站住,陛下面前不得放肆!"年轻人冷冷地盯着他,有如野兽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逼人的杀气. "霸邪,不可无礼.戈登是朕的客人,快请他过来."皇帝见状赶忙吩咐道. "请吧."叫做霸邪的年轻人还刀入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戈登好奇地打量了霸邪一阵,这才微笑着来到皇帝近前:"陛下,您忠实的仆人戈登前来晋见." "很好,很好,你能来就好了,赐坐."皇帝对于戈登似乎真的很看重,丝毫没有追究他擅闯皇宫的举动,反而表现地极为热情,有心坐起来和他说话,一旁的芷兰见状赶忙上前相搀,帮其将枕头垫高. 宫人们搬来了一把椅子,戈登也不客气,当即拉过坐下.态度轻松,举止随便,在场群臣不禁都暗暗皱眉. "陛下有命,我立刻带着两个儿子星夜赶来,本想立刻入宫,没想到那些奴才却安排我先去用饭.我当时就急了,和他们说陛下召我前来商议军事,不是来蹭饭的,如果今天见不到陛下,我绝不离开,没想到这些奴才居然还敢阻拦,我一时怒起就直接冲了进来,还望陛下莫怪." "没事,下人不了解你的性格,过会儿朕吩咐他们今后只要你戈登前来任何人不得阻拦,朕随时都可以接见." "噢,如此最好.一年不见陛下的病情听说又加重了,是因为太子的事?" 太子之死一直以来都是宫中禁忌的话题,自由军乱事一起,更是无人再敢提及,戈登居然一上来就说及如此敏感的话题,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皇帝的脸色明显有些尴尬,可并没有发怒,只是低头干笑了两声. "陛下这又何必呢,太子昔日老仆也曾见过,本性不坏,只是乏人辅导,小孩子缺乏管教,长大了难免惹事生非.最后落到这个局面,陛下你也未尝没有责任啊,事情既然发生了,儿子有错自当受罚,可其部下何罪?您统统贬往天门,没其财产,收其家属,这不是逼人家造反吗?听说如今叛军都已经打到河东了?不过中土人彼此之间互不团结,这次是迫于形势才聚在一起,时间一久必生内乱,这次老仆将自己的五千弓骑统统带来了,必能破贼,这点不劳陛下担忧.倒是这几年贪污横行,党争严重,诸侯们各怀鬼胎,上下离心.长此以往国家前途堪忧,依老夫看这才是陛下真正该担忧的头等大事." "戈登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请注意您的言词."在场众人听他越说话越重,不禁个个变色,二皇子恩佐赶忙是出言提醒. 戈登本人对此似乎不在乎,扭头看了恩佐一眼,笑道:"我和陛下说话,二皇子着什么急?莫非说到您的痛处了?" "你!"恩佐原本心虚,闻听此言不禁神色大变. "好了,好了,大家不都为了帝国的前途着想吗?戈登你为人忠直,这点朕一向深知,至于繁文缛节不必在意."皇帝见状赶忙出言劝解,二人这才各自不语. 皇帝停顿了一会儿,问道:"戈登,你刚才说的这些朕都记在心中,等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一定会着手处理,可眼下叛军已经渡过银河,深入河东,再这样下去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如今朕久病在身,至于绍武,朝廷如今又离不开他,昔日的元老宿将大多凋零,年轻一辈又嫌稚嫩,所以朕特意把你从东线调来,就是希望你能担任此次围剿的总指挥,替朕分忧." 戈登闻言,当即站起,朗声言道:"陛下只管放心,戈登虽老,定为国家破此乱贼." "好,你们远来辛苦了,今晚朕在宫中设宴为你洗尘,明天再商议发兵之事." 戈登闻言不住摆手,言道:"陛下何出此言?军事紧急,怎容耽搁?您要是同意,我立刻就带队出发!" "爱卿能有此心,朕很满意,不过行军作战非同儿戏,也不急在这一时,其他部队的调集也需要时日,你们就再留几日." 戈登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道:"既然陛下有命,老仆自当遵从." "好,好,你我也许久不见了,留下来陪朕聊聊,其余的人先行退下,晚上朕要在宫中设宴,为平东(注4)洗尘." "遵命."群臣闻言,当即陆续退下,唯有霸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哦,霸邪,这几天你执勤也够辛苦了,平东是朕心腹故交,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朕放你半天假,下去好好休息吧."皇帝见状冲着霸邪吩咐道. 霸邪没有多言,深施一礼,倒退而出. "武卫(注5)这孩子如今好大的杀气,刚才差点要了老仆的命."望着霸邪远去的身影,戈登不禁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这孩子刚毅果敢,对朕也是尽忠竭力,就是性格太内向,做事不知变通."皇帝苦笑道.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们杂胡(注四)有句谚语:"猎鹰不能喂得太饱,否则就会离主人远去."对于这小子,陛下您还是要多加小心啊."戈登意味深长地言道. 且说霸邪前脚刚刚踏出大殿,忽然只觉一旁恶风不善,武士的直觉使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弯刀出鞘,一道寒光直奔对方而去. "呵呵,一年不见,你的出手又快了.难怪当初老师们总夸你悟性高."弯刀在距离男人咽喉不到一寸,他甚至能感受到刀锋上逼人的寒气,不过对此他似乎并不惊慌. "这里是内廷,即便是王公大臣也不准随意持械,这次算警告,再有下回我可不会留情."霸邪冷冷说道,接着还刀入鞘1,动作一气呵成,速快至极. "唉,连这缺乏幽默感的性格都一点没变,拜托,你这样可不会有女人喜欢的."对于霸邪的警告男人似乎并不在意,缓缓将佩剑还鞘,从距离霸邪咽喉同样不足一寸的位置. "二哥,二哥."此时从远处跑来一个矮个的男人,见穿着打扮似乎是个杂胡,一见男人便迎了上来. "二哥,在内廷擅动刀剑可是杀头之罪,我看咱们还是别干了..."矮子男表情显得颇为焦急,一抬眼认出了一旁的霸邪,又见自己二哥一脸坏笑,顿时明白了什么. "...看来我又来晚了,对吗?" 注一银河中土第二大河,全长近两千公里,发源于大陆西北方的天柱山脉,由西向东,汇入东海.因其水质清澈,阳光照耀下江面宛若白银,故而得名. 注二中书省帝国中枢的行政机构,负责皇帝诏书以及国家法令的起草,同时各方的重要文件汇集于此经过整理送交皇帝,其长官成为令,副手称郎,因直接对皇帝本人负责,因而权力极大. 注三太尉帝国官位,始创于中土文明时期,负责军务,与掌管行政的司徒,负责检查律法的司空并称"三公". 注四平东戈登曾被授予平东将军之头衔,此次为简称. 注五武卫武卫将军的简称,因负责京都守卫的军队分别屯驻于都城的东西两侧,故被称为左右二卫,各一万人,为皇帝的直属部队,其最高长官分别为左右卫将军,其次则为武卫将军,位列将军等级的第四等.霸邪官拜武卫将军,故有此别称. "你要总这么迟到,下次就等着给你二哥收尸吧.不过你胆子也太了,刚才那一刀假如我真砍下去怎么办?" "不会,你认得出我的出手." "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是相信我自己,假如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了解,那我死了也活该."男人笑道,他年纪与霸邪相仿,不过早早就流起了胡须,透出一股成熟的魅力. 霸邪冷笑了一声,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你父亲在里边和陛下议事." "知道,反正我是来找你的."男人答道. "找我?"霸邪疑惑道. "怎么,不行吗?" "什么事?" "找你叙叙旧不行吗?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酒馆吗?" 霸邪犹豫了一下:"不行,我今晚还要执勤." "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偶尔也要让自己放松一下嘛,人就好比弓弦,总绷得太紧是会短的."男人边说一只手早已钩在了霸邪的脖子上. 霸邪默然无语,男人知道这说明他动心了,于是拉着他便往走:"男子汉做事别婆婆妈妈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请客还不行吗?" "二哥,咱们还没有面圣,万一皇帝召见怎么办?"矮子见状着急道. "没事,皇帝要见的只是老爹,我们不过是陪衬,你帮我应付一下就好了,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水土不服拉稀了,怎么样都行,你也这么大人了,不要总计较这些细节,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土产."男人边说边拉着霸邪往外走. "可是,二哥...这..."矮子还想劝阻,二人却早已去远,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大殿前摇头叹息. "三年了,一切全变了."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看着窗外街上的人群,男人由衷地感慨道. 霸邪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酒,尽管换了身便装,可他的举止动作依旧像个标准的军人. "这里的生意似乎也清淡了许多."男人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酒馆. "现在是下午,一般没人会在这个点跑来喝酒."霸邪咬着鱿鱼干,淡淡说道. "不对,不对,咱们以前经常这个时间偷跑出来喝酒,那时客人明显比现在多,你看连雅间都空着." "这几年京都发生了不少事,有些萧条也正常." "比如太子谋反?" 霸邪刚端起酒杯的手忽然僵住了. "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最好别谈这些." "怎么,难道这里面果然有不可告人之处?"男人笑着说道. "你,我了解太子,那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说他服饰逾制,举止不臣确实有可能,可说他有胆子谋反,杀了我也不会相信.而且太子卫队总兵力接近两千,驻地距离内廷不过咫尺之遥,又说右卫军(注1)也与其勾结,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当时太子可控制的军队超过一万,假如真是如此太子为何会如此轻易束手就擒,之后京都之内也没有爆发任何动乱?你是整件事的参与者,不过不知道内情,回答我,整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男人直勾勾盯着霸邪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挖掘出事件的真相. "香格斯."霸邪缓缓放下酒杯,叫着对方的名字. "假如你还想当我的朋友,最好别再问了,永远都别.这不是你一个藩镇之子所能过问的事." 看着老友的眼神,香格斯叹了口气,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没有再说话,俩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地沉默. "这次西征你也参加?"最终打破僵局的是霸邪. "嗯,我家老头子这次把所有家底都带来了,除了我大哥留下看家之外,家族中成年的男丁几乎都来了." "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你这话真该让我家老头子听听,他平时可没少编排我." "那说明他在意你,当所有人都对你客客气气,毕恭毕敬时,只能说明他们对你心存顾忌." "你这话似乎是有所指啊?"香格斯看了老友一眼,发现霸邪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忙吐了吐舌头岔开了话题. "其实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你知道我对于这方面没什么兴趣,我只是希望自己的部落能够安定,大家可以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没事策马射猎,到了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马奶,烤羊肉,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其实我们家族能够取代我成为继承人多了去." "比如鲁菲?" "对啊,他就不错啊." 霸邪乐了:"你没开玩笑吧,就凭他?" "那孩子个子是矮了点,性格也太拘谨。因为他是侧室所生,排行又小,所以从小对其他人总是唯唯诺诺的,可那孩子很聪明,很冷静,遇事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且从不意气用事,这点就比我强得多,他只是不够自信,假如他能变得更强硬些,将来肯定会是个好酋长,说不定到时连你都未必是他对手?" "噢,那我倒真想试试,不过事先说好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不过眼下你还是留着精力对付自由军吧." "这次...我未必会去." "放心吧,这座城里不知多少人嫌你碍眼呢?巴不得把你尽早赶出去呢.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会甘心一辈子当陛下的看家狗吧?" 霸邪默然. 香吉士将椅子向霸邪身边扳进了些,小声道:"还记得我离开那晚在这里说的话吗?” 霸邪眉头一皱。 “混蛋!”忽然吧台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大吼,店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醉汉趴在吧台上,满脸通红。 “抱歉,他喝多了。”同伴一边拉他起来,一边冲众人直打招呼。 “谁喝多了,我清醒地很!”醉汉一把推开了同伴,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 “老子我当牛做马半辈子,为国家拼死拼活,到头来就因为拿了那么点小钱就把我罢官了,凭什么啊!现在上至三公,下至小吏,哪个不贪污,哪个不受贿了?凭什么拿我开刀啊!”醉汉咆哮道。 “够了,别说了。”同伴见状可吓坏,生怕他再胡言乱语惹出事端,赶忙架着醉汉往外走。 “这个国家打根上烂了,等着瞧吧,其灭亡指日可待。”醉汉叫嚣着经过霸邪他们身后,两人不禁看了他两眼,不想正好被对方发现。 “中土狗看什么看?小心大爷把你的狗眼挖出来!”醉汉骂道。 听到“中土狗”三个字,霸邪神色大变,手不自禁地摸到了腰畔的匕首。可却被香格斯一把按住。 “怎么,不服啊?来啊,有本事来啊?当年神武皇帝(注2)区区八百人就打得你们落花流水,你们这个民族只配生活在地底和那些矮人(注3),鼹鼠人(注4)在一起,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喝着肮脏的废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什么几千年的历史,为什么灿烂的文明,统统都是狗屁。还是把你们的女人都贡献出来,让我们北人这样高贵的种族优化一下血统为好。” “啪!”醉汉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就挨了一老拳,半空中转体一周半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感觉有个人猛然坐到自己身上,一抬头,一把明晃晃地匕首高高举起。 “霸邪,住手,别胡来。”香格斯极力拉扯住好友,可此时的霸邪宛若一头野兽,心里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醉汉撕得粉碎。 “冷静点,霸邪,你想让这种人渣的血脏了自己的手,脏了这个我们充满回忆的地方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抓你一着之错吗?你忘了你妈妈临死前的遗言了吗?”香格斯怒吼着,极力想安抚着老友的情绪。 “妈妈。”忽然母亲临死前的场景又浮现了在了霸邪的面前。 “记住霸邪,不要以身为一个中土人而骄傲,也不必因此而自卑,你就是你,不要因为别人对你的看法而发生改变。相信自己就好。” 终于霸邪的动作停止了,香格斯赶忙把他从醉鬼身上拉开,此时在场的其他人早已惊呆了。 “带着你的朋友,赶快滚!”香格斯冲着醉鬼的同伴说道。 “哦。”对方顿时如梦方醒,赶紧从地上拉起同伴,醉鬼此时不知是被吓清醒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给弄懵了,假如一句话也没说,由同伴架着冲出了店门。 弄成这样,酒是没法再喝了,香格斯赶紧结了帐,带着霸邪离开。初冬的京都,寒风阵阵,两个人并肩而行,一片凄凉。 “香格斯。”忽然霸邪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香格斯扭头问道。 “和你当初说的一样,这个国家就快完了,是该有人站出来了。”霸邪淡淡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兴奋。 香格斯笑了,扭头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喃喃自语道:“快黄昏了,不过接下来就该是强者的黎明了吧。” 三天后戈登被封为征西大将军(注5),率马步军共三万余人开往河东,次子香格斯任偏将军(注6),第九子鲁菲任骑郎将(注7),而武卫将军霸邪自请率近卫军千人参战。 注一右卫军京都近卫军分为两部,分别屯驻于城东西两侧,故而又称为左右卫,各万余人,负责京都外城警卫,成员皆军中精锐。 注二神武皇帝北人帝国创始人,北陆移民与中土人混血后代(亦有说中土血统一说为其捏造)北人全名莱因赫德。范。扎尔克,本为大陆北方某地领主,后因不满当时统治中土的斯米塔人欺压,率所部八百人起兵,凭借卓越的军政才能完成了中土大陆形式上的初次统一,建立北人帝国,开创贵族分封制,确立普世神教为国教,实施文化融合,奠定了之后两百年国家的基本国策。官方称为莱因赫德一世,神武为其谥号。后来经过官方,普世神教,戏剧文学等种种宣传演绎,现已成为国民心目中完美的英雄形象,广受敬仰。 注三矮人中土大陆原住民之一,形似人类,但身材较矮,强壮有力,平均寿命是人类的一倍,以采矿与冶炼闻名,性格坚韧,顽固,据说为创世神以石头所做,为第一批人类失败的试验品,故后被抛弃,生活于地下。 注四鼹鼠人中土大陆原住民之一,形似鼹鼠故而得名,擅长挖掘,由于原本生活于地下故视力较差,但嗅觉与听力异常灵敏,后部分转入地上生活,靠拣拾人类丢弃的物品为生,中土大陆进入战乱时期后,又靠在战役后偷取死者身上的财物而迅速发家致富,现为中土大陆最出色的“二手货”商人。 注五征西大将军帝国军衔,二等将军,有权指挥西部地区所有部队,大战方设,皇族或资深者方可称大将军。 注六偏将军帝国军衔将军中等级最低者,多数情况下为副职,无权独自指挥一军。 注七骑都尉帝国军衔都尉本为第六级,有权指挥千人级别的部队。由于北人帝国重视骑兵,所以特设骑都尉,专负责指挥骑兵,地位比普通都尉为高。 "今天辛苦了."老温边说边递给虎千代和次郎两个饭团. "我们没什么,只是他们总这么欺负你也不是办法啊.你就没和上面反应?"虎千代边说边看着马房另一投,十几个汉子正在哪里聚赌,做庄的是个身材壮实的年轻人,满脸横肉,相貌凶恶. "小声些."老温明显有些紧张,赶忙作了个安静地声音,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才坐到二人身边. "你们刚来所以不清楚,乐平兄弟可是咱们马房中的一霸,连上面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弟兄.我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哪敢与他们作对?" "噢,有这么厉害?他俩什么背景?"虎千代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俩都是东海道人,似乎在故乡犯了什么事,潜逃在外,后来就从了军,辗转过好几支军队,出了名的兵油子,只因他俩都会些拳脚,出手又阔绰,所以在哪都很吃得开.只是这弟弟乐平性格粗豪,总爱惹事,之前他俩实在前锋营的,就因为打架斗殴,上司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发配到咱们马房来,你们俩初来乍到,没事切莫招惹他们." "有这么厉害,那我倒要会会."虎千代闻听此言不禁来了兴趣,起身便走向马房的另一边,老温与次郎见势不好,忙想阻拦,可惜为时已晚. "玩什么呢?算我一个."虎千代边说边拨开人群,也不理别人是否答应,自顾自便坐下了,一看原来是在玩色子. 做庄的年轻人正是老温刚才提到的乐平,他上下打量了一阵虎千代,不知道这个新人究竟想干么. "赌大小,每注起价十个铜板,上不封顶." “赔率多少?” “一赔三。” "好,那我压大."虎千代闻言点了点头,掏出十个铜板扔到地上. 众人看着乐平,见他点了点头这才纷纷下注.结果第一局开出了三三二,小. "嗨,真晦气。“虎千代拍了拍大腿作懊悔状。 ”还压吗?“乐平问道。 “当然。” “这次压什么?” “还是大。”虎千代边说边又掏出了十个铜板,有趣的是之后连开十局,居然把把开小,眼看虎千代就输了足足一百个铜板,一旁的次郎见状可着急了,赶忙挤上前劝道。 “虎千代,还是算了吧,你输得够多了。” 没想到虎千代对此却似乎不以为然:“不行,不行,总得等我把本先捞回来吧。放心,我有预感,下一把肯定开大。” “唉,我说新来的,这把还押不押?”乐平此时催促道。 “押。” “还是十个铜板?” 虎千代摸着口袋,故作犹豫壮,最后似乎是下定决心了,掏出一把铜板放到地上。 “三十个铜板全压上。”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自由军目前处于游击的状态,后勤物资主要靠缴获的战利品,所以普通士兵的收入并不宽裕,按照赔率,假如虎千代赢了这一把就是九十个铜板,这对于众人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乐平心中一阵激动,心想今天遇上条大鱼,可表面依旧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问道:“还押大?” “不错。” “想好了?输了可别后悔?” “笑话,愿赌服输,你只管开。” “痛快。”乐平说罢拿起骰子又是一掷。 “三三二,小。”骰子落地,顿时是有人欢喜有人悲,而虎千代则始终面无表情。 “朋友对不住,你今天手气欠佳。”乐平笑着便把手伸向了那段铜板,可忽然就把虎千代一把按住。 “且慢!”说时迟那时快,虎千代一把夺过地上的骰子放到自己近前,举脚便踩,接着刻意在地上碾了几下,虎千代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朋友,解释一下吧?”虎千代移开了脚,只见三颗骰子早已四分五裂,其中明显露出了灰色的金属物。 乐平的脸顿时胀得通红,肌肉不住抖动。 “这是怎么回事?”次郎小声问一旁的老温。 “那骰子里灌铅了。“老温小声答道,隐隐替虎千代感到担忧。 ”为什么要往骰子里灌铅?“次郎依旧一脸茫然。 “因为这么做骰子每面的轻重就会不一样,只要配合上一定的手法,掷骰子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掷出的点数。说直白些就是作弊。”老温还没开口,虎千代早已代答道。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有多高的手段,原来就是这么小儿科的把戏。大爷我十岁的时候就不屑玩这一套了。乖乖把钱统统还给大家,否则大爷要你们的好看!”虎千代抓住乐平的手恶狠狠地说道。 乐平此时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虎千代给吞了,只是右手被制,施展不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说道:“好,我还。”只见入怀掏出一把铜板,忽然猛地向虎千代的脸上掷去,虎千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乐平一把挣脱,周围几个小喽罗顿时一拥而上,一场大围殴就此开始。等巡营闻讯赶到时现场早已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稳定了局面,领头的百夫长开口询问道。 “长官我们没干什么。”有人答言道。 “没干什么?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鼻青脸肿的?” “不小心摔的。。。” “哦,一个是不小心,几十号人都是不小心吗?”百夫长厉声问道,众人低头不语。 “上峰有令,我们是革命军,不是土匪流寇,今后必须要严肃军纪,凡有违反者,严惩不待。”说到这里百夫长走到了乐平的面前。 “乐平,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听说关于你的传闻,有举报说你们弟兄在军中诈赌,拉帮结派,欺压新人,今天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报告长官,没有,那些纯属谣言。”乐平身高不下七尺,是军中有名的巨汉,这位百夫长原本就身材偏矮,展在他面前只到胸口,偏偏乐平还要抬头挺胸与其说话,场面极为滑稽。 “是不是谣言,我自会判断。”百夫长说罢看了看众人,他心知乐平兄弟是马房中的一霸,多数人都怕他们,不敢说实话,这也是一直以来没有办法处理这弟兄俩的关键,忽然他一眼看到了霸邪。 “我说你好像是新人吧?” “确实是刚来不久。”虎千代点头道。 “那好,你回答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虎千代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围其他人。 “没什么,大伙摔了一交而已。”虎千代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你。。。你再说一遍?”百夫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这些伤都是大家自己摔得,没办法,长官你看这地面太坑坑洼洼了,要不您向上面反映一下?”虎千代边说边故意踩了踩脚下的地面。 百夫长此时肺都快气炸了,可由于没有证据,又不便处理,最后只好将众人训斥一顿,气呼呼地走了,众人这才自行散去。 “可把我给吓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俩兄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众人刚走,老温立刻迎了上来,满脸焦急。 “放心,出什么事由我来应付,不会连累到你的。只是次郎这几天就拜托你照看了。“虎千代说着自顾自回了帐篷,只留下老温在身后暗暗担心。 “虎千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对百夫长说实话?”晚上,次郎钻在被窝里问一旁的虎千代。 “次郎,你以前和同龄孩子打过架吗?” “有啊。” “那假如有人打输了回去找自己家的大人来帮忙你们会怎么想?” “当然生气了,这不公平啊。” “所以啊,假如我刚刚打了小报告,那和找大人帮忙的孩子有什么区别?男子汉之间的恩怨就应该当面堂堂正正解决,时间不早了,快点睡,明天还有一大堆活呢。” “哦。”次郎口中虽然答应,可总觉得虎千代此举有何不妥,但偏偏说不上来。 第二天,众人正像平日那样干活,忽然乐平跟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走了过来。 “请问,哪位是虎千代?”男人的态度颇为温和。 “就是我,有何贵干?”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阵虎千代,点了点头:“哦,我叫赫苗,昨天我弟弟给您添麻烦了。”边说边拉着身后的乐平一同鞠躬致歉,乐平明显有些不乐意,可碍于兄长的命令,不得已点头示意。 这下到出乎虎千代等人的预料,原以为这兄弟俩今天前来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如此谦恭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或许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赫苗笑道:“昨天的事我都听乐平说了,假如不是您,只怕我们兄弟就要惹麻烦了。男子汉恩怨分明,之前的不愉快统统一笔勾消,今天我们是特来道谢的。 “其实我当时那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真闹到了军法处,我势必也要受牵连,所以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话虽如此,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担当的,我们弟兄在军队里混迹多年,阅人多矣。可像您这么有气魄的可不多见。如不嫌弃,我们真心希望和您交个朋友。”说着赫苗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这。。。”虎千代有些犹豫,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怎么,不信任我们兄弟,怕是个陷阱?”赫苗微笑道。 “怕什么?怕你们吃了我?”虎千代笑了,同时握紧了对方的手,那是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接着二人相视一笑,凭心而论虎千代对这个人映像不坏。 “乐平,和人家打招呼。”赫苗瞪了兄弟一眼。 乐平满脸不情愿,隔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小子拳头还真硬,打得我鼻子到今天还疼。” “彼此彼此,你小子力气也不小。”虎千代答道,沉默片刻,三人不禁同时放声大笑,当时他们或许都没有想到,此举日后竟会彻底改变彼此的一生。 自从结识了乐平兄弟之后,虎千代等人在马房的日子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整天喝酒赌钱,粗活更是基本不用干.只是次郎的内心依旧有些担忧. "不知道妃殿现在怎么样了?"午饭时次郎坐在草堆上小声嘟囔道. 虎千代轻轻摸着他的头:"放心吧,吉人自有天象,妃殿会没事的." "你们说的是之前和你们一同被俘的北人女武士吗?"赫苗闻言问道. "没错啊,怎么你知道什么消息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虎千代深知赫苗这个人在军中人脉很广,或许能知道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果然赫苗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哦,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之前听战俘营的朋友说起过." "那她现在怎么样?"次郎忙追问道. "听说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上面特别吩咐过要好生照看,所以如今应该被关押在女营里吧." "女营?" "噢,是这样,因为自由军构成复杂,偏偏军中还有些女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上面特意设立了一个女营,全部由女子组成,主要是随军的家属以及部分女佣兵以及投降的俘虏.平时男性士兵一律禁止出入,所以一般抓到的女俘虏也会关押在那里." "那我们能去见她吗?"虎千代问道. 赫苗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女营的规矩十分森严,通常没有上面的命令,男人一般都不允许靠近,否则先斩后奏.要不然那群光棍哪里忍得住?" "那至少也让我们在外面看一眼啊,你人脉广一定会有办法的." 赫苗思索片刻:"我试试,但不保证能成功." 当天黄昏,赫苗到了虎千代与次郎. "换身衣服,跟我走一趟." "怎么,那件事成了?'虎千代兴奋道. "别多问,到地方你们就知道." 二人闻听当即不敢多言,换上了自由军的军服,说是军服,实际上都是从官军处缴获而来,不过只是将各领主的家徽换成了象征自由军的红狮子图案.接着三人拐弯抹角,来至了一处营房,从外表看与别的军营没什么不同,可其周围用路障围成的栅栏还是让其显得与周围的其他军营有所区别. "这就是女营?"虎千代小声问道. 赫苗点了点头:"嗯,不相信你仔细看." 此时接近晚饭时间,营房内外的人并不多,虎千代仔细一看果然出入的全都是女人,只是穿着打扮基本与男人相同,乍一看确实难以区分. "你们的那位朋友就被关押在左手边尽头的那个帐篷里."赫苗边说边指示着. 虎千代等人顺眼望去,果然在他所指的方向有顶帐篷比其余帐篷要大,也唯独那里门口有警卫站岗. "那我们能进去吗?"虎千代问道. "不行,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我之前和你们说过没有上头的命令男人一般是不许靠近这里的.我也是趁眼下是开饭的时间,这里人稀少才冒险把你们带来的." "可都到了这里,你总得让我们见一面吧?" "不行,不行,这里的管事厉害得很,要是让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事不能让我发现啊?"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赫苗的表情当时就变了. "绯夜大人..."赫苗敬着军礼,尴尬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左右,一头褐色长发在脑后梳成了一个马尾,可与妃茵的简洁干练不同,似乎没经过特别的打理,显得有些蓬松杂乱,透露出其主人洒脱的性格,五官立体而鲜明,可由带着中土人特有的清秀,严格来说无论以哪一方的标准来看都是张难以挑剔的美丽面孔.此时已是初冬,天气寒冷,可她依旧将大衣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的衬衣,其紧身程度让次郎都感觉有些不忍直视,一双黑色的高筒皮靴,配上修长的美腿,假如说有人心甘情愿被这双腿踩死,虎千代也不会觉得丝毫惊奇.总体而言这是一个浑身上下洋溢着惹人犯罪气质的绝色美人,甚至包括她手中的黑色皮鞭. "哦,原来是马房的赫苗啊,怎么是大都督派你来执行什么任务吗?"这个叫绯夜的女人笑着问道,可虎千代明显从那笑容中察觉到了危险. "没有."赫苗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自然,虽然不如弟弟那般粗豪,可通过接触虎千代确信这是个胆识过人的奇男子,所以眼前这样的反应明显让他有些意外. "没有..."绯夜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那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希望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绯夜边说边用皮鞭在自己的左手上轻轻敲击. "噢,还不是因为他俩?"赫苗说着一指身旁的虎千代. "他俩?"绯夜疑惑着打量着二人. "正是,这两个是今天才分来的新人,还不熟悉军营的情况,所以我带他们四处参观一下,刚才就是告诉他们女营的重要性,今后千万不能随便靠近,刚才我说的你们俩都记住了吗?"赫苗故作数落状. "这小子见机真快."虎千代心中暗道,可表面上还是与次郎连连点头作服从状. "好了,绯夜大人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赫苗一边陪笑道一边拉着虎千代与次郎便要离开,可忽然一条皮鞭挡在了他们面前. "等一下."绯夜喝道. "您还有什么指示?"赫苗的笑容很尴尬. "你觉得这种骗小孩子的谎话对我有用吗?早就听说你们弟兄在军中惹事生非,横行不法.原本你们不是我的属下,我也懒得去管,可如今你们既然触犯了我们这里的规矩,可就没这么容易离开.都给我抓起来!"绯夜一声令下,四个女兵当即便拥了上来. "绯夜大人您听我解释."赫苗正待声辩,两个女兵上前一左一右便以抓住了他的手腕,按理来说赫苗想挣脱并不困难,可他明白这样做等于公然抗命,事态必定会变得更糟,当即只好忍气吞声,可惜他却忘了及时通知身后的虎千代,这位可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几个女兵如何是他的对手?随着几声闷响,当即被踹倒在地. "我说你这女人也太蛮横了,我们只不过想来探视个朋友,并没有作任何坏事,你凭什么抓捕我们?"虎千代冲着绯夜厉声质问道. 绯夜没想到居然敢拒捕,并且对自己态度如此嚣张,顿时一惊,接着不由得柳眉倒竖. "探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雇佣兵虎千代,之前在河西城被俘,现在马房效力."虎千代大声答道,毫不遮掩. "哦,难道你就是那个在河西城斩杀多人的雇佣兵?"绯夜惊问道,虎千代与妃茵等人的事迹她之前也曾听别人提起过. "正是." "你是想见之前被关来的那个女武士?" "不错,她果然在里面?" "嗯,人确实在这里面,但我无权让你们见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得到大都督的准许." "这么点小事,你让我进去探视一下不就好了?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不行,这里是军营,必须按军队的规矩办." "那假如我要硬闯呢?" "哼."绯夜一声冷笑,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长鞭,随着一声轻响,虎千代面前的地面上顿时石屑四溅. "你可以试试."绯夜的笑容中满是自信. "有意思."虎千代做磨拳擦掌状. "虎千代住手,这样下去事情会闹大的."赫苗此时赶忙出言劝阻道,不过很明显双方谁都没有听进去,眼看一场恶斗势所难免. "当当."正在此时钟声大作,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接着原本宁静的军营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是警铃."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全军紧急集合的信号,预示着有大事发生. "可恶."绯夜说着收起了皮鞭,冲着虎千代等人瞪了一眼. "这次算你们走运,赶紧滚吧.我可不想再在这附近看见你们."绯夜命令道. "这恐怕由不得你,下次我还会再来的."虎千代还以一声冷笑. 绯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感觉其有些难以理喻,可同时又觉得他似乎很有趣.不过眼下明显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这位军中的"女王"冷笑一声,带着手下赶忙离开. "可惜了,挺好的一个女人脾气却这么暴躁."目送着对方离开,虎千代不禁感慨道. "好了,我的虎千代大爷,感慨还是留在日后吧,眼下我们赶紧回去吧."赫苗此时不禁催促道,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快步赶回马房. 回到马房其余人早已集结完毕,三人赶忙列队站好,虎千代小声问一旁的老温:"怎么回事?" "不清楚,似乎是有敌情." "你怎么知道?" "有人看到之前派出去的斥候(注一)回来了." 虎千代闻言皱了皱眉,河东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并且位居帝国中央,四通八达,向来被视为帝国腹心,兵家必争,从踏足此地的第一天起人们就意识到接下来必将迎来一场恶战,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果然马头(注二)传令全部人立刻拔营启程,准备急行军,从方向上来看似乎是准备主动迎敌. "是要开战了吗?"次郎小声问道,尽管经历了河西城的陷落,可对于他而言真正的战火洗礼这还是第一次,所以语气中难免有些紧张. 虎千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们是负责养马的,通常不会让我们上第一线..."其实他的话还有后半句:"假如真轮到我们上阵了,那战局基本也已经无法收拾了."只是看着次郎稚嫩的身躯,他始终说不出口. 负重行军是劳累而枯燥的,年轻人仗着身强体壮还能坚持,可老人和小孩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刚走出不到三里,次郎与老温就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跨出每一步似乎都变得有些艰难. "给我吧."忽然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次郎只觉得背上顿时一轻,扭头一看只见乐平宛若小山般的身躯出现在眼前,从自己身上扛过了一个包裹. "谢谢."次郎小声说道,尽管虎千代已经和他俩混成了朋友,可对于乐平,次郎内心依旧感到有些恐惧,在他眼里这个男人就仿佛上古史诗中的巨人(注三)一般凶恶. 乐平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们拖累大家." "那是不是也可以帮我一把?"老温闻言赶忙接口道. "去,老东西,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乐平没好气地答道. 老温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小声骂了一句,低头继续行军. "不如给我吧?"次郎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如此,可老温此时早已开始解行李了. "不用管他."乐平怒喝一声,一把拉开了次郎. 老温脸色尴尬,可又不敢顶撞乐平,最后只好勉强挤出几声尴尬,将刚解下的行李又背了回去.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他只不过是个老人家而已."路上次郎仗着胆子问身旁的乐平. "老又如何?我们看不起的是他的人品,又不是他的年纪,这个老家伙胆小怕事,自私自利,我们只不过是给他一点训诫而已.你最好记住,某些人你即便对他们再好他们也是不知感恩的."乐平自顾自地说道,次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面却不甚认同. 等到天黑他们已经向东行进了大约十五里,部队最终在天王山(注四)口附近安营扎寨,此时次郎与老温等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原来如此,我说部队怎么这么急着星夜行军."众人围着篝火前取暖,虎千代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小声嘀咕道. "为什么?"次郎问道. "地形啊."赫苗接口道,只见他从火堆里拣出一块木炭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 "从银河到仙女河(注五)之间这一块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河东,这里大部分都是平原开阔地,唯一能称为要冲的就是我们眼前的天王山,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假如让官军先越过这里,那之后的作战无疑就会很困难." "上面的意思应该是想借着这里居高临下的地势与敌人正面对抗."虎千代接着解说道. "可是..."赫苗皱起了眉头. "这次的对手和以前的不一样,正面对抗,我们真的能有胜算吗?" "知道官军这次具体来了多少?"虎千代问道. "据斥候回报大约五万人左右."赫苗答道. "这么多?"众人不禁微微变色,此时自由军虽然经过了多番补充,可总兵力也不足一万七千人,换言之双方的兵力比接近三比一,更不用提装备与后勤上的巨大差距. "主帅何人?"虎千代接着问道. "征西大将军戈登." "是他!"听到这个名字虎千代不禁微微变色. "怎么,你认识?"赫苗问道. 虎千代点了点头脸色略显沉重:"以前在乐川会战(注六)的时候见过." "唉,你是说那场乐川会战?"众人惊异道. "对啊,当时我所在的佣兵团正好受雇于五柳城(注七),戈登当时是全军副帅,所以曾经远远见过几次."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传闻那一仗中他亲手斩获过百级?" "那是谣传,实际上只有二十五级,倒是他儿子香格斯斩获不下五十,回来的时候刀刃都卷了,简直是个怪物.这群杂胡久在边疆,老于用兵,确实是难缠的对手啊." 众人一阵默然,最终还是赫苗打破了僵局:"大家别那么消极嘛,我们起兵至今经历了多少强敌,不是都挺过来了吗?我们揭竿造反原本就是死罪,反正结果都一样,倒不如拼死一战,结果如何也未可知,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睡,明天估计还有得忙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各自回帐休息,此时才发现次郎与老温二人早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事情的发展基本符合了众人之前的预料,部队行进了不到十里就在天王山的东侧安营,似乎是准备以此作为总指挥部.静候来敌.马房众人免不得又是一场忙碌,军中的马匹通常实行部队负责制,即每个单位的马匹都有自己设专人照料,虎千代等人所负责的基本都是大都督府(注八)的专用马匹,数量虽然不多,可照顾起来却要求极高. "哎哟."一声惨叫传来,众人扭头看去负责照看大都督寄奴坐骑的佐助摔倒在地,脸上鲜血直流. "怎么回事?"赫苗挤进人群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头畜牲!"佐助的哥哥冠鼬瞪着远处的一匹黑马恶狠狠地说道. "又是它..."赫苗见状不禁挠了挠头,这匹马叫做"墨玉",是之前在河东城缴获而来,体格强健,堪称是千里选一的良驹,大都督寄奴十分喜爱,收为自己的坐骑,可是这匹马性子极烈,非但难以驾驭,即便是日常饲养也极为困难.尤其反感别人给其洗刷剪毛,之前为此已多次发生过伤人事件,始终是马房众人的一大难题. "上面说都督今天可能要用这匹马,吩咐我们洗剪干净,没想到佐助才刚一动手,就被这畜牲给咬了."看着弟弟不住流血的伤口,冠鼬不禁又急又怒. "可恶,一头畜牲也敢如此嚣张,看我来收拾他."乐平闻言不禁气往上撞,拿起一把的剪刀,上前就牵住了马缰. “乐平小心,这畜牲凶的很。”赫苗等人见状赶忙出言提醒。 “放心,不就是一匹马嘛。”乐平似乎成竹在胸,勒住马缰就欲修剪,这墨玉似乎察觉到情况不妙,在原地不住挣扎跳跃,乐平虽然勇力过人,可和畜牲比终究是逊色一筹,与之僵持许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被墨玉一跃给弹开在地。 “可恶。”乐平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恶狠狠地骂道,赫苗等人赶忙上前搀扶。 “大都督眼看就要到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赫苗不住着急道。 “我来试试。”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虎千代。 “虎千代你行吗?这畜牲力气大的很,连乐平都奈何不住。”赫苗等人疑惑道。 虎千代笑而不语,缓缓来到墨玉身边,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墨玉对此一开始反应也很大,可虎千代连续反复几次,并且轻声叫着墨玉的名字,渐渐墨玉似乎是感受他没有恶意,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此时虎千代作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举动,居然解开了墨玉拴在一旁的缰绳。 “虎千代!”众人见状不禁一片惊呼,可虎千代只是冲众人摇了摇手,示意安静,接着从马槽里拿出一把草料喂给了墨玉,整个过程马儿表现地异常温顺,接着不开思议地事发生了,虎千代轻轻地为墨玉剪毛,而马儿居然没有任何反抗,表现平静。 “完成。”虎千代轻轻拍了拍手上的鬃毛,看着被修建干净的墨玉不住微笑。 注一斥候既侦察兵,因最初直接对诸侯负责故得此名,一般分为马,步军两种,负责刺探侦查敌情。 注二马头军队中负责马匹管理的官吏,帝国中央设御马头,分管全国马匹的管理调动,地位颇高。 注三巨人中土传闻中的史前怪物,相貌凶恶,身材高大,性贪吃,据说能一顿吃完整头牛。按中土大陆原本的传说体系在人类出现之前,中土大陆为神魔两族之战场,大战持续近千年,最终魔族失败被赶至中土以西的杀伐大陆,但依旧有少量留存于中土,成为了各种传说戏剧的题材。 注四天王山河东地区的高山之一中土传说天神苍穹在此加冕为众神之主,天界之王,故此得名。 注五仙女河中土第五大河,金河的支流,传说昔日苍穹之女云霞与凡人相爱,为其盗取不死药,结果被天神发现,将药掉包,最终导致凡人变成石像,云霞悲痛欲绝,在石像前痛哭七天七夜,其眼泪就化为仙女河。 注六乐川会战北元二零零六年帝国在东部乐川围剿斯米塔人,双方参战总兵力接近八万,战况惨烈。最后由帝国方面获胜,自此斯米塔人退出乐川以西地区,为近三十年来帝国对斯米塔人的首次大规模胜利,因此极为著名。 注七五柳城地名帝国乐川领地首府,因建城时此地有五颗柳树而得名。 注八大都督府按帝国传统高级将领与官员有开府之权,下设僚佐属官,协助工作。大都督府既为自由军大都督寄奴所属的办公机构,意同最高司令部。 众人一阵愕然,最终还是乐平先开口了. "虎千代,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套." "这没什么,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只要做到这些别说是马,就是英雄豪杰一样可以驾驭自如."虎千代笑道. "说得好!"忽然远处有人一声喝彩,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马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为首一人三十上下,竟然是大都督寄奴. "大都督!"众人见状赶忙立正敬礼. "弟兄们辛苦了."寄奴微笑回敬一礼,接着缓步来到了虎千代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阵. "你叫虎千代?" "是的,大人." "没记错,你是在河西城入伍的吧?" "是的,当时我被潘德以及熙二位大人俘虏,当时他们怀疑我是官军余党,结果查无实据,可又不愿放我走,所以就安排到了马房.所以严格来说我现在还不能算自由军的一分子."说到最后一句话虎千代刻意加重了语气. 寄奴笑了:"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倔强,你的事我大概也从龙他们那里听说了,对于扣押你的决定我们很抱歉,可毕竟我们如今是在造反,性命攸关,不敢大意.希望你能理解.对了,听说你本来是雇佣兵?" "是的,大人." "干了多久?" "七年零三个月." "哦,那是个老兵了,参加过多少次会战?" "千人以上级别共十九阵,剩下小规模的就无法统计了." "哦,实战经验比我还丰富嘛."寄奴扭头冲众随员说道,众人不禁一阵大笑. "那好,我现在代表自由军正式雇佣你,你可愿意?"寄奴接着问道. 虎千代低头不语. "怎么,不愿和我们干?"寄奴问道. "那倒不是,有生意上门我们一般不会挑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要价很高,怕你们付不起." 寄奴笑了:"呵呵,一分价钱一分货,冲你这么自信应该错不了.放心吧,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你尽忠职守,我们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寄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虎千代打量了他一下,终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成交." "好,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很满意,在马房实在太委屈你了,从明天起你就到我身边做个虎贲(注一)吧." "大都督,此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不适合留在您身边啊."闻听此言一旁一个文官打扮得男人刚忙凑到寄奴身边说道. 寄奴一笑,摆了摆手说道:"秀树,不用紧张.他当初在河西城几乎丧命,若是奸细想混入我军这未免也太费事,太冒险了,再说自从他加入自由军已经好几天了,要想不利于我等机会实在太多了,不用等到现在.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不必多疑.我自有分寸." "可是之前我接到报告,说此人昨天在女营外形迹可疑,险些与绯夜大人发生冲突."这个叫秀树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 "有这回事?"寄奴闻言神色一变,扭头询问虎千代. "没错,因为我们有个同伴被关押在那里,当时我们只是想探视一下."虎千代答道. 此时站在寄奴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凑近前者耳边小声说道:"就是之前被俘的那个北人女武士." "噢,是那位"炎之妃茵"吧,怎么你们认识?" "她曾经救过我.'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对于这位妃殿,我个人也很尊敬,虽然是女流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武士,你放心,虽然我们暂时不可能还她自由,可只要她不闹事,我们保证不会伤害她,这点我本人可以用名誉作担保。” “那我们能否见她一面?”虎千代。 “这我们可能需要商量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如何,还有什么要求?” “暂时没有了,等有需要我会随时通知您。”虎千代笑道。 “很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就到龙那里报到。”临分别时寄奴指了指刚才那个和他耳语的年轻人说道,对方冲着虎千代微微点头,众人就此告辞。 寄奴等人刚走,马房顿时就是一片欢腾,众人围住虎千代艳羡不已。 “虎千代你果然是好样的,能到大都督身边工作,接触的都是上层,今后有的是出人头地的机会,真羡慕你啊。”乐平边说边不禁摇头叹息道。 “还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虎千代苦笑道,对于他而言着一切无疑来的有些突然。 “没事的,凭虎千代你的本事将来必能有所作为,这样吧,为了庆祝我提议今天晚上为了虎千代进行个告别晚会,也算庆祝咱们马房出了个人物啊。”赫苗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赞成。 当天晚上马房是热闹非凡,虽然军中搞不到什么美酒佳肴,可众人依旧玩得颇为尽兴,只有次郎一个人静静坐在草堆上若有所思。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忽然一只面包击中了他的额头,次郎抬头一看虎千代正端着酒杯微笑着看着自己。 “没什么。” “因为我要离开了?” 次郎低头不语,原本他只是想替村子讨个公道才追踪虎千代,没想到之后两个人一同出生入死,经历了那么多,不知从何时起,他竟隐隐将虎千代视作了自己的朋友,伙伴,甚至依靠,此刻眼看着要分开,次郎不禁感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虎千代看出了他的担忧,一把跳上了草堆,坐到了次郎的身边,抬头望去,夜空满是星斗。 “夜空真美啊,以前我跟着老师到处流浪时,晚上无事可做,就躺着看星星,仿佛他们也在看着我,这样我感觉自己似乎并不孤单。”虎千代微笑道,他的表情极少这么温柔。 “次郎,我知道我这一走你会很孤单,可你是男子汉啊,迟早要学会一个人面对生活,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的,所以打起精神来,还记得你上次在河西孤身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时候吗?拿出当时的那股气势来。” “可。。。可是当时我真的很害怕。” “那又如何?我有时也会害怕啊?不要相信那些诗歌戏剧里什么视死如归,那纯属胡扯。正因为害怕死亡,害怕失去,所以人们才会战斗。你只需要记住当时的心情就好了。” “谢谢,虎千代,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可现在我发现你其实是个好人。” 虎千代刚喝了口酒,闻听此言顿时全喷了出来。 “噗,我?就我还能算是个好人?你别开玩笑了。” “真的,我没开玩笑。”次郎认真道。 虎千代止住笑,看着次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我很感激,不过我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这点以后你就知道了。” 次郎满脸疑惑地看向虎千代,此时的他还无法理解在这世上善恶是非有时并没有如此简单。 “你们俩个躲在那里干什么?”此时远处传来了乐平的声音。 “得,别让大家等急了。下去吧。”虎千代说着冲次郎伸出了手。 “嗯。”次郎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对于马房的众人那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 清晨,大雾,周围安静地出奇。 “报告将军,所有人马都到位。”校尉汇报到。 “很好,主帅那边有情况吗?”霸邪点了点头,全新的装束,全黑的马,以及那冷酷的表情使他看起来宛若鬼神临凡。 “主帅命令一切照原计划进行,半小时后正式开战,由香格斯将军的中路军发起冲锋,吸引敌方主力,我军的任务时是迂回到地方侧翼发起攻击。” “很好,你退下吧。” “遵命!”校尉退下,四周又恢复到了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马匹的呼吸声,对于目前的这个作战方案,霸邪本人是不赞同的,他理解寄奴,这位昔日的太子左卫率熟知兵法,如此常规的战术不可能瞒得过他。在霸邪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利用骑兵部队的巨大优势,快速突进,分割包围,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可惜这一计划最终还是被其余将领所否决,认为“轻率冒险,有违常制。” “一群抱着神武皇帝时代陈旧观念不放的老顽固。”霸邪当时不禁在心中暗骂道,但却无法当场发作,毕竟在这群将领中自己年纪最轻,资历最低。 “杀啊!”忽然鸟群惊起,一阵喊杀声响起,打破了四下的宁静。 “怎么回事?“霸邪惊问道,明明离约定的开战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也没有收到本阵的号炮(注二),难道开战提前了? ”回禀将军,大事不好。“不一会儿,传令兵赶来,带了一个天大的意外。 注一虎贲本为形容勇士,后演变成军种,指帝国军制中负责保卫高级将领的贴身卫士。 注二号炮原理等同于烟花,军队通常用此传达信号,表示行动开始。 "怎么了?" "中路军不知什么原因提前行动了." "那本阵有指示吗?" "目前还没收到,由于事发突然,目前各个部队全都处于混乱状态." "可恶."霸邪淬了一口. "那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收到上面的命令前,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尽管焦急万分,可霸邪的头脑依旧极为清醒,由于战前的部署已经被完全打乱,此时假如冒然按原计划行动很有可能使自己的部队身陷险境,所以眼下按兵不动未尝不是最保险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依旧没有命令传来,天气此时也似乎在和帝国军唱对台戏,浓雾遮挡了视线,使得人能听到远处的喊杀,可却无法确信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在这种天气,又无法派出斥侯远距离侦察.霸邪只能焦急地在原地等待着. "还没收到本阵的命令吗?"这是半个小时里霸邪第三次讯问. "没有,将军.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邻近的方阵似乎也难做一团,即便上头派出了传令兵恐怕也很难及时找到我们.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霸邪犹豫了,作为一军的领导此时他必须做出决断,可偏偏眼下战场情况不明,继续等下去?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有可能在等待中己方就失去了整场战局的胜负手.撤退无疑是个保险的办法,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事后上级也无法过多追究,可上千骑兵,连敌人的面都没照就自行撤退,无论是出于军人的荣誉感还是霸邪的性格,这都难以接受.必须行动,可眼下自己就好比一个瞎子走独木桥,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自己必须作出最准确的判断. "传我命令,所有部队以锋矢阵向前推进,注意掩护." "是."命令传下,队伍开始向前缓缓行进,所谓锋矢阵通常是骑兵用来冲锋的进攻阵形,队伍呈三角形排开,在这种战场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使用无疑很冒险,可霸邪有他自己的想法,这样行进,队伍的搜索的范围更大,而一旦遭遇敌军又可以及时作出反应,不至于首尾难顾. 随着行进的深入,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中军."忽然霸邪勒住了缰绳. "将军吩咐."霸邪的中军官名叫海生,尽管才刚二十岁,可却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参加过多次会战,沉稳干练,故而被霸邪视为心腹. "今天是什么风向?" "回将军,西北风." "你肯定?" "肯定,我们昨晚扎营的位置在东面,早晨起床时我发现军旗吹向东南方所以确定是西北风." "那好,传我命令,部队左转冲锋!" "冲锋?可将军,我们不清楚周围地形,也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哪,冲锋是不是太冒险了?"海生惊讶道. 霸邪顿时把脸一沉:"不用废话,出了问题责任由我来负!" "这...遵命!"海生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他跟随霸邪已快两年,m深知这位将军的能力与性格,他能如此坚定必是有所把握,自己愿意相信他. "所有部队左转冲锋!"一声令下,整个部队调转方向,向着一阵茫茫浓雾冲了过去,不久远处就隐隐看到人影,接着是旗帜,是服装... 自由军!居然真的是自由军,许多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出现的确实是自由军的队伍,他们无法确信自己的将军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能在如此环境中准确判断出敌人的位置,可此时已由不得他们惊讶,作为军人发现敌人近在眼前,他们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战斗. 这些自由军怎么都没有想到会从斜刺里冲出这么一支人马,顿时阵脚大乱,乃至互相挤踏,然而出乎霸邪意料之外的是在度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自由军又迅速恢复了过来,并且一层层地将己方包围了起来. "我十三岁从军,至今大小十余战,还是第一次遇到如许劲敌,难怪以前官军屡败,如此悍匪若不早除,只恐后患无穷."霸邪一边挥舞着马刀,一边心中暗想.然后尽管他在乱军丛中往来冲突,英勇倍加,可敌人依旧有如潮水般越聚越多. 正在危急时,忽然自由军后方喊杀声四起,阵脚大乱,霸邪抬头一看远处似乎又杀来了一路人马,此时雾已开始渐渐散开,依稀可以看见对面的旗帜上绣了一只狼头,面目狰狞,栩栩如生. "将军,是香格斯大人!"一旁的海生兴奋地大叫道. 没错,那正是戈登部落的草原狼家徽,霸邪见状也不禁精神一振,赶忙拍马舞刀向对方靠近,自由军哪里经得住这两支人马前后夹击,顿时溃败.不久霸邪就与对方汇合,为首一位将军,跨下枣红马,手持双矛,当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中军主将香格斯. "霸邪,无恙否?"对方一见霸邪不禁喜出望外,高声招呼道. "死不了,你怎么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香格斯闻言不禁一声长叹.原来之前他按事先部署率所部人马在中路协同其他诸侯作诱敌之用,眼看连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忽然前方一阵大乱,事后他才得知原来是部署在最前方的藏剑,凤凰两城素有积怨,藏剑城怕凤凰城抢功,居然不顾军令,擅自将队伍前移,结果被凤凰城方面发现,生怕对方夺了头阵的殊荣,也跟着前进,两家这一乱,后面的部队不明就里,还以为自由军方面趁大雾发动偷袭,于是发生了连反应,举军大哗.尽管香格斯等人一再努力,可也无法恢复秩序,此时自由军前锋也已抵达,结果双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提前开战了,原本中路军兵力最厚,实力最强,完全有能力抵挡自由军的进攻,可因为之前的插曲,原本的战略部署被完全打乱,加上大雾影响视线,各军各自为战,毫无章法,结果被自由军冲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兵败如山倒,忽然自由军后方大乱,攻势为之一缓,加上大雾渐渐散去,战场局面渐渐明了,中路军在香格斯等人的带领下重整旗鼓,这才彻底扭转了局势.换言之假如不是霸邪当机立断,那天王山之战可能就将以帝国军耻辱性的失败而永载史册. 二将一商议觉得如今局面逆转,正好趁胜追击,当下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全力追击.此时旭日高悬,浓雾渐散,战场上的局面清晰可辨,帝国军从中右两方对自由军形成了夹击之势,然而之后的进展并没有霸邪等人预料的这么顺利,自由军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以及顽强的斗志,凭借着步兵组成的长矛方阵居然限制住了帝国军骑兵的冲锋,双方陷入了无比折磨人的拉锯战,人有如风吹麦浪般一排排倒下,地上的污血几乎已经可以到达人的脚面. "呜~"此时号角吹响,这是收兵的信号,诸将俱一犹豫,眼看到了关键时刻,眼下收兵岂非功亏一篑?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当下众人只好调整阵形,指挥部队缓缓后退,而自由军方面或许由于损耗太大,也并没有追击,就这样,双方第一次交锋以平局收场,各自回营. "大人,您刚才为何突然下令收兵?"等回到大本营,霸邪不禁询问起了主帅戈登. 老帅捻须微笑:"武卫殿下不要激动嘛,你的心情老夫理解,可今天我方开局不利,各部队阵脚已乱,没有战败就已经算是幸运了,假如再像刚才那样硬拼下去,感觉也是胜算渺茫,只能徒增伤亡,到不如见好就收,保存实力以备再战." 霸邪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多言. "此次我军能够逆转败局全亏了武卫殿下的活跃表现,当记首功,不过..."说到这里戈登脸色一变. "凤凰城与藏剑城违背军令,擅自行动,几乎导致全军大败,断不可轻饶,依老夫之意,暂时解除两家领主的指挥权,予以禁闭,等查明整件事的具体经过之后再作发落,诸公以为如何?" "全依大帅之命."诸将齐声答道. "好,那各位先回去查点人马,整顿部队,叛军此仗虽然丧失惨重,可难保不会发起下一轮的进攻,大家提高警惕,不可松懈,散会." "遵命."随着一声令下,众将纷纷退出帐外,想起今天这一战实在是哭笑不得,莫衷一是. "霸邪,等等."霸邪才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怎么了?"霸邪扭头一看原来是香格斯. "刚才在大帐里没机会问,那时战场上一片大雾,连斥候都不能用,那你是怎么找到敌军位置的?" "噢,也是碰巧,当时我在行进的时候听到喊杀声是从左后方传来,而今天正好吹得是西北风,所以我猜测出了敌人的大概位置." "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呢?" 香格斯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世上的许多事就好比戏法,当时看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一旦当事人给你解释完其中道理,似乎又显得如此平凡无奇.可能够在当时那样混乱的局面下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对于霸邪此人,香格斯内心还是颇感佩服. "不过话说回来,自由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假如不及早扑灭必成后患啊."霸邪回忆起之前的战斗不禁感慨道. "不错,这么顽强的对手,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今天虽然杀敌不少,可我方损失也极惨重,接下来只怕还有一连场的恶战啊."香格斯边说边眺望着远方的天王山,在夕阳的映衬下整座山峰如同浴血... 夜幕降临,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气,呻吟声远远飘来,若隐若现. "谁?" "我." "噢,原来是虎千代啊."警卫见状赶忙收起了佩刀. "时间到了,我来换班."虎千代笑着说道. "终于可以休息了."警卫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天大家的精神全都高度紧张. "大人们都在?"虎千代指了指远处的大帐. "嗯,正在开会研究下一步的战略呢." "上午还真是场恶战." "谁说不是呢,听说又折损了不少手足啊."对方说到这里表情有点沉重,对于他们而言也许上午还在聊天的伙伴,晚上就已不在人世了...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当兵的宿命啊.别多想,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对方点了点头,与虎千代交接了岗位,帐篷的隔音并不好,所以能够清楚听到里面的人们正在谈论着什么. "中央军毕竟是名不虚传,战斗力与我们以前所遇见的敌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说话的似乎是之前在河西俘虏虎千代等人的熙. "其实原本战斗进行得很顺利,眼看敌方中路军就要被击垮了,天晓得霸邪那支人马是从哪里杀出来的,都怪这该死的大雾."矮人潘德说话嗓音一向很大. "不能这么说,大雾对我们双方的影响应该说是相等的,要说也是我们料敌不足."大都督寄奴平时在人前显得康慨豪爽,可一遇大事却总显得特别冷静. "今天虽然他们撤兵了,但不确定何时会再发起第二轮攻势,西北一带的敌人也正在加速南下,我们假如一直困守于此,只怕很快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必须早作决断啊."这次说话的是中护军(注一)龙,也是虎千代现在的顶头上司,一个深沉内敛的年轻人,平时话不多,但虎千代总感觉他那双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虽然冒险,可看来也只好一试了."寄奴用拳头敲打着桌面,似乎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接着虎千代听到了一个此生从所未闻的疯狂计划. 正文 第三章京都之乱 "大夫怎么样?"兰夫人焦急地问道. "这个..."大夫面露难色. "令爱各方面检查下来都很正常,似乎没什么疾病啊." "可她的高烧还是没退,做恶梦的情况也没有丝毫好转啊."兰夫人着急道,自从几天前回到家玉颜就一病不起,整日昏睡,也不说话,起初甚至不能与人有所接触,否则必定大哭大叫,仿佛受了惊吓.看着昔日乖巧听话的孩子变成这样,全家上下全都急坏了,这几天全京城的名医几乎都请过了,可始终没什么好转,最后消息传入宫中,皇帝特意派遣了一名御医前来,情况才有所好转,今天早晨玉颜甚至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喝些流食,但依旧不愿开口说话. "我行医二十余年,像令爱这样的情况也是头一次遇到,感觉与其说是风邪外感,倒不如说是..."说到这里大夫似乎有点犹豫. "不如说是什么?"兰夫人焦急问道. "作为一个医者,原本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根据我的判断令爱似乎是受了惊吓而导致的心病,用民间的说法更像是...中邪." 兰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大夫,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夫人您觉得我像在说笑吗?"大夫无奈地耸了耸肩. "中邪...怎么可能."兰夫人不自禁后退了两步,她不敢相信如此荒诞的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可除此以外她确实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京都原本就是各种神话传说集中的舞台,而皇宫禁地更是倍受青睐,几乎随便在街上找个本地人都能给你说上几段关于皇宫的诡异传说,只是之前兰夫人对此不过是一笑了之. "当然我也是猜测,总之我再开几幅安神退烧的药给令爱,过几天假如还没有好转,我们再做商议."御医边说边拿起纸笔开了几幅药方交给下人,内容与之前大同小异,只是剂量略有加大而已.兰夫人强打精神送大夫离开官邸,一个人回到大厅,瘫坐在椅子上,举目望天,面露忧色. "夫人,夫人."不知过了多久,女仆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思绪. "噢,怎么了?" "您坐在这里半天了,不言不语,大家都吓坏了,您没事吧?" "哦,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去干活吧." 话虽如此,女仆并没有动. "您是不是在担心小姐的事?其实刚才奴婢都听到..." "你听到什么了?"兰夫人勃然变色. 女仆没想到她反应居然会这么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惶恐道:“夫人息怒,奴婢不是刻意偷听,只是刚才从大夫那里拿药方时碰巧听见的,只是假如在小姐真是中邪的话,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你有办法?”兰夫人此时顾不得掩饰,着急问道。 “嗯,奴婢有个远亲,是京都有名的巫师,惯会辟邪驱魔,假如小姐真是中邪,倒可以请她来看看。” “这。。。荒唐,我们堂堂贵族怎么可以相信这种荒诞无稽之事。”身为一个有教养的贵妇,兰夫人极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性高贵,可神色却明显有些动摇,毕竟这关乎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 “夫人息怒,奴婢也知道这种事听起来很荒唐,可世间既然有矮人,精灵(注二)这些传说中的生物,那想来神魔也未必皆是虚妄。奴婢也是担心小姐的深体,反正事已至此,不妨一试啊。” 兰犹豫了,贵族的理性与母亲的感性在她心目中反复斗争,最终一个女人的本性终究占据了上风。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千万保密。” “奴婢明白。”女仆说罢当即告退,只留下兰夫人再次瘫坐在长椅里,她感觉自己是不是疯了。 女仆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黄昏,女巫便到了,她刻意打扮成农妇的模样从后门进来,这样即使被看到也可以解释是收购泔水的农民。 受普世神教的影响,在兰夫人的概念里女巫通常都是打扮怪异,形容丑陋,身边或者还带着各种奇怪的生物。可眼前这个女巫却出奇的干净整洁,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却风韵犹存,年轻时想必是颇有几分姿色,整个人的气质似乎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名门闺秀。这让兰夫人的内心感到多少没那么抵触。 “情况下人们应该都和你说了吧?”兰夫人尽量保持着贵族的身份,可又不想显得过于冷淡。 “是的,夫人,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女巫的嗓音居然颇为柔美,言辞举止也显得颇为礼貌,兰夫人内心不禁又对其多了一份好感。 “小姐在房里,你随我来吧。” “是。”一行人缓步来至了玉颜的房间,嬷嬷见主人到来,赶忙起身行礼。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嬷嬷闻声也不敢多言,赶忙退出把门带上。 “感觉有何异常吗?”兰夫人扭头问女巫。 对方观察了一下房间,摇了摇头:“没有,夫人,这房间很正常。” “那你看看病人吧。”兰夫人指了指床上的玉颜。 “失礼了。”女巫打了声招呼,来到了床边,先是观察了一下玉颜,接着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搭了搭脉门。整个过程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如何?”兰夫人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小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女巫问道。 “快一个月了,那天陛下召见所有在京诸侯的家属,小孩子们就让他们在外面玩,以前一直是这样。可那天我们找了很久才发现这孩子,当时她整个人就显得惊慌失措,魂不守舍,等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一直发烧,作恶梦。” “哦,做恶梦?”女巫神色一变,似乎发现了什么。 “知不知道恶梦的内容?” “不清楚,这孩子回来之后一直不肯和人说话,问她什么也不回答,只是听她说的梦话,似乎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兰夫人着急道。 “那天皇宫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似乎没有吧。” 此时一旁的女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拍手言道:“对了,那天不就是漩涡岛的鸣人。。。” 她话尚未说完,兰夫人立刻扭头怒目而视,喝道:“休得多口,宫闱中事岂可泄露!” 注一中护军帝国军职,通常负责管理主帅的警卫工作,并且监督诸将,等级不高,却握有实权。 注二精灵一种外形类人的奇特生物,种类繁多,大小不一,部分甚至长有翅膀,关于其起源说法众多,普世神教认为其为堕落的天使后裔,因其灵魂已不圣洁故而不能再生活于天国,而其又末彻底堕落,故而形成了一种非人种族。而中土古文明则认为其为自然之子,是天地万物之灵凝结而成,故其通常外表美丽绝伦,且拥有魔法,掌握着超越人类的能力与知识。传说中上古神魔大战中精灵阵营内部分化,多数站在神界一边,故此后得到了在人间的长久居住,而少数站在魔界一方,堕落为黑精灵,由于其不属魔族系统,故而最后没有随魔族大部前往西方杀伐大陆,隐居在中土各处,与妖怪鬼狐为伍。北人帝国建立后出于种种原因对精灵采取了大规模的猎捕,造成精灵数量大幅下降,残余者纷纷躲入深山老林,极力避免与人类接触,故如今已踪迹罕见。 女仆闻言害怕地退后几步,低头不语. 兰夫人有心岔开话题,扭头问道:"这和我女儿的病有关吗?" "小姐的情况应该是受惊过度所致,如果能找出她受惊吓的原因或许会治病有帮助,不过既然夫人这么说,老身也不便多问了.那我们就试试别的方法." "一切拜托." "老身明白,麻烦把这房间得窗户全都封上,然后点上一炉香,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也包括夫人您在内?" "连我都不许?"兰夫人明显有些意外. "嗯,老身接下来所要用的乃是催眠之法,希望借此能解开小姐的心魔,期间屋里必须保持安静,一旦受到外界干扰,非但小姐,就连老身都难免性命之忧,所以还望夫人体谅." "这么危险?"兰夫人明显有些犹豫. "老身这也是为保险起见,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危险,此术并非妖术邪法,不会对小姐有所伤害,如若不然老身任凭夫人发落.老身之命虽不比小姐金贵,可于我却也是大事,断不可儿戏之."似乎是看出了兰夫人的疑虑,女巫不禁笑道. 见心事被揭破兰夫人不禁脸上一红,显得颇为尴尬.说道:"您说笑了,一切照您吩咐便是."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女巫与玉颜两个人,几盏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欲醉. "醒来吧,孩子.睁开你的眼睛."女巫摇着手中的金铃,轻声呼唤着,渐渐玉颜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很好,孩子,看着我的眼睛,放轻松,没人会伤害你的,你在自己的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家人都在身边,所以不要害怕,放轻松."女巫低声说着,语调宛若梦中呢喃,不知为何玉颜无法抗拒她的命令,紧紧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渐渐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缓缓飘浮了起来,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幻状态中. "好了,现在回想一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又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畏惧..."女巫谨慎地诱导着,终于玉颜开口了,然而女巫怎么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听到如此惊人的秘密. 兰夫人在走廊上焦急地来回走动,整整半个小时了,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她迫切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不便打扰,对于巫术的恐惧使她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她不清楚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错是对. "啊!"忽然,屋里传来了一声惊叫. "是玉颜!"兰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般冲向了房门,可是门却反锁了. "玉颜你怎么了?快开门啊!"兰夫人焦急地拍打着房门,女仆们见状赶忙上前劝阻. "夫人不可,巫师说过做法期间不能打扰." "可是玉颜她..."兰夫人此时只感六神无主,全然没了平日的端庄优雅,女儿每一声惊叫似乎都如同用针扎她的心. 过了片刻,叫声渐渐停止了,同时门开了. "抱歉,让夫人您担心,请进吧."女巫温柔地说道. 兰夫人二话不说,立刻冲进了房间,只见玉颜满头大汗,闭目混睡着. "小姐刚睡着,最好别吵醒她."女巫提醒道. "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兰夫人厉声逼问道. "夫人请放心,我对天起誓没有作过任何对小姐不利的事." "那刚才的惊叫声你怎么解释?" "那只是个小意外,小姐不过是又回想起困扰自己的心魔而已." "心魔?" "没错,夫人请放心,小姐并没有中邪,也没有生病,纯粹只是惊吓过度而已,老身已经尝试解开她的心结,不过这需要时间." "大约多久?" "不确定,少则数天,多则数年,这完全是因人而异." "那也就是说你今后还要继续出入我家?" "恐怕是这样的,小姐需要人去引导她.我知道夫人对于我们这些人有偏见,这很正常,不过小姐的情况虽然不算严重,可总这么拖下去势必会对身心造成伤害,还望夫人早作决断." 兰夫人犹豫了,看着玉颜的脸,是如此痛苦,如此疲惫,终于母亲的本能在一次取得了上风. "只要能让玉颜康复,哪怕是向魔鬼求助又何所惜哉?主宰请您宽恕我."兰夫人在心中默默祷告着. "对了,还有一点,小姐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京都之内太过嘈杂,最好还是搬到郊外少人打扰或许比较有利." "这不妨事,我们家族在西郊镜湖有处别馆,那里环境优美,人迹罕至,我明天就把玉颜转移到那里休养便是." "如此甚好,不过夫人最好自己也一起去,有您陪在身边,小姐康复或许能快些." "这...不太方便吧."兰夫人面露难色,他们留在京师名义上是为了让子女接受上等教育,可实际上就是人质,朝廷以他们的安危控制诸侯,以防叛变,所以自己无故是不能离开京城半步的. 女巫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言道:"老身也知道此事不易,不过听说如今皇妃芷兰甚得上宠,夫人如果能打通这层关系,想必不难成行." 所谓一言点醒梦中人,兰夫人闻言恍然大悟,不错,如果能通过这位皇妃的关系,想要出城或许并非不可能.她不禁对眼前这个巫婆另眼相看,没想到她一个下贱之人,居然能知道这些事. "好吧,我试试看.今天时候不早了,就请你留在府中休息,这样小姐有什么情况你也好随时照应.只要小姐能够早日康复,我们定不会亏待于你." "老身遵命."巫婆说罢,便由女仆带了出去. "刚才可把我吓坏了."走廊上女仆见周围无人,不自禁长出了一口气. "姑姑,您刚才究竟搞什么,弄得我们在外面还以为小姐出事了." 女巫闻言一声苦笑:"傻孩子,你把姑姑当什么人了?难道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那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巫婆皱起了眉头,正色道:"孩子,这件事你最好别问,还有通知所有的亲戚朋友最好尽快离开京都,到外面躲避一段日子." "为什么啊?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女仆惊讶道. 女巫摆了摆手言道:"别多问,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人没好处,总之尽快照我说的办,如果姑姑我所料不差,这京都之内只怕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 "父亲,您还不休息啊."和子小心翼翼地将宵夜放在茶几上,冬夜的观星台异常寒冷,可父亲依旧站在寒风中抬头远望. "我再看一会儿就好."父亲的嗓音有些沙哑. "还在看那颗"红龙"啊."和子边说边来至父亲身边,夜空中一颗红色的彗星照耀着天际,长长的尾巴足足占据了半个天空,"普世神教"称呼其为"恶鬼之眼",而中土占星术中则称之为"红龙",主灾祸,见之大不吉.所以民间对其才会有另一个更直白的称呼"妖星". "它上一次出现是在整整二百零五年前,结果次年神武皇帝起兵,战祸连年,血流成河。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够亲眼得见。”星昂感慨道,内心颇为矛盾。 “这几天街上都在传言,将”红龙“出现与自由军之乱联系在一起,都说只怕帝国就要大难临头了。” “和子,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说话注意些。”星昂冷冷告诫着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很克制了,外面的传言比这要严重地多,这几天绣衣使者(注一)在城内到处抓人,早弄得人心惶惶了。”和子明显有些不服气。 “唉,这些鹰犬难道还嫌造的孽不够多吗?”星昂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父亲,您当了三十年钦天监(注二),对于这个帝国的腐朽难道还了解地不够多吗?那些北人就是一群强盗啊,夺占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同胞,践踏我们的文化。这次自由军起事不过数月,势同燎原之火,不就说明了人心向背了吗?如今只要有中土人的地方人人欲反,家家欲乱,您又为何非要为这个腐朽的朝廷效忠呢?”和子越说越激动,她感觉自己的胸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注一绣衣使者由司隶校尉统领的秘密警察,因其衣着锦绣而得名,负责京都的治安,同时有权监察百官,一旦发现有异有权直接抓捕,审讯,手段极其凶残,时人闻之色变。 注二钦天监官职名,起源于中土古文明时期,北人帝国继续保留。主要负责观察天象,推算历法。同时根据天象进行占卜,有时甚至能直接影响国家决策。 "和子,你怎么又忘了?我们是星学家,所要在做的只是观察星星,从而洞悉天地万物的运行变化,至于人世间的纷争不需要我们操心,这是我们家族几百年来一直恪守的传统." "可是父亲您不觉得这传统已经落伍了,过时了吗?不问苍生只问星尘,可是我们本身也是苍生的一分子,这个世上的喜怒哀乐,正邪是非本身就和我们有关啊,我们怎么能像草木一般,不闻不问."和子顶撞着父亲. 星昂一声叹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孩子,你还太年轻,有些事等你经历地多了自然就会懂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再观察一下"红龙". "可是父亲..."和子刚想进言,忽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星昂兄,你在吗?我是朱雀啊."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父女俩不禁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么晚他怎么来了?星昂冲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开门,大门一开一个全身甲胄的矮胖子就冲了进来. "星昂兄我就猜到你还没睡,噢,和子也在啊.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另行通知." "朱雀叔,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和子边说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胖子估计也确实是渴了,接过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说道:"出大事了,刚刚接到消息,在金河南岸发现了自由军." "什么?"父女俩闻言不禁同时变色. "消息确实吗?"星昂追问道. "错不了,前天他们才刚刚洗劫了风陵渡,今天上午又在凤凰城郊外出现,与守军短暂交锋,杀伤甚重,根据情报推测有继续北上的趋势." "凤凰城,那里距离金河(注一)只有不到一百里,不是说自由军主力还在天王山吗?怎么会出现在哪?" "唉,谁知道啊,总之上层已经被惊动了,通知东西两卫(注二),提高警惕,加强戒备,皇城内外的警卫都要加强,据说弄不好随时可能要迁都,我这不刚收到消息,所以特意来通知你们父女一声,好早做准备." "迁都?有这么严重吗?不是说自由军没能力过河吗?"和子问道. "当初上面还说他们没能力过银河呢,结果怎样?现在朝廷上下这些人就知道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真遇到事能瞒则瞒,瞒不了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一个有担当都没有,各地诸侯也是各怀鬼胎,我看只怕没等自由军打过来,这个帝国自己就要垮了."朱雀说着不禁连连摇头. "那朱雀叔叔你怎么打算的?"和子问道. "唉,我一个小小的虎贲中郎将能有什么打算?这个朝廷虽然腐败,可未尝负我.身为武士,理当尽忠竭力,其余的就不是我所能过问的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和子你先回去睡吧,我和你父亲还有话要说." "什么话我不能听?"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快去,快去." "我都十七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和子心里嘟囔着,可也知道朱雀与父亲相交莫逆,可能有什么大事相商,于是只好乖乖收起茶具,退出屋外. "好了,就剩我们俩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星昂说道. "唉,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朱雀故作神秘道. "什么事?" "又作2糊涂,这几天宫里都传遍了,关于芷兰和二皇子的事." "嗯,他俩怎么了?" "哎哟,我的星昂兄哦,您还真是恪守你们家的家训--是不问苍生问星辰啊."朱雀说罢,凑到星昂耳边小声说道,钦天监的脸色顿时大变. "你肯定?" "唉,就连外城不少老百姓都听说了,就你这天天躲在观星楼的人不知道.宫人卫士亲眼目睹都好几次了,只是碍于事关重大,不敢声张而已.前两天漩涡城的鸣人少爷莫名其妙坠井而死,至今尚未查出真凶,上原城的玉颜小姐当天也在宫里,结果回去之后一病不起,至今神志不清,连御医都无可奈何,坊间是议论纷纷,猜测可能都与此事有关,上面此次之所以加强宫禁,一方面是为自由军,可主要目的似乎也是为了应对这件事." "可有实据?" "现在问题就在这,查无实据,而这种事关系皇室尊严,又不能公开调查,所以上面也是进退两难。皇帝脾气暴躁,眼下又不便透露,所以宰辅们的意思是暗中偷偷调查,同时将二皇子的人马偷偷控制起来,以防不测。” “你说宰辅们?都有谁?” “太尉绍武,司空(注三)秀树,以及五,七两位皇子。” “首相长乐大人的态度呢?”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最是胆小怕事不过,到现在就是不肯明确表态,按太尉大人的意思,如今二皇子控制着京都军权,一旦得知消息泄露,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故而理应速速行动才是,可就因为长乐大人不表态,三公意见不能统一,这才迟迟未发,如今皇宫内外是人心惶惶,所以我才特意通知你早作预防,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布置警卫之事,先走一步。“朱雀说罢,匆匆告别,只留下星昂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良久无语。夜空中”红龙“仿佛一团汹汹火焰燃烧着天际。 “难道“大浩劫”真的要来了嘛。。。”星昂喃喃自语着。 镜湖,因其水平如镜,光可鉴人而得名,这里群山环抱,景色怡人,一直是王公诸侯青睐的度假圣地。玉颜一家搬到这里已经五天了,虽然没有在京都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过兰夫人倒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静祥和,自从她嫁入上原城至今十五年来经历的不是上层社会的虚伪浮华,就是政坛上的尔虞我诈,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过的如此轻松了,而最让她高兴得是玉颜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开始好转,不但高烧已退,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已可以坐起来和人聊天对话,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想象。唯一让兰夫人有些担忧的是玉颜现在似乎有些离不开之前的那个巫婆了,每天几乎和她形影不离,甚至晚上也必须由她陪伴方可入睡,一旦见不到她就会惊慌失措。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个巫婆有任何不利于玉颜的举动,可兰夫人依旧有些不安,毕竟对于“中土巫术”的恐惧早已根植于其内心,挥之不去。 “夫人,夫人,出大事了。”正当夫人望着美丽的镜湖思想心事时,女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对于下人如此有失礼法的举动,兰夫人明显有些生气。 “京都。。。京都兵变了!”不知是由于跑得太累还是过于激动,女仆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兵变!?你肯定?”兰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我刚才到附近村子采买东西时听刚从京都里逃出来的人说的,众口一词,绝错不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此时下人们听闻也渐渐围拢了过来,女仆休息片刻,呼吸渐渐平复,这才给众人讲述了自己所听闻的经过。 原来二皇子恩佐早就听闻自己与芷兰偷情的消息已经泄露,整日惶恐不安,有心先发制人,挟持皇帝以令天下,于是渐防备自由军偷袭为由,暗中调动人马,原本等安排妥当便既举事,没想到前天忽然有商人到访,恩佐平素喜好奢华,爱收集各种珍宝服饰,所以常有豪商巨贾出入其府中,故而外人也未起疑,不料商人的随从中有一人竟是宫中皇妃芷兰的贴身侍女假扮,特来通知恩佐,三公已经掌握证据,准备次日早晨就入宫禀告皇帝,并且暗中调动人马,准备假借皇帝病重之名,召恩佐入宫趁机抓捕,望其早做准备。恩佐得信大惊,召集亲信商议,最终决定提前举事,拼死一搏。其先命亲信暗中控制了宫中的警卫,接着分派人马突袭了中书省等重要机关,将要害诸臣统统控制,接着逼迫首相长乐假传旨意,只说皇帝已洞悉奸谋,命三公等重臣入宫议事。长乐贪生怕死,权衡利弊之后居然甘心从逆,绍武等人初见突降旨意本也狐疑,可一见有长乐署名,只道确有其事,当即轻车简从赶紧入宫,结果前脚踏入宫门,立刻就被埋伏好的叛军生擒活拿,一班重臣尽皆入网,唯独五皇子行至中途,马忽受惊,耽误了行程,正好遇到司空秀树的随从侥幸逃脱,从而得知阴谋,立刻回府联络左,右近卫将军,加之自己的亲兵意欲闯宫夺驾。 注一金河中土大陆第一长河,发源于东北大雪山,绵延近万里,因沿途积累了大量泥沙,从中段起其水呈昏黄色,故名“金河”,距离京都最近处不足百里 注二左右近卫指京都近卫军,因其驻地分别位于京都的东西两侧,故而得名,各约一万人,最高指挥称卫将军,属于皇帝的直属部队,负责京都防务。 注三司空官职起源于中土古文明时期,北人帝国建立后曾一度废弃,后又复置。原本负责全国司法以及监督百官,并可在首相不在时处理政务,故民间称为“亚相”。后其权力渐渐被司隶校尉以及尚书令所瓜分,地位渐落为三公之未。 只可惜棋差一着,左右近卫的大部分人马都已经被恩佐所收买,结果一场恶战,五皇子寡不敌众,率领败军攻破西门而逃,皇帝原本卧病在床,不知消息,后来听到宫外喊杀声四起,方觉不对,得知真相不禁又惊又怒,结果当场呕血斗余,一命呜呼.恩佐于是逼迫三公发布伪诏,只说是五皇子联合绍武,秀树发动政变,结果导致皇帝受惊而死,自己率军讨平叛乱,故而被群臣推为新君,同时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捕"叛党",结果有些将士假借搜捕之名,行劫掠之实,恩佐竟不能制止,结果京都大乱. 众人听完莫不惊慌失措,没想到离开才短短数天,京都竟发生如此巨变,还是兰夫人颇为冷静,追问道:"你这些消息来路可信吗?许多细节俱属机密,外人何从得知?" "错不了,主人.恩佐大人的府邸最近刚好在翻修,所以雇了不少本地人做工,所以整件事他们都是亲身经历,我所遇到的人中就有亲眼目睹当晚宫女前往恩佐家中报信的,奴婢也担心传说不准,故而又特意找了别人打听,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虽不知真相如何,但京都大乱当属无疑." "这...夫人那我们怎么办?"下人们又是一阵喧哗. 兰夫人眉头紧锁,心中又是侥幸又是焦急,侥幸地是幸好举家此番离京养病,逃过一劫.焦急地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回京?才脱虎口,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再入狼窝.回上原城?可是道路遥远,如今又是兵荒马乱,自己的家臣私兵大多留在都内,如今声讯不通,生死未仆,别馆这里基本都是老弱仆妇如何远行?那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可这里与京都近在咫尺,天知道乱事会不会殃及至此.而且恩佐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取得各地领主对他的支持,上原于关东(注一)号称名门,势力庞大,难保他不会将自己母女抓回去做为人质以图要挟,这倒让人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夫人,能否容老身一言."兰夫人闻言扭头一看,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那位巫婆,直到来到这里兰夫人才知道她的名字--枫,中土人对于巫师很尊重,所以下人们通常又称呼她为枫婆婆. "请说."兰夫人对她表现地一直很客气,一种明显带有距离感的客气. "如果传言属实,那此地恐怕是不宜久留,看你的样子是否在为接下来的出路发愁?" 兰夫人微微变色,这个巫婆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却拥有敏锐的观察力,似乎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兰夫人有时甚至怀疑这是否也是什么巫术. 枫婆婆见状一笑:"老身也是妄加猜测,如有不对还望夫人恕罪." "又被她看出来了."兰夫人心中惊异,可当着下人不好表现出来,而且眼下自己也确实需要别人的建议,于是只好故作淡定道:"无妨,其实我也正在想这件事,莫非您有什么办法?" "夫人难道忘了雾原城吗?" "哎呀."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兰夫人这才想起雾原城主牧,乃是自己丈夫的表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当初自己婚礼时他还特意前来参加,假如自己母女前去投奔,其必定肯助一臂之力.只因雾原城位于西北,与上原城方向相反,自己只想着如何东归,结果竟没料到这一层.可帝国境内大小领主不下数百,互相之间亲戚关系盘根错节,有时连本家之人都未必能一一理清,她一个外人,如何会知道这些? 枫婆婆似乎又一次猜到了兰夫人的心事,笑道:"夫人不必多心,老身在京都住了几十年,也接触过一些官员士绅,知道上层社会的一些消息秘闻本也不足为奇." "也对,也对."兰夫人强作欢颜附和道,可心中对于这个女人的疑惧却变得越来越大.当然眼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当即兰夫人便下令众人打点行装,连夜赶往雾原城,而玉颜此时对于枫是寸步难离,自然也只得带着她是一同上路. 征讨军收到政变的消息已经是事发五天之后,恩佐以监国名义下令全军回师征讨已在自己封地起兵的五皇子护,而另一方面护也对全国发表了檄文,历数恩佐的种种罪状,号召诸侯群起而攻之,一时间帝国陷入了内战的泥潭,而作为帝国精锐的这数万大军究竟该何去何从,一时间将领们的意见也陷入了分歧. 这天戈登特意将两个儿子以及霸邪叫到自己的大帐,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情况也不用我多说了,你们几个年轻人有什么意见?"戈登把诏书与檄文往三人面前一扔说道. 香格斯拿起两篇文章,看了几眼,不住冷笑道:"父帅,恩佐为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五皇子冲动任性,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依我看都难成大业,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无非上中下三条路可选." 戈登问道:"哪三条路?" "如今天下大势,帝国分崩已在所难免,此正英雄建功立业之时.我们父子在东疆数十年,恩威并著,天下知名.如今又掌握数万帝国精锐,不如趁此良机拥兵自立,回师直捣京都,杀恩佐以谢天下,到时大海以西,银河以东如在掌中,到时即便想一统大陆亦不过时间问题,此千载一时之机会,万不可错过啊." "住嘴!"香格斯话音刚落,戈登不禁拍案而起. "你我父子本边疆杂胡,牧羊为生,全仗皇帝赏识,朝廷重用才有今天,如今你居然口出此大逆不道之人,岂非把你老子我当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卫兵,将这叛臣贼子给我拿下!" 此言一出,三人莫不惊骇,鲁菲赶忙跪倒在地求情道:"父亲息怒,兄长也是一时利令智昏,才口出这大逆不道之言,法理难容,情有可原,望您网开一面,饶他这一次吧." 霸邪见状暗自冷笑,心说戈登此人虽然勇猛无敌,不过实在没有什么政治头脑,拘泥不化,可眼下对方毕竟是自己上级,也不好当面指摘,于是也求情道:"主帅息怒,鲁菲所言不无道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杀了香格斯于国有益,于敌有功,不如留下其戴罪立功为是."边说霸邪边扯了扯身旁香格斯的衣袖. 香格斯早料到父亲多半会是如此反应,也不惊慌,忙跪下请罪道:"父亲息怒,我刚才也不过是据理而言,于您自然不能用,可于我却不能不说." "这种话你压根就不应该开口!"戈登余怒未消,鲁菲见状有心岔开话题,于是说道:"父亲息怒,您且听兄长把剩下两条路说完再做区别,五哥您接着说." "这人是..."虎千代疑惑道. "怎么,当今陛下面前最为炙手可热的红人,老弟你居然不认识?"晴久笑道. "确实很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是谁." "也难怪,老弟你离开京都时他还没爬到如今这般地位呢,没映像也不足为奇,这位就是新任尚书令佐吉大人." "是他!"听完晴久的介绍,虎千代这才恍然大悟,当今帝国政坛有谁不知道佐吉的大名啊?尽管在虎千代印象里他似乎依旧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总爱加班的尚书郎,没想到不到一年,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居然爬到了如此高位,衣着气质与昔日全然不同,故而第一眼虎千代居然没认出来. "这个吸血鬼。。。”此时一旁的氏真小声说道,并且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嘴。 “这家伙是男人不是?”虎千代见状心头暗自鄙夷道。 “陛下用人不拘一格,这原本也没什么,可这位佐吉大人做事也未免太过分了,听说他最近向陛下上书,要求将各地领主向中央上缴的税赋由三成上涨到五成,简直是胡闹。”晴久的语气中满含怒意,而景隆与长亲眼神中也对佐吉流露出了不屑。 此时对面屋子里站起几位领主往外便走,正好与要近屋的佐吉遇上,虎千代亲眼看着其中一人故意将自己的肩头冲佐吉撞去,然后夸张地摔倒在地。 “哎哟,你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对方的演技极为夸张。 “抱歉,纯属意外,您没事吧?”此时跟在佐吉身后的那名武士赶忙上前相搀,连连赔罪。 “那人是”北疆第一剑客”胜猛。”此时又四郎来到虎千代身边小声说道。 虎千代眉头一皱,胜猛的大名他当然听过,易水河之战他凭借一己之力斩获敌首四十二颗,得到了“易水河之鬼”的雅号,据说他当时在战场上的狂笑声日后一直回荡在许多参战士兵的噩梦里。不过恩佐倒台后,其就成为了浪客,据说曾有不少名门想招揽他,没想到最后却跟了佐吉。 “一个被称为”恶鬼“的男人居然会对人如此低三下四,假如不是被磨平了棱角,那只能说他在维护自己的主人佐吉,真要是如此那将是怎样深刻的牵绊啊。”虎千代暗自感概道。 可是那位被撞倒的领主似乎并不这么想,只见他一把推开胜猛,骂道:“拿开你的脏手,我是在和你主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下人插嘴了!” 胜猛的表情很尴尬,默默退到一旁。 ”可恶。“此时在场不少人都觉得看不下去,乐平一撂衣袖就准备上前论理,结果被一旁的虎千代一把拦住。 ”乐平,休要鲁莽。” “可是大人,这帮家伙欺人太甚了。” “我知道,可胜猛要真想发作你觉得那小子会是他对手吗?既然他都选择息事宁人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静观其变再说。” “这。。。。”乐平一听虎千代说得有理,一时也不好反驳,当即气呼呼地退到一旁。 此时只见摔倒那人一指佐吉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把我撞伤了,赶紧道歉!” “不错,赶紧道歉!”那人的同伴此时也纷纷附和道,在场的领主此时大都袖手旁观,面含微笑,似乎想看佐吉如何下台。 “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我为何要道歉?”佐吉冷冷答道。 “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自己撞上来?你分明是在狡辩!大家快来看尚书令撞人了,还拒不道歉啊!”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道,身旁的几个同伴也跟着起哄。 “贱民就是贱民,即便穿着官服也依旧没有半点教养。” “算了吧,和这种一年都洗不上一次澡的乡下人哪里能谈得到教养?” “满口谎话,毫无羞耻感与自尊心,只知道狡辩,真不明白朝廷为何要用这种人,我家的看门狗都比他要高尚得多。”几人说话越来越难听,连虎千代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说完了吗?”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佐吉这才冷冷言道。 “这里是尚书省,天子门前,朝廷重地,不是泼妇骂街的地方,你们身为帝国股肱,理当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从一开始就是你们主动撞过来,所以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必要道歉。如果你们还是不服,可以喊卫士来,或者直接向陛下上奏,经由御史台(注一)或是卫尉府审理,如果法庭判我有错,本官立刻当场道歉,并赔偿相应的损失,相反假如是有人蓄意诬告,按照帝国法律,当以诬告罪论处,根据情节轻重,可判处罚俸,廷杖,甚至是拘役,情节严重者可取消领主封号,没收封地,贬为庶民。你们敢打这场官司吗?”佐吉说罢,冷冷地盯视着对方,那些人明显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偌大的尚书省大院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够听见。。。 “哎呀。”忽然只听一声惨叫,众人扭头一看只见虎千代摔倒在台阶上,捂着屁股,表情痛苦。 “大人。”又四郎等人见状赶忙上前相搀。 “多谢,这台阶也太滑了,北方的天气就是夸张,这才几月份居然就已经开始结冰了。”虎千代站起身摸着屁股说道。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故意给那群人找台阶。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可能是下人们没清扫干净,宫内府(注二)最近做事真是越来越不小心了。”胜猛此时也赶忙接口道。 “你看挺好的衣服都弄脏了,又四郎赶紧想想办法,不然一会儿面圣成何体统?”虎千代继续旁敲侧击。 那几人此时也意识到事态若是继续扩展下去对自己未必有利,干脆见好就收,于是摔倒那人装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道:“真是倒霉,这群下人做事也太不象话了,还是先换衣服吧。” “不错,赶紧换了吧。”他的那些同伴也故意应合道。 “给您添麻烦了,弄脏袍服的清洁全由我们来承担。”胜猛赔笑道,同时暗中拉了拉身旁佐吉的衣袖。 “看来宫内院真是要好好整顿一下了。”佐吉冷冷说道,虽然没有公开退让,可言语间总算是承认这只是一次意外,就此一场风波才化作无形,不过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事情远没有结束。 “什么,她死了?“次郎惊讶道。 “嗯,根据档案应该是去年冬天,死于破伤风。”典狱官翻着档案答道。 “她死了。。。”次郎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感觉似乎是在做梦,原以为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玉颜,可谁料到最后得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明明那么年轻。。。明明约定好一定会重逢,为什么结果变成了这样。 “那她的尸体呢?”次郎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传自另一个世界。 “集中营相对封闭,为怕爆发大规模瘟疫,所有尸体按规矩都必须立刻火化。” “那骨灰如何处置?” “一般都是还给家属,不过这个玉颜情况比较特殊,她的直系亲属要么也被关押,要么就不在京都,遇上这种情况一般会把骨灰安放在集中营后面的小教堂。” “那我能去看看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只剩个骨灰坛,我劝你不去也罢。”典狱官淡淡说道,似乎谈论的并不是一条人命。 这是一座古旧的小教堂,陈设简陋,光线昏暗,修女带领次郎来到了安放骨灰坛的房间,几排长长的架子上堆满了数百个深色的坛子,上面贴了一张小纸条,标注了死者的大致信息。 “这个我可以带走吗?”次郎抱着那个标注着玉颜姓名的坛子。 “按规矩必须是直系亲属才可以,不过您拿走应该问题也不大。”典狱官挠了挠头说道。 “谢谢,对了,她还有什么遗物留下吗?” “应该没有吧,暴病身亡者的遗物按惯例都是要立刻处理掉,您等一下,我去查查。”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典狱官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木盒。 “您运气不错,那段时间集中营里事忙,所以漏掉了一些遗物没有处理,原本准备留给家属,您看要是需要就拿走吧。“ ”多谢。“次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玉颜生前穿过的衣物,旁边还摆放了几件饰品以及书信,睹物思人,次郎只感觉自己心似乎在流血。 黄昏时分,众人踏上了回程,次郎抱着东西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前面,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看着次郎忧伤的背影,秀舞感叹道,一旁的亚树茶欲言又止。 ”不过次郎这孩子也真是长情,分开这么久依旧挂念着那个对方,这样的男人如今可不多见,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关我什么事?”亚树茶满脸通红。 秀舞意味深长地一笑:“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你对次郎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只有那孩子自己还没有察觉,其实有时候女孩子主动些也没坏处,尤其是次郎那种迟钝的性格。” 亚树茶低头不语,连耳朵都变得通红。 “不过。。。”秀舞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亚树茶紧张道。 “有时取代一个逝者要比取代生者难得多,因为她留在别人心目中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一面。”说到这里秀舞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注一御史台官署名,主要负责对于朝廷官员的检查,弹劾。 注二宫内府官署名,又称内务府,负责处理皇族日常生活起居的服务机构,同时管理包括皇宫在内属于皇族所有私产的日常维护以及运作。 香格斯跪在地上接口道:"于我们父子而言第一条无疑最是上策,可就如父亲所言,断不能用.假如退而求其次,那就该在皇室中别觅一位贤者拥立为帝,奉其杀回京都,再造帝国,则我父子尚不失为忠臣." "这..."听到这里戈登的情绪顿时有所平复,低头沉凝. 香格斯见状知道父亲这是动心了,干脆逼进一步,言道:"假如这条路还不行,那只好全军就地解散,我们父子回归东疆,划地自守,则尚不失安身保命之道." 戈登思索片刻,叹息道:"我们父子身为人臣,行上策则不忠,行下策则不义,依我看来还是中策最为可行." 香格斯闻言一笑道:"我就知道父亲定用此策." 戈登闻言把眼一瞪:"你小子休要得意,你刚才所言反心已露,这件事我可没说过不追究,不过正如武卫殿下所言如今正用人之际,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从今天起我下令暂时解除你偏将军的职务,改任中护军,留在我身边不准擅离,若再有逆动.我有十九个儿子也不在乎少你这一个!听明白没?" "遵命."香格斯冷笑着答应,之后几人商议了一下具体安排,直到深夜方才告退. "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出了营帐,鲁菲不禁后怕道. "放心好了,我算准了以父亲的脾气不会杀我的."香格斯不禁得意道. "可你明知道以大帅的性格不会接受你的建议,为何还要这么说?"霸邪问道. "你不觉得他刚才暴跳如雷的样子很有趣吗?"香格斯坏笑道. "怎么,连自己父亲你也要作弄?" "我哪里有作弄他?对我们父子而言第一条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他自己顽固不化,抱着武士的那套忠义不放,我有什么办法?" "可当时我也在场啊,你说的这套计划觉得我会同意吗?" "正因为是你在场,我才敢那么说." "为什么?" "因为我俩是同一类人."香格斯望着霸邪意味深长地一笑. 注一关东意指位于温泉关以东的广袤平原地区,上古时期据说此地曾有个八个高度发达的国家,所以号称"关东八国". 第二天,戈登召集所有将领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对于拥立本身诸侯们倒都不反对,可一谈到了具体人选就难免有所分歧,最被看好的首先是麒麟城主绍明,他是大行皇帝的从弟,在皇室中素有长厚之名,而另一些人则支持南疆王达也,这位年轻的王子是光武皇帝(注一)的长孙,大行皇帝的侄子,在同辈中素以贤明著称,在镇压"南蛮"(注二)的行动中也表现出了出色的军事实力,两派意见争锋相对,僵持不下,弄得戈登也颇为头疼. "诸位,能否听老朽一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的皱纹密布宛若枯树,可其站姿依旧笔直,眼神依旧锐利,透出一股军人特有的气场,众人一见是他,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将军,您有何高见?"戈登一见是他也不禁喜上眉梢,他出生杂胡,平时做事不拘小节,对于诸将的称呼也颇随便,而能让他如此尊敬的全军中只有一个,"北陆军神",被称为"大武士时代"(注三)硕果仅存的代表,断谷城主柏杨,老将军今年已然七十有一,从十六岁初阵至今,足足在军中度过了五十余载,身经大小六十六战,实战经验之丰,放眼当今大陆也罕有其匹.如今在场的领主基本都是其子孙辈,故而虽然其爵位不高,领土不广,却为全军上下所敬畏. 柏杨清了清喉咙说道:"如今外有叛党,内有国贼,处境艰难,非长君不能安定民心,振作士气,如今南疆王虽贤,毕竟年轻望浅,故而依老朽之见,当拥立麒麟城主为宜." 此言一出现场不禁一阵附和,戈登也不禁微微点头,可正此时忽听得一旁有人连连摆手,言道:"老将军所言差矣." 众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面顶撞柏杨,不禁扭头观瞧,只见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戈登手下的突骑总指挥卡斯帕.只见他上前对戈登及众将略施一礼言道:"大帅,诸位,老将军刚才所言不无道理,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麒麟城主年高德劭,人所悦服,确有君王之度,只可惜未谙军务,方今战乱不惜,非英明主子不能驾驭群雄,南疆王虽年轻望浅,但素有胆勇,达于军务,正是当今不二之人选." 卡斯帕此言一出,支持南疆王的众将又不禁一阵附和,绍武派不禁把眼光投向了柏杨,期待其有所反击,可老将军却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老将军,那您觉得卡斯帕此言如何?"戈登不禁问道. "哦,其言亦通,老朽年迈昏聩,实不知该如何取舍,还是请大帅裁决吧."对于柏杨的表态众人不禁颇感意外,不明白老将军为何不坚持辩论下去,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出声. 戈登闻言思考了片刻,最终说道:"双方的意见各有道理,只是绍明远在东北,京都这一乱,道路隔绝,想要拥立交通颇为不便,南疆离此道路虽远,幸好交通无碍,来往颇为方便,依老夫看还是先推举南疆王为主,等战乱平定之后再商议皇位归属,各位以为如何?" "大帅英明,老朽无异议."戈登话音刚落,柏杨第一个带头言道,其余绍明派众人本欲争辩,可一看他率先带头,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最后诸将一致通过推举南疆王达也为建国,都中外诸军事(注四),戈登为车骑将军(注五),代行大都督事.商议已定当即命人书写表文,众将在上面联名签字,派人连夜送往南疆,而大军则连夜启程东归.众人退出帐外,柏杨的侄孙景天正好随军,对于叔祖父前后矛盾的表现颇为不解,于是便追上去问了个究竟. 柏杨静静听罢,冷笑道:"孩子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政坛的玄机啊." 景天疑惑道:"请您老人家指点."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卡斯帕在发言前和一旁的某人使了个眼色?" "有吗?孙儿没有注意." "要不说你们还嫩呢,卡斯帕一个小小的突骑指挥,没有旁人的指示如何敢参与这种国家大事的讨论,我相信他这番话应该就是大帅的意思..." "您是说拥立南疆是大帅自己的意思?" "十有八,九吧,因为当时我所看到给卡斯帕暗示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大帅身旁的香格斯,如果没有大帅的默许,他应该不敢这么做吧." "原来如此."景天闻言不禁大感惊讶,之前讨论时他记得香格斯一直在旁侍立,始终未发一语,如果不是柏杨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注意他,可这样一来又有问题产生了,戈登父子为何要这么做. "傻小子,你现在好歹也是一方领主,难道连这点也看不出来吗?立幼不立长,戈登父子嘴上说的好听,可天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说到这里老将军脸上掠过了一丝忧色. "只怕帝国的这场危机才刚刚开始而已..." "干!"夜晚,军营里篝火通明,人们欢歌笑语,尽情庆祝着刚刚取得地胜利.而妃茵此时则只能一个人静静躺在囚车里闭目休息,似乎远处的一切与他无关. "谁?"忽然有脚步声靠近,看守警觉地喝问道. "我."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双手似乎抱了一顿东西. "哦,是虎千代啊,你怎么来了?"看守的口气立刻轻松了起来. "没事,大都督知道弟兄们辛苦,又不能擅离岗位,所以让我给大家送点酒食一起庆祝,来,都是刚烤好的,大家不要客气."虎千代边说边将右手边的篮子递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黄色的烤鸡,香气四溢,色泽诱人.而在虎千代的左手里则抱着几根长棍面包以及两瓶好酒,众警卫早就饿坏了,只是碍于任务在身不敢擅离,此时闻到酒食香气不禁垂涎欲滴. "可...可是我们还在站岗,这不太方便吧." "嗨,这是大都督的命令,有什么关系,刚打了这么个大胜仗,敌人夹着尾巴逃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回来?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也该放松一下了,来,赶紧趁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在虎千代的一再招呼下警卫们终于动心,围坐在囚车边喝酒吃菜,起初还颇有些矜持,可被虎千代几杯酒一劝,也不禁松懈了下来.此时虎千代借口解手,悄悄来到了囚车边. "妃殿,妃殿."虎千代轻声呼唤着,直到那双美丽的眼睛缓缓张开. "你...你是虎千代?你怎么来了?"看着妃茵的样子,虎千代不禁一阵心酸,尽管容颜依旧美丽,可此时的妃茵早已没了当初俩人初见时的意气风发,长期的囚禁使得她显得疲惫不堪,萎靡不振,长久得不到换洗的衣物透出一股臭气,只有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透出其这个灵魂始终没有屈服. "没事,就是想来探望一下你的情况,饿了吧,给,拿去,别让守卫发现."说着虎千代从囚车的夹缝中塞进了一皮囊水以及两个面包,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之前究竟把这些藏在了哪里. 妃茵赶忙接过,她都快忘记有多久没有闻到新鲜面包特有的香气,一口咬下去里面居然还夹了火腿与煎蛋,也许是嗓子太久没有感受到油脂的脂润了,一瞬间妃茵差点没噎住,虎千代见状赶忙隔着栅栏给她喂了两口水. "慢点吃,我这还有很多呢." "谢谢."妃茵红着脸说道,身为一个武士在人前表现如此狼狈让她颇觉难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几个月前俩个人还是拔剑相向的敌人,如今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居然会感到如此亲切.妃茵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你最近过得好吗?"虎千代问道. "你觉得呢?"妃茵笑着反问道. "他们没虐待你吧?" "这倒没有,只是刚被俘那段日子每天审讯,似乎想从我这里套取一些情报,后来见我一直不开口也就算了,现在除了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外,别的倒还好.谁让当初我们在河西城冤枉你呢,这也算主宰对我的惩罚吧."说到这里妃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知为何看到那笑容,虎千代直感到一阵心疼. "对了,听说你现在是寄奴的虎贲了?"妃茵突然问道.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听女营的总管绯夜说的,她之前来过,大致和我说了你们的情况." "原来是那个女人啊..."虎千代边说眼前便浮现出那双修长的美腿. "她人不错,这段日子多亏她照应我才没受什么罪.她似乎对你映像不错." "不会吧,上次我们可差点打起来." "知道,我听她说了,不过似乎就是因为这她才对你另眼相看,"这么有胆气的男人如今可不多见."她说这番话时眼神里满是欣赏哦."妃茵笑道. 注一光武皇帝官方称呼为冯克拉姆二世,北人帝国第七任皇帝,现任皇帝海因里希一世之父,在位十七年,被视为大武士时代的终结者,在其统治时期诸侯权力不断加大,边境地区日渐失去控制,被认为是帝国开始衰败的开端. 注二南蛮生活在中土大陆东南雨林地区的少数民族通称,历史上一直游离于中央政权之外,民风彪悍,北人帝国前后对此用兵达百余年始终未曾收复,与东北草原的斯米塔人并称帝国两大外患. 注三大武士时代通常指瓦尔特一世至冯克拉姆二世之间四任皇帝前后近八十年的历史时期,这段时期帝国连年对外用兵,武士的地位不断加强,平民通过从军获得财富,地位,名誉的事迹不断发生,加之各种文艺作品的不断渲染,成为了国民心目中最为骄傲与辉煌的历史. 注四都中外诸军事帝国官职,不常设,通常为执政官出任的临时统帅之名,帝国传统称呼直属朝廷的军队为中央军,各地领主以及边疆部落为外军,都中外诸军既有权指挥全国所有军队,通常必须由皇帝亲自任命. 注五车骑将军帝国军衔将军等级中的第二等,最初为战车部队的总指挥,故而得名,后期成为仅次于大将军的高级军衔,地位比于三公,通常为执政官的兼职,在大将军,骠骑将军不在的情况下有权处理全国军务. "看不出这个女人还挺识货." "少臭美,对了,战事怎么样?我听说皇帝驾崩了,讨逆军是主动撤退的?" "没错,原本我们派了一支小部队绕过山脉突进到河东腹地,计划造成京都不保的假象逼戈登他们回师我们再首尾夹攻,没想到那位皇帝陛下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帝国上层自己先内乱反而间接帮了我们一把." "那你们接下来计划怎么办?" "还没定,上面的意思似乎是想趁机会拿下统万城,恢复我们中土人的故都,总之接下来的局面恐怕要热闹了." "居然变成这样..."妃茵长叹一声,不住摇头.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虎千代问道. 妃茵苦笑:"还能怎么办?我是武士,有自己的尊严,要我投降是绝对不可能,要么被杀,要么找机会逃跑." "可是这个国家已经穷途未路了,你这样值得吗?" "国家变成什么样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是武士,只知道恪守自己的义务." 虎千代摇头苦笑:"所以我才不喜欢你们这些武士,一群死脑筋." "那你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妃茵反问道. "我本来就是个雇佣兵,谁对谁错我管不着,北人中土人我也不在乎,总之谁付钱我就为谁效力仅此而已." 妃茵闻言眉头一皱,连连摇头:"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雇佣兵,太没有立场了."说罢俩人四目相对,不禁同时一笑. "虎千代,虎千代..."此时远处传来了1呼唤声. "警卫叫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虎千代说着把剩下的食物往囚车里一塞转身就走. "虎千代."刚走出两步,忽然妃茵叫住了他. "怎么了?" "你也多保重."妃茵郑重说道. 虎千代先是一愣,接着笑道:"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之后的事情与虎千代的预料一样,自由军一路东进,由于帝国内乱,人心动荡,所以他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多数城池都是望风而降,极少数孤城自然也不是自由军的对手,不到半个月他们就控制了大部分的河东地区,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目标,中土文明的故都,帝国第三大城市--统万. 统万城具体的建城时间如今已难以考证,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大约距今一千年前,当时这里已成为中土大陆屈指可数的大城,巅峰时期这里的居民超过百万,雄伟华丽令无数人叹为观止,最早一批到来的北人更是将其视为天国才有的巨都,只可惜之后随着中土文明地衰落以及连年战乱,统万城渐渐失去了其昔日的辉煌,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到了如今他依旧是中土大陆重要的商业,文化中心,当然其防御也非他处可以比拟.戈登深知统万城的重要性,故而在撤退时特意在此留下了部分兵力,加上原有守军总兵力接近两万,城内粮草足支半年,各种防御工事也极完备,故而攻城战进行得异常艰难,不到两天自由军就在城下丢下了将近四千具尸体,大都督寄奴心急如焚,最终亲临前线指挥,只可惜从黎明直打到中午,局面依旧没有丝毫改观. "可恶,熙他们究竟都在干什么."寄奴焦急地挥舞着拳头. 参军明昭劝解道:"都督莫急,统万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有南门一条平坦大路,可惜毫无掩护物,敌军在城头布置了大量弓弩手,居高临下,我军宛若活靶,每前进一步都损失惨重,弟兄们也在着急啊." "都督,就让我们虎贲军赶去支援吧."中护军龙不禁主动请战. 寄奴犹豫了一下,虎贲军负责保卫总指挥部的安全,可以说是自己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一旦派出还不能取胜那军心必定瓦解,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轻动,然而眼下自己还有退路吗? "也罢,就赌上一赌,龙你率领弟兄们立刻赶去支援前方." "是!"龙闻言不禁精神一振,行了个军礼,就下去组织部队,一旁的明昭不禁有点忧虑,问道:"这么做合适吗?" "与其在这里耗下去不如孤注一掷."寄奴说着用拳头砸了砸一旁的桌面. 虎千代后来曾不止一次向别人回忆过当时的场景,弩箭有如雨点一般向己方打来,耳中所能听到只有的箭支破空时的呜呜声,许多战士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 "你明明知道往前走是送死,可又不能站在原地不动,因为那样被击中的可能会更高,大家只好猫着腰前进,可没走出几步第一排的人就全部倒下了,然后第二排接上,之后是第三,第四...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当时每走一步都是踩着自己战友的尸体." 虎千代久经沙场,知道这样死拼下去不是办法,忽然他一抬头发现了城墙另一侧乃是一面平整的悬崖,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禁拥上了心头. "大人,我有个提议."虎千代费了半天劲才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上司龙. "虎千代你怎么下来了,想当逃兵吗?"龙见状不禁怒道. "不是,您听我说,这样打下去弟兄们只能是送死,你看那边有一片悬崖,敌人的防守很薄弱,我想由我带些弟兄从那边爬上去,假如能饶到敌人后面,这样前后夹击,只要正面的箭雨能缓下来,那我们就有取胜的希望." 龙闻言也是一惊,抬头一看果然在城墙另一面是一处悬崖,离地大约有十余丈左右,通过那里理论上确实能够爬上城墙,可是... "不行,虎千代,那里位置太险不能架设云梯,徒手攀爬风险太大,而且一旦让敌人发现从上往下射击,你们身处半空连躲避都做不到,这不送死吗?" "那这样硬往人家的刀口上送又有什么区别!?"虎千代此时也急了. 龙闻言犹豫了一下,看了下前方战友们宛若被收割的麦子般一排排倒下,他感觉仿佛有把刀在剜自己的心. "也罢,和这群北人拼了.弟兄们随我来!"龙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很快虎贲军们就悄悄移动到了悬崖之下,虎千代自告奋勇带领十几个善于攀爬的士兵率先上去,一边攀爬一边将短刀插入石壁搭成"刀梯",后面的部队再顺着爬上来,幸好山壁虽然平整还算有落手之处,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眼看着刀梯离城头只剩下不足三丈,然而恰恰在此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不好了,这里有敌人!"一个守军发现了虎千代众人,很快箭如雨下,由于距离太近,负责搭建刀梯的先锋队陆续中箭摔下悬崖落了个粉身碎骨,虎千代一手抓住悬崖,一手抓着木盾遮挡箭支,这面老师传下来的木盾虽然破旧,可关键时刻却从未让虎千代失望过,可总这样停在半空也不是办法. "只好试试那个办法了."虎千代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冒险放下盾牌,手抓住了腰上事先准备好的铁链,在半空中抡了起来.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鬼神保佑!"虎千代心中暗自祷告,接着猛地向城头一抛.后来许多虎千代的敌人曾无数遍咒骂过为何他当初没有死在统万城下,那后来中土大陆的历史也许就会彻底改写,只可惜这世上有些事是无法假如的.那天铁链幸运地勾住了城垛,虎千代见状心头大喜,用脚一蹬崖壁,顺着铁栏三步并作两步就跃上了城头,守军凭空跃上一人无不惊骇,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而这恰恰给了虎千代机会,他飞起一脚踢飞了一个守军,抢过对方手中的长矛就在城头和众人厮杀了起来,事后虎千代才听战友们当时他一跃上城头,下面的自由军莫不喝彩,士气大振,可以说当时他的存在成为了整场战斗的胜负手,不过虎千代自己当时脑袋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面对着数以百计的敌人,只要稍一犹豫,自己就有可能丧命,他所能做也必须去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击倒眼前站着的任何一个人,他也确实做到,最后直到四,五个战友一起抱住他才阻止其继续挥舞长矛,那时的他早已杀红了眼,连敌我都无法区分,由于突袭的成功,最终自由军不可思议地攻破了南门,守军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顿时乱了阵脚,巷战持续到了黄昏时分,眼看着兵力上的巨大差距,最终守将为了一城无辜百姓的生命而选择了投降,统万城之战至此画上了句号,而虎千代更是借此一举成名,真正迈出了其登上历史舞台的第一步. 战后寄奴第一时间接见了有功将士,其中自然也包括虎千代. "诸位,这位就是我们最先登上统万城的英雄--虎千代."寄奴拉着虎千代的手向在场的众人介绍道,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虎千代你这次干得很好,如果没有你不知道我们还要牺牲多少弟兄,我们几个已经商议过了,决定提升你为百夫长,今后再接再厉."寄奴边说边拍了拍虎千代的肩头,自由军等级森严,一个普通士兵要想成为百夫长通常需要经过一段极为艰难的过程,像虎千代这般平步青云可谓罕见,又是高层亲自指定,前途可谓一片大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然而虎千代本人对此却似乎并不如何高兴. "禀告都督,对于担任百夫长什么我兴趣不大,如果上级真要奖赏我希望能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莫不惊讶,连大都督寄奴脸色也有些尴尬,一旁的书记官秀树第一个训斥道:"虎千代休得放肆,你这是在和大都督讨价还价吗?" "不敢,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对于虎千代的态度秀树大为不满,正欲上前理论,一旁的大都督寄奴早已伸手把他拦下. "秀树不可." "可是大都督,他太过无礼了." "无妨,你先退下."见大都督如此说,秀树无奈只好气呼呼地退至一旁.寄奴扭过头冲虎千代笑道:"那好,你就先说出自己的要求吧,我们看看能否满足." 虎千代闻言当既单膝跪地,说道:"请求大都督释放了之前在河西被俘的女武士妃茵." "妃茵...就是上次你硬闯女营想见的那位?" "正是,那位姑娘曾经救过我的命."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俘虏是不可能轻易释放的,不过他既然提出来了,等回去我们高层再商量一下,争取三天之内给你一个答复." "多谢都督." "你先别着急言谢,这件事是否能成现在还无法保证,不过对于提升你担任百夫长的任命依旧有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本都希望你能以民族大义为重,不要因私废公,可以吗?" 虎千代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属下明白." 寄奴笑了:"很好,那明天你就正式走马上任,具体的编成安排到时军师和龙会告诉你.望你好自努力." 虎千代笑着点了点头,接见仪式最终尽欢而散. "都督,您不会真准备释放那个北人吧?"事后秀树悄悄问寄奴.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可她是河西城的别部司马,城主的亲信,知道许多高级机密,而且她对待我们的态度一贯不合作,假如释放无异于纵虎归山啊.虎千代一介匹夫,您如此小题大做未免太重视他了." "秀树你好像对虎千代这人很有成见啊?" "这怎么可能." "没有最好,且不说虎千代这次有功当赏,即便是个普通士兵,知恩图报,搭救故人,这份情义我们也不能不重视.秀树你要明白,我们这次要重建的不只是自己的国家,更是我们中土人传统仁义兼爱的价值观,更何况那位妃茵据我所知并没有为非作歹的记录,我们的敌人是这个残忍腐朽的政权,而不是所有北人.懂吗?" 秀树闻言愣了一会儿,似乎还想争辩,可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第二天,虎千代在中护军龙的带领下前去接管自己的部队,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实在让他有些意外. "怎么只有这些?" 龙苦笑道:"没办法,连场恶战,各部队大都损伤严重,兵源实在不够分,所以只好先委屈你一下,不过后勤保障和编制都是按满员给你计算,等日后你自己再想办法把人补齐吧." 虎千代看了看眼前这三,四十个老弱残兵不禁苦笑不得,可作为军人除了接受,他又能如何? "快走,快走。“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虎千代扭头一看只是远远走过一段士兵,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手上大多绑着绳索,看样子似乎是俘虏,只是一个个体形健壮,顾盼威猛,非同凡俗。 ”这群人什么来路?“虎千代小声问龙。 “皇家近卫军,听说是戈登撤退时特意留下的,为抓他们听说费了不少劲,一个个宁死不降,为怕他们寻短见所以才特意把手绑起来。” “原来如此。”虎千代点了点头,皇家近卫军堪称帝国精锐,其成员基本都是从各部队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对此虎千代是早有耳闻,今天一见倒是颇有名不虚传之感。 走着走着忽然一个俘虏摔倒了,押解的士兵见状踹了两脚:“北虏(注一),别给我装死赶紧起来!” “住手。”忽然斜刺里冲出了一条大汉挡在了士兵面前。 “他有伤。“大汉缓缓言道,他的五官轮廓,须发颜色都接近中土人,可眼睛细小,肤色偏白,加之话音口音又似乎更像是北人。 士兵似乎是被他的威势所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接着似乎是觉得有些丢脸,故作强硬道:“受伤了又如何?阶下之囚生死尚在人手,凭什么不乖乖听话?” 大汉闻言脸色一变,也不多话,忽然飞起一脚直踹向对方,动作奇快,士兵猝不及防赶忙后退,可手中长枪早已被踹的高高飞起,大汉一个纵身绕到士兵身后,用手上的绳索反勒住了士兵的头颈,士兵立刻就感觉呼吸困难。 “住手!”虎千代等人见状不好,生怕俘虏暴动,立刻围了上来,可那个大汉并没有进一步的抵抗,反而主动松开了士兵,缓步来至同伴身前,将其扶起,扭头淡淡说了一句:“阶下之囚如何?” 此时其他士兵早已经将俘虏们包围了起来,不过他们一个个神情淡定,若无其事。 “究竟怎么回事?”龙问道,众士兵认得是中护军大人,赶忙上前报告了情况,其实龙刚才在一旁也看到了大概的经过,听完汇报点了点头,来至大汉面前说道:“你为何暴动?" 大汉神情淡定,缓缓答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战败了,但没投降。” “你。”兵士闻言不禁大怒,上前挥手欲打却被虎千代一把拉住。 “且慢。”士兵一看原来是第一个登上统万城的勇士虎千代,知道他已经被提升为百夫长,当下不敢造次,退到一旁,虎千代来至了刚才倒下的那个俘虏身前,伸手欲碰。其他俘虏见状不知他心存何意,立刻围了上来。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虎千代赶忙伸手示意,接着轻轻摸向那个俘虏的脚踝。 “是这里?”虎千代问道。 或许是因为痛苦,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虎千代见状也不多言,轻轻卷起了对方的裤管,只见那人的脚踝此时早已红肿如猪蹄。 “扭伤?”虎千代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虎千代接着轻轻摸了摸患处,似乎胸有成竹,扭头冲一旁的士兵说道:“有绷带和木板吗?” 战场之上这两样东西极为常见,士兵很快就拿了过来,虎千代接过,居然当场将对方的腿搁在自己身上包扎了起来。 “可能有点疼,但千万别乱动。”虎千代叮嘱道,那个俘虏虽然表情痛苦,可还是点头示意,整个过程连哼都没有一声。 “好了。”不久包扎完毕,虎千代轻轻将对方的脚放下,拍了拍身上,当即站起,扭头冲一旁的龙说道:”应该是扭伤,但不清楚有没有伤到骨头,最好找人给看看。” 龙点了点头,接着虎千代命人找来了一根长树枝递给那个俘虏当作拐杖使用,并亲自将其扶起。 “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连路都走不动了,你刚才真的很勇敢。”虎千代轻声冲对方问道,俘虏当即一愣,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过了许久才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谢谢。” 虎千代淡淡一笑,也不搭话,冲着押送的士兵一摆手:“带下去吧,这次小心点。” “是。”众士兵闻言颇为尴尬,赶紧上前催促众人启程,不过这次态度再也不敢太过嚣张,众俘虏这次倒也不再抵抗,纷纷起身,缓缓而行,那个大汉经过虎千代身边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大汉问道。 虎千代疑惑地看了看他。 “为什么帮我们?” 虎千代闻言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尊重真正的勇者而已。” 听到这句话大汉神色一变,盯着虎千代打量许久:“你是谁?” “自由军新任百夫长虎千代。” 大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在士兵的催促下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宽厚结实的背影。 注一北虏中土人对于北人的蔑称,相对北人亦称中土人为土狗 之后虎千代与龙整顿部队,一直忙到中午,吃午饭时上头传令让二人到都督大账一行,虎千代心知可能与妃茵的事有关. 一到大账寄奴与昭明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从二人的表情上虎千代预感到情况不妙. "很抱歉,虎千代,经过我们高层的商议,妃茵暂时不能释放.我本人对此深表遗憾,希望你能够理解."寄奴言辞很温和,可语气中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虎千代心知言外之意是这个决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卑职明白,我服从上级的决定."虎千代淡淡地说道,他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抗争. 没想到虎千代的反应居然如此平静,不禁让寄奴颇感意外,顿时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安慰道:"你能理解就好,高层也有高层的考虑,总之你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部队方面有什么困难大可以提出来." 虎千代沉咛片刻说道:"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部队人手不足,希望都督能允许我从其他部队抽调人手." "这个..."寄奴闻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军师昭明. "这个恐怕不行,假如精英都被你挑去了,其他部队怎么办?而且我们并没有这个先例,一旦今后其它部队指挥官都像你这样互挖墙角,部队体系岂不乱了?"昭明说道. "军师的意思卑职明白,可眼下我的部队人手不足也是事实啊.这点护军大人可以为我作证." 龙与虎千代平日交情甚好,有心想助,闻言当既点头道:"不错,虎千代的部队如今人员不到满额的一半." "这样啊..."寄奴陷入了沉思. "如今兵源紧张,实在是腾不出人手,这样吧本督和有司打个招呼,今后一旦有新兵源优先分派给你的部队,你也可以自行募兵嘛." "那俘虏中愿意投降者能否允许卑职优先接收?" "应该可以吧..."寄奴扭头看向昭明. 军师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假如他们再行叛变,你作为指挥官,必须负连带责任." 虎千代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卑职明白,那就在刚才卑职已经接受了几十名俘虏的投降,希望上级能够批准他们入列." 寄奴等人闻言顿时一愣,心说难怪他一直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原来心里早有打算.可是既然有言在先,寄奴等人也不好反驳,于是只好特批其招收俘虏入列,虎千代得令兴冲冲地与龙出了大账,只留下寄奴与昭明相对苦笑. "虎千代这小子还真是个鬼精灵." "只希望他能把这些用在正道上,那将来未尝不是个可造之材..."昭明是个谨慎的人,所以后半句话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希望那仅仅是自己杞人忧天而已... "虎千代,你说的俘虏不会是刚才那批人吧?"路上龙担心地问道. "不然还有谁?" "可是...那群人并没有投降啊?" "我知道,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虎千代自信满满地一笑.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不强迫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大可以继续在战俘营里待下去,甚至为了你们所谓武士的骄傲杀生成仁都可以.现在我只希望你们给一个答复,是或者否."讲述完大致的经过,虎千代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众俘虏. 众人面面相觑,假如是普通人有这样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可这些人不同,他们是有荣誉感的军人,让他们向"反贼"投降,同流合污,这从某种角度而言比杀了他们还让人难以接受.商议了片刻,最终之前的大汉站了出来,对虎千代深施一礼. "要我等投降可以." 还没等虎千代高兴,那人忽然话锋一转. "可是我们只投降阁下您,不投降自由军."虎千代起初没明白,可稍一转念立刻明白,这些人是感念自己相助活命之恩,所以肯为自己效力,但身为武士他们由始至终不肯向自由军这群己方眼中的叛逆低头.虎千代对此不禁颇感好笑,觉得这些人未免过于矫情,可既然他们答应投降自己还有何说?于是欣然同意.就此这总共四十二名近卫军归入了虎千代的旗下,就这样他的部队总算是大致成形,当时的虎千代并没有想到这支东拼西凑的队伍日后竟成为了他起家的嫡系. 正文 第四章桂冠之争 "母妃,我有点冷..."和彦小声对母亲芷兰说道,阴暗的房间,表情悲伤的众人,以及躺在棺材里的父皇这一切对年仅五岁的他而言都显得太过可怕了些. 芷兰轻轻地让和彦搂到自己身边,安慰道:"没事的,和彦,再忍耐一会儿就好了."可这位皇妃内心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还要持续多久,继五皇子护之后,南疆王达也亦在戈登等人的支持下起兵,而麒麟城主绍明对于诸侯拥立自己的晚辈达也而不拥立自己也感到耿耿于怀,最后居然召集亲信自行起兵,加入了这场皇位争夺战,就这样皇帝驾崩不足一月整个帝国就出现至少五名自称的"皇位继承人",也正因皇位就决不下,所以皇帝的葬礼也迟迟不能举行,只能停放在灵堂之中,虽然是冬天,可经过这么久尸体难免开始腐化变质,迫于无奈恩佐只好派人运来了大量冰块堆积在棺材周围,结果使得本已阴森的灵堂让人更觉难以接近. "监国大人到."随着一声呼号,恩佐走进了灵堂,在场众人见状赶忙上前行礼. "你们也累了,全都下去休息吧,这里有孤和皇妃就够了." "是."众人闻言纷纷告退,只有和彦依旧拉着母妃的裙摆恋恋不舍. "和彦听话,母妃过会就来陪你."芷兰蹲下身在儿子额头轻轻一吻,满脸温柔地安慰道.和彦这才无奈地随着众人离开,很快灵堂里只剩下恩佐与芷兰俩人. "别这样,这里是灵堂."恩佐的手不知不觉就从后面插入了自己的衣领,惊地芷兰轻声惊叫. "放心,周围没人."恩佐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开始亲吻起芷兰的脖颈,而插入内衣的手也丝毫没有闲着. "可是皇帝陛下他..."芷兰依旧试图抗拒. "他?不是乖乖在那里躺着吗?”恩佐轻蔑地说着,身子早已紧紧贴上了芷兰,后者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股间所发生的变化。 “这可是对死者不敬啊。”芷兰害怕道,尽管极力抗拒,可她身上裸露的部分早已越来越多。 “怎么?你还怕亡魂显灵报复不成?那老家伙在世的时候总看不起我,如今我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江山,甚至女人是怎么落入我手里的。”恩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中满是怨毒的怒火,芷兰依旧在抗拒着,在死者面前偷情始终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尽管让她感到羞愧的是这种背德感竟然使她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 “监国大人。”忽然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谁啊?”眼看好事被打断,恩佐不禁语带怒气。 “为臣文典有要事禀告。” “孤正在守灵,不宜惊扰父皇亡魂,有什么事稍候再议。”听到是自己的亲信文典,恩佐的语气略有缓和,可有些事中途停下未免太过扫兴。 “是关于达也方面的紧急军情。” 一听到这里恩佐不禁停下了动作,欲望与理性在他的心中反复交战,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你进来吧。” “是。”芷兰一直觉得文典的脸很像狐狸,细眼尖鼻,留着希鲁人(注一)传统的胡须样式,怎么看都像是一名沙漠商人,可她知道人不可貌相,文典是恩佐最信赖的心腹之一,也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真武士,至少在芷兰看来是这样。 “说吧。”由于怕文典看到,恩佐特意背对着他,等待着股间的平复。 而文典似乎也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由始至终低着头,连看都不敢朝二人看一眼。 “回禀监国大人,刚收到消息达也方面已经与戈登诸人合流,现在正在向金河南岸靠近,似乎有直指京都之势。” “什么!?”听到这里恩佐顾不得其他,惊讶地赶忙转过了身。 “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所以瑾大人才派我前来请您前去商议对策。” “居然这么快。。。”恩佐皱眉道,虽然眼下强敌环伺,可自己的五弟护外强中干,任性冲动。堂叔绍明虽号称贤良,可重文轻武,周围形不成有效的战力亦不足为惧,真正让他在意的只有达也和戈登,自己的那位堂弟刚毅果决,拥有极强的行动力,只因地处偏远,兵微众寡,所以自己以前常没把他放在眼里,可一旦得到了戈登手中的兵力,那无异于如虎添翼,大是劲敌。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的动作居然如此迅速,此时的恩佐早已顾不得男欢女爱,随着文典便赶往中书省议事。只留下芷兰靠坐在柱子上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芷兰只感觉自己的心中竟略略有些失望,她立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龌龊的想法赶出去,有时她也在想自己是否已经堕落成一个放荡的女人,忽然她只觉身上一凉,扭头看了下四周,感觉似乎有谁正在看着自己,尽管是白天她依旧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这种地方她一秒钟也呆不下去,赶紧整了整衣服,慌忙地退了出去。 注一希鲁人生活在大陆西南沙漠地区的族群,外形介于中土人与北人之间,起源不详,拥有自己独特的信仰以及文化体系,由于生活地区条件恶劣,故而多外出谋生,以充当向导,商贩以及强盗为主,因勇猛彪悍,精于算计,故而又被称为“沙漠之狐”。 "情况如何?"恩佐一进中书省立刻开口问道. "恐怕不妙."尚书令(注一)瑾不禁耸了耸肩。 “大约三天前达也与戈登所部在东州城汇合,之后丝毫没有休整,立即北上,根据目前的速度,最快后天上午就能抵达金河渡口。”中书省的北墙上悬挂着一面绣着中土全图的挂毯,上面不但标示着各处地名,甚至还标着各地领主的家族姓氏,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名物特产,极为精美。乃是当初西南诸候献给神武皇帝登基的礼物,据说当时仅参与的编织女工就有数百人,价值连城,堪称国宝,原本神武皇帝将此悬挂于此是希望在此办公之人能时时刻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此时地图仍全,国家却已经四分五裂。 听完汇报,恩佐不禁皱眉:“沿途的守将都是死人吗?怎么能够允许他们如此来去自如?” 谨摊了摊手:“那些领主原本就是首鼠两端,朝秦暮楚,根本指望不上。” “可恶,那你觉得他们有能力渡江吗?” “难说,目前沿河的桥梁都已被毁,船只也已集结到了北岸,按理来说应该可以暂缓对方的速度,可问题是以达也目前的兵力,过河恐怕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就干脆与他们一决死战。” “不行,达也手下俱是精锐之师,加之戈登父子为羽翼,霸邪诸将为先锋,此诚难以争雄。”瑾断然否决道。 “那怎么办?难道让孤将皇位拱手相让?” “不,我的意思是说应该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但这并不表示我方就毫无胜算。” “你的意思是?” “联合五皇子护。” “什么!?“恩佐闻言不禁勃然变色。 ”要孤和他联合?白日做梦,当年老头子在世时他就一直仗着他们母子俱得宠,与孤明争暗斗,如今又公然与孤为敌,孤恨不得食其之肉,寝其之皮。” 对于恩佐的反应瑾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微笑着等对方说完,这才缓缓说道:“可是我亲爱的监国大人,眼下仅仅是达也一支我们就难以应付,假如再加上五皇子您觉得我们还有胜算吗?为了赌气而丢掉皇位,甚至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恩佐闻言心头一动,犹豫片刻不禁又摇起了头,言道:“话虽如此,可护不可能会帮我。” “为什么不可能?”瑾笑了。 “是,你们弟兄不睦,可帮助达也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他已经是亲王了,还能再加官晋爵吗?我们都清楚五皇子的目标与您一样都是皇位,在这点上我们与达也对他而言都是竞争者,其中任何一方吞并另一方对他而言都不是好消息,所以在这种时候联手我们先击败最强大的达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这样也意味着他还有角逐皇冠的机会,五皇子不算聪明,可他贪婪,这点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您手里的兵力加上拥护五皇子的关东诸侯,这样的话我们与达也就尚可一战。” “可派谁去合适呢?”恩佐终于被说服了。 瑾微微一笑:“殿下怎么忘记青枚大人?” 恩佐闻言不禁恍然大悟,连拍脑门:“不错,不错,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只是他乃是护的岳父,生性又怪癖,能帮助我们吗?” “这点殿下大可放心,我已经派人扣押了他满门老少一百余口作为人质,想来青枚大人也不想亲眼看到自己断子绝孙吧。”瑾阴狠地一笑。 “好,那就这么办,文典你率领麾下的希露轻骑亲自护送,一定要保证青枚能够安全抵达。” “遵命。”文典说罢,悄然退下。 恩佐看着墙上的挂毯,喃喃自语道:“中土大陆多美啊,孤不可能把其让给任何人。” “兄长为何如此高兴?”见二哥正成紧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正则不禁好奇问道。 “哦,是正则啊。快来,快来,牧刚才来信了,说兰和玉颜她们已经在雾原城了,让我不必担心。”正成边说边抖动着手中的信纸,满是兴奋。 “是吗?那太好了。”正则闻言也不禁喜上眉梢,接过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嫂嫂与侄女已于本月十五抵达雾原城,集体平安,现已由小弟妥善安排,特此告知,忘兄勿念。——雾原城主表弟牧敬启。”最后是牧亲笔签名以及雾原城的葵花家徽。 ”原来大嫂和玉颜没事,这样二哥您也可以放心了。”正则读罢来信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这些日子正成表面上没说什么,可众人看得出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远在京都妻女的安危,如今得知众人无恙,确实堪称是一大喜讯。 正成闻言也不禁点头微笑:“嗯,虽说家国不能两全,可这些日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万一朝廷将他们母女扣为人质该怎么办,如今既然知道他们平安脱险,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对了,你怎么跑来了?” “哦,你看光顾高兴了,差点把正事忘了,青枚大人到了,五皇子通知所有诸侯立刻赶往居城仪事。” “青枚大人?”听到这个名字正成不禁微微变色。 “是五皇子的岳父,那位原司空?” “不是他还有何人?” “他不是应该被扣在京都了,怎么突然到来?此事非同小可,老三头前带路!”正成此时不敢怠慢,忙穿戴整齐,随着三弟赶往居城。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如此,诸位有何看法?”护简短地向诸侯们复述了一遍青枚的来意,然后征询起了大家的意见。 “殿下的意思?”最先开口的是五鹿城主紫龙,尽管已经年近七旬,可老人的坐姿依旧端正挺拔,显露出这位关东诸侯之长的气概。 护皱起了眉,言道:“孤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京都方面究竟意欲何为。” “哼,还能如何?”下原城主狮童冷笑道,他属于关东诸侯中的少壮派,所以说话比较直接,只听其他接着说道:“京都此举无非是希望我们与南疆王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依为臣看如今京都早已四面楚歌,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关东八国将士立刻就杀入京都,以除国贼!” 安陆城主力宏闻言不禁摇头道:“不妥,不妥,虽然京都方面存心固然不良,可南疆王名曰讨贼,可其究竟存何居心尚在两可之间,万一日后他图谋不轨,岂非前门驱狼,后门入虎?此事还需三思。” 狮童闻言反驳道:“南疆王虽非先帝所出,却乃是光武皇帝长孙,嫡源正派,又素有贤名,如其真能为国锄奸,我等何妨拥立?如今国家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我等身为武士不能定国安邦还要来何用?” 护见状赶忙出言劝解道:“好了,诸位稍安勿躁。”一扭头看向身旁的岳父青枚,问道:“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青枚思索片刻,答道:“当如狮童大人所言。” 护闻言大惊道:“可是那样您全家一百余口怎么办?” 青枚叹息道:“老夫何尝不知此举的后果,只是我世受国恩,身为人臣,不能上安国家,下除逆贼,已属有愧,假如再为了一家安危而至社稷于不顾,今后还有何颜面对天下人?还望五皇子为国家百姓计,早做决断。” 在场众人谁也没想到青枚居然会说出这番话,顿时莫不为老臣的气节风骨所钦佩,五皇子闻言也是一阵错愕,愣了片刻,才干笑道:“岳父能有如此觉悟,实是国家之福,社稷之幸。既然如此就依您老人家之见,谢绝京都来使,联合南疆共讨国贼。” “联合南疆共讨国贼!”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一众领主纷纷附和,现场顿时是一片慷慨激扬,正成混在人群里,口中虽也附和,可心中却不禁有些隐忧。 “伯父大人。”散会之后正成找到了紫龙,由于对方与自己父亲曾结为义兄弟,故而正成私下里一直与其叙家人之礼,而不称名。 “哦,是你们弟兄啊,找我何事?” 正成扭头看了看左右无人,将紫龙拉至了一旁的小巷。 “伯父,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你是问?” “当然是关于出兵的事,此番我们关东诸侯远道而来原本为的就是讨伐叛逆,可是根据小侄这些日子的观察五皇子对此似乎并不热心,成天想的就是如何拉拢我们为其所用,就连刚才决定出兵似乎也是迫于青枚大人的压力,根本言不由衷啊。”正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紫龙听罢不禁捻须苦笑:“何止是你,在场不少人其实都看出来了,只是大家各怀心事,故而不肯点破而已。如今天下看似是我们北人的,可归根结底我们终究是外来者,只因中土人自己不团结,故而才让我们有机可趁,如今这只雄狮已经慢慢苏醒了,可我们许多同胞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依旧还在自顾自地你争我夺,长此以往,只怕我们迟早要被赶出这片土地了。。。” 注一尚书令官职,初创于中土文明时期,北人帝国依旧保留,最初为附属于宰相的低级官员,负责内阁的文案处理,后期随着皇权的日渐加强,地位渐高,最后竟成为了直接对皇帝负责,总揽政务的要职,权力仅次于三公。 "那依叔父之意,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五皇子若真能与南疆王齐心合力,共安社稷,我等自当出力,否则就只好另作打算了。”说到这里紫龙的脸上不禁掠过了一丝忧色。 “殿下今天为何闷闷不乐啊?”秀舞见护一回来就长吁短叹,不禁开口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那位岳父大人。”秀舞是护之前在京都新买回来的侍妾,能歌善舞,体贴温顺,故而极得护的宠爱,故而平日在她面前无话不说,甚至军政大事也不隐瞒。 “是青枚大人吗?我以前在京都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据说是位难得的正人君子。” “就是因为太正人君子了所以才惹人讨厌。”护边说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话怎讲?”秀舞便帮护将酒满上边问道。 “明明是我的岳父,却劝我帮达也登上皇位,真不明白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青枚大人可能也是为大局着想。” “为大局着想,就是不肯为我这个亲女婿着想!达也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在边疆长大的土包子,从小与不穿衣服的南蛮人混在一起,这里的家伙也想染指帝位简直就是笑话,让我向他俯首称臣,门都没有。” “可是如今南疆王手握重兵,连二皇子方面都对他畏惧三分,您若与他正面为敌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吧?再说您不是已经当着诸侯们宣布要与南疆王联手了吗?” “嗨,当时我也是迫于形势,不得已才这么说。如今我嫡系的人马还太薄弱,全要仰仗于那些关东诸侯,暂时还不能得罪他们,等我羽翼丰满,迟早会给这些粗鄙武夫一些颜色看看。至于南疆,我还没傻到与他正面为敌,就让他和恩佐去拼个鱼死网破,我好坐收渔利。” “您果然神机妙算,计高一筹。”秀舞说着撒娇似的扑在了护的大腿上,眼中满是崇拜的目光。 护终于笑了,左手轻轻抚摸着秀舞紫色的长发,说道:“这是当然,外界那些人有眼无珠,总以为我是个任由他们玩弄的玩偶,可总有一天我还让他明白谁才最有资格君临天下!假如有朝一日我登上皇位,一定封你为皇妃。” “您又取笑,奴婢出身卑贱,能得到您的垂青已经是莫大福分,哪里还敢奢望其他?更何况您所爱无非是奴卑的美色,可女人的容颜又能保持多久?将来年老色衰您不免又移爱他人,到时哪里还会顾念人家的死活?故而奴婢也无他望,只希望眼下能多陪伴在您身边,得蒙宠爱,其愿已足了。”秀舞说着不禁略出哀伤失落之色,双眉微蹙,说不清的风情,看得人是顿生怜爱。 护见状赶忙安慰道:“我的小美人,你又胡思乱想了,本皇子岂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我对主宰起誓,将来若有负于你,不得善。。。”护话尚未说完,秀舞赶忙伸手将其嘴给堵上。 “不要说,人家随口说笑,您怎么还当真了,万一真一语成谶了怎么办?" 看着秀舞紧张地样子,护又笑了,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慢慢从嘴上移开,笑道:“果然还是咱们的小美人最关心我。”说着又一只手早已伸向了对方的腰际,而秀舞此时早已故作羞涩地低下头了。。。屋外寒风刺骨,而屋里却早已是春意盎然。 ”父亲,岸边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鲁菲边说边缩了缩了脖子。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戈登没好气地答道。 “粮草不足不能发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独自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啊。”讨伐军逗留金河南岸已经足足十天,一边是自由军在河东攻城略地,而另一边北方的绍明面对恩佐的围攻节节败退,局面岌岌可危,告急文书接二连三的到来,原本达也与护商定三天内汇合,然后一同渡河,可偏偏护一直以“军备不整”为由一再拖延,更要命的是南方的补给线已被自由军切断,而关东的大批钱粮又都被护所堵截,讨伐军的后勤保障越来越困难,对此戈登是心急如焚,多次劝说达也提前行动,可南疆王的回答一直是“再等一等。” “等,等,等,再这样等下去也不用京都或者自由军来攻,数万大军眼看就要自行饿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人之间还在勾心斗角,大行皇帝一世豪杰,怎么生下的一堆孩子都如此混帐!”戈登望着河对岸不禁跺脚大骂。 鲁菲见状大惊,忙劝说道:“父亲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如今五皇子名义上与我们还是友军,您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于我等不利。” “怕什么?我巴不得五皇子听到我这些话呢。他也不想想,假如我们败了,凭他一方之力能对抗京都吗?到那时他囤积再多钱粮又有何用?再这样下去,恐怕这个帝国真的是要完了。“说到这里戈登不禁摇头叹息。 ”老爹。“正此时香格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老爹,鲁菲,你们怎么跑这了,害我找了半天。” “哦,父亲他心情不好,所以我陪他出来散散心,五哥你这么着急找我们出什么事了?” “带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们先听哪个?” “先故弄玄虚,如今局面都成这样了还能坏到哪去,先说坏消息!”戈登不耐烦道。 “坏消息是五皇子那边来信了,说天气不好,汇合时间还要推迟。” “哼,之前说军备不整,如今又说天气,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自己婆娘怀孕了?”戈登冷笑说道。 鲁菲怕父亲更加生气,赶忙追问道:“那好消息呢?” 香格斯意味深长地一笑:“大都督终于下决心了,不等五皇子,独自出兵!” “什么!?此话当真?”闻听此言戈登差点没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 “这种事我哪敢说谎啊?就是大都督叫我来找父亲回去商议,明天一早就全军渡河!” “哎呀。”戈登听罢,二话不说就给了自己儿子一耳光,香格斯猝不及防,整个人当场被打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父亲您这是。。。”鲁菲在一旁早已被惊呆了。 “如此大事现在才说,耽误了军情你担当得起吗?”戈登骂完,头也不回地便往大帐走去。看着这位性如烈火的父亲,香格斯兄弟俩也只能摇头叹息。 由于长期生活在南方,达也的皮肤呈现出北人中少有的小麦色,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甚至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此时只见他对着地图指东划西,俨然有大将之风,使人几乎忘记了他其实还不满三十岁。 “如各位所知,军中的粮草所余不多,再这样逗留下去无异坐以待毙,故而孤决定冒险一搏,不再等待五皇子所部,提前出兵。明日一早便既出发,诸位可有异议?” “无!”诸将齐声答道。 “好,此战我军只许胜不许败,故而孤想委派武卫贤弟与柏杨城主二位为先锋,率精兵万余为先锋,先行渡河,抢占河滩,孤与车骑将军亲率大军为后应,诸位以为如何?” 霸邪素有勇名,被公认为同龄中第一猛将,之前的天王山会战更是令他声名鹊起,而柏杨久经沙场,更是众所悦服。放眼全军恐怕找不出几个可用这二将比肩的,故而由他俩打先锋,诸将俱无异议。 达也素爱霸邪勇武,加上俩人名义上算是堂兄弟,故而平日颇加笼络,此时不禁拉着霸邪的手语重心长道:“成败得失在此一举,明日之战,望贤弟以家国为重,万事拜托。” 霸邪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皇兄放心,自家之事,霸邪敢不尽力?” 安排妥当,诸将各自回营,霸邪望着对岸营地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禁面带惆怅。 “夜晚的金河真美啊,可惜明天这里就要成为不知多少人的葬身之地了。”忽然香格斯的语音犹如幽灵般从霸邪背后冒了出来。 “你这恶作剧的习惯要是不改,迟早要给自己惹麻烦。”霸邪正眼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哼,我的事不用费心,还是在意在意你自己吧,明天只怕会是一场恶战,你有把握吗?” “我又不是预言家,总之尽力而为便是。” “真的会尽力而为?” “你什么意思?” “最近你和达也走的很近,听说他好像私下许诺,等攻克京都就封你为王?” “看来不止是恶作剧,现在又学会刺探他人隐私了,你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活不了太久。” “这就不用你管了,别怪当朋友的没有提醒过你,那些北人基本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无论表面和你多近,骨子里是不可能真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的,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明白。” “那你还这么拼命?” “谁说明日一战我是为了达也了?我为的是自己。”说到这里霸邪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冷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虎千代没好气地问道. "是对方先故意找茬,我们迫不得已才动的手."乐平辩解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刚打完架. "我没问你!"虎千代喝道,自从他将乐平兄弟等人从马房调来之后,这位大力士在战场上是表现杰出,履立功勋,可另一方面惹是生非的毛病依旧没改,今天居然与友军发生群殴,打伤多人,其中更是包括了数名巡检司探子,幸亏虎千代及时赶到才没有让事态扩大化. "次郎,你当时在场,究竟是怎么事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许有一句假话."虎千代扭头问起了一旁的次郎,原本考虑到他年纪太小,虎千代不愿将其调至前线,可最后架不住次郎本人一再要求,这才破例让其成为了自己的勤务兵,经过几个月的军旅生活,次郎明显长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成熟了许多. "大哥,这次乐平他没有说谎,当时我们正在打扫战场,结果纯一所部那些人跑来,非说我们偷了他们的战利品,可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于是双方就争执了起来,正这时来了几个巡检司的人,问明情况以后,就对着胜家他们一阵盘问,最后甚至要把他们强行带走,我们不忿上前阻拦,结果双方就这么动手了." 虎千代听罢,面沉似水,扭头问一旁的胜家:"是这样吗?" 胜家低头无语,虎千代知道他不善言辞,而身为武士的尊严又使他不屑于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此时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虎千代扭头问一旁的赫苗:"你看怎么办?" 赫苗也不禁双手一摊,摇头苦笑道:"假如只是纯一他们部队的人,事情还好办,可巡检司那些鹰犬可不没那么容易应付." 自从攻占了统万城之后,自由军声势大振,各地生活在北人压迫下的原住民不禁纷纷揭竿而起,而自由军自然就成为了各路义军的领袖,为此其内部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建立了所谓的"自由联盟",其下甚至设置了各种官僚机构,俨然成为了国中之国,而巡检司既是在此背景下设立的,最初是为了监督军队以及各机构的作风纪律,可渐渐地人们发现其性质似乎变味了,开始对各地北人大加迫害,近而发展到即便是对北人抱同情态度的中土人也成为了他们监视的对象,最近甚至开始出现秘密逮捕刑讯的现象,弄得军中人心惶惶,而这恰恰是目前自由联盟大环境的一个缩影. "一开始大家只是想推翻北人的统治,夺回自己的家园而已.可现在慢慢变成中土人对于北人的集体报复了,以前攻下一座城池,最多处决几个罪大恶极的土豪恶霸,可如今连北人平民甚至是妇女小孩都不放过,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样我们和自己口中的"北人强盗"又有什么区别?"几天前一个同僚酒后冲虎千代说了这番话,当时众人只把这当成牢骚,没太在意.可第二天这个人就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之后才传出消息此人被革职下狱,罪名是"贪污军饷",可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 "虎千代大人."忽然帐外来了几个士兵,表面看起来与其他自由军一样,只是手臂上代表着巡检司的骷髅袖标显格外刺眼. "何事?"虎千代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中护军大人请您去一次."对方的言词礼貌,但无比冰冷. "我知道,这就来."虎千代笑着答道,转身对一旁的赫苗小声道:"看好大家,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离开." 赫苗点头道:"明白,你放心." 接着虎千代便随着众人离开,刚到大帐门口就看见中护军龙和一个年轻军官早已在里面恭候了,虎千代一眼认出了那张苍白的面孔,巡检司的第二把手,实际上的行动负责人--海休,当然他还有个更为人所熟知的称号"秃鹫". "哦,虎千代你来了,坐."龙对虎千代依旧表现的颇为热情,三人客气了几句,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为何找你来,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巡检司准备控告你的属下寻衅滋事,拘捕殴差,正好海休大人也在,你作为他们的头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滋事殴差这点我承认,可是我想请教海休大人,你们说我的手下滋事在先,证据何在?另外据我所知军人斗殴,应该归监军或者行军司马管理,似乎并不在你们巡检司的职权之内,您的部下凭什么抓捕我的人?假如无权抓捕,那拒捕之说又何从谈起?"虎千代一上来便反客为主. 海休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挡在嘴前,只露出一双犀利如鹰隼般的眼睛.静静听完虎千代的话,冷笑一声,这才开口说道:"您的问题很有趣,不过我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不错,军人斗殴滋事并不在我们巡检司的管辖范围内,可我们现在控告您属下的罪名并非这一条." "那是什么?"对方这话倒出乎虎千代的意料之外. "间谍,我们现在怀疑您的部下通敌叛国,在军中从事间谍活动." "荒谬,这些部下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们如果从事间谍活动,我身为指挥官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你们连我一起起诉好了!" "虎千代大人,请您保持冷静,对于您的忠诚我们并不怀疑,可问题是害群之马,所在多有,您不可能每天十二个时辰一直都监视着自己每个属下的一举一动吧?" "那你们有证据吗?" "目前正在调查." "那很抱歉,我身为百夫长必须对每个部下负责,如果没有证据,你们一个人都别想带走!" "那我也只好很抱歉地通知您,这恐怕由不得您." "啪!"虎千代闻言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来到海休面前,厉声质问道:"大人,我提醒您注意,这里是军营,不是您的巡检司的,还由不得您一手遮天,你们凭什么怀疑我的手下,就因为他们之中有些是北人?" "正是."海休淡定地说道. 虎千代愣了,瞪视着对方,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因为这?" "您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虎千代当场被气乐了,若非亲耳所闻,他甚至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荒诞的事. "是北人又如何?帝国军里面还有许多中土人呢,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这根本不算是理由啊.你们可以去调查这些人自此加入我的部队后表现杰出,上次攻陷高达堡时他们出力最多,甚至得到了上峰的嘉奖,这点中护军大人可以证明." 龙闻言冲海休点了点头:"不错,那次战斗我就在现场,作为士兵这些人表现地相当英勇." 海休闻言一声冷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大人,现在我们并不是在质疑这些人作为军人的素质,而是在至于他们的内心.请不要忘记他们终究是北人,与我们拥有不同的宗教,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化,并且压迫了我们将近三百年.你们觉得他们会真心和我们合作吗?你们觉得他们会心甘情愿推翻自己的统治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便他们目前没有逆动,也不能保证今后永远不会,我们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混帐!"虎千代破口骂道. "欲加人罪,何患无辞?按你们这逻辑北人只怕统统该死了." "这取决于是否必要."海休淡定地说道. 虎千代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对于杀戮他也毫不在意,可此时他觉得自己真快要被气疯了,他冷笑了几声,忽然一把抓住了海休的衣领. "虎千代住手!"一旁的龙见状赶忙出言喝止,他深知虎千代的个性,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可虎千代对此毫不在乎,只见他恶狠狠地盯着海休的双眼,冷冷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正式地警告你,那些人是我的士兵,我的弟兄,如果他们犯错我不会包庇,可也绝不会容忍他们任人欺凌,别人怕你们巡检司,大爷我可不在乎.如果你们敢对他们有所动作,我会让你们付出高昂的代价,这点你最好给我记住!"说罢虎千代一把将海休扔回椅子,大踏步地离开营帐,外面的士兵不明就里,加上畏惧他的气势,竟无一人胆敢阻拦. "这件事我认为最好还是报请上峰裁决比较好."龙冷冷地对海休说道,其实凭心而论他对海休等人与虎千代一样感到厌恶. "不用了,些许小事,我们能够解决."海休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挂着微笑,一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微笑. "虎千代...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望着虎千代离开的方向,海休喃喃自语道. “母妃,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北地,那里是你二皇兄的封地。” “什么时候回来?” “这。。。”面对儿子的提问,芷兰不禁语塞,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之前的河北之战恩佐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原本支持他的各地领主纷纷倒戈投降,最终眼看连京都都难以保住,在瑾等人的劝说下,恩佐最终被迫放弃京都,退保北地静待时机。芷兰没有选择,自己与恩佐之间的事如今早已街知巷闻,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她只能把自己与恩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尽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即将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皇妃大人,我们准备出发了。”马车外响起了文典的声音。 “监国大人呢?” “殿下还有些事需要善后,所以命令我们先行出发。” “哦,那一路上就拜托你了。”不知为何芷兰从文典的脸上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马车开动了,为了怕引发恐慌,他们特别选择半夜出发,看着一条条熟悉地街道,芷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从当初天真无邪的少女,到为人妻,直至为人母,这座城市实在承载了自己太多太多的记忆,而这或许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打量它。 “母妃你怎么哭了?”忽然芷兰感到脸上一阵温暖,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竟已湿润,而怀中的和彦正在轻轻为自己擦去泪水。 “哦,母妃没事,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芷兰强忍泪水,无论怎样不能让儿子看到这样伤心的画面。 “那我给您吹吹。”和彦说着便站起了身,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样子,芷兰内心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还是爆发了,她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紧紧抱住不肯放手。 “和彦真乖,母妃最喜欢你,无论任何人也休想把我们分开。” “母妃你说什么?和彦不是一直陪在您身边吗?”和彦茫然不解,他还太小无法理解自己眼前所正在经历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悄悄出了城,正在此时忽然和彦兴奋地大叫起来:“母妃你看,山头着火了?” 芷兰闻言扭头观瞧,果然远处的山头上火光点点,似乎是有大批人在行动,在远处看来确实如同山头在燃烧。 “那里是。。。”芷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赶忙吩咐宫人叫来了文典。 “皇妃何事传召?” “文典,你看帝皇谷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芷兰惊讶地指着远处的山头。 “没什么,只是士兵们在布防而已。”武士的荣誉感使得文典一向不善于说谎。 “布防?帝皇谷是历代先皇陵寝所在,难道监国大人想在那里与达也开战吗?你跟我说实话究竟是怎么事?” 文典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监国大人生怕退出帝都之后,历代先皇的陵寝受打扰,所以命人连夜将陵墓中的棺椁以及随葬品转移出来,搬往北地妥善保护。” 文典说的很含蓄,可芷兰还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恩佐在意的并非是什么先人棺椁,而是历代先皇积累下来为数巨大的随葬品,恩佐居然在盗掘自己祖先的陵墓! “疯了,他真的疯了。”芷兰喃喃自语道。 “微臣其实也曾规劝过监国大人,可殿下表示绝不会把京都中的财富留给南疆王哪怕一丝一毫。”文典的脸上满是愧疚,看得出武士精神又一次使他陷入了自责。 “等等,监国大人这话的意思莫非是。。。”忽然芷兰又意识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 文典低头不语,这个即便斧钺加颈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铁血男儿,此刻却面露不忍之色。 “停车。”芷兰忽然命令道。 “皇妃殿下您这是?”见芷兰竟欲下车,文典不禁惊问道。 “我要面见监国大人,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了。”芷兰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对于这个帝国她没有什么感情,只要能保证自己母子的未来,谁作皇帝她根本不在乎,哪怕皇室内部为此斗都四分五裂也无所谓,可她毕竟还是个人,良知告诉她自己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座承载着自己众多回忆的城市毁于一旦。 “皇妃殿下,请您冷清点!”然而最终她还是被文典死死摁在了马车上。 “对后宫妃嫔如此无礼,文典你不想活了吗?快放开我!”芷兰喝道。 “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日后自会领罚,可眼下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洗劫全城是监国大人的命令,其意已决,万难更改,即便皇妃您去了也没用。” ”那难道就看着京都毁于一旦?” 文典无奈地低下了头:“很抱歉,这就是战争。” 是啊,战争,多么伟大的字眼,无数人对其趋之若鹜,希望从中获得名利,地位,财富,甚至是所谓的“正义”,可大多数时候其带来的只能是毁灭与杀戮。芷兰无奈地靠在马车上,回头望着远处的京都,夜幕中高大的城墙显得如此恢宏,可不久之后数百年来被无数人所歌颂,所赞美,所向往的“帝王之都”竟然迎来一场浩劫。眼泪再一次滑落,不是因为伤感,而是深深地自责与悔恨,直到这一刻芷兰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软弱与私心而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大都督您找我?” “哦,是虎千代啊,进来吧。”一见虎千代,大都督寄奴显得颇为热情。 “眼看就要北伐了,部队准备得怎么样了?”寄奴问道。 “回禀大都督,一切顺利,我的部队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士气如何?” “很高涨。” “恐怕未必吧。”说到这里寄奴不禁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的情况龙都和我说了,你做得没错。我已经和巡检司方面打过招呼,他们今后应该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回去和弟兄们说一下,别寒了将士们的心。” “谢谢大都督关心。” “喂,喂,嘴里说谢谢,怎么摆出一副苦瓜脸,你是我的亲兵出身,非比旁人,有话但说无妨。” “大都督,我是佣兵出身,只负责打仗从不过问政治,可您待我不薄,所以有些话我觉得非说不可。如今的自由军真心有些变味了,巡检司的那些人根本不懂军事,可成天插手军务,连自己人都监视,稍有不从立刻扣上一个”叛徒奸细“的罪名,这些日子多少精兵猛将受其迫害?弟兄们嘴上不说,心里谁没有怨言?最近又搞什么”文明复古“,要求军中日常使用全都换成中土旧文,重建中土文明我不反对,可总该有个过程吧?北人统治将近三百年,许多习惯已经深入人心了,咱们多数弟兄连简体文(注一)都认不全,现在逼他们在几个月内学会正体文(注二)这怎么可能?再说部队还要打仗呢,这不捣乱吗?听说最近又要成立什么元老会,恕我直言,这明摆着是想架空大都督您,眼看讨伐军收复京都,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我们,弟兄们百战得到的基业可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葬送啊。” 寄奴静静听虎千代说完,起身站到一旁的军用地图前,凝视良久,忽然开口道:“虎千代你有梦想吗?” “啊!”虎千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个不禁一愣。 “我们家是归化族(注三),小时候除了外貌,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与周围的北人孩子有什么不同,十八岁时我就被选入了御林军,当时的我是踌躇满志,期待靠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事业,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即便穿着一样的制服,说着一样的语言,甚至信仰一样的神。可在北人眼里中土人究竟还是低他们一等,那是一种发源于骨子里的歧视。我曾试图去改变,可根本无济于事,正当我感到彷徨迷茫时,我遇到当时的太子殿下,他可能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为明哲高贵的人,重要地是他想改变这个国家,不再有北人中土人之分,唯才是举,每个人都可以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建立一个真正能让人们感到幸福的国家。当时在他身边聚集了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年轻人,大家不分出身,宗族,信仰,为的只是那个建立理想国的目标,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热血沸腾啊。” “直到太子殿下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赐死,对吗?”虎千代接口道。 注一简体文以北方大陆通行之三十字母为基础,拼写出原中土文字的发音,原本为北陆移民学习中土文字的入门技巧,北人政权建立后将其设定为官方通用文字,因简单易学而得到迅速推广。 注二正体文中土古文明所创造的象形文字,使用近千年,后被北人政权所推出的简体文所取代,只在少数中土学者,巫师之间尚保留使用。大武士时代结束后,北人统治开始衰落,中土复兴主义开始抬头,正体文日渐受到推广重视,为与北人官方文字有所区别,故称为正体字,以突出其正统性,相对将北人官方的字体蔑称为”残体字“。 注三归化族指北人政权建立过程中所主动投降的原中土贵族以及领主,从思想,宗教,姓名,生活方式全盘北人化,社会地位较普通中土原住民为高。然而无论在北人还是原住民内部对其评价都不高。 "可是那个梦想依旧还在,我知道弟兄们对于上面的某些做法不太满意,其实我个人也一样,可这些都是暂时的,包括我在内许多人都在努力改变着,所以我希望弟兄不能因此寒心,能够再忍一忍.因为我们要做的是一件无比艰难而伟大的事,至于个人的得失我早就置之度外了." 虎千代听完看了看那张地图,沉默良久,最终才苦笑一声:"我明白了,弟兄们的工作我来做." "很好."寄奴笑了. "那我就先告退了."虎千代说着起身便走. "啊,虎千代."忽然寄奴叫住了他. "都督还有何吩咐?" "今后的事就多多拜托了."寄奴淡淡地说道. "喂,你小子怎么了?"回营的路上,龙不禁开口问道. "啊,没怎么啊."虎千代如梦方醒道. "从大都督那里出来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一路上总是魂不守舍的,都督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勉励了几句.对了,头儿您平时一直陪在大都督身边,最近他情况如何?" "很好啊,早晨吃饭时还和我们这些警卫有说有笑啊,就是最近公务比较忙,没时间休息.你小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都督神色疲倦所以有点担心而已."虎千代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他总感觉今天寄奴的表现有些反常,尤其是临别时的那句话总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那个人"临去世前也说过相同的话,虎千代希望这仅仅是自己在杞人忧天而已. 当讨伐军进入京都的那一刻,人们几乎无法将眼前满是焦土与废墟的场景与昔日的帝国首都联系在一起,恩佐离开时带走了全城绝大多数的人口以及财富,至于带不走的则统统焚毁,甚至连城外帝王谷中历代皇帝的陵墓也不放过,包括棺椁在内的所有物品被盗掘一空,留给讨伐军的只是一座满目疮痍的"死城". 原本讨伐军计划一收复京都就立刻拥立达也继承皇位,可面对眼前的惨状,年轻的南疆王明显觉得不太合适,坚持要等到夺回历代皇帝的灵柩之后,再召集皇族宗室共同讨论皇位的归属,可诸侯们却已经等不及了,在眼下帝国四分五裂的局面下,他们迫切需要一个皇帝来明确己方的正统与合法性,所以尽管达也本年一再推辞,可最终还是被抬上了皇帝的宝座,成为了北人帝国名义上的第九任"皇帝",官方称呼为"安德烈一世".通常帝国皇帝的加冕仪式必须在圣托马斯大教堂举行,然而由于这处历史与京都城同样悠久的建筑已经被恩佐一把火烧成废墟,故而最终加冕典礼只好改在保存相对较好的圣母堂举行,而负责加冕的大教长由于也被恩佐带走,故而最后只好改由随军的祭司来担当,整个仪式仓促而简陋,许多幸存下来的京都遗民在见识过这场加冕典礼后莫不摇头叹息,深深为这位"新皇帝"的未来感到犹豫. 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免不了要大封"功臣",麒麟城主绍明属于是"安德烈一世"的叔父辈,所以被任命为内阁首相,五皇子护加封为关东王,骠骑将军(注一),录尚书事(注二),其他宗室也各有封赏,以示拉拢.而戈登父子由于出力最多,故而皆得显官,香格斯继承了父亲平东将军的封号,鲁非被封为武卫将军,原本众人以为以戈登之声望功劳,必然会出任大将军(注三),不然至少也是都中外诸军事,然而最终圣旨传下,戈登晋封公爵,出任太尉.(注四),舆论顿时为之大哗,许多政治嗅觉敏感之人隐隐嗅出了这其中的不和谐.而作为讨伐战中表现出色的霸邪,最终被封为公爵,出任领军将军(注五),而至于那个封王的许诺,安德烈一世似乎根本就忘记了. "胆大妄为,胆大妄为!"护生气地在书房里来回渡步,桌上放着刚刚送来的圣旨. "达也那厮居然敢自行称帝,分明是没把孤放在眼里,如今居然还敢以皇帝的身份给我下圣旨简直是胆大包天,我才是先皇的正宗嫡派,凭什么臣服那个乡下土包子!"护大声骂道. "殿下息怒,南疆此举固然悖逆,可如今世势比人强,公开与其反对,恐怕于您不利.,"一旁的安陆城主力宏劝说道,自从上次大会之后,护就开始有意拉拢这位城主,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五皇子的心腹重臣. "那你说怎么办?"护问道. "依微臣看,如今达也虽然已经称帝,可诸侯对其并未心服,恩佐在北方根基尚固,河东的自由军更是越闹越大,达也称帝,戈登那个老杂胡出力最多,可结果却只给他一个太尉,解除兵权,足见他与达也之间已有嫌隙,而霸邪那厮更是心高志大,绝不肯乖乖久居人下.所以达也的皇位看似稳固,而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依微臣之见,殿下不如以退为进,暂时屈尊称臣,然后暗中扩充实力,以待时机." 护闻言不禁微微点头:"眼下看来也只得如此." 力宏又道:"殿下还可以修书上奏,鼓动朝廷南下先行剿灭自由军,如此一来您既可以借戡乱之名扩充军力,又可以让他们二虎相争,无论哪一方得胜,最后也难免精疲力竭,到那时天下还怕不在您的掌握之中!" "好,此计甚妙.力宏大人果然是足智多谋,甚得我心.本皇子日后一旦登基,必定封你为关东之主,世袭罔替,今后你我君臣荣辱与共." "多谢殿下."二人说到得意处不禁一同放声大笑,丝毫没有察觉到远处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春去夏至,天气日渐炎热,可虎千代身上依旧是那套冬衣,自从北伐开始之后短短数月全军已经历了大小数十战,根本找不到休整的机会,尤其是攻占了白马渡之后,眼前就是金河,渡过这里就进入了整个帝国的心脏,为此新皇帝大为震怒,调集了几乎所有优势兵力围攻北伐军,这几天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然而更多的压力还是来源于自由军内部,这几个月大清洗进行的愈演愈烈,甚至连明昭和潘德等高级将领也受到了冲击,被解除兵权,而另一方面巡检司对于各部队的监控却日渐加强,甚至每支部队都设立了监军,名义上是维护军纪,可实际上却凌驾于各阶层指挥官之上,成了所在部队实际的当家人,而这些监军往往都是"政治正确",对于军务大多是外行,结果导致了部队指挥混乱.比如上个月刚派到白马渡来的那位厉大人,除了严刑峻法,滥杀无辜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本事,弄得全军上下怨声载道. "虎千代大哥,不好了."忽然远处传来了次郎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看着次郎跑得气喘吁吁,虎千代本能的紧张了起来. "大都督他...大都督..."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由于吃力,次郎说话断断续续. "大都督?他怎么?"听到这里虎千代不禁紧张了起来. "大都督他死了!"终于次郎用近乎嘶喊的方式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虎千代只觉心头一沉,莫非自己之前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可是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赶忙追问道,此时周围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聚拢了过来,有人递上了水,次郎喝了几口,呼吸渐渐平稳,这才为众人讲述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刚才我去厨房帮忙,路过指挥所,结果看到来了一名传令兵,看装束似乎是从大本营来的,样子颇为慌忙,我猜多半是有大事发生所以就悄悄溜到指挥所外面偷听,结果就听到监军厉大人他们在说什么三天前大都督在统万城遇刺身亡,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元老会怕消息公布之后各军人心不稳,所以通知各部指挥将领早做准备,听厉大人他们的意思似乎过会儿就可能通知各百夫长前去开会,我觉得事关重大,所以赶紧跑来通知你." "哎!"虎千代闻言一声叹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尽管早有预感,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相信,这几个月来军中一直流传大都督寄奴因为不肯执行大清洗政策而受到了元老会的排挤,甚至一度想撤换他,可最终由于他在自由军中的威望太大而不得不作罢,这次突然遇刺会不会就是元老会方面为除掉这颗眼中钉而使出的非常手段呢?否则堂堂自由军大都督怎么会在自己的大本营遇刺,而凶手竟然还能全身而退?等等,或许寄奴本人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这就能解释北伐出兵前他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了,虎千代一直很奇怪,身为自由军的大都督,无论再如何亲近,也没必要和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如此推心置腹,很可能那时寄奴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 "因为我们要做的是一件无比艰难而伟大的事,至于个人的得失我早就置之度外了."如今回想起来,这番话应该是寄奴当时内心的真实自白.他完全有能力先发制人推翻元老会,以他在自由军中的威望没人会出来反对,可他没有,因为他不希望看到中土人内部刀兵相见,因为他如同爱着自己手足兄弟一般爱着每个中土人.最终为了他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付出了生命. "为了梦想,值得吗?"虎千代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注一骠骑将军帝国军衔,将军等级中的第二等,原为骑兵部队总指挥,地位仅次于大将军,由于前者并不常设,所以其在多数时候为帝国军人可达到的最高军衔,地位同三公. 注二录尚书事帝国惯例,尚书管理着皇帝以及内阁的各种文件来往与起草,而有时大臣领兵在外,为方便其了解朝廷动态,往往会将内阁决议以及诏书抄录一份供其参阅,称为录尚书事,后逐渐演变成高官贵戚特有的待遇. 注三大将军帝国军衔,一等将军,有权指挥全国所有军队,并且参与内阁决议,等同于仅次于皇帝的最高军政长官.因权限太大,不常设. 注四太尉官职三公之一,位次于宰相,分管全国军政,首相不在时亦可代理内阁政务,但对军队只有管理权并无指挥权,故位在大将军,骠骑,车骑诸将军下. 注五领军将军帝国军衔,三等将军,执掌禁卫军,同时主持武官的选拔任命,甚至于监督,并有权参决军国大事,故地位不高,权力极重,历来非宗室亲贵不得任. 不久城中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被召集到了指挥所,监军厉向众人传达了寄奴遇刺的消息,现场顿时引发了一阵骚动,唯独虎千代因为早已知晓,故而并不惊讶. "事情大致如此,各位回去之后向各部队的弟兄们传达一下,对于大都督的遇刺我与大家一样感到无比悲痛,可眼下不是伤心落泪的时候,还望大家继承大都督遗志,奋勇杀敌以求早日光复大陆."厉安慰了众人几句,会议就此结束,可众人的内心此时对于未来依旧莫不狐疑. "虎千代君,请等一下."忽然厉叫住了虎千代. "监军大人有何吩咐?" "最近几场战斗你的部队表现地相当出色,我和几位大人商议过了,准备近期就为你向上面请功,估计不久就有可能提升你为千夫长,最近时局艰难,今后还望你继续多多努力."厉虚伪地拍了拍虎千代的肩头. "多谢监军大人提携." "考虑到今后你军务应该会更加繁忙,所以上面商议决定派遣一个副手协助你的工作,又四郎,你过来."只是厉一招手,从一旁走出一个年轻人,大约六尺高,皮肤呈小麦色,五官极为刚毅,一身戎装,手臂上佩戴着巡检司特有的骷髅标志. "这位又四郎是几天前刚从东线战场调来的,别看他年轻,能力可是相当地出色.来,又四郎,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虎千代,可是我们军中第一位的勇士,今后你就负责辅佐他的工作,来,彼此握个手吧." "原来这小子打得是这个主意."虎千代心中暗道,由于对于大清洗的态度不同,他与这位监军大人一向不和,所以今天他主动叫住自己,虎千代早料到其中有益,说得好听是派人来辅佐自己的工作,说穿了无非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个眼线,甚至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架空接管部队,不过虽然心知来者不善,自己眼下并没有拒绝地理由,一时也不好发作,于是虎千代便笑着主动伸出了手. "又四郎君,你好." 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只军人特有坚强而有力的手. "昔日的统万城第一勇士,对于虎千代君的大名在下也是仰慕已久."这是又四郎对虎千代说的第一句话,明显带着关东口音.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今后就要精诚团结,共同为国效力.又四郎刚来部队,还不太了解情况,虎千代君就先他去熟悉一下队伍,我这里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奉陪了."二人闻言也不便多留,当即双双告退,之后虎千代带着这位副手参观了一下部队,乐平等人对于这位新长官的到来并不友好,大家基本都明白又四郎今后在这支部队里的身份,一众北人士兵更是表现出了下意识地戒备,不过又四郎本人对此几乎视而不见. 第二天一早虎千代就被外面地阵阵喝彩声吵醒,出来一看只见一众士兵正聚在一起比试箭法,而又四郎赫然亦在其中. "次郎,怎么样?"这一局轮到乐平,箭箭红心,即便站在远处用目测也能判断出其几乎是满分. "...总共二十九环."次郎年纪幼小,射术不精,所以只好负责统计成绩,闻听此言乐平不禁满脸得意,接着忽然来到了又四郎面前说道:"新长官您是不是也来露几手让弟兄开开眼界啊?" "对啊,新长官露一手."其余众人不禁齐声附和,显然是串通好了要给又四郎一个难堪. 又四郎默然无语. "怎么,新长官不肯赏脸?还不是怕射不准,所以不敢应战?"乐平见他不说话,不禁大为得意. "乐平你别为难新长官,人家可是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哪里能和我们这些一勇之夫相提并论啊?"奇妙丸是乐平的心腹,出身市井,说话一贯尖酸刻薄. "哼."又四郎闻听此言一声冷笑,一把从乐平手中接过弓箭,站定位置不慌不忙地连发三箭,居然亦是全部正中红心,在场众人顿时无不惊骇. "次郎君,麻烦你了."又四郎不紧不慢地说道. "噢."次郎此时早已被吓傻了,闻听此言才如梦方醒,赶紧统计起了环数. "三十环,满...满分." 乐平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弓术军中有名,除了虎千代之外未遇敌手,没想到又次郎此人表面其貌不扬,居然身怀如此绝艺. "你的箭术确实不错."又四郎冷笑着将长弓还给了乐平,神色傲然,一扭头看见了一旁的虎千代,表情又立刻恢复到了之前的冷若冰霜,微一施礼便既退下. "果然是好箭法啊."虎千代缓步来至众人身后,看着箭靶自言自语. "头儿."众人见状赶忙拥了过来. "喂,大清早的,怎么一个个就垂头丧气的?" "对不住头儿,我给大家丢人了."乐平低头懊悔道. "别在意,你是正常发挥,只是又四郎箭术更精而已,看他刚才的站姿就知道有所传授,今后你们最好别再招惹他." "当当当..."众人正在聊天,忽然警钟大作,原来竟是官军来攻,众人不敢怠慢,赶忙披挂整齐投入战斗.经过几天来的消耗,官军的实力似乎也有所减弱,这次攻势相比之前明显有所减弱.监军厉好大喜功,总觉得己方一味固守泰国窝囊,此次见有机可趁,居然下令守军主动出击,城中守军多是百战余生,经验丰富,都觉得此举过于冒险,可架不住监军权大,最后只好派出数百精骑追击,一开始进展地颇为顺利,官军被打得连连败退,可此时虎千代等人却已经看出了异样. "敌人后撤时部列整齐,毫不慌乱,分明是诈败诱敌,必须让弟兄们赶紧撤回来."虎千代找到了监军厉,可对于他的意见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虎千代君你多心了,敌人自持兵多将广,一味强攻,哪里会用这样的策略?如今我方正应趁胜追击才是."二人在城头僵持许久,直到远处传出一阵号角声,从道路两旁竟然杀出大批敌军,满山遍野,顿时将那数百骑兵围在核心,假如不是虎千代料敌机先,守军主力一出只怕难以设想,看着数目庞大的敌军厉不禁不惊失色. "快关城门,所有部队回归岗位." “可是大人,那数百弟兄还在城外呢。。。”士兵为难道。 “敌人万一攻进城内如何抵挡?也只好放弃那数百弟兄了,想来他们也会以大局为重,快关城门。”厉大声命令道。 “不行,见死不救,今后谁还肯为国出力?在下不才愿率本部人马前去支援。”虎千代此时断喝道。 “虎千代君不可鲁莽,敌人势众,你那点人马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忙,我以监军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去!“ “无故丢下自己的战友,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这种事我可干不出!监军大人要想追究只管请便,一切后果,我愿一力承担!“虎千代说罢快步下了城楼,找了匹快马飞驰出城。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头儿一人拼命,还要我等弟兄何用,有胆者,随我来!”赫苗兄弟见状不禁也热血上涌,一声招呼,虎千代所部人马除次郎等人以外集体出动,就连城中其它守军也为他们的勇气所感纷纷追随,居然连厉也阻拦不住。 “反了,反了,又四郎,你赶紧跟上去绝对不能让虎千代那厮乱来!”厉此时恼羞成怒,冲着一旁的又四郎吼道。 “遵命。”又四郎也不多言,微一点头也赶忙追了出去。 那数百骑兵原本自付必死,忽见城中有援军杀出士气顿时一振,忙且战且退,渐渐双方相隔不过数百步,城外本有一条用作工事的壕沟,又四郎追至虎千代的马旁说道:“敌众我寡,力拼无益,不如在此遥作声援,以为接应。” 虎千代闻言一乐:“弟兄们生死一线,焉能迟缓。”说罢居然纵马过沟,冲着数以千计的敌军直冲而去。 “可恶。”又四郎暗骂一声,他从军有年,如此鲁莽冲动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真不知是该夸他勇敢还是无知,可事已至此,虎千代毕竟还是自己的长官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又四郎也只好催马跟上。 虎千代勇武绝伦,所部又皆百战余生,这一冲居然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被困的士兵居然成功突围,仅损折数人而已。等虎千代杀出重围,早已浴血满身,与乐平弟兄一汇合清点人数发现不对。 “又四郎大人还在里面!”胜家第一个惊呼道,众人扭头一看果然又次郎带领十数骑正在其中往来冲突,情况甚是危急。 “这种走狗死了活该,头儿,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吧。”乐平说道。 虎千代微一沉咛,摇头道:“不行,无论他是何居心,如今毕竟是我们的战友,身为军人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同伴。”说罢纵马舞剑,居然二度冲入敌阵。 又四郎等人正自危急,忽见敌军阵营一乱,居然是虎千代二次杀到不禁又惊又喜. "随我来!"虎千代一声招呼,领着又次郎等人往外便冲,此时乐平等人也已赶到,众人合力这才突出重围,官军眼看到手的猎物跑了如何不急?当即在后紧紧追赶,双方始终不能拉开距离. "鼠辈何不惜命!"虎千代见状大怒,刚过壕沟立刻弯弓搭箭朝后便射,当即连毙数人,例无虚发,追兵见状顿时大惊,速度为之一缓,众人这才安然度过壕沟,到了这里就是城头守军的射击范围,追兵再也不敢上前,虎千代等人竟得安然撤退,全城守军顿时欢呼雀跃,官军见追击无益,且被虎千代这一闹肝胆俱丧,不得已也只好悻悻退去,经此一役虎千代声威大振. 回到城中虎千代等人受到了全军英雄般的欢迎,人们将虎千代高高举起,抛向天空,相反监军厉却被冷落在了一边.虎千代所部也多有得色,唯独又四郎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救我?"事后又四郎单独找到了虎千代. "属下有难,长官岂有不救之理?"虎千代一边擦着脸上的血污一边答道. "可你应该知道我为何会被派到你身边?" "那又如何?"虎千代反问道. "你知不知道假如必要我可以随时结果你的性命?"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可我是个军人,无论与我关系如何,只要在一个战壕里待过就是我的弟兄,置自己手足的生死于不顾,这种事我虎千代绝对干不出来.而且..."说到这里虎千代冷冷一笑. "想要我的性命只怕没那么容易..." 望着虎千代远去的背影,又四郎陷入了思索... 正文 第五章乱世 "经过七天七夜的大战,魔王终于输了,可因为其是永恒不灭的,所以诸神只能将其分成了七块,封印在中土大陆七处不同的地方,可魔王最后这么说道:"诸神啊,切莫得意.终有一日本王将重临大地,到时日月星辰将不再光辉,江河湖海将会枯竭,土地将会贫瘠地长不出任何作物,我的军队将会消灭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直到世间迎来永恒地死寂." "婆婆别说了."玉颜惊恐地将脸埋进了被窝. 枫笑了,轻轻摸着对方的头发:"我的乖小姐,不用害怕,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诸神听完魔王的话曾预言道:"你说的这些或许将会来到,当人类忘记了敬畏诸神,当他们心目中不再存有仁善,当谎言横行,罪恶密布,在红色长矛指向天际之时,长生天(注一)将会降下其的惩罚,但那并不是最终的裁决,只要人类能找到诸神的遗产,那一切终将改变." "婆婆,什么是诸神的遗产?"玉颜好奇道. "这我也不知道." ">(注二)里也没说吗?" "没有,孩子,不仅是预言歌,希露教(注三),神道教(注四),甚至是大法师公会(注五)这些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宗教典籍里都提到过诸神的遗产,数千年来无数人想破解这道谜题,可却统统无果而终,没人知道那究竟是指什么,所谓"天道难测",等到天罚降临之时也许一切自然而然就会有答案了吧." "那天罚何时会来?" "不清楚,应该还有很久吧,毕竟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数千年."枫微笑着安慰道,眼睛却不自禁地撇了一下窗外,高挂在天边的那颗"红龙"不正像一柄刺向远方的长矛吗? "玉颜,该吃午饭了?"门帘一挑,兰夫人走了进来,枫婆婆赶忙起身行礼,来到雾原城之后玉颜的病情大为好转,已经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有说有笑,因此兰夫人对于枫婆婆也渐渐有些改观,不过对于后者没事就给玉颜讲述各种中土预言史诗她依旧有些抵触,毕竟这些都是被教会所严令禁止的. "我还不饿,想继续听枫婆婆念预言歌,一会儿就好."玉颜哀求道. "乖,玉颜你是大孩子了,有许多东西要学,不能总听这些故事啊." "可那些不是故事,枫婆婆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兰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小傻瓜,那些都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神魔,我们只有一个主宰." "可是我们的主宰进入这里只有几百年,中土地历史已经有数千年了啊." 听到这里枫婆婆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抱起玉颜,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如今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咱们下楼乖乖吃饭." "哦."玉颜虽然不太情愿,可对于枫婆婆她已经可谓是言听计从,穿上衣服,二人手拉手下了楼,只留下兰夫人在后面面色铁青,紧咬嘴唇. 午餐是标准的北国风味,黑面包,熏肉,火腿蛋,番茄浓汤,当然小孩子最喜欢吃的还是金黄酥脆的油炸馒头片,玉颜的几个表兄到最后几乎是直接用手拿,吃的身上满是油腻,丝毫不顾父亲牧已经训斥过多次. "这群野小子,简直不成体统."牧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男孩子难免调皮些."兰夫人安慰道. "让表嫂您见笑了,贱内过世得早,我平日还要忙于公务,故而对这几个孩子有失管教,说来惭愧啊." "这么说来表弟妹似乎也过世很久了,表弟你没想过续弦吗?" "也不是没动过这种念头,只是当初这几个孩子还小,生怕后母进门让他们受委屈." "哦,原来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可惜这几个孩子不争气,成天就知道胡闹,哪里及得上玉颜那么乖巧懂事啊." 听到对方夸奖女儿,兰夫人心头一喜,不过身为贵族表面上她难免要谦逊一番,正这时忽然一个中军从外面跑了进来,面色凝重,凑到牧身旁耳语了几句,后者顿时脸色大变. "抱歉,有点紧急公务需要处理,表嫂你们慢用."牧打了声招呼便随着来人匆匆离开,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情况颇为紧急. "老爹这么紧张,莫非要开战了?"牧的三公子秀实嘀咕道,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口的半个馒头. "难道是自由军?"四兄弟中最小的忠实问道,声音稚气未脱. "不可能,自由军还在金河以南呢,怎么可能来到咱们这里,估计是恩佐他们的叛军吧."大儿子邦实年近十五岁,平日总要摆出一幅比弟弟们老练成熟的样子. "当啷!"听到恩佐这个名字玉颜神色大变,手中的汤匙顿时落地,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怎么这么不小心."枫婆婆见状赶忙捡起汤匙,擦了擦又送回玉颜手中,将整件事掩饰成一件小失误,而另一方面则紧紧抓住玉颜的手,二人四目相对,玉颜似乎明白了什么,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有嘴唇依旧不住发抖.在场其他人见状不明就里,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可也并未深究,话题很快又回归到了牧为何离开. "也不见得,恩佐败退北方,自顾不暇,怎么可能突然跑来进攻我们雾原?我看说不定南疆王."二儿子成实嘀咕道,在牧的四个儿子中,外界对于他的评价最高,这也造成了他和长男邦实的不和. "怎么可能,我们对南疆王一向恭顺,他有什么理由进攻我们?"邦实反驳道. "怎么没有?如今大家都看得出来五皇子和南疆王不合,五皇子背后就是关东群雄,我们家和上原城关系密切,南疆想以除后患有什么奇怪的?" "成实,你是不是非要和我对着干才开心,别忘了我才是长男?" "哼,每次说不过别人就来这套,不过是比我早出生两年而已..." 二人越说越僵,眼看就要吵起来,在场众人见状赶紧解劝,正在此时忽听有人说话:"我看未必如此." 众人扭头一看在长桌的未尾坐着一位少年,看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左右,皮肤白皙,身材瘦弱,五官本也算是清秀,只可惜左眼上蒙着一块黑布,似乎眇了一目,旁边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而他则似乎显得悠然自若. "克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话了?"一见是他,邦实的脸上明显透出一股轻视. 这个叫克用的少年一乐,啃了口馒头慢条斯理道:"我说我的,你邦实大少爷管得着吗?义父大人刚才虽然举止匆忙,可明显意外大过惊慌,来报信的中军也并无惊恐之色,所以我觉得所发生的未必是坏事."说到这里克用的嘴角掠过了一丝微笑. 注一长生天中土传说中的最高主神,全知全能,但无实体,世界的诞生以及其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视为取决于其意志,为中土大陆多数民族所共同信仰,但对其事迹叙述不一.普世神教传入中土后,巧妙将其解释成主宰的另一个名字,从而将其纳入自己的宗教体系. 注二诸神预言歌流传于中土巫师群体中的长篇叙事诗,口口相传,并无文字,收录了据说为上古时期诸神所作的数百则寓言,间接记录了世界从诞生直至天柱被击断,人神两界分离的整个过程,其中以关于神魔大战的篇幅最多,被视为中土神话体系的重要构成. 注三希露教希路人特有的宗教,保留了众多中土上古文明的痕迹,主张通过严格地戒律以及修行,达到心智地统一,从而达成永生,由于其行事隐秘,加之地处偏远,故而受普世神教冲击较小,其最高经典称为>,其内容类似诸神预言歌,但篇幅更多,据信其中清楚记载了所谓"丢失的历史",但由于其绝不外传,所以外界对其知之甚少. 注四神道教流行于中土东部草原的宗教,据信脱胎于中土上古祭司制度,其信奉万物有灵,皆可成神,所以信仰极广,也因此受到了信奉一神论的普世神教地打击,近而形成了以斯米塔人为代表的草原民族与帝国中央地长期对立. 注五大法师公会由魔法师建立起来的神秘组织,其总部设在帝国西部群山中的"巫师谷",由于普世神教对于魔法师的敌视,故而其行动诡秘,外界对其知之甚少,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该组织数百年来一直在进行一项浩大的工程,据信与"天罚"以及"诸神的遗产"有关. 虎千代闻言一声苦笑:"好孩子,可惜如今我们才能自救,也顾不上他人了.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 "妃殿应该会谅解我们的吧?" "次郎,你最好记住,一个男人要学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无论其后果如何,永远不要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也不要寄望能得到别人的宽容.这次我们欠妃殿的,将来一定回,明白吗?" 次郎看着虎千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大本营,又次郎正指挥手下做着投降的准备,一见虎千代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虎千代主动开口说道。 “不用,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过我当时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背叛监军站到我们这边。” “我是个军人,可首先也是个人,坐视着数千弟兄这么莫名其妙地去送死我做不到,而且。。。”说到这里又四郎停顿了一下。 “而且这也算报答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吧,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哼哼。”虎千代闻言不住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庆幸自己没看错人,你这个人外冷内热,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其实内心很温柔。” “温柔。。。”又四郎异样地看着虎千代。 "真威风啊."宫门口,香格斯一脸坏笑地看着霸邪. "还不就是平常那套衣服?"霸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咱们之间不必装糊涂,咱们那位新殿下不是刚刚才任命你为讨逆军大都督,南下围剿自由军吗?可喜可贺啊." "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哼,没办法,这年头要是不耳目灵便些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有这么严重?" "你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陛下如今对我们父子心存戒备,刚登基就罢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兵权,这次又特意派你出征,明显是想削弱我们父子的影响,过河拆桥,算盘打得真精啊." "哼,你不也一样吗?达也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换了我也不会养群狼在身边." "那你未免太过谦了,假如是你在宝座上,我这只狼也只好乖乖做条看家狗而已." 霸邪默然无言. "别紧张,附近的人我都支开了,没人会偷听.说句心里话,接下来你是怎么考虑的?" "考虑什么?" "在我面前还装糊涂?如今恩佐大势而去,骠骑将军志大才疏,即便坐拥关东雄狮,恐怕也难有作为.一旦自由军再被消灭,达也的皇位就算是坐定了,你我的宏图大业再要实现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这点不用你提醒,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 霸邪抬头看向天空,厚厚的阴云笼罩着京都。 “该来的始终要来。” 夕阳西下,远处的营房中飘出袅袅炊烟,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宁静而祥和,除了空气中隐约飘来的阵阵血腥气,杀虎城围攻战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十天,源助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上次换衣服是什么时候了。自从讨伐军南下以来,连战连捷,大批土地被夺取,唯独杀虎城依旧屹立不倒,这里背靠大山,地势险要,自古以来就以坚城著称,自由军夺取这里之后更是构筑了大量工事,其整体规模甚至可以与许多大都市相提并论,被视为统万城的北大门,然后在讨伐军一轮猛于一轮的攻势面前,这座大门似乎也显得摇摇欲坠。 “报告。”忽然一个士卒跑了过来。 “什么事?” “回禀大人,有个人想见你?” “什么人?” “他没说,只是说您还欠他一顿酒钱。” “一顿酒钱。。。”源助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人在哪?” “就在您的大帐外,唉,大人,大人。。。”士卒话还没说,源助就快步赶往了帐篷。 “源助兄,别来无恙否?”虎千代亲切地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正孤身处在敌营之中。 源助一把将其拉到一旁的僻静处,小声骂道:“虎千代,你不要命了,上头正悬赏通缉于你,你怎么还敢回来?” “还不为了你?” “为了我?” “对啊,上次在统万城你还欠我一顿酒钱没忘吧?虽说你现在混上了千夫长,可也不能就此忘了昔日在虎贲营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吧?” “亏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顾念旧情,我早就让人把你抓起来了。少给我在这油腔滑调的,说你究竟怎么2潜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激动嘛,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回来啊,军中见过我这个”统万城第一勇士”不在少数,让谁认出来,我随时有杀身之祸,现在才知道人有时候太出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卫兵!”终于源助不耐烦了。 “别,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虎千代赶忙阻拦道。 “大人,有何吩咐?”此时一旁的士兵赶了过来。 源助撇了一眼虎千代,苦笑一声说道:“哦,我以前的老战友来看我,我们要叙叙旧,你们守在帐篷外面,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我们。” “遵命。”士兵领命退到了一旁,源助拉着虎千代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现在没外人了,说吧。”源助递给虎千代一碗水,二人席地而坐,聊了起来。 “其实我刚才那番话也并非全然开玩笑,我这次冒险前来确实是为了老兄你。” “此话怎讲?” “如今没有外人,老兄实话告诉我,你对自由军的未来怎么看?” “这。。。”源助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站起了身。 “弄了半天,你原来是来劝降的,这点我早就该想到。虎千代咱们公归公,私归私,如今共和国确实被元老会那群人搞得一塌糊涂,可我源助毕竟是堂堂中土男儿,为了一己之私,卖国求荣,再作亡国奴,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念在大家相识一场,我不为难你,你赶紧给我离开,否则莫怪我翻脸无情!” “那连美蕙以及你们的孩子你也不考虑了。”眼看着源助往外便走,虎千代忽然厉声喝问道。 源助停下了脚步:“你刚才说什么?” “你要为国捐躯是你自己的事,没人能拦你,可美蕙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她们凭什么要和你一起为这个国家殉葬?” “她们现在在统万城过得很好,即便我战死了,自然会有人照顾她们。”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的战局你我都清楚,杀虎城还能坚持多久,这个共和国又能坚持多久?假如大都督还在,自由军还是昔日的模样,那你为了信念牺牲,没人笑话你。可眼下呢?大都督不在了,昔日那个为了争取自由,复兴中土文明的自由军也已经没了,你为了什么而死?为了元老会里那群宁可争论是用正体字还是残体字的酸腐文人?是为了那群被种族狂热冲昏头脑连同胞都可以迫害的激进派?还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忠义“?醒醒吧,我的老兄长,美蕙是善良,那么温柔,又那么深爱着你,而她腹中你们的孩子他甚至还来不及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为了你那可笑的愚忠牺牲他们的幸福,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够了,别说了。”源助喝斥道。 “怎么,动摇了?纠结了?老哥哥,我虎千代不是傻子,假如不了解你的为人,我是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潜进来的。你要做烈士,我可还想享受美人美酒呢。我知道让你跟着北人干,感情上肯定过不去。其实我何尝甘心为他们效力,只是形势比人强,如今帝国风雨飘摇,上层勾心斗角,各地诸侯拥兵自重,以我所见,乱世才刚刚开始而已,我们何不静待时机,再做一番事业?非要陪这个江河日下的共和国殉葬呢?我的话都说完,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源助听罢在帐篷里来回度步许久,终于还是摇头叹道:“可是假如我变节投降,美蕙她们母子岂非立刻就有性命之忧?” 虎千代闻言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源助接过一看不由得是大吃一惊! “这是美蕙的亲笔信,你从何处得来?” “实不相瞒,之前我已经派兄弟乔装改扮潜回统万城,将美蕙一家接了出来,苍天保佑,昨天她们总算安全抵达,若非如此,我虎千代岂敢轻易冒险?” 源助闻言惊讶许久,最后才一声长叹:“既然事已至此,看来我也别无选择!” 在源助等人的内应之下,杀虎城终于还是被攻陷了,事后霸邪亲自接见了虎千代,这也是二人之间第一次见面. "你看如何?"送走虎千代之后,霸邪问自己的长史(注一)雪月 "熊虎之将,可惜顾盼非常."雪月冷笑道. 霸邪会心一笑:"话虽如此,可方今乱世,这种人留之有用啊." "怎么样,大都督其人如何?"同一时间在军营之内,赫苗等人也正缠着虎千代问这问哪. "谈吐不俗,举止高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只不过..."说到这里虎千代不禁摇头冷笑. "只不过如何?"乐平问道. 虎千代终究笑而不语. 杀虎城一失,统万门户大开,全城一日数惊,元老会商议之下居然弃城而走,全城十余万军民顿时四散奔逃,许多甚至连财物都来不及收拾,道路上子女丢失,夫妇相弃,随处可见.等讨伐军赶到留下的早已是一座四处狼藉的"鬼城",看着统万四周险要的地势,霸邪不禁摇头苦笑,与诸将言道:"自由军有此坚城而不守,其败亡指日可待."诸将大笑附和,唯有虎千代等投降将领低头不语,面露伤感. 由于统万城早已是空城一座,故而霸邪丝毫未作停留,只留下数千兵马驻守,自己带着大军继续追击,此时自由军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哪里是霸邪手下虎狼之师的对手?当下是连战连捷,不到半月河东之地大多收复,恰在此时自由军内部又发生了分裂,以昭明等人为首的起义元老提出南下,借用三河地区多河流沼泽的复杂地形与讨伐军周旋,而文人组成的元老会则坚持在河东地区与讨伐军正面决战,双方意见相持不下,昭明等人怕元老会又使出之前对付寄奴的那套暗杀谋刺,结果带着追随者连夜启程,自行南下,等元老会发现为时已晚,此时众人也明白再也没有与官军正面决战的实力,于是带着人马撤往河西,沿途军民掉队叛离者十之六七,最后连负责元老会警卫的直属部队也对前途感到绝望,居然发动兵变,将元老会成员擒杀大半,只有极少数侥幸逃脱,之后叛军带着那些"引导中土人通向自由与光明之路"的元老们的尸体向官军投降,自此历经了足足半年,横跨整个帝国心脏地区的这场"中土起义"终于暂告一个段落,看起来帝国似乎又将迎来往日的辉煌,只是有识之士们都已看出这仅仅是大乱世的序幕. 由于"剿灭"了不可一世的自由军,霸邪的声望扶摇直上,而相对于杂胡出身的戈登父子,出身于皇室的他更容易得到北人贵族阶层的支持,渐渐在他身边也形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令远在京都的达也也渐渐感到难以控制,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堂弟",新皇原本就心存戒备,此时眼看戈登父子这群狼还没有驱散,自己似乎又培植起来了一只老虎,警觉之下立刻下旨让他班师回京,追剿自由军残部的事则交由五皇子护负责,霸邪接到旨意不禁一阵冷笑,可眼下明显还没有到翻脸的时机,于是他只好班师回朝. 抵达京都的那一天,新皇为讨伐军举行了极富北人传统的盛大凯旋式,自从大武士时代结束之后这种仪式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举办过了,虽然此时的京都依旧没有从战乱的阴霾中彻底恢复过来,可场面依旧极为华丽,于是京都这座城市留给虎千代等人的第一印象无疑是富丽堂皇,难以磨灭. 新皇亲自到城门口迎接霸邪的归来,二人并驾齐驱入城,这种待遇纵观帝国历史也极为罕见,二人在队伍的前端,接受着道路两旁居民们的鲜花,掌声,二人有说有笑,显得极为亲近,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种亲密显得如此矫揉造作. 之后新皇在皇宫内接见了从征的有功将士,虎千代,源助等人也在其中,由于霸邪本是中土人,所以新皇生怕军中的中土籍将士为其所用,故而格外拉拢,虎千代与源助同被封为右卫军都尉,其余如赫苗以下亦各封赏有差,对此霸邪并未表态. 出了皇宫,众人难免庆祝一番,唯独虎千代面露忧色. "虎千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源助问道. "源助,假如陛下与大都督为敌,你站在哪一边?" 源助闻言脸色大变,惊道:"你胡说什么?" "今天的情况你难道没看出来?这俩个人表面亲近,可背地里都在互相戒备,我们这些人原本都是大都督麾下,可陛下却故意把我们补充进近卫军,明摆是在挖墙角,可大都督偏偏一点意见都没有,你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这...你想多了吧,大都督虽说是宗室,可毕竟是中土人,不可能坐上皇位,此番他镇压我...镇压自由军,中土人大多恨他入骨,若再背叛了皇室,那就彻底孤立无援了,想来他不至于这么做吧..." "我倒希望仅仅是自己想多了."虎千代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妈妈,我们真的要回京吗?"一听说要启程回京,玉颜就大为惊恐,最后在枫婆婆与兰夫人等的劝说下这才勉强答应上路,可随着京都越来越近,小姑娘则显得越来越紧张,对她而言那座城有着无比可怕嘚回忆. "玉颜别怕,有妈妈在不会有事的,不是告诉过你爸爸和叔叔他们也往京都去了吗?等到了那里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兰夫人安慰着女儿,丝毫无法掩饰心中的激动,在经历了几个月颠沛流离的日子之后,自己终于可以回到丈夫的身边,此时她恨不得立刻肋生双翅飞回上原城自己的家. "是啊,玉颜别害怕,反正还有表舅在,即便真有妖魔鬼怪也休想伤害你."牧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也有很多年没有进京了,此番不单可以再睹京师的繁华,顺带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几位表兄弟,故而一路之上兴致颇高. 看着表舅骑在马上自信的样子玉颜不禁略觉安心,可还是不住往枫婆婆的怀里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安全些,看着女儿与别人如此亲近,兰夫人内心总难免有些嫉妒,她对枫的成见始终没有消除,不过一想到等到了京都自己就可以一家团聚,到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这个女人,今后与她再无瓜葛,眼下些许的不快似乎也显得无足轻重. 眼看离京都越来越近,道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令一行人在意的是,这些人神色慌张,衣着狼狈,似乎正在避难,莫非说京都方面... "吁."牧勒住了马缰,吩咐车队停下,拦住了几个行人打听起了情况. "各位是从京都来吗?" 路人见对方是一整支车队,问话的这人又做贵族打扮,心知必有来历,当下恭敬说道:"正是,诸位大人这莫非是要进京?" "正是." "那小人劝诸位还是速速回头,京都内出大事了?" "怎么了?" "霸邪兵变." "你说什么?"牧等人闻言俱是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牧心想事关重大,赶忙下马来到路人面前详细盘查起了以往经过. 原来新帝本答应封霸邪为王,可却屡次食言,霸邪本人对此并未多做提及,可这样反而让新帝内心更觉不安,恰好此番为庆贺"中土起义"被平息,包括首相绍明,关东王护等诸侯都要进京,于是新帝想借此机会联络宗室遏制霸邪,由于戈登二子香格斯,鲁菲与霸邪过从甚密,为怕两方联手,新帝有意想把这父子三人支开,恰好由于帝国内乱,东疆的斯米塔人趁机屡扰边境,于是新帝借此为名,拜戈登为大将军,巡视东疆,将这父子三人遣离京都,不成想此举反使霸邪疑心,关东王护先到,新帝与其虽然互有嫌隙,可都欲遏制霸邪,故而一拍既合,在宫中连日密议,可没想到宫中守卫多霸邪党羽,立刻就消息透露于他,霸邪蓄谋已久,只是始终等不到出手的时机,此番有词可借,何乐而不为?当即先发制人,借口关东王意图谋反,率军杀入皇宫,近卫军多霸邪部众,自不抵挡,于是其顺利生擒新帝以及关东王,借口保护皇帝为由将其安置于圣母堂,派重兵"保护"出入饮食盘查极严,不许与外界接触,而关东王则被下狱,霸邪遂自封为王,兼职太尉,总理朝政,起初为安定民心,城门不闭,允许官民自由出入,没想到北人贵族以其为中土人,不知居心纷纷外逃,如此一来激怒霸邪,竟封锁城门,搜捕百官,并派出精骑追捕逃亡的贵族及其家属,京都大乱. "这才刚太平几天,怎么又出这档子事."听牧讲述完经过,众人莫不焦急. 兰夫人问道:"那依表弟之见,我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如今都中情况不明,道听途说终不可凭信,但也不能就此贸然进京,幸好我们离开上一个市集还不远,依我之见车队先回到那里,然后我带几个人先到京都附近刺探消息,如传言不实再行入京也不迟,否则咱们就再作商议." 众人闻听皆无异议,于是车队调转方向往回走,才离开不过两里多地,忽听到背后人喊马嘶:"前面的车队速速停下!" 注一长史官职名,北人帝国官制,三公以及诸将军下设僚属协助办公,僚属之长则称为长史,多为官员心腹幕僚. 牧扭头一看来的是队骑兵,甲胄鲜亮,一时不知对方来意,忙令车队继续前进,他自己则领人断后. "这里是雾原城的车队,奉命进京,来者何人?"牧大声喝问道. 此时双方相距已不过十余丈,众骑兵勒马答道:"我等是左卫军,最近京都周边不净,朝廷命我等特来迎接各路诸侯进京." "诸侯进京,自有规矩,从来没听说过有此先例,况既说是迎接,为何不先行通知,大队人马全副武装而来,莫非尔等有歹意不成?" 众骑兵被牧这一问顿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眼看车队渐行渐远,一个领头的不禁焦急道:"事发突然,在这里难以细说,有请各位随我等进城便知端的."说罢将手一挥,众骑兵摧马便冲,居然有硬抢之势. 牧见状不好,立刻佩剑出鞘,喝道:"大胆狂徒,雾原城主在此,你们莫非敢以下犯上不成,再敢前进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然而这番警告对于追兵毫无作用,众人见状不好,只得应战,可惜众寡不敌,片刻间就纷纷落马被擒,幸亏众追兵只抓人不伤命,车队虽已去远,可奈何速度不及,很快也被赶上,一众老幼仆妇有何能为?当即束手被擒,玉颜紧紧躲在兰夫人的怀里,身体不住发抖. "乖孩子不要怕,有妈妈在这,有妈妈在这."兰夫人极力安慰着女儿,虽然此时连她也不确定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圣母堂,京都历史最古老的教堂之一,其建筑之恢宏历来广为传颂,被誉为北人建筑艺术的结晶,只是如今这里却成为了新皇帝的软禁之所,由于信不过北人,所以这里的警备霸邪统统使用了忠于自己的中土人,而虎千代恰好是这里的负责人,由于在之前的宫廷政变中站队及时,他如今已经破格被提拔为羽林中郎将,负责皇宫的警戒,尽管如今说成监视更合适些. "情况如何?"掌灯时分,虎千代来到软禁新皇的后院巡岗,士兵们见到他莫不毕恭毕敬. "报告大人,一切正常." "今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 "没有,大人,我们严格执行上面的指示,除了负责送饭的宫人之外,没有让任何人靠近." "很好."虎千代点了点头,看了眼远处黑漆漆的院子,不禁颇为感慨,堂堂的帝国皇帝如今竟沦为阶下囚,每天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不由得让人感慨政治斗争的残酷。 “咿呀。”忽然小门一开,从院子里出来了两个宫人,手里提着食盒,那是著名的“大雁漆”,出于京都东北的“大雁湖”地区,以漆面光亮,色泽浓厚著名,历来为皇室贡品,虎千代出身佣兵,风餐露宿,对于如此精美的器皿并不常见,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没想到那宫人见状顿时有些紧张,低着头偷看着虎千代,目光稍一接触,立刻移开,虎千代何等机敏?顿时就提高了警觉。 “等一下。”他叫住了两个宫人。 “大人有何吩咐?”二宫人低头答道。 “你们是来送饭的?” “正是。” “哦,今天都是些什么菜?” “陛下说这几日食欲不振,所以御膳房给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哦,那陛下都吃完了?” “正是。” “那把食盒打开给我看看?” “这。。。“听到这里两个宫人顿时有些迟疑,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打开了盒盖,虎千代接过食盒在灯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如二人所言,里面除了刀叉餐盘之外别无他物,虎千代不放心还特意敲打了半天,两个都是普通食盒并无特异之处,莫非是自己多心了? 虎千代狐疑着将食盒还给二人,那个一直不敢和他对视的宫人伸手来接,微微露出了手腕,洁白如雪,虎千代不禁心中一动,一个打杂的宫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皮肤?仔细一瞧,虽然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可眼前这个宫人五官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灵动已极,仿佛会说话一般,只是脸色腊黄,犹如久病未愈。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闻听此言黄脸宫人顿时一惊微微后退,倒是一旁的同伴出面解围道:“她是新来的,今天第一次上岗,所以大人没见过。” “新来的,最近没听说招收宫人啊。” “哦,她是随陛下一同入宫的南疆王府旧人,以前一直在洗衣房做事。” “洗衣房?”虎千代点头微笑道,仿佛是若有所悟忽然一把抓住了那黄面宫人的手腕。 “洗衣房出来的人手会这么细洁?你到底是何来历?”虎千代喝问道,众军士此时也已围了上来。 黄面宫人此时吓得体如筛糠,默然无语,一旁的同伴见状不好,心知难逃,赶忙拉着虎千代的胳膊小声道:“大人息怒,我们有下情回禀,麻烦借一步说话。” 虎千代闻言心知有异,心想反正凭自己的本事,区区两个宫人也不能怎么,于是就带着二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众士兵在外把守。 “大人救命。”门才刚关上,俩个宫人立刻翻身跪倒,这倒让虎千代吃了一惊。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何隐情速速道来。“ 那个一直与虎千代对答的宫人哭着说道:“实不相瞒,奴卑确是陛下昔日王府的奴才,而我这位同伴非是旁人,正是陛下的亲妹妹,雅美郡主。” “什么?”闻听此言,虎千代不禁大吃一惊,他入宫时间虽短,可也早已听闻雅美郡主的大名,号称是南疆第一美人,素得新皇的宠爱,可惜始终缘欠一面,不料今天居然在这里相遇。 “美和,你怎么能。。。”闻听同伴居然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郡主顿时大惊失声。 “郡主,如今事态非常,我们不能再隐瞒了,您不过是思兄心切,这才乔装改扮,冒险来见,并无他意,想来这位大人可怜,能够体谅您的苦衷吧。”那个叫美和的宫人劝说道,二人相对凄然。 虎千代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心想兄妹天性,见郡主哭得犹如梨花带雨,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此事如若泄露,太尉必定怪罪,甚至会给陛下招来麻烦也未可知,求大人网开一面,我等日后定当补报。”美和低头便拜。 “求大人开恩。”雅美郡主此事也不禁盈盈下拜,轻声细语,惹人怜爱,虎千代见状心中也不禁一动。 “好吧,看在郡主手足情深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下不为例,否则若被他人看出机关,连我也要受牵连,记住没?” “多谢大人开恩,我等谨记于心。”二女闻言顿时大喜。 “好了,夜长梦多,你们速速离开。”虎千代说罢,开门送二女出去,众士兵不明就里,见上司不再追究,也乐得轻松,直送到大门口,三人才告分别,二女免不得是千恩万谢,见美人对自己如此感激,虎千代心中也不禁大是得意。 眼看二人走出去好几步,郡主忽然回头看了虎千代一眼,不禁嫣然一笑,似乎在表达谢意,而虎千代看得竟险些痴了。 “我生平阅女已多,能及得上这位郡主的也属罕见,乔装改扮尚且如此,其真面目美丽可知,大丈夫生于世,如果能与美人睡上一夜,才算不枉啊。” 虎千代这边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发现郡主走远之后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帽子,而她身旁的美和见状赶忙啦住了她,显得颇为惊慌。虎千代不禁心头一动。 “既然出了大门,何必还要如此惊慌,莫非。。。”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虎千代的心头。。。 “跪下。”荀卿被一把推倒在地,浑身上下满是血污,一双眼睛中满是仇恨的火焰。 “哟,这不是咱们的执金吾(注一)大人吗?怎么如此狼狈啊?”霸邪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下面的荀卿。 “霸邪,你不用在那里假装慈悲,可惜此番密谋不慎,走露消息,不能亲手诛杀你这个反复无常的中土狗!”荀卿厉声骂道。 霸邪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哦,这么说你承认意图谋反了?” “你非我主,我非你臣,何反之有?我不过是奉皇帝密诏讨伐叛贼!” “好,倒有几分贵族气概,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就让你少受些罪,带下去,就地处决,首级悬挂城门三日!” “是。”霸邪一声令下,两旁士兵立刻上前架着荀卿离开了大殿。 “霸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中土狗,我即便变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骂声回荡着大殿内,听上去仿佛来自于地狱的咒骂,在场的不少人都不禁微微变色。 “其余人犯都有谁?”霸邪扭头问一旁的雪月。 “尚书郎(注二)英秋,黄门侍郎(注三)和彦,武卫将军刚昌。。。”雪月拿着一份名单不慌不忙地读了起来,其中不少是当今上层社会的名流。 “以上为俸禄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六百石以下涉案者另有四十三人,全部是北人。” “哼,我就知道这群家伙忍受不了被一个中土人统治,那好,就送他们去见自己的主宰吧。所有涉案人员,一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注一执金吾官职名负责京都内的巡察警戒,与保守内廷的卫尉互为表里,后随着左右卫军以及司隶校尉的设置,其权力日渐分散。 注二尚书郎官职名负责尚书省的日常事务,听命于尚书令。 注三黄门侍郎官职名皇帝的近侍之臣,能自由出入皇宫,负责日常文件的传递,以及诸侯大臣朝见时先为引导,能接触到许多朝廷机密,故非名流不能任。因皇宫大门早期多为金黄色故而得名。 "遵命,那陛下怎么处理?" "原本他要是肯乖乖听话,我倒还想留他一条命在,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只好送他上路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怎么说他也当个几个月的皇帝,就让他死得体面些." "属下明白." "对了,负责通风报信的雅美呢?" "就在殿外等候您的发落." "带进来." 不久,雅美郡主就被士卒们给押了进来,此时的她头发散乱,身着囚衣,可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几分异样的煽动力. "郡主,别来无恙?"霸邪狞笑道. "哼."郡主把头一扭,根本就不乐意搭理,霸邪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满脸冷笑. "不过真没想到,以前见你总是娇柔文弱的样子,这次居然有胆量为叛党通风报信,假如不是虎千代机警,发现你们把消息藏在帽子里,只怕孤到如今还蒙在鼓里呢." "逆贼,休要多口,我虽系女流,毕竟是神武皇帝子孙,绝不会向你这乱臣贼子摇尾乞怜."郡主凛然答道. 看着她那倔强的眼神,一股怨毒之气顿时升上了霸邪的心头. "哦,那孤倒要看看神武皇帝的子孙和我们中土人究竟有多大区别,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拔了!" "是."一声令下,两旁的士卒立刻一拥而上,拉扯起了郡主的衣物,尽管极力抗拒,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又如何是一群如狼似虎士兵的敌手?不久,一具美丽如雕塑般的躯体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大殿内顿时一片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南疆第一美人...果非虚言."过了许久霸邪才由衷地赞叹道,修长笔直的双腿,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以及北人中颇为罕见的黑色长发,此刻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放开我,你们这群恶棍!"郡主哭喊道,尽管她极力想表现的坚强些,可毕竟她还不到二十岁,面对如此大厅光众的下羞辱,她还是表现出了内心柔弱的一面,此时已是初秋,一股凉风吹来,郡主的身躯不自禁地扭动了几下,那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无不体现出一种原始的律动,男人们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了. "想要自由?这不难,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立刻就可以还你自由。“霸邪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郡主惊讶地看着对方。 “原本我是想把你和你那个苯蛋王兄一起处死,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我就留你一条性命,今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如何?” “狗贼,你简直是白日作梦!”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羞辱与愤怒占据了郡主的心头,她不禁破口大骂。 “怎么,你不答应?” “你谋我江山,害我兄长,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亲爱的郡主,你最好想清楚,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究竟答不答应?” “我宁可嫁给一条狗,也绝不会屈服于你。” 霸邪的眼中杀气大盛:“不识抬举的东西,那孤就成全你,来人,把她拖下去交给那些野狗。” “呃。。。”士卒们惊讶地看着霸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这种事还要孤教你们吗?”霸邪冷冷地说道,表情平淡地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说一件何其疯狂的事。 “畜牲,霸邪你还有没有人性!?”郡主惊怒交集,她怎么都没想到人心居然能恶毒至此。 “人性?你们北人有什么资格谈人性?当初你们飘洋过海来到中土,缺衣少食,是我们中土人热情地迎接了你们,并帮你们在此定居繁衍,将你们视为尊贵的客人。可结果呢,当我们衰败了,你们非但没有报答昔日的恩情,却反而落井下石,摧毁了我们的文明,霸占了我们的土地,奴役着我们的人民,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一群衣冠禽兽!”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当时我们北人和你们中土人都生活在斯米塔人的压迫下,神武皇帝是为了大家的自由才奋然起兵,之后被大家公推为王,他从来没有要让北人凌驾于中土其他民族之上之意。” “公推?呵呵,我亲爱的郡主,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人们只知道神武皇帝将主宰的福音带到了中土,却从不谈及他为此拆毁了多少中土神殿,人们歌颂着他整理编撰官方史书,却从不谈及他销毁了多少中土古籍,对你们北人而言神武皇帝确实是英雄,可他的丰功伟绩背后则是无数中土人的尸骨!统治者只会告诉人们对自己有利的,却从不告诉世人真相。” 郡主愕然,与所有北人一样,神武皇帝在他们的心目中是宛若神一般的存在,她从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存在如此截然相反的一种评价。 “我不信,这是污蔑,你不过是在给自己的罪行编造借口而已!” “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只是真相或许会被掩盖,但绝不会消失。推翻一个如此腐朽而丑恶的帝国,我根本不需要找借口。你就好好活着,看看你的种族如何偿还自己的罪孽吧,不过不是做为一个人,而是一条母狗,这才是真正适合你们这个民族的身份,拉下去!” “是。”犹豫再三,士兵们终于还是选择了服从,而郡主不知是否受了霸邪这一番话的刺激,居然并未多做反抗。然而就在士兵将其拉起的那一霎那,忽然郡主整个人如同一只发疯的狮子般扑向了身旁的士兵,企图夺下对方的佩刀。 “她想自裁,拦住她!”霸邪见状立刻断喝道,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郡主最后并没有成功,她被士卒们牢牢压制在地上,泪水从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夺眶而去。 “想死?没这么容易,从现在起你,乃至所有北人,你们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让你们体会到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就如同你们当初对我们所做的一样。来人,把她的手脚先给剁了!” “遵命。”寒光出鞘,明晃晃地刀锋渐渐向郡主迫近,她只得绝望地闭起双眼。 ”且慢!”此时忽然从一旁站出一人。 霸邪先是一惊,结果扭头一看脸色顿时转和:“哦,是虎千代啊,你有何事?” “回禀太尉,如此美人,交给野狗岂非糟蹋了,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尉恩准。” “什么要求?” “能否把她赐给小人?” “啊。”霸邪闻言双眉一挑,虎千代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实不相瞒,小人当初第一眼看到郡主就被她给迷上了,所以。。。” 霸邪愣了愣,随便不禁冷笑:“呵呵,原来如此,早就听说你小子吃喝嫖赌样样兼全,不过没想到居然敢当面和我开这个口。” “小人胆大妄为,望太尉责罚。”虎千代闻言顿作惶恐状,翻身跪倒。 此时一旁的雪月见状接口道:“大人,虎千代此举虽然唐突,可未尝不是真性情,此番能够揭穿奸谋,全亏他及时发现,立功甚伟,您不是一直说定要厚赏他吗?依属下看不如就此成人之美。” 此时地上的雅美郡主闻言不禁大惊,高喊道:“不行,要我和这个奸贼在一起,我宁可去陪野狗!” “哦,既然你这么说,那孤就更要这么做,虎千代,这个女人我赏给你了,杀剐存留,任凭你意。” 闻听霸邪这么说,虎千代立刻拜谢道:“多谢太尉大人成全。” “不要,放开我,我决不会跟这个奸贼走。”郡主哭喊道,可一切根本无济于事,当天晚上她就被捆得如同一条毛虫般出现在虎千代的房间。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虎千代支开了侍从,关上房门,坐到床边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起了郡主,而雅美则是双目紧闭。 “你现在是不是想只要行动一得自由,立刻就要和我同归于尽?”过了许久,虎千代忽然开口说道。 由于心事被猜中,郡主惊讶之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还真是美啊,我跟了霸邪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女人动心。” 这应该算是夸奖,可雅美此时根本高兴不起来。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虎千代笑了,伸手拿出了塞在对方嘴里的石头。 ”你这个。。。“雅美刚想破口大骂,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虎千代用手捂住了嘴。 ”安静些,我是想救你。”虎千代低声道,雅美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对方,满腹狐疑。 接着虎千代拔出小刀割断了捆在外面的绳子,毯子松开,里面的雅美什么都没穿。 “果然。”虎千代说着从一旁拿出了一套男人的衣服放在床上,接着割开了雅美手脚上的绳索。 “把衣服换上吧。”虎千代说着,转过了身,表现地竟然颇为绅士,此时的雅美如坠云雾中,不清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不过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族少女,她肯定无法接受在男人面前光着身子思考问题。 “别动。”片刻之后,一把剪刀顶在了虎千代的咽喉上。 “喂,喂,这莫非就是你们北人道谢的方式。” “少废话,你。。。你究竟想怎样?”雅美质问道。 “刚才说过了我是想救你。” “胡说,我才不相信。” “哦,那我只好证明一下自己的诚意了。” “怎么证明?”雅美话音刚落,忽然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接着她整个人就被虎千代摁倒在床板上,拿着剪刀的那只手被高高反扭着,雅美感觉整支手似乎疼得仿佛要折断一般。 虎千代见状顿时一乐,笑着松开了手:"这样可以证明我的诚意了吧?我要想害你,你根本没能力反抗." 雅美坐在床头,揉了揉手腕,生气而惊恐地看着虎千代. "你真的要救我?" "拜托,你都问了好几遍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可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美女啊,喂,喂,不用这么惊奇地看着我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虎千代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平生不伤害女人,尤其是美女,白天在大殿上我看你可怜,这才急中生智,否则你眼下恐怕真要去伺候那些野狗了." "就因为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出于你们北人的那套武士精神?" "抱歉."雅美小声说道,她自幼长在深闺,受过良好的教育,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贵族名媛该有的教养. "那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雅美默然... "嘿,还真是个多疑的丫头,不过这样也对,换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轻易相信,总之我对你没有恶意,现在是初更,再等两个时辰,到时城里的警卫松懈了我就送你出去." "去哪?" "那我就管不着了,总之我只负责送你出城,之后怎么办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可是我逃了,霸邪势必追问,到时你怎么交待啊?" "哎哟,我的郡主大人,您现在都是案板上的肉了,还有空关心别人,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应付." "那我王兄他怎么办?" "估计这两天就要行刑了吧,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如今谁都救不了他了." 雅美咬着嘴唇,她明白虎千代所言不假,如今这个局面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没人能救得了达也,可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不行,我无论如何要见皇兄一面."雅美说着站了起来,往外便冲,虎千代见状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你疯了,你这么去完全就是送死!" "可他是我王兄啊,我不能置之不理啊."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即便理了又能如何?你知道现在看守你王兄的戒备有多森严吗?别说是你一个软质女流,就是千军万马都未必能把他送出来,结果只能白白再搭上你一条性命,你觉得这是你王兄希望看到的吗?"虎千代说着一把将雅美推回了床上,绝望,痛苦,无奈,种种情绪一瞬间统统涌了出来,雅美把头埋在床单里失声痛哭. "别哭了好不好?我这辈子最受不了就是看女人哭." 哭声依旧在继续. 虎千代在房间里来回渡着步,显得极为烦躁. 哭声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我再帮你一次,行不行?" "怎么帮?"终于雅美抬起头问道,满眼含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救他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可以试试让你们兄妹俩再见一面." "真的?"雅美兴奋地坐了起来. "我骗你干吗?" 雅美高兴地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虎千代的手:"真能如此,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 虎千代只感觉手中的触感光滑细腻,仿佛丝绸一般,然而丝绸又怎么会如此温暖呢?一瞬间虎千代竟然瞧的痴了.察觉到对方眼神有异,雅美这才从兴奋之中清醒了过来,顿时松开了虎千代的手,一个堂堂郡主怎么能与陌生男人如此亲近,雅美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直发烧. "总之一切拜托了."尴尬持续了大约几秒,最终还是雅美打破僵局. "噢,我尽力."虎千代含糊的答应着,连他都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俩个人各自坐在房间的一角相对无语,气氛异常尴尬. "听说你以前是佣兵?"雅美决定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过许多关于佣兵的事,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 "那是自然,我们只是些身份低微的打手,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你们这种贵族小姐." "那你们没有考虑过投靠领主成为真正的武士吗?" "你以为我们不想?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中土人想成为武士根本就是势比登天,哪像你们这些贵族生下来就是武士,不用奋斗就能吃穿不尽,坐享荣华富贵." 听虎千代语带嘲讽,雅美不禁低下了头:"其实贵族的生活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好,我们也有自己的烦恼." "是啊,烦恼着今天该穿什么衣服,烦恼着仰慕的那位公子今晚会不会来到窗户下为自己歌唱,烦恼着自己腰间多余的赘肉.你知不知道你们眼前所厌倦,甚至失望的生活可能是成千上万人穷尽一生都渴望得到的?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许多人连床都睡不上,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得到一件新衣服就能够开心好久?然而此时此刻您还在这里和我抱怨烦恼." "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雅美被虎千代一顿抢白,顿时委屈的低下了头. "你之前很恨我们,觉得我们这些都是叛臣贼子,可你知不知道这个国家,就在你们的奢华精致闺房之外,在那高大森严的城堡之外,无数普通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假如你看过父母为了生计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你就不会觉得霸邪做错了什么,这个帝国早就该完蛋了!" 雅美默然,她想反驳,可良心告诉她虎千代这些话至少有部分是正确的.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我们兄妹虽然是皇族,可却是庶流,加上双亲去世的很早,所以从小并不受其他宗室待见,哥哥从小做什么都特别努力,就是希望将来能够让我不受白眼,他是不是个好皇帝,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一点他真的很疼我,对了,你的家人对你怎么样?" 虎千代闻言顿时神色微变:"我家人都死光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雅美顿时大窘:"抱歉,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 "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跟着我师傅,一个成天把武士精神挂在嘴上的穷佣兵." "哦,那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好,好到喝醉之后把我们半年的薪水都输在了赌桌上,好到被高利贷追得满世界跑,好到两个人只有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成天教育我作为一个武士该如何如何,结果一年到头总是在饿肚子,逼急了跑到人家天地里抓青蛙,结果被当成了小偷,让村民追得到处跑。。。" "扑哧。”听到这里雅美不禁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只是觉得你们生活得很有趣。” “有趣?要不要我和你换换?”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你虽然表面生气,可说到你师傅时你眼神特别的忧伤。其实你很喜欢他,对吗?” “哪有,不要胡说。”虎千代驳斥道,可神色明显有些尴尬。 “那他现在好吗?我指你师傅。” “早死了,连棺材钱都是我把老马卖了才给凑出来的。” “真遗憾,那你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雅美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可虎千代的表情还是发生了细微变化。 “一个人也挺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负担。”虎千代说道。 “真的是这些嘛。。。”雅美喃喃自语道,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 “梆,梆。”一阵打更声传来,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时分。 虎千代站起了身:“该行动了,我出去做一下准备,你乖乖留在这里,哪都不许去,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明白吗?” 雅美点了点头,虎千代转身出屋,带上了房门,雅美在屋里静静地等着,窗外不时传来阵阵虫鸣,她不清楚接下来迎接自己兄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虎千代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包裹。 “赶紧换上。”虎千代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衣服抛给了雅美。 “这是。。。” “羽林军的制服,今晚能否顺利出城,全靠它了,赶紧换上。” “哦。”雅美闻言不敢怠慢,赶紧更衣,她身材娇小,整件衣服穿着显得颇为肥大。 “这行动起来不太方便吧。。。”雅美嘀咕道。 “我是故意挑大一号,这里不容易被发现,记住,接下来一路上你都要紧紧跟着我,无论我让你做任何事都要照办,最最重要千万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前功尽弃。” “我明白。”二人准备妥当,于是摸黑出门,由于之前政变事泄,这几日京都各处都加强了防范,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虎千代只好带着雅美穿街走巷,居然成功避开了岗哨,最终二人摸到了圣母堂的外围。 “咕咕,咕咕。”虎千代学了几声鸟叫,不久从远处走来了两人。 “头儿,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啊?”国字脸的男人开口问道。 “路上耽误了些行程,你们那边怎么样?” “全安排好了,不过你们最多只能待一刻钟。” “足够了,也难为弟兄们了,你头前带路。” “好。”男人答应了一声便引着虎千代等人来到了圣母院的后门,这里平时是供下人出入,按理说也该有岗哨把守,可此时却空无一人。 “胜家你在外面守着,一遇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们。” “明白。”随国字脸同来的细眼男人答应道,听他的口音似乎是地道的北人。 接着虎千代三人便从后门进入了圣母堂,与上次雅美前来送信时相比,这里的防卫明显加强了许多,若不是虎千代出面打点,外人要想混进来简直事比登天,终于七扭八拐之后三人来至了雅美熟悉的那座小院。 "谁?" "我." "哦,是虎千代大人啊。“看守行了个军礼,态度明显和缓了不少。 “接到上峰命令,有些事要向皇帝陛下征询,开门吧。”虎千代命令道。 “这。。。”看守们面面相觑,做为难状。 “怎么,耳朵聋了,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虎千代厉声说道。 “抱歉,大人,只是上面有命令没有太尉府的手喻,任何人不能接近皇帝陛下,所以能否让我们核实一下您。。。” “啪!”看守话尚未说完,脸上就着着实实埃了虎千代一耳光,顿时满脸金星,险些没摔倒在地。 “混账,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我是谁啊?难道我还会假传上峰命令,劫救皇帝不成?难道我会带外人混入禁地不成?还是你怀疑他们俩是奸细不成?!“虎千代说着冲雅美和赫苗故意一指。 看守们此时早就吓坏了,由于揭发奸谋有功,虎千代如今是霸邪面前的红人,谁敢得罪,当即连连赔罪。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我们怀疑谁也不敢怀疑您啊,实在是上峰有令,我们不得不照办而已。既然如此您请进。”说着守卫们就打开了大门。 “哼,这还差不多。”虎千代摆出一趾高气扬的样子,带着雅美便进入了小院。 “王兄,王兄。。。”自从兵变图谋被发现后,达也的待遇越发恶劣,为防其脱逃,房间的门窗都被封闭,只在朝南的窗户处留了个小窟窿,以便传递饮食,雅美扑在上面努力地呼喊着。 “雅美,是雅美吗?”听到妹妹的声音,达也立刻扑到了窗前,屋子里没有灯,外面的人只能透过月光勉强辨别出他的面貌,短短半个月,昔日意气风发的新君,如今竟已憔悴地不成人形,雅美见状顿时泪如雨下。 “王兄,你受苦了。” “唉,成王败寇,只怪我自己密谋不慎,还有何可说?只是连累你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都亏了虎千代搭救。” “虎千代?他也来了吗?”皇帝的语气明显有些意外。 “微臣在此已久,给陛下见礼了。”虎千代说着给达也行了一个单膝跪地之礼,从语气到动作无不带着嘲讽之意。 “哦,你能保护郡主,朕甚为感激。” “感激就不必了,反正我原本就是看上郡主的美貌,压根没存什么好心,更何况当初发现您和荀卿等人密通信件,意图兵变的也是我,所以严格来说我也是导致您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虎千代的直言不讳,反倒让达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尉府的人随时可能会来,最好抓紧。”赫苗小声提醒道,自从进入圣母堂之后他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虎千代点了点头,半蹲到郡主身边说道:“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话尽快交待吧。” 雅美默然,她明白自己没多少时间,可偏偏此时心中还有千言无语,为何上天要对自己兄妹如此残酷呢。 此时达也率先开口了:“雅美,你能来王兄就已经很高兴了,你赶紧走吧,要是被外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王兄你。。。” 达也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不用朕我,身为皇帝,为了社稷而死也算死得其所,朕对此无怨无悔,只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活下去。” “王兄,你别这么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傻丫头,别白费心机了,事到如今除非万能的主宰显灵,否则朕是必死无疑,朕不希望再连累别人白白牺牲,乖孩子,听话,尽早逃离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再过问政治,更不要试图为我报仇,这是朕身为兄长,不,是身为皇帝的命令,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达也扭头冲虎千代说道:“虎千代,你刚才说很仰慕雅美的容貌对吗?” “没错,只要不是瞎子,是男人都会这么想。” “好,既然如此,那朕现在就把这个妹妹托付给你,但有个条件,就是你必须保证她今后的人身安全,只要你能做到,之前的恩怨统统一笔勾消,朕即便到了那世也深感你的恩德,如何,能做到吗?” “我只能尽力试试,不敢打保票。不过把宝贝妹妹托付给我这样的一个人渣,你放心吗?” “人渣也罢,君子也好,在如今这样一个年代能够办事就好,可惜朕直到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晚明白总比始终没明白要好,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入狱,我倒真可以考虑站到你这一边,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总之你放心,只要还有我虎千代一口气在一定会保护雅美的安全,我一生不骗女人,尤其是美女。” “这就好。”说到这里达也扭头看向妹妹雅美,眼神中满是柔情。 “雅美,今后王兄如果不在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再这么任性,也不能再这么软弱了。记住你是神武皇帝的子孙,是安德烈一世皇帝的亲妹妹,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王兄和祖先们都会在天国看着你啊。” “王兄。”雅美此时早已泣不成声,伸出手试图触摸对方,可是窟窿太小了,兄妹俩人只能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从小到大他们不知多少次手牵手行进在回家的路,风雨不改,然而这次命运似乎真的要切断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 “时间差不多了。”赫苗小声嘀咕道,虎千代点了点头,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雅美。 “没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可是。。。王兄他。。。”雅美紧紧拉住兄长的手,因为她明白此时放开意味着什么。 “我的郡主大人如今管不了这许多了!”虎千代着急道,最后干脆把雅美拦腰抱起,强行带离。 “王兄,王兄。。。”雅美的哭喊声渐行渐远,只留下达也一个人靠坐在小黑屋里惆怅不已。 “假如当初我留在南疆,划地自守,假如我不贪皇位,另立他人,是否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了?真想再带着雅美到城外打猎啊,哪怕一次也好啊。”想到这里达也默默闭上了双眼,三天后霸邪对外宣告,安德烈一世皇帝暴病身亡,年仅二十五岁。 离开圣母堂后,雅美的情绪渐渐平静,虎千代等人带她七扭八拐来到了西门,在那里早已有人接应。 “次郎,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嗯,马车都备好,随时可以出城。” ”这就好。”虎千代说着便把雅美领到了一部粪车之前。 “你们不会是要我。。。”雅美似乎猜到什么。 “事态非常,你就别顾忌这么多了,赶紧上去。”虎千代说着打开了一个装粪水的大木桶,里面自然是空的,可依旧散发出阵阵恶臭,即便是普通人要其待在里面恐怕也极为难,何况是雅美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 “这。。。” “怎么,你忘了陛下临别之前的话了,你想让他在天国也不安宁吗?”虎千代催促道。 一听提及王兄,雅美顿时心中一动:“是啊,自己决不能让王兄失望啊。”想到这里雅美只觉勇气备增,当下捏着鼻子钻进了桶里。 “到了城外自然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他们会把你送到安全地带,之后的事就全靠你自己了。这里是金银细软以及换洗的衣服,今后你一个人好自为之吧。”虎千代边说边丢给雅美一个大包裹,然后指挥众人准备盖上桶盖。 “虎千代。”雅美突然呼唤道。 “怎么,忘东西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虎千代闻言顿时一愣,随即苦笑道:“别傻了,我要是也走了整件事就穿帮了,留下来反而还有办法遮掩,你就放心吧,我可不会和自己的大好前程作对。” 雅美笑了,虽然俩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雅美发现虎千代外表粗鲁,可内心却也有善良的一面。对于这个人她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假如不是因为他,政变的事未必会走露,那自己兄妹也未必会落到这一步。可谁又能保证假如当初他不揭穿,整件事就一定会成功呢?更何况他也是替人卖命,身不由己。另一方面假如不是他,自己眼下又会是怎么的情况。。。雅美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从这点来说虎千代又对自己有恩,害也是他,救也是他,雅美实在不知究竟是该恨他还是该感激他。 “虎千代。” “又怎么了?” “谢谢。”在桶盖盖上之前的最后,雅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就这么放她走你舍得?”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又四郎小声问虎千代。 “有什么不舍得的?喜欢的东西未必要一直留在身边。嗯,你笑什么?” “哼,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有时很混蛋,可有时又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如今这年头,不混蛋怎么能够活下去啊,等等,你刚才说我可爱是吧?喂,你不会是。。。”虎千代表情夸张地看着又四郎。 “懒得理你,有空还是想想郡主没了怎么向上面交差吧。”又四郎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啊。。。”黑幕中虎千代摸着头不住苦笑。 "什么,跑了?"霸邪惊讶道. "嗯,据说她刺伤了虎千代,然后就溜了,现在我们正在全城搜查."雪月禀报道. "怎么可能,凭虎千代的能力居然制服不了一个软女子?" 雪月推了推眼镜,笑道:"一个女人只要想制服男人总会有不少办法." "伤势确认过吗?" "我亲自看过,剪刀扎进大腿将近两寸,幸亏没伤到肌腱,否则虎千代这条腿就要废了." "可是全城戒备森严,凭她一个人根本跑不了,怎么会到如今还没有消息?莫非有内应?" '这正是我想禀告的第二件事,昨晚负责看守达也的两名守卫今天早晨离奇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你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 "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两件事发生得时间如此接近,未免也太巧合了.毕竟如今城内还有许多同情皇室的人存在,联手搭救雅美出逃,这种可能完全存在." "这些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雪月闻言眉头一皱:"莫非...真要实施那个计划."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可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这么做太不明智了.因为消灭了自由军,您已经成了所有中土人眼中的"叛徒",假如再与北人彻底决裂,那我们就彻底孤立了." "也谈不上孤立啊,你不也说了"我们"吗?至少你还站在我这一边,不是吗?" "可是这..." "雪月,你也是中土人,你恨我吗?" "当然不." "那你又为何要跟随我?" "因为...您的气魄,因为您想建立一个真正公平的新国家,不再以种族,出身来划分人们的价值,而是秩序与法律,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很好,既然你能站在我身边,那就表示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理解我的想法,这就足够了.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如果连这都无法理解的家伙,要来何用?凡胆敢阻碍天道者,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霸邪坚毅的背影,雪月知道这个男人的意志已经无法阻挡,谁也不能... "苍天的子民们,中古大陆自古以来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上古乱世,妖魔横行,诸神指引我们战胜邪恶,传授我们以知识,教导我们以礼仪,以上天神胜的意志为准则,规范着我们的言行,使我们成为高贵而圣洁的人,我们是被上天选择的子民,拥有伟大而光荣的历史,直到北人来到这片土地,他们侵占了我们的家园。大肆蹂躏苍天的国度,污辱贞洁的妇女,吸食儿童的鲜血!野蛮战胜了文明,这是何其可悲. 现在我霸邪,受命于苍天神圣的意志,来终结北人邪恶的统治,建立一个属于所有中土人的文明而神圣的国度, 一切有封爵等级之人,乃至所有武士、士兵、富人与穷人,让我们投入一场神圣的战争,从那个邪恶的种族手中夺回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信仰,乃至于我们的尊严!用北人的鲜血来洗刷他们曾经带给我们的耻辱.不必顾惜家庭,因为这片大陆才是你真正应该守护的家园,不要顾惜财富,因为我们将从北人手中夺取那些本应属于我们的,不要顾惜爱情,因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今后更多人不会失去自己的恋人.不要顾惜生命,人皆有一死,而我们则将自己的生命投入这场神圣的事业中.不要顾惜子女,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他们骄傲地向后人宣告我们是从不屈服的中土人.不要再让我们与自己的亲朋好友争论不休,理直气壮地去同那些野蛮人战斗吧! 而我霸邪则会坚定地站在你们的最前方,带领你们赢得胜利,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哪怕是战死,我也会微笑着进入天国,我会见到那些让我们倍感荣耀的祖先,我可以昂着头颅骄傲地对他们说:我,你们的子孙,为伟大的中土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从现在起所有北人必须立刻无条件归顺新国家,否则其生命财产将不再受保护,任何对他们的杀戮将是神圣而合法的,其财产将归杀戮者所有,凡军民人等持北人的头颅来献具有奖赏,官位即刻进位一级,所以行动起来吧,苍天的子民们,让我们摧毁那万恶的旧帝国,建立一个公平而充满秩序的新世界!" 十天后,在皇家广场霸邪在数万军民的见证下发表自己的登基宣言,当时的人们有兴奋,有震惊,有狐疑,可却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番话日后将会对整个中土大陆地历史产生何其巨大的影响,而这也就是日后臭名昭著的"末日宣言". 虎千代与又四郎远远坐在广场的一角,虎千代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大腿不住冷笑. "又四郎,你猜我现在想到了什么?" "元老院."又四郎脱口而出. "啧,霸邪这等于是在与所有人为敌." "所以他必败无疑." "那倒不一定." "噢,莫非你认为他会有胜算?"又四郎惊问道. "大概吧." "因为什么?" "直觉." "直觉?"又四郎满脸惊讶. "听起来很荒唐是吧?其实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自从认识霸邪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难以言明的气质,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的意志.当然我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要求你和弟兄们继续留下,将来何去何从你们完全可以自己选择." "不用了,自从和你一起叛逃的那一天我的未来就已经无法选择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的命运早已绑在了一起."又四郎静静地看向远方,目光坚定. 第二天,整个京都就成为了一座修罗场,数以千计的北人被有组织地杀害,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很快这场风暴就席卷了整个中土大陆,乱世这才真正开始拉开了自己的序幕. 正文 第六章魔王的加冕 北雁南飞,已是深秋,原本这是易水河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漫山遍野皆是红叶,只可惜此时人们早已无心欣赏这壮美地景色,在霸邪的压力下,北方的领主们空前团结了起来,恩佐与绍明,这两个为了皇位曾经斗的头破血流的仇敌居然走到了一起,成立了所谓的"讨逆军"共同对抗霸邪,虽然恩佐实力较强,可毕竟绍明辈分较长,声望也高,所以迫于形势,恩佐将监国的头衔让给了他,而绍明的兵力在之前的历次战争中早已损失殆尽,如今的他无疑于孤家寡人,所以他也知趣的推举恩佐为讨逆大都督,实际掌控军政大权.恩佐素来轻视霸邪,加之由于之前的"末日宣言",如今他已经成为几乎所有领主的敌人,孤立无援,所以恩佐觉得自己也许能趁此夺回京都,到时凭借着"复国"之名重登皇位,于是其倾全部兵力南下,主动进攻霸邪. 而新皇帝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迫切需要为自己的政权打开一道生命之门,于是也倾巢出动,双方在易水河边摆开战场,一场龙争虎斗似乎已无法避免. 恩佐今天身穿一套金色盔甲,胯下骑着他那批心爱的白马,威风凛凛,颇有指点江山之势,看着山角下密布如蚂蚁般的军队,不禁颇为得意. "文典,军队的部署情况如何?" 文典今天穿着平日常用的那套银色盔甲,一对镰刀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回禀都督,一切按计划进行,监国大人与各领主的联军在左翼,中路则由瑾大人率领,右路...则是整雅彦大人."说到雅彦的名字时,文典略有停顿. 恩佐一笑:"文典,孤知道你不太喜欢雅彦这个雇佣兵,可如今大战当前,正值用人之际,他经验丰富,应该不至于误事." "都督的安排,末将不敢有违.对于雅彦大人的能力末将并不怀疑,只是其节操末将实在不敢恭维." "这点不用你说,孤也心知肚明.这种为钱卖命的打手自然不能和你这种真正的武士相提并论,孤也只是迫不得已,才暂时利用,事到临头真正能依仗的还是文典你们啊.对了,敌人的情况如何?" "霸邪主力大约三千人位居中路,右路约一千人,由其从弟孝仁指挥,左路约一千人,由霸邪的爱将矢野指挥." "矢野?是那个与雪月并称为霸邪左膀右臂的"赤鬼"矢野?" "不错,此人骁勇善战,每阵争先,因为其喜欢身穿红色盔甲故而得名"赤鬼"." "其勇武比你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孤可不信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与你这"万人敌"相比,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哦,你今后最好改改这毛病,不过能让你这么说,足见其亦当是个勇将,可惜所事非事,五千对三万,这一战孤赢定了.哼哼."恩佐看着战场满怀自信,丝毫没有留意到身旁文典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忧色. 战役开始的进程似乎与其预想的一样,讨伐军主力迅速渡过易水河,凭借兵力的优势逼得霸邪节节后退,而矢野的左路军也被雅彦逼入了困境,胜负似乎早早就失去了悬念. "看见了吗?文典,胜利女神又一次向孤微笑了." "都督,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 "嗯,你说得也有理,传令下去,所有预备队投入战斗,集中兵力击垮霸邪的主力." 文典闻言大惊:"都督,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万一战局出现反复,我们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中土人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霸邪那厮素来能兵,假如不能尽快分出胜负,一单我方士气下降,难保其不会玩出什么花样,所以必须速战速决,用兵力优势把他押垮." 文典犹豫了,理智告诉他恩佐急功近利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可另一方面作为武士理应服从主人的命令. "怎么了,文典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要贻误军机吗?"恩佐催促道,自从被赶出京都后这位王子就陷入了长期的困境,如今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最终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文典作为忠诚的武士选择了后者:"属下遵命." 号角吹响,讨伐军如同山呼海啸一样涌向了前线,尽管霸邪统率的中路军皆是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精锐,可此时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不禁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海生."霸邪呼唤起了自己的中护军. "陛下有何命令?" "通知部队后退." "什么?"海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聋了吗?朕说通知部队后退." "可是陛下,末将自从跟随您起兵以来一向只知冲锋向前,从没有马尾向敌.如今假如后退,只怕弟兄们难免歇气,三军可能解体啊." "那你会不会弃朕而去呢?"霸邪问道. "这...当然不会,末将誓死追随陛下." "那你们呢?"霸邪扭头问周围其他将士. "不会,我等为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众人齐声答道. "很好,朕相信不止你们,在这里的数千将士不惜抛家舍业,承受世人的非议与唾沫也要追随朕,就是因为相信朕一定会带领大家赢得胜利,所以朕也相信这样的军队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被打垮的.如今敌强我弱,非出其不意难以取胜,故而朕希望大家再相信朕一次,你们愿意吗?"霸邪高声说道,在场所有人此时只感到热血上涌. "誓死追随皇帝陛下!" 霸邪笑了:"放心,朕要带你们去的是天国不是地狱." 看着从各方涌向霸邪中路军的部队,恩佐只感觉热血沸腾,浑身发抖,他感觉自己似乎都能够摸到胜利的果实,可是忽然几面军旗插入了他的视线. "文典,你看那是不是雅彦的队伍?" "回禀都督,正是右路军没错." "混帐,谁让他们擅自行动的?矢野的左路军怎么办?你赶紧给孤去调查一下." "遵命."文典离开不久就摸清了情况,原来右路军主将雅彦本是佣兵出身,一见中路霸邪主力节节后退,只道其败局已成,生怕头功被别人抢去,眼见正面的矢野所部几乎已被冲散,自以为已经不足为惧,故而擅自调转马头投入了对于霸邪主力的围攻. "可恶,这个雅彦坏孤大事.文典你立刻带孤的手谕命令右路军立刻回归原位,绝不能让矢野所部死灰复燃!"恩佐急道. "遵命."文典闻言刚欲离开,此时战场上却已发生了变化,原来矢野所部虽然被雅彦冲散,可这些人俱是跟随霸邪征战多年的职业军人,并未歇泄气.雅彦一转攻中路军,他们这里的压力顿减,矢野趁机将被打散的部队重新组织起来,横冲讨伐军中路的侧翼,讨伐军此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面的霸邪,忽然从后方出现一支敌军,其惊讶可想而知,阵形顿时大乱,而左路军原本就是绍明以及其他北方领主组成的联军,原本只是迫于霸邪的压力才不得已同仇敌忾,其实内部互不信任,许多部队甚至都是临时招募的雇佣兵,此时见中路军一乱,顿时大哗,原本这一侧的战局就是势均力敌,此时右路军总指挥孝仁见有机可趁,顿时发动反击,讨伐军的左路瞬间崩溃. "可恶,传孤命令,诸军不要乱."可惜此时恩佐的命令已经无济于事,随着左右两翼的崩溃,中路的讨伐军也陷入了混乱,前后军互相拥挤踩踏,原本人数上的优势此时却成为了最大的负担,而霸邪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只见他催动黑色的战马,冲在队伍的最前端,挥舞着长剑,收割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生灵,人们避让着,哀嚎着,鲜血飞溅,越发映衬出那副黑色盔甲的冰冷与可怕. "都督,这里危险,还是速速撤退吧."文典规劝道. "不,孤还没有输,孤还要与他们血战到底!"恩佐歇斯底里地叫嚣着,他无法接受眼前的失败,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的文典实在无法再纵容自己主人的任意妄为了,他一把夺过缰绳,调转马头,往后方赶去. "文典,你这是做什么?"恩佐惊讶道. 文典没有回答,只是扭头吩咐道:"掩护都督撤退,我来断后." "停下,孤还没有失败,你们这些家伙都要违抗我的命令吗?"恩佐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无论其愿与不愿,手下人还是掩护其逃离了战场,而其他人则没有那么顺利了,讨伐军此役被斩首五千余级,被俘万余人,其余败退途中自相践踏而死者更是难以统计.中路军主将瑾也不幸受伤被俘,而那位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雅彦大人则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就这样易水河之战以霸邪方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 "万岁,万岁!"夕阳斜照,霸邪纵马行进在易水河边,士兵们齐声欢呼,声震天地. "跪下."很快一队俘虏被押到了霸邪的马前,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将领,尽管衣着破败,形容狼狈,可却依旧不失为是一位美男子. "这不是瑾大人吗?别来无恙否?"霸邪看着眼前的男人,冷笑言道. 瑾白了一眼马上的霸邪,默不作声,声色傲然. 霸邪见状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幅笑脸:"故人相逢,阁下又何必如此冷淡呢?您不是一向自负为智计过人,恩佐引为谋主吗?怎么今天落到这般田地?" 瑾心知霸邪有意奚落,当即冷笑答道:"可惜都督不听良言,任用非人,以至于此,否则你我此时的处境恐怕就要互换了." 昔日霸邪与瑾曾一殿为臣,瑾素以恩佐心腹自诩,看不起霸邪,为此后者一直耿耿于怀,此番本欲当众奚落一番,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肯屈服,不禁心中暗怒,可微一转念又不禁动了爱才之心,于是决定给对方一个台阶:"那事到如今阁下自认为该当如何?" "败军之将,除死无他."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父母妻儿了吗?" "那些大都督自然帮我料理,不用阁下担心,何况那些阵亡将士谁没有父母儿女?因为我指挥无能,而累得他们家破人亡,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置身事外?" "阁下就一心求死吗?"霸邪此时语气中竟已带威胁. "霸邪你不必多言,我是北人贵族,生平只效忠于大都督,要我向你一个中土人摇尾乞怜,简直是白日作梦!" "来人,把这厮带下去就地正法,以明军纪!"霸邪怒吼道. 两旁士兵得令立刻上前相拉,瑾一晃胳膊:"不用拉,我自己会走."说着其站起身,随着士兵大踏步走向刑场,神色自若. 直到此时霸邪依旧没有决心要杀他,只希望瑾能够回心转意,哪怕只是一句讨饶的话也好.然而由始至终瑾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瑾知道霸邪想要什么,可他却宁死也不肯给,霸邪感到了羞辱,一种居高临下发自灵魂深处的蔑视,一瞬间眼前的大胜变得似乎毫无价值... "吃吗?"少年递来一个苹果,色泽红润而有光泽,很诱人,但玉颜无动于衷. "那我可不客气了."少年说着做势欲咬,同时偷偷观察着玉颜的反应,结果对方依旧一动不动. "嗯,好甜的苹果,不愧是关东的名产."少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表情夸张地赞美. "关东."听到这两个字玉颜神色一变. "怎么想要吗?我这里还有哦?"少年以为自己的举动起效了,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苹果晃了晃,本以为玉颜会立刻抢过去,结果...对方依旧没有理睬. 少年很尴尬,他观察了玉颜好几天,她和周围其他的孩子不同,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惊慌失措,总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那张精致如人偶般的脸上似乎始终挂着一丝超越年龄的冷漠. '我叫次郎,你叫什么?"少年最终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玉颜白了他一眼,依旧不理不睬. 次郎脸涨得通红,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而是静静坐到了玉颜的身旁,对方居然并没有表示,次郎心中一喜. "你是哪里人?怎么不和别的孩子在一起?"次郎没话找话,结果...对方毫无反应,此时次郎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此时虎千代的话又回荡在了耳畔:"追女孩子最要紧地就是脸皮厚,无论对方拒绝你多少次也别轻易放弃,假如你觉得害羞而放弃,只能说明你爱自己的虚荣胜过爱她,这样是无法成功的..." "这样能行吗?"次郎心中依旧感到将信将疑,他可做不到像虎千代那样肆无忌惮,可是扭头看了眼身边的玉颜,清新脱俗的仿佛天使,次郎只感觉心脏激动地几乎要从嗓子口蹦出来.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她说上话."次郎握紧拳头,暗下决心.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笛声,悠扬动听,玉颜顿时神色大变,似乎在仔细聆听着,很可惜笛声不旧便停了,玉颜顿时满脸失望. 次郎见状感觉机会来了,忙不懂装懂道:"这曲子真好听,好像是我们家乡的旋律." "你是哪的人?"第一次,玉颜居然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次郎总感觉头脑里一片空白. "河西..." 玉颜一声冷笑,面露不屑:"哼,那是我们关东的曲子,名叫>," 次郎有一次满脸通红,不过他安慰自己:"稳住,次郎,稳住,至少已经知道她是哪里人了.记住虎千代的话,要脸皮厚,要脸皮厚." "哦,原来你是关东人啊,不过那首曲子和我们家乡的风格很像。“次郎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脸上强作笑颜。 玉颜依旧没有搭理,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说起来关东可是好地方啊,我虽然没去过,可常听别人说过,那里土地肥沃,牛马成群,物产丰富,景色也好。。。”次郎极力讨好着对方,可玉颜对此似乎根本不屑一顾。 “抱歉,其实我对于关东了解真的不多,都是听别人讲的,还有就是《关东八国记》(注一)之类的诗歌。。。”次郎挠了挠头,显得颇为惭愧。 “你知道《关东八国记》?"又一次玉颜开口了。 “当然,那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了,我甚至可以把每一个章节的题目都被背出来,其实我从小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大能成为像夕雾大人,或者道三大人那样的大英雄。”提到了英雄史诗,次郎顿时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道,等他反应过来却意外地发现玉颜居然在哭。 “对不起,我从小最喜欢听这些故事,所以一说起来就没完,惹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只是听到这些有些想家了而已,道三大人其实就是我的高祖。”玉颜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 那一刻次郎感觉时间似乎彻底凝固了,这个女孩居然在对自己笑。。。 “你怎么了?”过了不知多久,玉颜的声音才把次郎拉回现实之中。 “哦,抱歉,我只是听说你竟然是道三大人的后代有些吃惊而已,他可是我最崇拜的武士之一,智擒犬妖,醉斩猛鬼,三箭定上原,这些事迹我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 “哼,那些都是民间杜撰,除了三箭定上原之外许多都不是真的。”玉颜话虽如此,可脸上还是流露出骄傲的表情。 “哦,原来如此,可即便这样也很了不起啊,你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后代,应该知道许多关于他的事吧,告诉我好吗?”次郎此言一箭双雕,一方面是希望借此与玉颜拉近距离,另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想知道更多关于心中偶像的事迹。 “我知道的不多。。。也许帮不了你。”玉颜害羞似地低下头,当时的她不会想到自己的侧影就此长久刻在了一个少年内心的深处。 “无论多少都行啊,拜托请一定告诉我。”次郎并没有说谎,此时他只希望尽可能地待在玉颜身旁,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好吧,哪从那里开始呢。。。”玉颜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向次郎介绍起了自己的家史,一个说得仔细,一个听得认真,不知不觉夕阳斜照。 “次郎,你不好好站岗,在那里偷什么懒?”远处传来了乐平的声音。 “抱歉,我同事催我,必须先走了。明天你能继续给我讲吗?”犹豫了许久,次郎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最后一句。 “好啊,只要你不嫌闷。”玉颜笑着答道,夕阳中的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今后彼此之间将会上演怎样的悲欢离合。 “二哥,这样做真的好吗?”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稍早,风雪中大军前行缓慢,正则与正成并骑而行。 “为国讨贼,义不容辞,何必多问。”正成冷冷答道。 “可是如今二嫂和玉颜都被霸邪扣为人质,我们这么做岂非陷她们于危险之中?”正则追问道。 “正则,你也算是个武士,怎么总在这事上婆婆妈妈,为大义性命尚可不顾,何况家族!”正成厉声训斥道。 父母去世时正则年纪尚幼,完全是由几个哥哥一手带大,所以正成在他心目中即是兄长,又如严父,别看正则骁勇好斗,在关东有“蛮牛”之名,可在正成面前从来不敢顶撞半句,然而事关嫂子以及自己侄女的安危,正则感觉自己必须作些什么。 “话虽如此,可总该有别的办法吧。你看力宏他们几家,不都故意消极观望吗?” “正则,你还算不算是个武士?力宏他们那些人自私自利,摇摆不定,根本不配称为武士,你难道要我们上原城也像他们一样不忠不义?那今后还有脸面面对天国的列祖列宗?” 见二哥动了真怒,正则这才低头不语,其实就他内心而言这个帝国如今早已分崩离析,霸邪针对的是北人,而自己家族则是“归化族”,根本不在霸邪的打击目标之中,何必非要加入什么“讨逆军”,趟这番混水。然而这些话他不敢当着正成的面说。整个年末霸邪一直忙于镇压北方,谁也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恩佐在其面前居然不堪一击,不到数月地盘竟已损失殆尽,只好躲在自己的大本营天狼堡里坚守不出,己方这支部队虽然集结了东部的所有精锐,可又能否胜过易水河之战中的北方联军呢? 黄昏时分军队行进到了落云山脚下,过了谷口就进入了河南平原,那里如今已是交战区,出于养精蓄锐的考虑,联军准备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伯父您看什么呢?"扎营做饭时,正成忽然发现了紫龙,老人正抬头看着两边的群山,似乎正观察着什么. "噢,是正成啊,老夫只是在观察地形而已,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地形过于险要了." "嗯,确实,两边是群山,只有中间一条大路可以通行,前面又是个峡谷,道路越来越窄,确实是易守难攻啊.伯父不愧是百战余生,对于这些细节如此在意."正成抬眼观察了一下周围点头说道. "细节往往会决定成败,等你们这些人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了."紫龙笑道,可眼神中依旧流露出一丝忧虑. "伯父,您似乎是在担心什么,莫非是怕敌人偷袭?" "当然不是,霸邪的主力还在金河以北与南岸的诸侯对峙,离这里少说也有将近百里,总不能从天而降吧?伯父也是年纪大了,所以容易担心而已."紫龙笑道,通常年纪大的人大多不愿意服老,从这点来说正成一直很佩服这位伯父的气度. "不会啊,先父在日也常教育我们行军需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能有丝毫懈怠.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才要多多向你们学习呢.外面风雪大,咱们还是回营吧,我那里还有两瓶从家里带来的好酒,今晚你我小酌几杯,明天进入了战区就没机会了." "哦,你们上原城的酒一向最好,老朽就奇怪了,同在关东怎么五鹿城就酿不出如此美酒,今晚你我一定要多饮几杯."二人说着便挽着手往营帐走去. 一想到明天就将进入前线,将下来迎接自己的不知将是怎样的凶杀恶斗,市松就辗转反则,难以入眠,不知不觉感觉有些内急,于是便出来解手. 夜已深,风雪渐停,远处的落云山安静肃穆,一切显得如此美好.忽然市松感觉山坡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可这个时间山坡上应该没有人啊?莫非是自己看错了?市松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由于没有月光,看不真切,所以他花了很久才确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敌...敌袭,有敌袭!"凄厉的喊声打破了夜幕的宁静,市松发了疯般地奔跑着,想把消息尽快通知所有人,可为时已晚,喊杀声宛若雪崩般由远而近,裹挟着山呼海啸之势,当惊恐的人民不顾严寒,赤身裸体地跑出营帐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比夜幕更黑的战马,以及比雪更冷的刀锋. 直到浑身浴血正成依旧无法确信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做梦,眼前这支敌军究竟是从何而来?明明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敌军,直到在火光中他看到那面令人闻风丧胆的旗帜,一只浑身宛若焦炭的黑色凤凰,头冠与羽毛却是鲜艳的红金相间,那金色是如此耀目,而红色却已如此刺眼,正成听说过关于这面旗帜的来历,曾经这是武士励志的佳话,而如今却成为令人闻之丧胆的梦魇,因为这面旗帜属于霸邪,那个此时明明应该还在百里以外的男人. "二哥,你没事吧."正则提着一根长枪冲了过来,只见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子,满身是血,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我没事,你怎么样?" "没事,这群家伙...小心!"正则说着忽然一把推开正成,原来敌军此时竟已杀至了他俩近前,正则的枪法名震关东,即便是在浑身几乎没有保护的情况依旧接连刺倒了数名敌人. "这群家伙究竟是从哪来的?"好不容易杀退了敌人,正则这才又回到二哥身边吐槽道. "谁知道呢,如今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队伍已经被打散了,还是先去与大都督他们会合才行!"兄弟俩商议已定这才要杀出一条血路. 且说二人正往大本营方向杀去,迎面居然遇上了紫龙,只见老城主正在几位亲兵的护卫下向外冲突. "伯父休要担惊,我等到了!"兄弟二人见状不敢怠慢,赶忙上前助阵,总算杀退了眼前的敌军. "正成,正则,你二人不要紧吧?" "我们没事,老伯父您怎么样?" "并无大碍,只是队伍完全被冲垮了." "大本营情况如何?" "不清楚,我刚才也想去看看大都督他们的情况,可那里全是敌军,我们试了几次根本冲不进去." "可恶,不是说霸邪主力还在金河以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真是飞来的不成?"正则跺脚怒道. "这点老朽也不清楚,可能是他带领小股部队从下流偷渡金河,然后冒雪翻过了落云山." "可这太冒险了,万一他的部队被南岸守军发现怎么办?落云山北面山势陡峭,又是这种风雪天,如果强行翻越不知要减员几何,万一被我们发现,奇袭失败,那这点兵力根本不堪一击,除非是疯子否则绝没有人敢想出这种作战计划." "霸邪可不是疯子,他清醒地很,凭我们双方的实力对比假如正面较量,他胜算太小,所以只有出奇制胜,既然冒不冒险都有可能失败,何不孤注一掷呢?" 虽然紫龙分析地入情入理,可众人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相信,毕竟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魄力,这样的胆识,更重要的是要让一整支军队陪着自己一同冒险,这没有绝对的威信与手腕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可此时局面已由不得众人在此开检讨会,敌人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正成兄弟即便再勇猛,也毕竟寡不敌众. "正则,你掩护伯父他们先走." "那二哥你怎么办?" "我来断后." "不行,你是领主,万一有个闪失,上原城今后怎么办?你掩护伯父他们,我来断后." "正则你不要冲动,伯父年纪大了,需要人照应,你武艺比我好,带领大家冲出去的把握更大,而我只有一个人,目标小,自然有办法脱身.这是我身为城主的命令,你难道想抗命吗?" "可是..." "没有可是,再这么拖下去大家就都走不成了,大哥已经不在了,老三体弱多病,假如我们俩死在这里,那上原城就真的要完了!" 局势紧迫,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自己做选择,最终正则下定了决心:"也罢,那二哥你好自珍重!" "放心."众人说罢这才无奈分别,正则掩护着紫龙等人九死一生这才侥幸杀出重围,而正成则就此消失在了战场上,再无消息. "这么说,关东军完败?" "嗯,斩首三千余级,混乱中自相践踏而死者难以统计,至少确认了三名领主阵亡,八名被俘,此外还有不少下落不明,总之这一仗过后关东军元气大伤,短期内是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说来你好像也是关东人,心情想必会很复杂吧." "不会啊,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又四郎冷冷答道,虎千代明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怨毒.说来他从来没听又四郎说过自己的身世,除了知道他曾在关东当过兵以外,其余一切都一无所知,虎千代相信这背后一定有个悲伤的故事. "那些南岸诸侯怎么样了?" "肝胆俱丧,全都主动改弦更张,向我们的陛下宣誓效忠." "还真是一群高尚的贵族们啊."虎千代不无嘲讽地说道. "如今关东群雄丧胆,北方攻克天狼堡也只是时间问题,南方自由军残部与达也的势力互不相让,如今只剩下西部一路,只要能征服那里,霸邪一统全国就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真能有那么顺利?" "别看我,我又不是预言家." 又四郎一笑,将邸报放在了桌上:"总之我们这些人都是当初被你带出来的,你要是敢抛下大伙不管,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放心吧,我虎千代这人生平什么都敢做,就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弟兄.说来最近弟兄们怎么样?" "都不错,只是总待在后方有些无聊而已,倒是次郎最近有点反常..." "哦,是吗?"虎千代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乐平反映那孩子最近举止有些古怪,当班的时候也只是心不在焉,甚至有几次被发现擅离职守,大家若不是看他可怜,早就按军法关他紧闭了." "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难免有些心事,很正常,不必担心." "嗯,听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咱们当年不是都这么过来的,话说我像次郎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去妓寨,当时..." "打住,谁要听你的风流史?次郎是个好孩子,跟某个腿伤刚好就成天找女人的色鬼可不一样.总之我找机会和他谈谈."二人正在屋里交谈,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喝彩之声. "外面怎么回事,这么热闹?'虎千代好奇道. "哦,今天有集市,我看这段时间任务太多,所以想让弟兄们放松一下,就放了不当班的弟兄们半天假,让他们出去玩玩." "嗯,有这好事?反正我们俩眼下也没事,不如一块出去逛逛." "不行,如今京都情况复杂,你我都离开了,万一有变谁来负责?"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啊,只是出去一小会儿,能出什么事?这段时间你比谁都忙,就当让自己喘口气,再好的马也要休息不是?" "不了,你自己出去逛吧,我留下来值勤." "你这人怎么总喜欢扫别人兴,来吧,我今天非带你领略一下这京都的繁华不可."说着虎千代就连拉带拽,将又四郎带出了房间. 京都城始建于神武皇帝初年,主体是按照北陆文明的风格建设,但在某些方面又收到了中土文明的影响,所以可说是集两大文明建筑精华于一体的城市,只可惜城中的大部分建筑都在恩佐北逃时被毁,虽然重建工作一直在进行,可由于种种原因进展甚微,人们只有通过那些残垣断壁来体会这座城市昔日的繁华了. 由于对于北人的大屠杀依旧在进行,所以如今的京都市面萧条,不过人们的生活总要继续,故而集市的规模虽然不能与昔日相比,却也颇为热闹,虎千代素好享乐,对于哪里好玩自然是驾轻就熟,领着又四郎东游西逛,这不刚刚看完了马戏,二人又来到西市,京都最大的拍卖市场,鼎盛时这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据说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在这里买到所知的任何奇珍异宝,当然如今的规模要小得多. "哦,是奴隶交易,来,我们坐下看看."眼见这里聚集了不少人,虎千代忙拉着又四郎找了个位置. "算了,虎千代,我们都是军人,要奴隶又用不上,何况凭咱们这点军饷根本又买不起." "谁说要买了?看个热闹而已嘛." 见虎千代一幅兴冲冲地样子,又四郎长叹一声,也只好无可奈何.在中土大陆奴隶交易是合法的,尤其是在边疆地区,领主和武士们常会将战场上得来的俘虏专买,虎千代出身佣兵,对于这一套自然是屡见不鲜.由于京都附近最近并无战事,所以所拍卖的奴隶多为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以及受迫害的北人,其中还有不少美貌的女子,看到虎千代是心痒难耐. "好,接下来是今天的第十四号拍品."随着拍卖师的介绍,两个打手押着一个美貌女子走上了台,在场多数人顿时只觉眼前一亮.只见她身材窈窕,一头紫色地长发光泽夺人,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惊恐而无辜,让人顿生怜爱之感.普通人处于这样的场合难免而惊慌失措,而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被拍卖,故而似乎显出了一种对于命运的妥协与绝望,然而这种气质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 "各位都看见了,这简直是人间绝色,上天的奇迹.这位女奴原本是前朝亲王护府中的舞姬,众所皆知护因为违抗天命,早已伏诛,故而其所有的财产皆被没收,允许官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错过了将后悔终身,现在我宣布这位女奴的起拍价为一百个金币,现在开始竞买!"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片惊呼,要知道按行情,一个年轻壮劳力的市价不过四十个金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市价也只在八十个金币上下,无疑这价位远远超出了行情,许多原本动心的人顿时陷入了观望. "一百个金币!"沉默片刻之后,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扭头看去,叫价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军官. "虎千代,你疯了."又四郎惊讶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原以为虎千代只是来看个热闹,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参与竞买. "你才疯了,如此美人只卖一百个金币,这机会上哪儿找去?" "这只是起价,肯定很快就会被抬高的,这里有的是达官富豪,就凭咱们的军饷能与人家竞争吗?" "这不试试怎么知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又四郎与虎千代相处已久,一看他兴奋地样子就知道整件事已经难以挽回. 不出又四郎所料,很快价位就被抬高到了四百个金币,这几乎是京都一个五口之家几年的生活费,许多人此时都不禁忘而却步,最后只剩下虎千代和一个希路人还在竟价. "虎千代够了,你家底总共才多少?别再胡闹了."又四郎觉得自己再不阻止就不行了,赶忙拉住虎千代. "可是这..."虎千代虽然好色,可毕竟不傻,此时听又四郎一说头脑顿时冷静下来,可一看台上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又感到心有不甘,而就在他一犹豫的功夫,拍卖师的锤早已落下. "八百个金币成交,恭喜这位先生."现场一片惊叹欢呼之声,商人起立接受众人的鼓掌,映衬着虎千代叹息悔恨的身影. "唉,真是扫兴,咱们回去吧."虎千代说着就准备打道回府,又四郎见状赶忙安慰了几句,二人2才刚走出市场,忽然两个黑大汉迎面挡住了去路. "二位留步." "何事?"虎千代警觉地问道,经验告诉他这两个男人并非善类.又四郎得手此时也下意识地停在了剑柄上. 对方似乎看出了二人的疑虑,微微一笑:"二位不必紧张,只是我们老板想见二位,并无他意." "你们老板是谁?找我们又为何事?" "这个恕我们不便透露,二位见到了自然会明白.请吧."对方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虎千代与又四郎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他俩艺高人胆大,决定先去看个究竟,于是便随着二人来到了一旁的小酒馆,在二楼找了个雅间坐下,不久门帘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人,虎千代二人挑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是你." "难得二位大人居然认得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进来的这位非是旁人,居然就是刚才在市场上和虎千代竞争的希路商人,他请我们来干么?虎千代二人不禁陷入了疑惑. "二位是不是想问在下为何把你们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想结交二位." "结交?"虎千代二人又是一愣. "不错,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位就是新任武卫将军虎千代大人,而这位则是又四郎大人,二位都是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像我们这种生意人平时想结交二位还结交不上呢,没想到今天在此相逢,这简直是真神的旨意啊." 虎千代二人见商人说得热情,只得含糊答应,其实他们俩如今不过都是中层军官,京都里比他们地位高的人车载斗量,至于说霸邪面前的红人就更谈不上了,虎千代性直,酒过三巡,不禁开口问道:"阁下过奖了,我们只是替人为爪牙鹰犬而已,并非什么权贵,恐怕给不了您什么帮助,阁下此举恐怕是大错特错了." 商人闻言一笑:"大人过谦了,在下是商人,无利可图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没错,二位眼下还算不上飞黄腾达,可以后呢?在下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自信,方今乱世,正英雄用武之际,凭二位的才能将来必定能够出任人头低,尤其是虎千代大人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实话实说,在下这也是未雨绸缪,长线投资." 虎千代闻言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如今这样的年代,商人假如不依托于贵族军阀根本是举步维艰,而希路商人又一贯以善于钻营著称,做出这种事就显得并不奇怪了.二人对于对方的戒备之心顿时便放松了不少,桌上的气氛也渐渐轻松了起来,很快他们就得知这位商人名叫信介,其实希路人与中土人在文化上虽是一脉同源,可姓名习惯并不相同,不过这些希路商人为了在中土便于活动,故而通常都会起一个中土名字. 此时虎千代借着酒劲笑着说道:"信介君,你话虽如此,可仅仅凭一顿酒就说结交我们俩,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大人所言极是,在下怎么可能这么做,为了表示诚意,小人早已备下了一份厚礼,请虎千代大人笑纳." "厚礼?" "不错,进来吧."信介说着冲外面拍了两下手,门帘一挑,虎千代二人又吃一惊. "这...这不就是刚才..." "不错,这就是刚才拍卖的那个女奴,小人见虎千代大人有意,所以特地拍下来送给大人,算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只要二位不嫌弃,今后在下绝短不了孝敬二位." 虎千代二人此时不禁乍舌不下,万没料到这个商人居然用心如此之深,凭他这等手腕今后在商场上恐怕也是前途无量.虎千代的酒顿时醒了大半,犹豫片刻,把酒杯一放说道:"信介君,难得你用心良苦,对此虎千代我感激不禁,你这个朋友我算交定了,只是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说什么也不能收.今天多蒙款待,就此告辞,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起身便走. 信介见状赶紧阻拦,可虎千代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正此时门口的那位女奴忽然翻身跪倒,这一下到让众位措手不及. "姑娘你这是何意?"虎千代惊问道. "回大人,小女子名叫秀舞,只因自幼家贫,故而失身为奴,长久以来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后侥幸为五皇子赏识, 收为妾媵,只道脱离苦海,没想到竟又落到这般境地,如今信介大人将奴婢转赠于大人,而大人不收,岂非是嫌弃奴婢的出身,试问奴婢今后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若大人必定不肯收留,请赐秀舞一死."说罢秀舞当即磕头如捣蒜,片刻之间额头竟已有血痕. 虎千代见状顿时大惊,连忙以手相搀:"姑娘切莫如此,非是我虎千代嫌弃你的过往经历,只因我现在官卑职小,哪里用的上侍姬?刚才在拍卖会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信介君花四百金方才把你买下,如此重礼我是万万不敢接受,如果信介君不介意,我看就把这位姑娘给放了吧." "这...既然这位姑娘我已经送给了虎千代大人,那她就是属于您的,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如此就好,姑娘请起,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我这还有点钱你拿去,今后好自为之吧." '这..."秀舞看着手里的金币,茫然不知所措. "好了,今天有劳信介君款待,今后如有需要帮忙之处只管开口,告辞."虎千代说罢,挑门帘便离开了酒馆. "你觉得那个信介是何居心?"路上又四郎问道. "不好说." "京都里这么多达官显贵他不结交,偏偏盯上你,还送了份这么厚的礼,这里面定有蹊跷." "这至少说明我们现在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不过这样也好,凡事总是相对的,他们想利用我们也意味着我们同样有机会利用他们." "所以你刚才没有回绝他." "嗯,我也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放那个姑娘离开,联系到上次搭救郡主,我越来越不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要让你这容易摸透,那我也就别在官场混了,在如今这个时代想要生存,就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有时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轻易相信." "也包括我?" "当然."虎千代回答地斩钉截铁,这倒让又四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受打击了?" "不会,反而安心了." "为何?" "看来我没有跟错人,就如信介刚才所说,如今乱世,正是你这种人才会有出头之日." "那你不担心有朝一日我会连你们都牺牲?" "首先你不是轻易会抛下战友的人,这点在白马渡的时候我就已经坚信不疑,更重要的是假如你准备这么做,我一定会比你先下手." 虎千代笑了,也许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是如此冷酷而疯狂,可问题在于这本身就是个疯狂的时代,一个疯子才能得以生存下去的时代. 回到驻地时已是黄昏,远远就能看见营门口聚集了一堆人,似乎正在争吵什么,虎千代二人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报告大人,这个女子从刚才就一直在门口徘徊,说是要等您,我们见她形迹可疑,所以正在盘查." "等我?"虎千代闻言一愣,扭头一看不禁大感意外. "这不是秀舞姑娘吗?你怎么到这来了?" 秀舞一见虎千代顿时笑逐颜开:"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害奴婢等您好久." "等等,先别叫主人,我不是给你自由了吗?你怎么又跑来了?" 秀舞闻言顿时眉头紧锁:"难得主人大恩,可是我与家人早已失散多年,如今京都之内一个熟人都没有,根本无处可去.秀舞这几年颠沛流离,尝尽人情冷暖,我确信主人是个难得的好人,与其再去寄人篱下,倒不如跟随主人,即便当牛做马秀舞也心甘情愿,求主人收留." "这..."虎千代面露为难之色. 秀舞见状当即跪倒,虎千代见状大惊赶忙相搀. "姑娘这是何必." "主人若不肯收留,秀舞只能在这里长跪不起."二人一个要跪一个要拉,争执不下,不久周围就围了不少路人,又四郎见状不雅,权衡再三终于上前说道:"既然这姑娘如此至诚,我看就不如把他们收下吧." "不是,你怎么改主意了,我们这里哪有她的位置?"对于又四郎态度的转变,虎千代颇感惊讶. "可总让她在这里跪着也不是办法,反正我们这里正好也缺人洗衣做饭,不如暂时让她留下,干点杂活,等以后找到更合适地机会再把她送走." "这..."虎千代闻听不禁也有些动心,扭头看了眼地上的秀舞. 刚才又四郎的话秀舞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当即叩头说道:"只要能让秀舞留下,什么活我都愿意做." 虎千代眼珠一转,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暂且留下." "多谢主人."秀舞闻言大喜叩拜. "我只是答应收留你,我们之间并无主仆之分,今后不许再叫主人了." "一切全凭主...全凭大人吩咐." 虎千代闻言不禁摇头苦笑,可也懒得再去纠正,就此秀舞就留在了军营之内. "咳咳."戈登在马背上剧烈地咳嗽着,达也之死使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卧病在床多日,原本所有人都不同意他顶着这样的身体来到初春的北方,可这倔犟地老头始终不肯听从别人的劝告. "陛下已死,我说什么也不能看着帝国最后的一点血脉就此断绝."就这样带着对于帝国近乎偏执的忠诚,这位老者拖着病体踏上了北征之路. "父亲,今天风雪太大了,我们还是扎营休息一下吧."鲁菲关心地说道. "不用,救援如救火,岂能耽搁,何况这点风雪我还顶得住."戈登大声说道,似乎是想强调自己还能健康,可结果刚说完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看着他几近苍白的脸色,所有人都明白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鲁菲见状还想规劝,可却把一旁的二哥香格斯给拦住,见对方冲自己连连摇头,鲁菲明白,三哥的意思是父亲生性固执,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规劝,你就不要白费力气,徒惹他生气了.理性告诉鲁菲,二哥的看法无疑是正确的,可问题是眼前那个高大宽厚的背影是自己的父亲啊,自己怎么忍心看着他走上一条不归路呢? 与父兄不同,鲁菲对于人生没有太大的抱负,对他而言能够在草原上骑马打猎,纵情欢歌这就够了,可偏偏命运让他出生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家族,战争让父亲从一个小部落的头领成为了中土大陆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付出的代价呢?鲁菲有十八个兄弟,有四个死在了战场上了,最小的那个当时才刚满十四岁.还有两个兄弟落下了终身的残疾,连饮食起居都要靠别人帮助,而有一个兄弟幼年被敌人绑为人质,至今下落不明,鲁菲的嫡母因为受不了这样地打击早早去世,剩下的众多庶母也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多,笑逐颜开的时候少,鲁菲常想以这些换来的荣华富贵值得吗?只是这些话他从来不敢与别人说,他是庶出,母子俩都不太得宠,因此全家上下,甚至是族人都不大看得起他.自幼鲁菲就学会了如何在别人的白眼中逆来顺受的过日子,唯一对他另眼相看的只有二哥香格斯,尽管他俩并非同母所出,可感情极好,兵法骑射,读书认字,这些几乎都是香格斯教给他的,在鲁菲心目中香格斯几乎是同时扮演着父亲与兄长两个角色,与自己不同,香格斯自幼就志存高远. "那些北人和中土人总爱称呼我们为杂胡,哼,多么蔑视的称谓啊,可我们真的就如此卑贱吗?不,他们能做的事我们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在京都的那几年让我彻底认清楚了这个帝国,上层社会勾心斗角,腐化堕落,平民百姓自私自利,麻木不仁.相信我,鲁菲,不出十年天下必将大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机会,我们杂胡翻身做主人的机会,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北人和中土人看看他们当初的想法有多么无知." 香格斯从京都回到家乡的那天晚上,在璀璨的星空和鲁菲说了这么一段话,看着香格斯眼神中的兴奋,鲁菲只感到一阵恐惧,为何人们非要互相争斗,分出谁是主人,谁是奴仆呢?大家就不能平等互助地生活在这世上吗?可二哥的梦想就是自己的梦想,为了能帮他达成所愿,这几年鲁菲一直在努力着,他比任何兄弟都更勤奋,最后甚至连戈登也对他刮目相看,带在身边屡从征伐,然而鲁菲心中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住自己的亲人,守护住自己的家,至于这个帝国的前途命运,他其实并不在意. "轰!"一声剧烈地爆炸打破了鲁菲的思绪,整个队伍顿时一阵忙乱. "报告安可(注一),前方发现敌军."探马回报道. "大约有多少人?"戈登问道. "具体还不清楚,看样子大约只有数百人,应该是敌人的伏击部队." "哼,是知道我们要来而准备好的见面礼吗?老夫正想看看孝仁和桃矢这些兔崽子有多大斤两,传令,全军迎战!"敌人的出现令戈登精神一震,他拔出马刀,高声呼喊着,此时此刻他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东疆之虎",战士们齐声欢呼,对于这些杂胡而言没有什么比战斗更令他们感到兴奋的了,长年的征战已经将杀戮深深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之中,人们高呼着向前冲锋,应该说孝仁的战术很高明,利用路障堵赛道路,然后借用山地让杂胡引以为傲的骑兵失去优势,再从两侧发动伏击.只是他们低估了杂胡的步战能力,与从出生就活在马背上的斯米塔人不同,长期生活在内陆与草原交集中的杂胡早已练就出了高超地山地作战技巧,由于身着轻便的皮甲,使得他们可以如狸猫般在山林间轻松窜行,匕首,吹箭,让他们可以在近战中无往不利,伏击军明显没料到这一点,加之人数上的巨大劣势,这场伏击战比预想中要更早结束. "说,天狼堡战局如何?"战后戈登审问着一名俘虏. 对方犹豫了一下,结果脖子上立刻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说!"一旁的士兵厉声喝道,手中的弯刀同时往上一顶. "恩佐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城中军民人自相食,而我方则是兵精粮足,陛下大破关东联军,不日就将率援军赶到,我劝你们这些杂胡若是识相不如早早归顺为好." 戈登听罢,不禁一阵冷笑:"天狼堡尚未攻破,里面的情况你们如何得知?霸邪远在河南,山高路远,仓促之间如何能够赶来?你们要真要是兵精粮足,大可围城打援,诱使我军与尔等决战,何苦在此伏击,拖延时间,依老朽看霸邪南征带走了大部主力,后勤粮草只怕也已捉襟见肘,老朽行军半生,岂能被你大言唬住,念在你一番赤胆忠心,就赐你一个痛快."戈登说罢冲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对方当即心领神会,一刀便割断了那位俘虏的咽喉. "传令弟兄们全速搬离路障,星夜前进,争取在明天黎明之前赶到天狼堡外围." "父亲,如今情况未明,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鲁菲问道. "没办法,敌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势必会加紧攻城,以求尽快分出胜负,刚才那小子说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天狼堡被围困已久,情况危急想必不错.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可是您的身体...要不让我和二哥带人先行,您率领主力在后缓缓而行,如何?" "唉,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只要天狼堡之围能解,我的病自然会好.长生天保佑,帝国最后的血脉千万别就此断绝啊."戈登望着天狼堡的方向喃喃自语. 恩佐疲倦地躺在床上,沉浸在极度欢愉的余味之中,一只手不住抚摸着身旁的芷兰. "我说军务..."芷兰刚刚准备说些什么,话到一半就被恩佐的热吻给生生堵回了嘴里.这几天战事越来紧张,城中守军伤亡惨重,士气低落,粮草储备也已所剩不多,情况岌岌可危,然而恩佐却一反常态,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耽迷酒色,为此将士们议论纷纷.芷兰几次想和他谈谈,结果总是话说到一半就被恩佐推倒…… "恩佐,我们不能这样..."芷兰抗拒着,可恩佐根本不管不顾。 其实她内心很清楚恩佐这不过是在自暴自弃,易水河之战彻底击碎了这个男人脆弱的自信,如今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未来,既然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不如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快乐时光,而芷兰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从没有太大的野心,与恩佐的私通不过是她对于任人摆布命运的一次小小报复,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俊彦,原本她应该在家乡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享受着父母的宠爱,与兄弟姐妹们肆意地追逐打闹,然后嫁给秀忠,那个她一生中见过最英武俊雅的武士,那时他每晚都会到自己的窗下纵情高歌,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词句是那么优美,那时她总是害羞地故意避开他,然后为他的一颦一笑激动不已,是啊,一切都本该是那么美好,直到那个夏天,父亲由于不肯执行教会的高压政策而被送上了宗教裁判所,最后被处于火刑,当着千万人的面被活活烧死,而她们家族也从此陷入了痛苦的深渊,母亲的离世,手足的失散,在宫中为奴的羞辱与痛苦,原本她以为这已是全部,直到某一天先皇无意间见到了她,人们通常总以为皇族是高贵的,可芷兰在第一个晚上就已经明白这想法有多荒谬…… "命运啊,既然你对我如此不公,那我就彻底堕落给你看?地域?真能比人世可怕吗?"想到这里芷兰不再抗拒。 注一安可斯米塔语,意为君主,首领,为东部草原各游牧民族所广泛使用,神武皇帝一度被称为"天安可",意为天地之主,万王之王. "殿下,殿下."此时门外响起了文典的声音. "怎么了?"恩佐一开始并没有搭理,此时的他早已自暴自弃,对于自己乃至全城的生死存亡都不再放在心上,倒是芷兰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在她的一再催促之下,恩佐终于没好气地问道. "回禀殿下,城外敌军忽然大坏,似乎是我方的援军到了." "什么?!"恩佐闻言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援军",此时此刻的自己哪里还会有什么援军?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召唤文典进屋禀报详情. 芷兰惊慌地赶忙拉过毛毯遮掩住自己的身体,不过事实证明她这一举动有些多余,文典自从进屋由始至终没有抬头多看一眼,他是个真正的武士,懂得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这也正是恩佐一直将其视为心腹的原因. "来的究竟是哪路人马?"恩佐问道. "看旗号应该是戈登父子." "呃,这群杂胡怎么会来,他们不是与霸邪私交甚好吗?" "这点属下也不清楚,不过据说与霸邪交好的是戈登次子香格斯,戈登本人对于帝国一向忠心耿耿,更何况达也昔日乃其一手拥立,霸邪胆敢公然弑君,戈登与其翻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可戈登父子与孤无亲,当初就是他们一手把孤逼出京都,如今真肯相助于我?莫非是敌人的诡计?不行,孤要亲自一看究竟."眼看出现了一线生机恩佐似乎顿时又恢复了精力,赶忙起身,快步走出屋外. "殿下,外面天冷,您加件衣服."见恩佐赤身裸体往外便走,芷兰赶忙抓起床边一件睡袍呼唤道,可此时的恩佐似乎根本顾不得这些. "请您交给属下便是."此时还是一旁的文典接口道,只见他躬身上前双手接过睡袍,始终没有抬头. "文典."眼看对方正要退下,芷兰忽然叫住了他. "您有何吩咐?" "恩佐已经失去理智了,凡事就全拜托你了." 文典闻言先是一愣,默然片刻才淡淡答道:"属下明白."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芷兰一个,尽管壁炉里的火依旧烧得很旺,可芷兰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城外战斗正在继续,东胡骑兵宛若一支长矛刺入了攻城方的阵营,霸邪军一片混乱,双方的人马互相交融,根本分不清彼此,所能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铁和鲜红的血.不久包围圈被冲开了一个缺口,一队弓骑兵快速冲到了城下. "弓箭手准备!"收城方此时不明状况,根本不敢大意,立刻进入了临战状态. "城上不要惊慌,大将军戈登麾下骁骑将军(注一)康恩斯坦奉命求见大都督殿下."城下为首一员将官打扮得人高声说道. "此人乃戈登第七子,河北之战属下曾与其交过手."文典在恩佐耳旁小声说道. "你问问他究竟来意如何?"恩佐闻言点了点头,小声吩咐道. 文典领命,上前扶住城垛高声喊道:"骁骑别来无恙,还认得在下否?" "河北之战把我们弟兄赶得慌不择路的文典将军焉能不识?在下做梦都希望生擒阁下,以雪前耻." "往事休提,阁下此来究竟何意?" "奉我父帅将令,前来支援,别无他意,敌军已被我方冲散,望守军开城与我方里应外合共破强敌." 文典闻言扭头看向恩佐,盼其示下. "戈登本人为何不来?" 文典闻言顿时眉头一皱,如今战事紧急,依他之意就应该立刻出城支援戈登,则城下之围立时可解,可恩佐却还在问这些细枝末节,戈登身为主帅焉能亲犯险地,更何况中间隔着上万人马,岂容得他作主?文典心知恩佐这是对戈登父子心存芥蒂,可身为臣下又不好公然违抗,只好依言转述. 康恩斯坦闻言心中不禁大怒,暗想自己父子长途远来,好不容易才拼杀至此,你恩佐不说几句慰劳的话也就罢了,如今战况激烈,不趁此时里应外合共破敌军,反而纠结如此细节,分明是信不过自己父子.可生气归生气,毕竟大敌当前,战事要紧,康恩斯坦赶忙作了解释,意思与文典刚才所想相差无己. "殿下,康恩斯坦所说有理,切不可错失良机啊."文典赶忙劝说道,其余诸将业大多附和,然而恩佐由始至终面带狐疑,拳头不住敲打着墙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不行,决不能开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恩佐终于做出了决断. "可是殿下这样下去。。。” “文典你不用着急,你们的意思孤王当然明白,可是戈登父子与我怨多恩少,何况霸邪眼下并没有进攻东疆,他们凭什么不惜长途跋涉来趟这混水?更何况天狼堡与东疆相距遥远,一路上霸邪怎么可能没有设防?他们又怎能如此顺利抵达这里?依孤看来这八成是霸邪的阴谋,想引孤开城,他们好趁虚而入。” “疯了,简直是疯了。”听完恩佐这番话,文典只觉毛骨悚然,他发现自己的这位主人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思维之中,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之前芷兰关照自己那番话的用意,原来对方早已经察觉到恩佐已经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芷兰是想暗示自己,必要时越过恩佐,由自己来直接指挥全军,那己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此时理智与情感在文典的心中激烈地斗争着,一方面是身为武士的忠诚,另一方面是自己乃至全城人的安危。此时文典不由回忆起了自己与恩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出身了一个普通的希路商人之间,父亲在京都作珠宝生意,客户基本都是些王公贵族,所以他自小家境优越,只是在这片土地商人地位低下,即便你拥有足以媲美王公贵族的生活条件,可人们并不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尤其在武士阶层看来,仅仅靠以货易货就获得财富的商人无疑是狡诈卑鄙的存在,受尽白眼。为此父母从小就不惜重金让文典接受系统的武士教育,而他也不复重望,各方面的成就都无可挑剔,但在这个国家个人的命运从一出生似乎就已注定,武士的孩子无论再如何失败依旧是武士,而平民的孩子无论你再怎么优秀依旧只能是个平民,一次次的挫折打击一度让文典失去了前行的方向,直到他遇上恩佐,那时的他年轻英武,自信果决,浑身上下洋溢着野心与激情。他是第一个认识到文典价值的人,他不惜破例侧封文典为武士,并收为自己的家臣,外人根本无法体会这一切对于文典乃至他的家族意味着什么,自那时起文典就暗暗发誓自己的一生都将奉献给这个男人,为他自己不惜做任何事,所以当恩佐发动兵变,逼死父皇,与芷兰通奸,这一系列有违武士之道的行为发生时,文典没有选择阻止,反而为恩佐竭尽全力,他是在报恩,为此他一次次地纵容着恩佐的任性,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良知。然而此时此刻这份羁绊第一次发生了动摇。 “大都督,还望速速开城,我父子前来并无他意啊。”此时战场上的局面已发生了微妙地变化,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霸邪军终于做出的反应,戈登的人马长途奔袭,早已疲惫,人数又处于劣势,此时渐渐被霸邪军打得节节后退,康斯坦恩见状不住着急,不断催促道。 “文典传我命令不准开城,无论哪路人马一旦靠近城下立刻放箭。“恩佐此时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可没想到一直对自己俯首帖耳的文典这次却没有反应。 ”文典,你听到没有,我叫你传令下去。“恩佐催促道。 文典神色默然,毫无反应。 “文典你怎么回事?莫非想抗命不成?”恩佐此时也察觉到情况有异,厉声喝道。 文典冷冷看着眼前的恩佐,自己的主人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他头发蓬松,身上只套了件睡袍,长期的沉溺酒色让他眼窝深陷,那双瞳孔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锐利,有的只是癫狂。自己能有今天全是拜其所赐,为其殉葬理所应当,可这些将士呢?全城的百姓?他们又凭什么要陪这个疯子一起去死呢?更何况自己要做的不正是为救他吗?文典自信只要他开口,凭自己的威望完全有可能控制住恩佐,并让全军听从自己的指挥,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句话,简单动动嘴就行了,然而文典感觉自己的喉咙似乎堵了块大石头,明明到嘴边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文典,难道连你也想背叛我吗?”此时恩佐终于察觉到了文典的变化,他没想到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居然也敢违抗自己,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只见他一把夺过了身旁卫兵的长矛居然当胸刺向文典.周围众人顿时大惊,赶忙上前阻拦,现场一片混乱,文典叹息着,这个在无数场凶杀恶斗中从来没有退缩过半步的男人,此时的眼角居然淌下热泪,他既替恩佐感到悲哀,同时也为自己,由始至终自己还是突破彼此间的那份羁绊,真的是自己太过愚忠了吗?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在所有问题前保持绝对的理性呢? 康斯坦恩见城上久无答复,心知有疑,没想到自己父子千里来援,最后居然如此功败垂成.眼见缺口越来越小,他心知再不走,自己这些人非战死城下不可,不得已一声长叹,率众离开.当他们消失在人流中的那一刻,城头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 注一骁骑将军帝国军衔属于第五等将军,多为领主兼职,不常设. "你说什么?"听到儿子的回报,戈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一时间愤怒,失落,悔恨种种情绪同时涌上了戈登的心头,忽然他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堂堂的"草原之狼"居然当场落马. "父亲,大帅."在场其余人见状莫不大惊也顾不得这里还是战场,纷纷上前搀扶抢救,忙活了好一阵戈登这才悠悠醒转. "长生天啊,你难道真的已经抛弃这个帝国了吗?"戈登仰天长叹,语气间再也没有昔日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无奈. "父帅,事已至此,你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旁的康恩斯坦问道. 戈登闭上双眼,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一句:"撤兵!" 时间已是初春,可北国的天气已经奇寒无比,戈登军缓缓行进在银白色的世界中,个个垂头丧气,整个画面透出万般的落寞,虽然最后顺利撤出战场,可戈登军为此付出伤亡数百人的高昂代价,而最让众人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千里迢迢从东僵赶来,不畏辛劳,可最终还得不到援助对象的认可,整个战斗似乎就是他们自己的一厢情愿,而那些战死的将士许多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牺牲. 巨大的挫败彻底击垮了戈登的精神以及身体,如今的他连马都不能骑,众人只好把他安置在一辆改装过的粮车上,由于顶棚都是临时搭建的,所以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戈登的病情因此每况愈下,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也许...他无法活着到家了. "来人,来人."戈登有气无力地呼唤道,声音虚弱已极. "安可有何吩咐?" "命令全军停止前进,然后把我所有的儿子以及都尉以上的将领全找来,我有话说." 不久,马车周围就跪满了人,大家都清楚这可能就是戈登的遗嘱. "香格斯." "在." "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会有今天,对吗?" "呃...父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用和我装糊涂,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而你也清楚根本劝阻不了我,所以出兵前你故意不发一语,对吗?" 面对父亲的质问,香格斯默然无语. "很好,果然在我这些儿子中你的心机最重,这样我也可以放心把部落交托给你了." "父亲..." "你们不必多言,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反正我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这把年纪才死也值了.只是还放心不下部落,所以接下来的话你们必须给我认真记下." "悉听尊命." "我本东疆杂胡,得帝国宠信,方有今日,故而为其尽忠竭力,理所应当.可如今帝国大势已去,料难再振,霸邪雄略过人,非尔等所能匹敌,所以我死之后,尔等当善事之,如其问责前日之事,统统推托在老夫身上便是,不必顾忌.如今乱世方兴,以东疆之众大有可为,只望尔等上下一心,则我在地下亦可瞑目了." "安可,父亲..."此时周围早已是一片哭泣之声. "我死之后,香格斯就是尔等之主,见他如见我,有敢犯上二心者,凡我族人则可得而诛之.听见没有?" "遵命,我等誓死效忠新安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很好."刚才的一番话似乎用尽了戈登最后的精力,此时他长出一口气,缓缓躺下,脸色灰白. "没想到我居然死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望着周围的冰山雪地,戈登小声骂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而这也成了他留给世人最后的遗言,当天晚上他就以如此4有些落魄的方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而就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天,天狼堡正式陷落,讽刺地是最终打开城门的并非是外敌,而恰恰是守军自己,已近癫狂的恩佐将违抗自己命令的文典下狱,本欲杀鸡儆猴,可没想到却使自己彻底陷入了众叛亲离. "忠诚如文典尚且如此,我们又为何要替他卖命?"最终在这句话的煽动下,守军抓捕了恩佐,开城投降,而当霸邪军进城时,恩佐居然依旧酒醉未醒,城内的所有皇室成员集体被俘,北人帝国在经历了二百二十五年的历史之后,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知是出于炫耀,还是对于北人的羞辱,霸邪特意以一场满是北人风格的凯旋式,欢迎一众俘虏回到他们曾经的首都,曾经记载了他们无数荣耀的地方. 囚车按惯例经由一条大道直奔皇宫,这里是横贯整个京都南北的中轴线,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以往此时此刻应该有欢呼,有掌声,然而此时人群中发出最多的却是唏嘘之声,谁也没有想到这群帝国昔日的主人们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恩佐坐在第一辆囚车里,早已没有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由于其是导致帝国覆灭的间接推手,撤离京师时又曾下令大肆劫掠,所以无论北人还是中土人莫不对其恨之入骨,迎接他的是石头,鸡蛋,菜叶,以及各种咒骂,然而恩佐对此则始终神色漠然,无动于衷,似乎在天狼堡陷落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已经消亡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绍明肥大的身躯在囚车里不住瑟瑟发抖,他不停咬着指甲,宛若惊弓之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没有武器,没有盔甲,甚至连自由都被没收,可文典此时依旧表现地像个骄傲的武士,对于如今的这一切他坦然接受,没有懊悔,没有恐惧,因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身为一个武士他必须为此负责. 妇女和小孩被按排在最后,尽管身着一身囚服,可这丝毫无法掩饰芷兰的美貌,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以如此方式回到这座曾带给自己无数欢笑与屈辱的城市,街道两旁早已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就如同当年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 "母妃,我们这是要回家了吗?"俊彦天真地问道,此时的他还无法理解周遭正在发生着什么. "对啊."芷兰理了理儿子略显凌乱的头发,温柔地回答道. "可大家看起来都好凶啊,我有点害怕."俊彦看着道路两旁愤怒地人们,怯生生地说道. "俊彦莫怕,只要母妃在,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芷兰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她抱的很紧,似乎担心怀中的孩子会随时飞走一样. 凯旋式之后霸邪在皇宫接见了一众俘虏,他头戴皇冠,身披皇袍,然而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却依旧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跪下."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恩佐. "皇兄大人,别来无恙否?"霸邪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恩佐跪在地上默然无语. "怎么,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故人了?" 恩佐依旧没有反应. 霸邪的脸上杀意渐浓,不过当着群臣的面他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继续说道:"皇兄你昔日不是以雄才自负吗?今天怎么落到如此田地了?" 恩佐默然,现场的气氛几乎凝固了起来. "来人,把他带下去就地正法!"霸邪的忍耐终于到达了极限. "遵命."卫士上前将恩佐拖了下去,多数人都觉得如此草率处死一个先朝皇子未免不妥,可由于事发太快,人们根本而来不及.而恩佐呢?既没有说话,更没有抵抗,宛若一具木偶任人摆布,其实生与死此时对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区别. 当卫士将恩佐的人头献上时,霸邪微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有失君主的风度,不过这种感觉 转瞬即逝,毕竟此时的他已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 第二个被带来上的是绍明,看证了恩佐的下场,此时这位昔日监国早已磕头如捣蒜:"罪臣拜见来迟,罪该万死." "哦,这位不是绍明伯伯吗?您可是我的长辈,如何行此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绍虎妄自尊大,居然敢收陛下为义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故而苍天降罪,今已服诛,陛下得以君临万民,实乃苍生之幸啊."绍虎是原皇帝陛下的名讳,按理来说绍明一则是他的堂兄,二则曾在其手下为臣,万没有直呼名讳的道理,然而此生他为了求生,连这些都已不顾了,满口奉承之言,满脸谄媚之色,哪里还有昔日宗室贤者的风范,在场不少人都暗自齿冷. "人生百年,难免一死,何必如此自甘下贱,惹人嘲笑!"此时殿下忽然有声高声喝道,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文典. 绍明很尴尬...:"事到如今,你我皆为阶下之囚,还逞什么英雄?"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断头不低头,你身为神武皇帝子孙,难道连一点自尊都没有了吗?" "命在顷刻,讲自尊还有什么用?" 文典闻言一阵狂笑,说道:"霸邪,文典我所事非人,理应就戮.杀剐存留,悉听尊便,但念在大家俱为武士,希望你无论如何别将我与这个懦夫摆在一起.若蒙成全,在下死而无怨!" "你当真不怕死?"霸邪问道. "天地之间岂有永生不灭之人?何怕之有?"文典傲然答道. "确实是条硬汉,跟着恩佐实在是屈才了,怎么样,有兴趣效忠朕吗?" "您的盛情在下心领了,不过忠臣不二主,在下跟随恩佐获罪天下,实在没有脸面再苟活于世,如今但求速死." 霸邪闻言不禁一阵冷笑. "您笑什么?"文典问道. "朕笑你拘泥不化,你既然知道自己昔日所为获罪天下,如今不思赎罪,反而要为如此庸主殉葬岂非轻重不分?朕听闻当日你劝谏恩佐接纳戈登,他却不用,反将你下狱,分明是他绝情在先,你如今反而和他讲什么忠义,岂非是非不明?身为武士理当尊天道,护百姓,岂能拘泥于效忠个人,尤其还是恩佐这等庸主.文典你自问如此还称得起是武士吗?" 文典为人正直,威逼利诱对他都没有作用,可霸邪这番话以武士大义责之,倒令他不觉心中一动. "要在下投降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犹豫了片刻,文典终于有所让步. "说." "恩佐违抗天命,死有余辜,但皇族宗室无罪,只要陛下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文典情愿归降." "可以,只要这些人愿意效忠朕,朕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多谢陛下,如您不食言,文典情愿归降." "很好,只要你们肯效忠朕,以前的事统统一笔勾消.都松绑吧."霸邪一声令下,卫士忙替文典与绍明打开了身上的镣铐,二人谢恩之后退到一旁,文典由始至终面无表情,而绍明则是沾沾自喜. "原来是皇妃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轮到芷兰母子时,霸邪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不复对于旁人的骄态. "亡国罪妇,苟活为羞,有劳陛下挂怀."芷兰从容答道,丝毫不失风度. "今日之事您以为该当如何?" "孤儿寡母,生死系于人手,何敢多言,一切全凭陛下发落." "这..."芷兰与恩佐通奸,天下皆知,按霸邪原意本想将此明正典刑,以谢天下.可如今一见芷兰楚楚可怜,华色未衰,也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一旁站出一人,高声说道:"陛下,芷兰私通恩佐,发动兵变,囚禁大臣在前,逼死皇帝之后,虽然这些都乃前朝之事,可毕竟罪大恶极,此等妇人不杀实不足平民愤."此言一出,包括霸邪在内无不惊讶,扭头一看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霸邪的心腹之一,现已出任尚书令的雪月. 霸邪没料到第一个提出此言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手下,一时间也有些措手不及,可此时雪月忽然话锋一转:"然而她有权调动军队吗?她下令发掘皇陵了吗?焚毁京师又是否是她带得头呢?很明显恩佐才是这一切的主谋,虽然事情终究是由芷兰身上而起,可因此而去责备一个无职无权的女人这未免太残酷了些吧?当然继母与继子通奸实在骇人听闻,理当重罚,可念在其子无辜,而且年纪尚幼,依为臣之见不如网开一面,叛其母子终身幽禁,以赎前罪,以展现我新朝之宽宏大量." 霸邪听到此处才明白,原来雪月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故而主动出面求情,以便自己有个台阶可下,又故意以退为进,以堵人口实.霸邪新中不禁颇为感动. 此时朝臣中有几个乖觉的也看出了端倪,纷纷出言附和,如此正中霸邪的下怀,当即言道:"大家所言亦不无道理,那朕就免他们母子一死,终身囚禁于镜湖,永不释放." "陛下英明."大殿上顿时一片赞颂之声,芷兰对此当然更不会有异议,当即俯首领命,其实从霸邪看自己的眼神,她就已经意识到判决一定会对自己有利,那样的眼神她在绍虎,恩佐,以及其他太多男人眼中都见到过... 受降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霸邪将包括恩佐在内历代北人帝国皇帝的遗骸在城东集体焚毁,他以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与旧朝的决裂,同时也展现着自己作为新王者的权威,此时此刻这个被世人称为"魔王"的男人无可争议地走上了历史的前台. 正文 第七章各自的未来 "那我们就告辞了."虎千代与又四郎二人说罢,起身欲走. "有劳二位了,和子帮我送送客人."星昂吩咐道. "二位请吧."和子冷冷说道,任何人都听到出她语气中的不满. "和子,对客人怎能如此无礼?"星昂怒斥道. "哼."和子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抱歉,都怪我平日太过溺爱,把这孩子给惯坏了,二位多多包涵."星昂见状赶忙给虎千代二人陪不是. "无妨,无妨,是我们打扰太久了,怪不得小姐生气."虎千代笑道,一边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和子. "假如换上男装,分明就是个帅气的青年嘛."虎千代心中暗自嘀咕道,和子也察觉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满脸厌恶地瞪了对方一眼. "走狗."虎千代二人刚刚走出大门,和子就小声骂道. "够了,和子,他们只是来执行公务,你这是什么态度?"星昂责备道. "可是父亲,那个虎千代是何等样人,您又不是不清楚.身为中土人,居然帮助北人反过来屠杀自己的同胞,结果霸邪政变,他又背叛了帝国,成为了其的刽子手,朝三暮四,毫无节操.现在世人提起他来莫不齿冷,都叫他"倒戈将军",和这样人打交道,我都感觉恶心."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是观星家,在意的是天道,人世间的纷争与我们无关.对了,最近总有些形迹可疑的陌生人来找你,你不会又在外面招惹什么麻烦了吧?" 听父亲这么一问,和子的表情立刻有些紧张:"没...没有啊,都是些普通朋友而已." "但愿如此吧,你如今也长大了,想交什么样的朋友是你的自由,为父不会干涉,但要掌握分寸.刚才虎千代他们的话你也听见了,最近朝廷对于逆党抓得很紧." "那些才不是逆党呢,大家都是热爱中土文明的热血志士,为了实现自己野心,打着复兴中土旗号的霸邪才是中土人的败类.," "哦,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星昂闻言一笑:"听说的?传闻这种东西往往是最靠不住的.孩子,你是为父一手带大的,你在想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为父只是提醒你最好不要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父亲,您为何总是这么胆小怕事呢?" "为父并不是胆小怕事,只是我们身为观星者有自己的使命,不能因为其他事而受到干扰,所谓人世..." "人世变换不定,唯有天道永恒.父亲,您这话从小我都听了几百遍了,可是您也曾教过我,我们观星者之所以存在,就是要把上天的意志传达给世人,以便指引他们前行的方向.这难道就不是卷入俗世的纷争了吗?那我们现在依靠自己的行动去改变这个国家又何尝不是遵从上天的旨意呢?这又有什么错?" "孩子,你太年轻了,还不明白世事的复杂.仅仅凭着理想或者正义感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 "父亲,在我看来并不是我太年轻,而是您太过古板了,您一生都沉浸在头顶上这片星空,为何不能低下头看着周围活生生的民众呢?我可不想您一样麻木不仁,在这观星台里度过一生,我要追求自己真想的人生,请您放心,无论将来遇到什么结果我都会自己承担,结果不会给您添麻烦."和子说罢转身离开,重重地带上了房门. 星昂默默地注视着房门许久许久,不由得长叹一声,缓缓收拾好房间,再次走到自己站了一辈子的观星台前,抬头看去,红日高悬,晴空万里. "话说那位和子小姐似乎很讨厌我们啊."路上又四郎说道. "嗯,看出来了,早就听说她是个极端的中土复兴主义者,在她眼里我们俩或许是民族的罪人吧." "说来她和星昂大人的反差真大,人们总说这位老先生只知道观察星星,对于其余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简直就是块木头." "说这话的人其实才长了颗榆木脑袋,星昂当太史令已经将近三十年了,算上霸邪总共历事两朝,五个皇帝,中间无论外界如何变幻,他始终安然无恙,其实这样的人才真正读懂了这个世界,那个和子小姐如果能有她老爹那么聪明就好了." "听这话你似乎挺关心那位姑娘吗?" "我只是不忍心看那么美的一朵鲜花过早凋零而已."虎千代说着不禁面露忧色. "这样真的好吗?"康夫问道. "你说什么?"和子枕着对方宽厚的胸膛问道,康夫明显能闻到对方头发上的香气. "我是说你离家出走的事?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父女啊."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们俩之间真的已经无法沟通了."说到这里和子抬起了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所以康夫,我现在只有你了,你绝不能再背叛我." "那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战友啊."康夫边说边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和子笑了,笑得很甜:"那我们何时准备起义?" "快了,应该就在最近,对了,关于宫中参与起义的人员名单你准备好了没有?盛夫那边催着要呢?" "嗯,早准备好了,我今晚就去交给他." "名单在哪?一定要注意保密,此事一旦泄露不知要连累多少人." "放心,我把名单缝在了风衣里,保证万无一失." "这就好,但愿天随人愿,这次能够推翻霸邪这个魔头,到时我和你就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嗯."和子高兴地再次扑到对方怀里,两个年轻人紧紧相拥,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起来!"当和子再次睁开双眼时,迎接她的并非爱人温柔的笑颜,而是...冰冷的刀锋. "你们是什么人?"和子的头被狠狠摁倒在桌上,身躯暴露在初春的空气中,只觉寒意刺骨. 士兵们在房间里到处翻动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此时和子已经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报告大人,没有发现."士兵小声向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报告着. "好,把人犯押回去." "是!"士兵闻令抓着和子的头发往外便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和子忍着剧疼问道.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军官冷冷地回答道,接着便将和子丢进了囚车. 监狱外,星昂来回渡步着,为了女儿的安危,事隔十年他再次离开了观星台. "如何?"一见虎千代出来,星昂赶紧迎了上来. 虎千代挠了挠头,面露难色:"恐怕不太好办,这次事关叛乱,上面抓得很紧,而且人证物证俱在,恐怕令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虎千代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能见她一面吗?" "这个应该不难,我替您安排一下." 对于官场上这一套,星昂从内心感到反感,所以平时他也尽量不与权贵们来往,可这次女儿和子被打成乱党,随时有性命之忧,他这不得已四处求人,可毕竟事关叛逆,许多人避之尚唯恐不及,又有几个肯自找麻烦,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星昂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找到了虎千代,没想到却得其大力. 不久,虎千代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有劳."星昂随着虎千代进入了那扇黑洞洞的铁门. 巴士伦狱,其名称取自普世教经典>,原意为神话中天国关押邪神之地,其历史甚至比京都城更早,几百年来这些不住关押了多少重犯,甚至连空气中都透出一丝压抑.星昂随虎千代来到了地下一层,这里长年潮湿阴暗,连窗户都没有,全靠一个黑洞洞的通风管道换气,两旁的火把忽明忽暗,身在其中让人不觉有置身地狱的错觉,一般只有重犯才会被关押在这里,终于虎千代在一间牢房面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其实原本该给你们换个更好的环境,可惜上头抓得很紧,叛党不能离开半步,所以只好委屈您了." "哪里,能这样老夫就已经很感激了." "我去把守卫支开,贤父女只管畅所欲言." "大恩大德,老夫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您客气了,我只是看令爱年纪轻轻,遭此横祸未免可惜而已.你们慢聊."说着虎千代转身告辞,星昂深施一礼,转身来到了铁窗之前. "和子,和子,你在吗?"星昂呼唤道,黑暗中依稀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爸爸,爸爸是您吗?"当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之后,和子爬行着来到了门边,声音虚弱至极,可却透出无比的激动. 借着火光一看,星昂只觉心头一沉,眼前的和子早已面目全非,浑身血污,星昂无法想象这些日子她遭遇了何等酷刑. "和子,你受苦了."星昂紧紧攥住女儿冰凉的手,父女俩相对泣下. "爸爸,对不起,我没听您的话." "傻孩子,这世上哪有父亲会和孩子计较的." "您怎么来了?莫非...您也被卷进来了?" "没有,我这个太史令在朝廷里无足轻重,他们就是想罗织也未必记得起我.我这次是托关系才进来的.孩子,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详细告诉我爸爸." 和子叹息一声,才简短向父亲介绍起了经过,原来由于霸邪上台后,虽然对北人采取高压政策,可人们并没有忘记他昔日镇压自由军的事,所以在中土的年轻人中逐渐形成了一批对霸邪不满的存在.和子一向是中土极端主义者,所以和这些人一拍既合,来往甚密,几个月前他认识了出自"归化贵族"的盛夫,康夫兄弟,由于大家理念相近,当即一拍既合,和子甚至与其中的弟弟康夫发展成了恋人,一群年轻人计划发动兵变,推翻霸邪的统治.由于父亲的原因,和子时常出入宫禁,于是便借此招揽人马,传递消息,可不知怎么事情提前泄露,所有参与人员被来了个一锅端. 听完女儿的叙述,星昂陷入了沉思,此案关系重大,一旦坐实,和子必死无疑,身为父亲他非救不可,但又该如何下手呢... "和子,那你被捕之后认罪了没有?" "认了,我们是为国为民,有什么好隐瞒的." "傻孩子,你这样一来让为父如何搭救于你?" "我们为国家民族前途而牺牲,死而无怨,只可惜不能推翻霸邪那个暴君." "胡闹!"星昂闻听至此,不禁一声怒喝,和子从没见父亲发过如此脾气,不禁一愣. "你们这群孩子怎么事到如今依旧执迷不悟,你们以为政治是什么?儿戏吗?一群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就以为能改变世界了?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诈?经没经历过血雨腥风?你们如今这样除了连累更多的无辜,制造更多的不幸之外还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死而无怨,说得轻巧,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那些活下来亲人的感受?你总说为父只问星辰,不问苍生,可你们自己又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星辰的一番话说得和子哑口无言,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发现父亲的头脑是如此清醒,而对自己的爱是如此深沉,可自己以前却从末真正试图去体谅他的心情.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不了解,却想着改变世界,第一次,和子觉得以前的自己居然是如此可笑. 看着女儿的表情,星昂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急把话说重,他隔着栅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就好像她小时候那样. "孩子,你长大了,为父并不是干涉你,只是希望你能够真正认清这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放心,为父会尽一切可能救你出去,只是今后面对审讯你绝对不能再透露一个字,至于监狱方面我会出面打点." 和子默默点了点头,父女俩又相对多时这才洒泪分别. "如何?"楼梯口虎千代早已恭候多时. 星昂明白想要营救女儿,虎千代无疑是个关键人物,于是一出监狱就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将军,老朽生平只此一女,贱内过世也早,一直是我们俩相依为命,此番无论如何也请您救救小女,大恩大德我们父女终究报答. "这个..."虎千代闻言面露难色. "大人,不是卑职不肯帮忙,实在是此案关系重大,令爱又系主犯,叛党得名单是从她衣服里搜出来的,又有人证,根本无从下手,卑职也是爱莫能助啊." 星昂明白虎千代所言俱是实情,可事关女儿性命,也只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忽然他想起虎千代贪财好色,之前见到和子曾有垂涎之意,假如以此为饵,或许能得其死力也未可知.所以此举未免卑鄙,可事已至此,只要能救女儿性命,其余都在其次,星昂主意已定,当即说道:"老朽也知此事困难非常,可骨肉至亲不能不理,还望将军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如不嫌弃,老夫情愿将女儿许配于将军,为奴为仆任凭差遣." "这如何使得,大人言重了.不过令爱如此年轻,因此而死未免可惜.也罢,卑职就冒险一试." "怎么,将军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失败,大人切莫埋怨." "这点请放心,我们尽力而为,成与不成自凭天意,老朽绝不埋怨." "那就好,如今想要直接有罪变无罪恐怕是做不到了,不过死罪变活罪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哦,愿闻其详." "这样,大人你只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再去四处求情,关键是想方设法透露一个信息,就说卑职曾经追求过令爱,结果不成,因此结怨,传得越广越好." "将军这是何意?" "现在还不便透露,总之大人依计而行便是,至于能否成功只有看天意了..."说到这里虎千代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苦笑. 几天后,案件的相关卷宗出现在了霸邪的眼前. "参与的人倒是不少吗,连达官显贵都有."看着名单霸邪不住冷笑. "这些家伙永远都学不乖."雪月在一旁附和道. 忽然霸邪的目光停住了:"嗯,这个和子不是太史令星昂的女儿吗?她也参与其中了?" "嗯,不错,宫中嫌犯的名单就是在她衣服里搜到的,许多人都指证她为此在宫中奔走积极." "哦,她父亲知道吗?" "应该不知情,星昂此人一贯明哲保身,不问政治,而且他与女儿一向不和,这点众所皆知,前不久父女俩还大吵了一架,既而离家出走." "哼,年轻人总是这样." "谁说不是呢,不过星昂最近四处求情,说女儿年轻不懂事,受人蛊惑方才误入歧途,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 "哼,朕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已经算是仁慈了,胆敢反对朕的通通消灭,绝不姑息,这是原则." "遵命,不过说起这个还有段小插曲." "哦,说来听听." "这次办案虎千代那人特别卖力,上下活动,多方托人力求治和子姑娘得罪,甚至还想将星昂也连坐其中." "怎么,他和这父女俩有仇?" "哦,这个为臣也打听了,似乎虎千代之前曾追求过和子,结果被拒,因此由爱生恨,这次抓住机会,似乎想公报私仇,他为此还特意上过奏书." "哦,奏书何在?" "为臣夹在卷宗里了,有黄色书签的那张就是." 霸邪闻言抽出奏文,仔细看了一遍,其中详细列举了和子参与此案的种种证据,以及星昂的种种嫌疑,言辞慷慨,语多激烈,霸邪看罢不禁眉头一皱. "这个和子原本定什么罪?" "因为她被列为主犯之一,所以定为车裂." "就说她年幼识浅,受人蛊惑,其情可悯,降为从犯,发配北疆,与披甲人为奴." 雪月闻言不禁大感意外,惊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虎千代以为可以把朕当枪使,朕偏不让其如愿."霸邪说着一把将虎千代的奏文丢到桌上,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今后为父不在身边,要学会照顾自己,别再那么任性了."押解出发的当天,星昂特意赶来为女儿送行.虽然父女俩从此势必天各一方,不过和子这条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我知道,爸爸您也多保重.别总熬夜,您毕竟也不年轻了."和子笑着答道,可眼泪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已经做了安排,半路上就放令爱逃走,到时只要向上面推说是跳崖自尽,尸首下落不明就行了,这种案子有司不会太过追究,只是令爱今后恐怕是不能再回京都了."见父女俩说得差不多了,虎千代不禁上前说道. "能捡回一条性命,我们父女就很满足了.只是我始终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然回心转意对小女从轻发落." "嗨,其实这说穿了也没什么,咱们这位陛下刚愎自用,多疑好猜,我故意制造假象让他以为我追求令爱不成,因而故意借机报复,以陛下的个性肯定不会如此轻易让我趁心如意,所以多半会对令爱从轻发落." "原来如此."星昂闻言连连点头,不禁对虎千代此人另眼相看. "其实现在想来此计太过冒险,能够成功实属侥幸,也是令爱命不该绝吧." "将军客气,如果没有您从中出力,此事也万难成功,和子还不谢谢将军救命之恩." "你为何要救我?"没想到和子对于父亲的嘱咐毫不在意,反而冲着虎千代冷冷问道. "因为令尊答应,事成之后把你嫁给我啊." "你..." "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何必激动.在下也知道姑娘对我成见甚深,没办法,年轻人看事情总是比较肤浅,这没什么,不过我对您的仰慕之心可是发自真心." "那我可消受不起."和子气呼呼地扭过了头. "那是你还不懂得如何识别男人,总会被那些小白脸所迷惑,其实这种轻浮地家伙才最不靠,比如你的那位康夫大人." "胡说!"和子对虎千代素无好感,此番实在是因为受了对方的恩惠,这才不得已和其攀谈几句,没想到对方辱及自己的心上人,和子当即勃然变色. "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见和子一脸茫然的样子,虎千代不禁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呵呵,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终于明白那位康夫大人怎么忍心抛起你这样一位大美人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恐怕哪个男人都不敢留啊。” “什么,你的意思是康夫他出卖了我?” “你不相信?” 和子满脸狐疑。 “难道你在监狱里就没想过这次叛乱为何会提前暴露,又为何会暴露地如此彻底?” 虎千代这句话正好问到了和子心事,自从被捕之后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明明己方的计划如此机密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曝光?从审讯中她发现官府对于己方的计划是了如指掌,许多细节只有组织里的少数骨干才清楚,当时和子就怀疑组织里也许出现了叛徒,而此时听虎千代的口气,莫非这个内奸就是康夫?这不可能,他明明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而且整件事的首脑盛夫更是他的手足同胞,难道他会出卖自己的亲兄弟?可是。。。自己以前似乎是听别人谈论过这兄弟俩私下不睦,盛夫自幼在各方面都超过康夫,又是长子,被视为家族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相比之下康夫则一直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这次为了起事兄弟俩还多次发生争论,有次康夫甚至当众拂袖而去,当时和子也在场,亲眼目睹。私下里和子也曾见康夫提起盛夫时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一般人不会在床上对自己的恋人作伪吧?这么说来官府抓捕自己那天又是怎么知道名单在自己风衣里呢?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自己和康夫两个人,这点和子早已隐隐觉得不妥,不过她总是暗自安慰自己,官府可能事先并不知情,只是搜查的比较细致,可如今想来所有矛头都指向康夫。又比如那天俩人亲热之后,和子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不久就沉沉睡去,这种情况以前从末发生过,而当自己醒来时康夫又并不在房间里,难道说。。。此时明明是春季,可和子此时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知道你不信,拿去。”虎千代见状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卷宗递给了和子,打开一看不由得和子是大吃一惊。 “看清楚,这是你那位康夫君告密时所做的口供,里面把你们如何密谋,计划如何行动,以及主要参与人员等内容交待地是清清楚楚,最后还有他按的手印和亲笔签名,这可不是我能伪造的。” “我知道,里面许多细节确实只有他才清楚。。。”和子说这番话时声音不住颤抖。 “你可以留意一下最后那段自白,我自问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接受不了这么肉麻的话。当然比起后来我审讯他时所听到的,这些只能算小意思." "够了,别说了。”和子打断了虎千代,此时的她脸色煞白,愤怒,悔恨,失望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着。 “他都得到了些什么?”默然许久,和子才淡淡说出这么句话。 “高官厚禄,以及整个家族,当然是在他为家主的前提下。” 没有歇斯底里地哭喊,和子表现地异常平静,平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当临别拥抱时和子在星昂的耳朵轻声说道,那一刻星昂忽然发现女儿的背影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这孩子其实很坚强。”虎千代淡淡说道。 “我知道。” “在如今这样一个时代只有坚强的人才能生存下去,令爱未来大有可期。” “但愿如此。” “不过陛下这个人虽然生性多疑,但并不傻,我这点把戏只能蒙骗一时,估计很快他就会反应过来,所以您最好尽快离开京都。” “不必了,您的好意我领了,可我在观星台待了一辈子,无论如何不会离开那里,这是我作为一个星学家的责任。” “责任?” “不错,将上天的意志传递给世人。” “上天的意志,那种事真的存在吗?”虎千代不屑地笑着,抬头看向天空。 “那将军你准备办?” “去南僵当守备使(注一),申请已经递上去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批下来。” “那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环境异常凶险,您此行恐怕要多加小心。” “多谢关心,不过对于我这种人而言越危险的地方就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这么说你走了?”玉颜的脸上满是失望。 “嗯,调令已经下来了,月底就出发。”次郎根本不忍心去看对方的表情,毕竟他们才刚刚成为朋友。 玉颜正处于发育的年纪,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比起俩人刚认识时,如今的玉颜无论身材,外貌,乃至气质都发生了明显地变化,秀美之余更多了几分艳丽,次郎如今每次靠近她都会感觉脸红心跳。 “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清楚,这次是驻防,也许要好几年也说不定。” “这样啊。。。” “不过我会尽量争取回来看你的。”看着玉颜失落的样子次郎感觉心仿佛都要碎了。 “没事的,其实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只是感觉你要不在了,今后可能会很孤单吧。”玉颜苦笑道,她在这里并不算特别合群的孩子,尽管自从认识次郎以后性格开朗了许多,可还是无法交到什么朋友。 “对不起。” “噗。”看着次郎抱歉的样子玉颜忽然乐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次郎你每次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总是满口的对不起。” “嗯,哪有。”次郎感觉脸上似乎在发烧。 “不过。。。”玉颜话锋一转。“我觉得这是因为次郎对别人总是很温柔。” 看着那张笑脸,次郎感觉仿佛时间都彻底凝固了一般。 “哦,对了,我送给你一件东西。”过了许久次郎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赶紧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弹弓?”玉颜有些诧异。 “这是我小时候爸爸给我做的,我一直带在身边,当初我从村子出来的太急,身上没带多少东西,这恐怕是唯一一件纪念品了。” “那岂不是很珍贵?我不能收。” “没事的,我在外行军带着这东西多有不便,不如你暂且替我保管着,等将来咱们再见面时你再还给我,万一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拿这自卫啊。” "就用这?” “你可小瞧它,当年我可用它击退过山贼。” “真的?” “。。。当然虎千代也帮了不少忙。” 玉颜笑了,手摸着那把弹弓,默默发愣。 “怎么,你还是不肯收?” “不会啊,既然这把弹弓这么了不起,那我就暂时替你保管着,看见它就好像看见次郎君一样。谢谢。”玉颜望着次郎郑重说道,那一刻次郎感觉人生是如此美好。 “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傻笑个不停?”乐平吐槽道。 “没什么啊。”次郎掩饰道。 “过几天就要出发南下了,一定要站好最后几班岗,明白吗?” “了解,对了,今天来的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这么隆重?” “怎么,你不知道吗?是少府(注二)加隆大人啊。” “加隆,是以前跟随恩佐,后来倒戈而来的城主?” “对啊,就是他,这人是有名的墙头草,最初是绍武大人的家臣,结果兵变之后立刻投靠了恩佐,之后陛下北伐,他又第一个主动来降,所以各派势力背后都不齿于其为人。” "那陛下还这么重用他?” “没办法,谁让人家善于盘剥呢?如今连年征战,朝廷钱粮告急,这个加隆虽然人品不堪,可搂钱却是一把好手,据说就是一只蚊子到了他手里都能榨出油来,故此陛下才委任他为少府,如今可是京都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呢。” “那他来集中营干么?” “说是做慈善,给妇女小孩派发粮食以及衣物。” “啊,这种人也会做善事?”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是坏事做多了,良心不安故而来寻求点安慰,可能也只是为了沽名钓誉。反正这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只好保护好他的安全就行了。” “了解。”次郎说罢,抖搂精神前往了自己的岗位。 “喂,大哥,那件事不对次郎说合适吗?”此时一旁的奇妙丸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 "什么事?" 奇妙丸看了看左右无人,凑到乐平耳边小声说道:"就是那个关于加隆大人恋童的传闻啊." "那当然,次郎还是个孩子,这种事怎么能告诉他,万一口风不紧非惹出麻烦不可." "不过真不明白这些贵族怎么想的,居然会喜欢这种调调." "他们爱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站好自己的岗就是了,反正这些北人如今和牲口也没什么区别."二人说罢,看了眼排队准备领取食物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江南城,地处河中与南疆交界之处,自古以来就是水陆交通的枢纽,客商来往频繁,富甲一方,同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这里处于义元的控制之下,自从南北的交通被隔断之后,这位原领主借机崛起,成为了此地的霸主,连自由军余部与北人复国军也对其忌惮三分.起初听闻朝廷派兵南下,义元也感觉有些惶恐不安,而当得知这支军队总共只有区区三千人时,义元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想我江南城拥兵过万,地险而国富,区区三千人何足道哉,我等可高枕无忧了." '哈哈."此时一出在场群僚不禁哄堂大笑,唯独一个人脸露忧色. "大帅,此时高兴未免太早了." 义元正自高兴,听闻有人当众泼自己冷水不禁心头不悦,扭头一看说话这人大约三十多岁,面黄饥瘦,乍一看仿佛长期营养不良,只有一对三角眼不时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哦,是半介君,你何出此言啊?"半介,河西人,少本无赖,走私为生,后加入自由军,官至百夫长,自由军失败后,其率数十骑侥幸逃出,后来便投靠了义元,此人骁毅有谋,只是性格孤僻,持才傲物,故而自义元以下都不太喜欢他,如今只得充任行军司马,虽能参与议事,但并无实权. 此时只听半介言道:"此番朝廷方的主将乃是虎千代,卑职昔日在自由军中曾与其共事,颇知其能,诚世之骁将,其手下亦多百战余生,堪称劲敌,军队贵精不贵多,还望大帅切莫轻敌." "嗯,半介君所言不无道理,那本帅就主动出击,将其一举歼灭,到时京都方面也要对我另眼相看了." "大帅此举万万不可." "为何?" "虎千代所部长途远来,利在速战,我方兵马虽多,素无纪律,假如野战争锋,诚无胜算.倒不如坚壁清野,据城固守,时间一久,虎千代所部必定松懈,到时我方趁势追击,不患不胜." "这..."义元闻听不禁心头一动,顿时陷入了沉思. 正此时忽然从一旁站出一人,高声言道:"大帅,休听他胡言乱语!" 这一下声可震殿,在场众人无不侧目,只见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义元的堂弟,都尉义真.此人身高七尺,力大无穷,号称江南猛将,义元崛起,其出力甚多,故而颇得信赖. "义真君这又是何意?" "回禀大帅,自古兵来将挡,如今我们江南城拥兵过万,钱粮充足,外敌来犯理当主动出击,决战于国门之外,区区三千人就吓得固守不战,传扬出去岂非令将士泄气,诸侯耻笑?更何况虎千代所部长途远来,必定疲惫不堪,又不熟悉地形,正是击败他们的最佳时机,如果久拖不决,万一让他们扎下根基,只怕到时反而难以对付.半介长他人的威风,灭我方的志气,夸大其词,莫非是要为虎千代做内应不成?" 半介与义真素来不和,所以一开始见其反对,倒也并不惊奇,可他最后这句话实在出乎半介意料之外,他并非义元嫡系,在军中又无根基,所以最怕别人说他别有居心,此时赶忙辩解道:"都尉大人切莫信口胡言,我与虎千代只不过是军中同僚,并无私交,更何况我自从投奔大帅尽忠竭力,从无二心,内应之说从何谈起?"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问心无愧,你何必紧张?" "强词夺理..." "好了,都给我住口."眼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义元当即制止道. "半介所言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的忠诚本帅从末怀疑.不过义真所言也不无道理,以三敌一,优势在我.本帅决定主动出击,争取消灭虎千代于国门之外." "大帅英明." 半介见状心知义元之意已决,万难更改,而且其这番话看似中立,其实偏袒义真之意明显,是非不分,公私不明,料难长久,自己又何必陪其寻死?思想到此,半介的内心不禁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大帅之见自然高明,不过江南城乃是我等根本,不容有失,属下自请留守,以防不测." 义元哪里知道半介此时已存歹心,只道他是因为自己偏袒义真,心存不满,故而难免心存歉意,于是安抚道:"难得半介一片忠心,有你留守,本帅还有何忧?从即日起本帅就任命你为虎贲中郎将,江南城一切防务俱归你指挥." "多谢大帅,卑职一定尽忠竭力,万死不辞."此时的义真并没有察觉,半介的嘴角掠过了一丝冷笑. 春去夏至,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有些人认为这是生命的赞歌,而在某些人听来这却是一种噪音.次郎离开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一直没有来信,为此玉颜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听闻其所部在江南打了一个大胜仗,只是不知道次郎现在安危如何?自从他离开以后玉颜在集中营就显得越发孤单了,说来这几个月营内的女孩子似乎减少了许多,听说是被好心人带回去暂时领养了,可从大人们谈起这事时讳莫如深的表情来看,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开饭了."午餐铃响了,玉颜按照惯例感到大院准备领饭. "今天又有人来行善啊,这回又能加餐了."孩子们兴奋地议论着,玉颜抬眼看去,果然大院里又一次搭起了天棚,最近隔三差五就会有达官显贵前来集中营视察,同时派发些食物衣服,毕竟这里关押的基本都是领主贵族的子女,朝廷似乎想借此以示怀柔,不过玉颜对此并不领情,更何况最近这种活动似乎也进行得太过频繁些了. 猪排饭加乡下浓汤,外带餐后水果,对于集中营里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午餐堪称奢侈,多数人似乎都很兴奋,毕竟对于小孩子来说吃喝玩乐永远是最重要的.按照惯例每个人领完午餐之后要到一旁向主办者表示感谢,与以往不同,这次一众官员大多是陌生面孔,玉颜唯一认识的只有那位加隆大人,他几乎每次都会来,玉颜不喜欢这个人,并非是她不懂感恩,而是每次这位大人打量孩子们的眼神总是令她不寒而栗. "诸位大人,贵安."玉颜出身关东大族,之前又曾作为人质出入官廷,在礼仪方面根本无可挑剔,在场众人见状莫不眼前一亮,此时的玉颜正处在一个微妙的年纪,加上以前的经历,所以在气质上显得比同龄人略成熟,可身材相貌依旧尚未发育成熟,显露出一种特殊的美感.以瞬间玉颜似乎从对面投来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恶意. "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孩子,感觉如何?"玉颜听到那位加隆大人小声和身旁的几位贵族说道. "太棒了,太棒了,简直是极品."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胖子不住点头道,他说话的语气让玉颜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恶心.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附和. 加隆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冲一旁的随从耳语了几句,之后那人便找到了集中营的管理者. "玉颜小姐."很快集中营的几位首脑以及那位随从就来到了玉颜面前. "诸位大人有何吩咐?"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现到玉颜的心头. "您刚才表现良好,深得那几位大人的欣赏,都说如今像您这么优雅知礼的小姐已经不多见了,所以他们希望您到府上给诸位小姐讲解一下礼仪,当然食宿全包,结束之后另有赏赐,机会难得,劳您走一趟吧." "诸位大人缪赞了,我出身乡野,年幼识浅,哪里懂什么礼仪,到时只怕让诸位小姐见笑,大人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先告退了."玉颜以自己的方式做着抵抗,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抱歉,只怕这件事由不得您."对方一把抓住了玉颜的胳膊,从这些人的眼神中玉颜明白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另一场恶梦,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场恶梦居然会如此漫长. "这...这不可能..."义元喃喃自语道,身体不住地在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义真愤怒地摇晃着逃回来的士兵. "大军出发之后,半介就在城中排除异己,密布心腹,整座江南城仿佛成了他一家的天下.一听闻大军失败,他立刻率领手下将全城洗劫一空,临走时还放了把火将带不走的统统焚毁,军民死伤无算,小人们也是侥幸逃出,特意前来抱讯." "唉."听完逃兵们的讲述,在此将士莫不泄气,有不少当即跺脚唾骂. 看着自己辛苦营造的江南城如今变成了一堆废墟,义元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在原地呆立许久,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领起了一个逃兵的衣领. "那家眷们呢?" "小人不敢说..." "说,本帅挺得住!"义元歇斯底里般地吼叫道. "小人出城前,看到半介领人杀进了居城,男丁据说全部被害,而女眷们....那景象太惨了." "啊!"此时只听义元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倒在地,居然当场气昏过去,义真等人见状不好,赶忙上前抢救,折腾许久义元这才悠悠醒转. "苍天啊,我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义元痛哭失声道,同时不住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大帅节哀,想那半介带了全城财物,此时不会走得太远,我们速速追赶,定可杀他个措手不及,为家眷们报仇."义真此时语带激愤道. 义元闻言摆了摆手:"不可,半介那厮狡诈多谋,此行必定有备,尔等智勇皆非其敌手,更何况大军新败,士气低落,切不可自投罗网.想我义元一生纵横南疆,没想到最后竟落到家破人亡,如今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尔等随我多年,本帅实不忍看大家受我株连,赶紧各自逃命去吧." "大帅,大帅."大军一路败退,中途叛逃者不计其数,如今尚追随在侧的莫不是义元的心腹,此刻闻听此言莫不下泪,可无论众人如何哭喊,义元还是逼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几天后追兵在附近的一条河边找了一座简易的新坟,墓碑是用木头临时赶制的,上面刻着"江南城主,安南将军义元公之墓",墓碑的正面恰恰对着江南城的方向... 虽然自小长在南方,可雅美始终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尤其是夏天潮湿闷热,还有闹人的蚊虫,雅美已经快忘记自己上一次一觉到天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必须强打精神,毕竟如今的她肩负着太多人的希望. "郡主大人,您又起的这么早."刚出房门,雅美就见到了自己潇洒干练的军师. "火墟你也起得很早啊,最近一段把你忙坏了吧?"尽管头脑还有些昏沉,可雅美还是摆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为早日复国,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如今帝国风雨飘摇,难得还有你们这些忠臣义士." "我等受帝国厚恩,理当效死." "话不是这么说,你看看各地那些领主,昔日谁不是把"忠君爱国"四字挂在嘴上,可如今要么变节投敌,要么独霸一方,有几个真正还肯效忠于皇室?昔日皇兄在日常和我说人心险恶,我如今才算真正体会到." "郡主不必气馁,如今我们的同志不是越来越多了吗?神武皇帝是主宰宣扬福音的使者,上天决不会轻易抛弃他的子孙.请您一定振作起来,领导大家打回京都,重整山河." "嗯,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雅美微笑着点点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郡主,军师..."此时从远处飞快跑来一人,似乎是由于过于激动,中途还险些摔了一觉,听声音雅美二人就已经猜到来者是谁. "小爱,郡主面前岂可如此放肆!"火墟申斥道,那个叫做小爱的少女闻言顿时狼狈地低下了头,火墟平日执法严明,御下有威,故而复国军上下莫不敬畏. "好了,火墟,小爱还是个孩子,何必苛责."雅美见状赶忙出面打起了圆场,火墟见郡主有言这才退到一旁不再追究. "那小爱,这么着急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雅美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小爱的头顶,仿佛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在安慰犯错了的妹妹. "哦,麻里姐姐要我前来通报,说山下发现敌情." '你说什么?"一听到"敌情"二字,二女的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 "多少人,是何来路,现在到达何处?"火墟宛若连珠炮般地发问道. "据探子回报大约有上千人,从东北方向大本营靠近,具体是哪路人马尚不清楚,麻里姐姐已经带着龙骑兵前往侦察,特地让我前来通知郡主大人." "是官军,还是半介?终于发现这里了吗?"火墟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自从义元衰败之后,原本已形成均势的江南顿时又陷入了混乱之中,官军主力自从击败义元之后声势大振,可毕竟是外来者,尚无法彻底控制局势,以义真为首的义元余部又在各地不断骚扰,当然最让他们头疼的还是半介,此君不但趁乱接收了原先义元的大部分势力,更利用本地人对于霸邪政权的猜疑恐惧一举招揽了大批人马,隐然有与官军分庭抗礼之势,而夹在二者中间的北人复国军处境就变得日渐艰难,为此火墟与麻美等首脑最近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而此刻她们最担心的事似乎真的要发生了. "小爱,你负责保护郡主的安全,我去通知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火墟边说边往山下跑去. "遵命."小爱憨态可掬地行了个军礼,拉起雅美就走. "不行,我要到前线去."雅美推搡着. "郡主姐姐放心,打仗的事有我们就足够了.军师姐姐让我保护你,一旦有失,小爱我可承担不起."小爱奶声奶气地答道,可看她身材娇小,相貌甜美,十足一个萌少女,可气力惊人,雅美根本挣脱不开,最后只好目送火墟缓缓去远. "麻里大人回来了."正在此时忽然从远处寨门处传来了嘹亮的呼喊声,接着大门开启,居然是之前派去侦察的龙骑兵回来了. "麻里回来了,我要下去看看."趁身旁的小爱一愣神的功夫,雅美快速挣脱,往山下跑去. "郡主姐姐,你不要跑,等等我."小爱见状可慌了神,赶忙追了上去,那惊慌狼狈的样子和那身神力真心不太相称. 广场中,人们聚集在龙骑兵们的周围,七嘴八舌议论着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雅美快速地冲进人群,直接找到了那匹最为神骏的白色战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英武的骑士,混身甲胄,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刚毅,坚定,同时似乎又流露出一丝淡淡地忧郁,配上胯下的白马,简直就是史诗中出现的上古英雄. "麻里大人,您回来了."雅美喜悦地呼唤道. 骑士一见是郡主,赶忙翻身下马,姿势潇洒至极,几步来至雅美面前,摘下头盔,单膝跪地. "参见郡主大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栗色的齐耳短发,轮廓分明的五官,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张极具北人特色的脸. "麻里姐姐真是帅气,要是男儿身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了."雅美在心中暗道,其实即便明知其是女儿身,在复国军中依旧有大批"麻里殿下"的仰慕者,人气之高甚至在雅美本人之上,毫不夸张地说有许多人是为了她才加入了复国军. "外面的情况如何?"一旁的火墟赶忙问道,似乎在整个欢乐谷,只有火墟在麻里面前依旧能够保持从容冷静. "是半介的人马,已经被我们打退了." "抓到活口了吗?" "这正是我想说的,是条难以想像的大鱼."麻里意味深长地一笑. "轻点,轻点,这样很疼得,伙计."此时远处士兵牵来了几匹马,上面的骑者统统被绳索捆在了一起,看着装似乎是霸邪军,为首这人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可却是一身将军装束,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感到莫名,不是说对方是半介的人马吗?怎么抓来的俘虏却是官军,而且军衔还不抵,然而最最惊讶地还要属雅美和火墟. "虎千代!"雅美惊呼道. 军官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在这里居然会有人认识自己. "真的是你."雅美几乎是欢呼着扑倒了虎千代的马前,激动地看着对方?" "你是..." "我是雅美啊,在京都被你救过的那个." "哎呀,原来是你."虎千代仔细端详了半天方才认出,不禁失声惊呼.或许是由于久经风霜,现在的雅美看上去比当初明显健壮了不少,肤色也渐趋小麦色,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成熟干练了许多,唯有见到虎千代时眼中的兴奋依旧保留着昔日天真烂漫的影子. "快一年不见,你的样子全变了,不说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有吗?在这山野之地风吹日晒的,大概是变丑了吧。”雅美不无失落的说道,看得出她对这点很在意。 “哪有,比以前漂亮多了,十足是个大姑娘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虎千代问道。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你随我到山上,我细细为你道来,来人,快给虎。。。快给这位大人松绑!” "郡主大人,麻烦过来一下."此时火墟忽然将雅美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 "这个人不能放." "为什么?" "他现在是霸邪派来的守备使,乃是我等仇敌啊." "就为这?那您不用担心,虎千代救过我一次,不会伤害我们的." "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属下很早就同这人打过交道,十足的兵痞而已.他最早投靠自由军,后来又归顺朝廷,结果霸邪兵变,他又做了叛贼的帮凶,就连先皇之死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虽然救过您,可焉知他存得什么心?此番霸邪派他南来就是为了镇压我们这些割据势力,先是义元,接着是半介,不知哪天屠刀就有可能架到我们头上.所以依属下之见此人断断不能放,即使不明正典刑,也应得扣为人质作为将来谈判的筹码." "这..."雅美闻言顿时有些为难,于公火墟所言不无道理,可于私虎千代搭救过自己毕竟是事实,一时间雅美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郡主大人不必为难,你们要如何处置只管悉听尊便."此时一旁的虎千代突然主动开口,他虽然没听到二人的谈话,可察言观色也猜出了大概,他深知雅美的为人,怕其难做,于是便主动开口. 雅美闻言顿时脸上一红,心中更觉过意不去,扭头冲火墟说道:"火墟姐姐你所言不无道理,可无论虎千代是何居心,他当初搭救过我毕竟是实.我身为皇室,理当知恩图报.还是先将其松绑,打听一下具体态度,假如他非要与我们为仇做对,到时再作打算不迟.许他恩将仇报,咱们说什么不能忘恩负义." "可是郡主..." "没有可是,我现在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在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见火墟还要辩解,雅美当即出言呵斥道. 见郡主如此正言厉色,火墟也是一惊,犹豫了片刻,这才悻悻然答道:"属下遵命." 众人到了山上分宾主入座,雅美就和虎千代聊起了过往的经过. "对了,之前那些半介的人马为何追杀于你?"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虎千代闻言不禁一声苦笑.原来自从击败了义元之后,半介就成为了虎千代在江南的主要对手,只是此人狡猾异常,一直采取游击战,虎千代几次想围歼其主力全都扑了个空,这次好不容易掌握了其行踪,虎千代率众倾巢而出,欲毕其功于一役,没想到中了对方的伏击,队伍被打散,虎千代率众侥幸杀出,结果敌军尾随而至,苦苦追赶,正在危急时刻,遇上了麻里统率的龙骑兵,半介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加之不明情况,以为是虎千代的援军,这才仓皇退去.而虎千代等人则成为了麻美的俘虏. "对了,说到这里,雅美你..."虎千代话说了一半,忽然发现在场麻里等人纷纷对自己怒目而视,他何等乖觉,立刻就明白在臣下面前直呼主人的名讳是无礼之举,虽说虎千代一向不屑于武士阶层的那套繁文缛节,可毕竟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于是当下改口道. "郡主大人您又是怎么到这来的?这里的诸位又是怎么事?" "哦,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雅美模仿着刚才虎千代的语气. "自从离开京都之后,我根本无处可去,又举目无亲,后来一想我从小长在南疆,于是就想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这片土地,结果中途恰巧遇上麻里."说着雅美看了眼对方,而麻里则按武士的规矩欠身表示敬意. "她以前是河中领主的家臣,出身于武士世家,由于是独生女,所以其父从小就把她作为男孩子培养,麻里姐姐也不负众望,成为了河中首屈一指的精英武士." "这点早有领教,果然好手段."虎千代不禁接口道,同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似乎还没有忘记之前被对方生擒之耻. 雅美会心一笑,接着说道:"河中城后来被自由军攻破,包括领主在内全城将士大多战死,唯有麻里姐姐率领数十人侥幸杀出,原本得知领主战死的消息,她是准备以死殉葬,结果被我们好心劝住,没想到大家就此奉我为主,说要光复帝国,起先我是不答应的,可见大家如此挚诚,最后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原来如此."虎千代闻言点了点头,他猜测雅美大概是怕麻里等人再行寻死,这才勉强答应,否则以这位郡主的性格,实在想像不出她会有这样的宏图大志. 此时只听雅美接着说道:"其实起初我只想带着大家找到个栖身之所,逃避对于北人的追杀,没想到后来大家听说我在这里就纷纷从各处云集而来,队伍越聚越多,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规模." "那也真不容易啊."虎千代看了眼外面山谷的布置不禁点了点头. "其实整座山寨都亏火墟和麻里在打理,我根本没帮上多少忙.对了,听说你们俩以前认识?" "认识,"冰之火墟"嘛,当初在河西城的一箭之仇我可始终没有忘记."虎千代冷笑说道. "可惜当时没要了阁下的命,否则不知要省去多少祸患."火墟也冷冷答道,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 "对了,你的那位好搭档妃茵来了没有?可有她的消息?"虎千代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开口问道. 火墟不知道以往的经过,听对方突然问及妃茵顿时颇感奇怪,含糊1道:"没有,自从河西城破之后,我保着明暇大人杀出重围就和妃殿失散了,之后就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虎千代闻言点了点头,暗想妃殿果然没有来这里,自从反出自由军之后,自己也与她断了消息,至今生死未卜,不知其情况如何,当初其是与自己一同被捕,全军不少人都知道自己与她关系密切,而自己这一反叛,不知上层会如何对她...想到这里虎千代的脸上不禁掠过了一丝忧色. "嗯."虎千代微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有个少女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虎千代不是个腼腆的人,可那少女的眼神还是让他有些为毛,不知为何虎千代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盘出现在饿鬼面前的...烤鸡. "这位小姐是?"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小爱,是松竹城主之女,别看她年纪幼小,力大无穷,堪称我们这里第一猛将.来,小爱,和虎千代大人打个招呼."雅美说道. "嗯,你很厉害吗?"结果小爱蹦出这么一句,虎千代顿时有些尴尬. "小爱,客人面前胡说什么?"雅美责怪道. 小爱没有搭理,只是继续盯着虎千代说道:"当初第一个登上统万城的勇士是不是你?" "啊,是我."虎千代含糊答应道,小爱似乎很兴奋. "果然,我就听说过你,人家都说是了不起的英雄,我还一直期待和你交手呢.不过本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吗?"小爱满脸失望. "那还真是抱歉啊."虎千代差点没气乐了. "小爱,你很失礼知道吗?"雅美这回可真急了,将小爱拉倒一边训斥了一顿,这才回归原位. "那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呢?"虎千代问道. "光复帝国,除此以外,别无他念."雅美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麻里早已语气坚定地答道,虎千代冷眼上下打量着对方,虽然容貌也算俊美,可却透出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刚毅气质,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个标准的武士. "郡主大人,你,我不算外人,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北人帝国统治中土二百余年,倒行逆施,民怨沸腾,之前自由军起事,天下响应就是例证,其灭亡不能不说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不是我泼诸位冷水,所谓"复国"已不可能,我劝诸位还是及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你!"闻听此言在场的许多激进派顿时坐不住,拍案而起,顿时就有围攻之势,可虎千代见状不慌不忙,微一摆手. "诸位稍安勿躁,容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我知道刚才这番话诸位或许很难接受,可这是事实.如今霸邪杀恩佐,破关东,戈登一世雄豪,被活活逼死,其子香格斯上表称臣,三分中土霸邪已得其一,其势方张,一时难以撼动.至于其余各地的领主虽然各怀鬼胎,可有多少还心怀你们的帝国呢?就说有像你们这些忠义之士,可无权无土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不说远的,就说在这江南诸势力中诸位自问能算是独占鳌头否?比之自由军余部如何?比半介如何?甚至假如我的人马大举来攻,诸位又能保证取胜吗?" "混帐,我等武士誓死为帝国效忠,无论何种敌人来犯都无所畏惧.你身为阶下之囚,居然敢口出狂言,莫非以为我等不敢杀你吗?"此时一旁的激进派早已群情激愤,有几人甚至已经佩剑出鞘. "住手!"此时只听有人一声断喝,众人扭头一看说话的不是旁人,竟是麻美.这支复国军名义上以雅美为首,可这无非是因为其出身皇室,地位尊崇,实际上雅美性格天真随和,虽然讨人喜欢,但并无统御之才.真正负责领导全局的其实是总管麻里和军师火墟,尤其是前者在一众武士中极具威信,其声望甚至在郡主雅美之上,此刻众人见她开口,当即不敢造次. "让他说下去."麻里淡淡言道,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可也不敢当众顶撞,只好强忍怒火,退到一旁. 虎千代见状得意地一笑:"麻里君果然是个明白人,气度就是和旁人不同,那咱们继续,当然我知道想让诸位听命于霸邪明显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你们明白想仅仅依靠着信念在这样一个乱世生存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依阁下之见,我们又应当何去何从呢?"火墟问道. "与我合作." "和你这个阶下囚?" "只要诸位肯释放我,那我依旧是江南守备使,虽然我的队伍这次吃了亏,可实力犹存,依旧可以成为你们强而有力的盟友,当然假如你们想杀了我或者怎样我也无力反对,不过从此之后诸位在南疆一带只怕再无宁日." 火墟等人当然能听出对方话中的威胁,也明白其并非大言欺人,一时间不禁心中一动. 虎千代见有机可趁,当即进一步分析道:"自由军原本就与诸位势同水火,而这次搭救在下又直接得罪了半介." "可我们并非有意." "可半介会相信吗?那些追兵亲眼看见我是被贵方的龙骑兵带走的.当然,诸位可以选择把我交出去,可你们觉得半介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吗?到时迎接诸位的只能是四面受敌." "那阁下又怎么保证自己会是个值得信任的盟友呢?"火墟问道. "我无法保证,即便让我冲着灯起誓又如何?无非是空口许诺,将来真要反悔各位也不能把我如何?这就是一场赌博,如何选择全凭诸位自己的判断." 虎千代这番话出乎在场许多人的预计,可仔细想来却又颇近情理,麻里等人不禁对他大胆妄为的作用感到另眼相看.二人思索良久,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抬头对视了一眼,双双把皮球踢给了雅美. "郡主大人,您意下如何?" 雅美的内心此时也很矛盾,一方面虎千代于他有救命之恩,她吧不得立刻就把对方释放,可要与官府合作,在感情上她首先就无法接受,更何况这并非单纯是自己与虎千代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更牵扯到复国军上下千余人的性命,她不能不慎之又慎. "你所说的合作是要我们听从江南城的指挥?"雅美疑惑地问道. "不,既然说是合作,那双方的地位肯定是对等的,我的设想是双方今后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对方内政,攻守同盟,互通有无,在南疆实现互利共存.当然这只是一个框架,具体细节今后可以慢慢协商." "也不要求我们承认霸邪?" "当然,不过相对的诸位也必须放弃"复国"的口号,至少不能再公开宣传,以免我难做." "万一京都方面追究起来怎么办?" "这点不劳费心,只要我们双方合作,南疆反掌可定,到时山高路远,霸邪又能奈我们如何?" 雅美咬着嘴唇,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有些事实在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然而看看在场众人翘首以待的样子,她明白自己必须坚强,对于这些人而言她就是一面旗帜,支持大家继续前行的象征与希望,这是她无法推卸的责任.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们商议一下." "可以,不过最好尽快,半介或者我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找来." 雅美点了点头,吩咐道:"来人,把这几位带下去,好生招待." "遵命."众人虽然不满虎千代这样的阶下囚竟被待若上宾,可郡主之命不敢不听,于是便将虎千代等人带了下去,雅美与麻里等一众首脑留下讨论下一步的对策. 客房,下人们送来了茶点了,被俘的其他人此时根本无心饮食,唯独虎千代谈笑自若,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地,小爱虽然号称军中第一猛将,可性格天真烂漫,所以并未参与雅美等人的讨论,而是被派来"陪同"虎千代,看着对方大快朵颐的样子,小爱的脸上满是艳羡. "要吗?"虎千代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羊羹问道,并非他想这么做,实在是一旁小爱垂涎欲滴的样子让他不觉得不这么做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可以吗?"小爱咽了口唾沫,满眼期待地问道. "真好吃."看着小爱满脸幸福的样子,虎千代甚至有些怀疑她和自己刚才所吃的是否是同一样东西. "你们平时不太吃羊羹?" "嗯,山上条件差,大家平日都是吃挖来的野菜,羊羹全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小爱边说边盯着虎千代右手边的千层酥,虎千代见状笑着把盘子推了过去. "这孩子真的是个武士吗?"看着眼前一派孩子气的小爱,虎千代暗暗想道. "小爱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不对,到下个月就满十五了."小爱一脸天真地答道. "上战场时会害怕吗?" "不会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有输过啊,别看我这样,力气可是很大的."小爱满脸得意地说道,同时吃完了虎千代眼前的蛋卷.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样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死?" 听到死这个词,小爱的手忽然停下了,之前的兴奋立刻被一股浓浓地忧伤之情所取代,这倒出乎虎千代的预料,见对方似乎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虎千代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一丝愧疚. "对不起,大哥我说错话了." "没事.不怪你,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小爱轻声说道,虎千代明显看到其眼角闪过了一丝泪光. "松竹城被攻陷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哥哥...他们一个个地战死,明明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可一转眼间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无论我怎么呼喊,甚至摇晃他们,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满手都是血,滑腻腻地,那感觉很恶心.自从那天起我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一个重要人死在自己面前." "比如雅美?" "嗯,所以即便是大哥哥你,假如敢伤害郡主姐姐一根头发,我也决不会放过你."小爱的语气异常坚定,那一刻虎千代从她眼睛里似乎看到一种异常熟悉地东西. "哈哈,放心,放心,有你小爱大人在我怎么敢啊,巴结你还来不及,我知道一家京都的老字号,他们做的羊羹堪称天下一绝,假如今后我能出去,一定请你吃." "真的?"听到羊羹,小爱顿时来了精神. "骗你是小狗." "那咱们拉钩."说着小爱便伸出了手. "行,一言为定."虎千代笑着与对方勾住了小指,那是一只小巧的手,可却异常有力.就这样俩人很快混成了朋友,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有人前来传话,让虎千代到大堂一叙,显然商议有了结果. 黎明,清白色的光从铁窗外缓缓透了进来,玉颜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这场噩梦开始了多久?一个月?一整年?还是一个世纪?玉颜已经不记得了,她只感觉一切是如此漫长,微微一动,下体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地疼痛,那个叫做直人的胖子动作总是特别粗野,还有光夫,他总是喜欢先用皮鞭抽打,仿佛只有少女的哀号才能给他带来快感.这群平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贵族在这些女孩子面露尽丑态,简直如同一群禽兽.不,连禽兽都不如,他们就是一堆垃圾,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眼泪早已流干,玉颜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哭喊,再怎么祈祷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一开始她想过寻死,可很快就发现那些"客人"们连自杀的力气都不会给自己留,然而现在她已经改变了主意,她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总有一天自己要离开这个牢笼,然后向那些伤害过自己的恶魔们复仇,甚至是这个抛弃自己的世界.玉颜忽然想起以前枫婆婆给自己讲过的那些中土传说,总有一天审判者将降临,用鲜血洗尽这个肮脏而腐朽的世界.玉颜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预言中的审判者,既然这个世界抛弃了我,那我就同样抛弃这个世界,邪恶的种子似乎透过那些男人在玉颜身体里生根发芽. 她缓缓抬起手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藏起来的那把弹弓,那是次郎送给她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进来时居然没有被收走,如今这几乎已是玉颜生命中仅有的一丝光明,让她有勇气去面对一个个噩梦般的夜晚.有时她甚至只有将那些恶魔的脸想象成次郎才会觉得不那么痛苦,为此她觉得自己很肮脏. "次郎,你现在究竟在哪儿?过得还好吗?还会记得我吗?"看着弹弓,玉颜默默地想着,这是她眼下为数不多还能觉得自己像个活人的时候. "咔."铁门又一次被打开,玉颜赶忙将弹弓藏好,她知道又一场噩梦即将开始,"加隆俱乐部"如今在京都上层社会名气越来越大,成员也越来越多,被抓来的玩具们只能被迫不停地接客,有个女孩居然不眠不休地被玩弄了整整三天,最后当场猝死.其实不止是她,这样的女孩死亡率很高,有的是因为外伤导致的感染,有的是因为脏病,尽管加隆也聘请了专门的大夫,可根本杯水车薪,于是他们只好不停地找来更多"玩具",集中营里不够了,就去找那些人贩子处收购,连玉颜都不清楚如今与自己有种相同命运的人究竟有多少. "三十六,该出场了."看守冷冷地说道,在这里女孩们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个冰冷的编号. 天渐渐亮了,可对于玉颜而言噩梦远末醒来. 次郎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老者,看年纪大约五,六十岁,脸上皱纹堆垒,弯腰驼背. "这里是哪?" "云中谷." "那离盘蛇岭岂非很远."次郎渐渐回忆起自己原本应该身处战场. "盘蛇岭?那可不近,往东走至少也有三,四十里. "我居然逃了这么远..."次郎心中暗道,他记得己方遭遇伏击,部队被打散了,他跟随乐平等人杀出了重围,结果遭遇敌军苦苦追赶,路上自己与众人失散,之后的事他就记不清了. "三天前,你浑身是血倒在谷口,人事不省,原本我还担心你这条命就不会来了呢." "三天!?"听到这里次郎猛地想坐起来,可微微一动浑身就如同散架般的疼. "别动,别动,你的烧还没退呢,现在必须在床上静养."老者赶忙过来安抚次郎躺下,同时递上一杯热热的饮料,此时次郎才注意到炉子里正在煮着什么. "这是..."看着对方递来的饮料,次郎不禁有些疑惑. "哥特...我记得北人似乎是这么叫吧." "啊!"次郎顿时有些惊讶,他知道这是用一种名叫"哥特豆"的植物磨成粉,然后蒸煮而成,香浓异常,并且提神醒脑.这种饮料最初产于北陆,后来随着大量移民进入中土,由于这种植物对于生长环境要求苛刻,所以在中土并不普及,产量很少,故而主要也只是北人贵族阶级能够享用,次郎以前也只是在京都时曾见那些达官显贵饮用过,没想到在这南疆蛮荒之地居然也会有,提鼻子一闻,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与自己昔日闻到的分毫不差,次郎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泯了一口. "怎么样?感觉舒服吧?"老者笑了,露出一嘴黄牙. 次郎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流拥进自己的身体,整个人说不出的舒服,而且口感异常地滑爽,甚至带有一丝香甜,可据自己所知这种饮料应该带有浓重的苦味,不是任何人都喝得惯的,虎千代就曾吐槽过那玩艺喝起来就像毒药. "那些北人的口味与我们中土人不一样,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点牛奶."似乎是看出了次郎的疑惑,老者淡淡地解释道. "谢谢."次郎红着脸小声说道. 喝完哥特,次郎的精神感觉好了好多,开始仔细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似乎就是普通的山野乡民. "还没请教老人家您尊姓大名?" "哦,我叫瓦努阿." "呃,您莫非是法兰特人?"次郎惊问道. "怎么,你也知道法兰特人?"老者的语气中半是得意,半是惆怅. 次郎怎么可能不知道,在众多的英雄史诗中法兰特人永远是出场率最高的反派角色,他们是中土地原住民之一,传说几千年前中土大陆遭遇了一场前所末有的严寒,中土先民中的一支为求生迁移到了相对温暖的南疆,之后在此定居,并建立了南疆最早的城市--法兰特,而这些人的后裔自然而然就被称为法兰特人,与南疆众多其他蛮族不同,法兰克人在文化上更接近早期的中土文明,奉行敬天爱人,与万事万物和谐共存,所以当北人强迫全体中土居民皈依"普世神教"时遭遇了法兰克人的坚决抵制,之后便是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最终在北人的坚盔利剑之下,法兰特人几乎被消灭殆尽,只留下极少数人躲进了南疆的深山老林.次郎始终以为他们已和精灵,恶魔等等一样成为了传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老者的肤色较中土人更黑,五官轮廓也更加立体,这些都是传闻中法兰特人的特征. "外面世界的人们恐怕以为我们早就已经灭绝了吧?"面对老者的提问,次郎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者见状一声苦笑:"这也难怪,人们原本就是喜新厌旧的,比如现在大家都喝哥特,有多少人还懂得喝茶呢?似乎什么都是北人的好..." 次郎羞愧地低下了头,其实就在几年以前自己不正是这么认为的吗?说着北人的语言,信仰着北人的宗教,崇敬着北人的英雄,对于自己本身的文化却知之甚少,直到认识玉颜,从她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中土人自己的历史传说,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祖先曾经也有过自己的光荣. "您一个人住吗?"次郎决定岔开话题,避免气氛继续尴尬. "不是,还有亚树茶和白雪,其实最早发现你的就是她们." "啊,她们是..."次郎的话尚未出口,门忽然开了. "我回来了."这是个有些黑瘦的少年,眼神锐利,表情刚毅,看起来似乎与次郎差不多大,身旁跟着一团白色的东西,等次郎看清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居然是只狼,一只白色的狼. "回来啊,收获如何?"瓦努阿老人表现地的颇为热情,伸手接过少年手中的长矛以及背囊. "只打倒几只野兔,我下午再去看看."少年的语气冰冷异常,似乎不带丝毫感情. 瓦努阿老人点了点头:"最近附近老是打仗,大牲口全都被吓跑了,等过一阵子就好了,你也累了,先进来休息吧,午饭一会儿就好."老人说着便自顾自去处理少年带回来的猎物,此时少年才注意到床上的次郎,似乎没想到他已经醒了,顿时一愣. "你好."次郎主动打起了招呼. 少年愣了愣,表情颇为微妙,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此时那只白狼似乎也发现了次郎,顿时就扑到了床边,吓得次郎顿时往后边退. "白雪."少年见状顿时呵斥道,那只白狼似乎颇通人性,听到命令顿时便蹲坐在原地,不再行动,只是眼神依旧盯着次郎不住打量. "你不用害怕,白雪是个乖孩子,只要你不激怒它,它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的."此时瓦努阿老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哦."次郎干笑了两声,他尽量说服自己相信老人. "好了,都别愣着了,开饭,开饭."老人招呼道,山里的伙食很简单,无非是各种野味加上窝头,那是一种中土传统的主食,不过如今已普遍被北人带来的面包给取代了,次郎也只是听老人说起过而已. "给,你身体还没痊愈,饮食要清淡些."老人说着给次郎端来了一碗热粥,似乎是专门为他做的. "谢谢."次郎说罢,吃了一口,香甜可口,那一刻他忽然涌起了一股想家的冲动. "慢慢吃,不够还有,我在里面加了几味草药,对你身体有帮助."老人笑着说道,那笑容朴实无华,却让人感到无比亲切,一瞬间次郎感觉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湿润,毕竟这种感觉对他而言真的是久违了... 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是因为有次郎这个外人在的关系,少年与老者都没有说话,用完饭,老人收拾起了桌子,而少年则又一次拿起了墙角的弓矛. "我出发了." "哦,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白雪."少年一声招呼,那只白狼便乖乖地跟了出去,由始至终那少年没有和次郎说过一句话. "别在意,那孩子不擅长与人接触."似乎是猜到了次郎的疑惑,老人便擦着碗边解释道. 次郎含糊答应道,其实他内心确实对那少年有几分好奇. "他似乎不是法兰特人..." "嗯,她是北人,似乎还出身于武士之家." "啊."次郎惊讶道. "十年前,我在谷外发现了她,当时这孩子浑身是血,昏迷不醒,手里紧紧握着一柄长剑,情况和发现你时差不多,后来我把她救了回来,她的伤倒是不重,主要是受了惊吓,没多久就痊愈了,只是始终不肯开口说话,后来我在附近的山谷里发现了一辆马车以及几具尸体,看模样都是死于他杀,我猜测可能与这孩子有关,于是就把现场捡到的几件东西带了回来,结果这孩子看到之后一把夺过,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后来我才知道她出生于一个武士之家,父亲从北方过来做官,结果中途仆人们见财起意,杀害了她的父母,最后把这孩子也给生生逼下了悬崖,没想到中途被藤蔓阻拦,居然让她捡回了一条性命.我见这孩子可怜,就安葬了她的父母,之后我们俩就在这山谷里相依为命.只是这孩子经过这件事就对人类产生了戒心,除我以外不愿意与其他人说话,相反倒是和动物打成一片,也许仆人们的背叛对她打击实在太大了." 次郎静静地听着,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原本他觉得自己背井离乡,身世已够可怜,可和这少年一比似乎要幸运地多,毕竟妈妈与乡亲此时还有可能活着... "抱歉,突然和你说这些,很无聊是吧?" "不会."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再睡一会儿,等用晚餐时我再叫你." 次郎躺在床上,琢磨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看起来瓦努阿老人对自己应该并无歹意,否则就没必要搭救自己,假如能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好好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眼下战局如何,大伙是否平安,也许正在到处找我也不一定.当然出现最多的还是那个叫做亚树茶的少年,不知为何次郎总觉得他的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自己最初认识的玉颜. "果然他也很孤单吧..."次郎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休养了将近半个月,次郎渐渐可以下地行走,对于瓦努阿老人的救命之恩自然是感恩戴德,闲暇时也帮着老人做些家务,山里的生活异常清苦,可这老少二人却似乎甘之如饴,这让次郎早已被俗世折腾得疲惫不堪的内心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唯一让他在意的或许就是那个叫做亚树茶的少年,尽管尝试了多次,可对方始终没有与自己说过一句话. 这天瓦努阿老人到附近的村镇办事,家里只剩下次郎与亚树茶两人,次郎觉得机会来了. "这狼是你养的?"见亚树茶正在门口逗弄那头叫"白雪"的狼,次郎主动搭讪道. 对方白了次郎一眼,没有说话. "毛色真漂亮,它真的不会伤人吗?"次郎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道. 对方居然无视中,气氛有些尴尬. "我能摸摸它吗?"次郎依旧不死心. 少年上下打量了次郎一眼,让到一旁,似乎是同意了,次郎心头暗喜,赶忙凑了过来,虽然这不是次郎第一次见到狼,可如此面对面毕竟还是前所未有,一时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忽然他想起以前赫苗教给他训狗的方法,他感觉狗和狼长得差不多,应该行得通,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白雪坐在原地没动,表情似乎很享受,次郎顿时心中有底,接着撩拨起了对方的下巴,结果...假如不是次郎反应快,那他的右手恐怕就要成为白雪的点心了. "噗."此时一旁的亚树茶见状不禁低头偷笑,看着对方的表情次郎恍然大悟,难怪对方表现地这么大方,原来是故意出自己的洋相,一时不禁又羞又气,可一看对方的笑容,次郎又不禁感到心中一动,这还真是个俊美的少年啊,一时间次郎瞧着不禁有些出神. 亚树茶见状立刻收起了笑容,收拾好弓矛冲着白雪招呼了一声,对方似乎深通人性,当即便乖乖跟随在少年身后. "去打猎吗?带着我行不行?"次郎决定豁出去了.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这种情况很微妙,既可以理解为厌恶,同时也可以理解为默许,次郎决定将之理解为后者. "搭讪,厚脸皮永远是第一位的."次郎忠实执行着虎千代的教诲. 此处山势险恶,多亏次郎从军有年,这才勉强跟上亚树茶的步伐,一路上他总是想尽方法献殷情,而对方对此始终不置可否. "我来,我来."又打到一只野兔,次郎主动请缨去捡,不巧兔子正倒在一处悬崖边,次郎小心翼翼地去够,结果一脚空,整个人便滑落悬崖,幸亏次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枝,这才没有摔下深谷,可树枝太细,无法承受他整个人的重量,眼看即将折断. "咔吧.'清脆的一声,树枝折断,许久之后次郎才敢缓缓地睁开眼睛,结果发现自己没死,抬头一看,亚树茶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臂膀,就这样他又被对方救了一次. 晚上回到小屋,瓦努阿老人听闻这件事将二人训斥了一顿,亚树茶低头不语,次郎感觉过意不去,就将整件事承担了下来,老人见状也就不再深究,倒是吃晚饭时,亚树茶神情不定,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找什么呢?"老人问道. 亚树茶看了一眼次郎,略微迟疑,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镜子."这是次郎第一次当面听到他说话,可能是因为害羞,声音很轻. "是你一直带在身边那面?" 亚树茶点了点头,老人似乎也感觉事态严重,赶忙站起身,帮着对方一同寻找,次郎见状不禁问道:"那面镜子很重要吗?" "哦,那是这孩子父母留下的遗物,从小就一直带在身边,背面还有他们家族的家徽." 关于亚树茶的身世,次郎曾听老者提过,顿时明白这面镜子对于少年而言意义如何,当即也帮忙找了起来,可三人将屋里屋外翻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会不会打猎的时候掉在山里了?"老人问道. 亚树茶闻言当即去拿外套,可此时屋外响起了阵阵雷鸣. "要变天了,这种时候上山太危险了."老人劝阻道. "可是..."亚树茶依旧有些不甘心. "若是中途发生意外怎么办?何况又不能确定镜子肯定掉在山上,等明天早晨再去不迟."老人语气坚定,在亚树茶心目中瓦努阿无异于其父亲,当下尽管内心百般不愿,可也只好悻悻然回屋. "抱歉,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见亚树茶整晚闷闷不乐,次郎不禁感到颇为内疚,可对于其的道歉,对方依旧横眉冷对,看得出依旧在生气,那一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亚树茶,快起来."天才刚亮,亚树茶就被瓦努阿给急急摇醒. "次郎不见了." "啊."亚树茶顿时清醒. "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早晨我起床就发现人没了,床铺得好好的,看来昨晚就出去了." "他会不会是提前下山了?" "应该不会,他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而且行李什么都在,昨天下了整晚的雨,山路湿滑,我怕他发生意外,你赶紧带着白雪前去搜寻." "真是麻烦."亚树茶不禁埋怨道,可话虽如此,其依旧赶紧钻出被窝. 雨已经停了,老少二人外带白雪在山谷里四处寻找,可始终没有发现次郎的踪迹,正当他们担心之时,忽然白雪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边叫着一边向山路上飞奔而去,老少二人扭头望去,远处晃晃悠悠出现了一个人影,靠近仔细一看正是次郎!只见他满身泥泞,模样极为狼狈. "次郎,你这究竟是上哪去了."瓦努阿老人既高兴又不禁有些埋怨,次郎淡淡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递给亚树茶,居然就是那样失落的镜子. "你..."亚树茶满脸惊讶地看着对方. "总算给你找回来了."次郎憨厚地一笑,此时云开雾散,阳光似乎将一股暖流注进了亚树茶的内心,原来次郎冒雨上山为的就是替自己找回这面镜子,看着对方满是泥污的脸,亚树茶的眼角湿润了. "谢谢."第一次,亚树茶主动对瓦努阿以外的人开口说话. 次郎笑了,笑得很灿烂,然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倒在地,由于淋雨受了风寒,次郎二次病倒,不过这回的待遇与之前不同,亚树茶或许是感觉内心有愧,终日对次郎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在其悉心照料之下,次郎的身体恢复极快,两个年轻人也就此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瓦努阿老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又过了半个月,次郎身体彻底康复,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几个人坐在门前烤肉,次郎就与亚树茶说起山外面的世界如何丰富多彩,亚树茶听了表情复杂,即有些向往,似乎又有些犹豫. "外面不是在打仗吗?你还要回去?" 次郎闻言不禁一愣,低头苦笑:"话是不错,可外面还有许多有趣的事,还有许多我的朋友." "比如你说过的那个玉颜?"不知为何次郎觉得亚树茶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 "也算吧,我们约定好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回京都看她." "她很漂亮?" "嗯..."次郎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 "噗!"次郎刚喝了口汤,闻听此言当场喷了出来,把衣服都给弄湿了,亚树茶见状默默递来了毛巾. "果然..." "喂,喂,你那什么表情,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鬼才信."亚树茶说罢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弄得次郎一阵莫名.瓦努阿老人在旁见状笑而不语.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次郎疑惑道. "没事,那孩子只是长大了而已."老人笑着坐到了次郎身边. "次郎君,你能答应我件事吗?"老人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替您办到." "那好,带亚树茶到外边去吧." "嗯,您的意思是..." "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原本我觉得让她留在这里,远离外界的纷扰是保护她.可自从你出现以后我发现自己错了,我的想法太自私了,这孩子还年轻,她有权去接触更广宽的世界,我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她错过人生中那么多美好的事,所以次郎君,我希望把亚树茶拜托给你,请你一定照顾好她,带她再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好吗?" "哦,我尽力..."次郎含糊答应着,他不明白老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郑重,他甚至觉得整件事有点好笑,当时的他并没有料到这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一切如常,次郎把昨晚的话都当成了一次玩笑,亚树茶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捕猎,忽然原本乖乖蹲坐在一旁的白雪坐了起来,警觉地望着山路. "白雪,怎么了?"亚树茶问道,同时赶忙向山路上望去,不久之后远处传来了人喊马嘶. "不好,次郎快跑,是半介的人."瓦努阿老人第一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你们俩..." "我们自有办法,你带上行李赶紧走,后面有条小路,你往东一直走,到一个葫芦形的池塘边往右拐,再走五,六里就是官道."老人不由分说,就将次郎君从后窗户推了出去,等一切安排妥当,那路人马早已来到了小院近前. "有喘气地没有?"对方叫门的方式极为粗鲁. "来了,来了,各位军爷有何贵干?"瓦努阿打开了门,若无其事地招呼道. "你就是这的主人?"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领的人问道. "正是,老汉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就你一个?" "还有一个孙子,亚树茶还不给各位军爷见礼?"瓦努阿老人招呼道,亚树茶冷冷看着这些强盗,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啊,这里是深山老林,方圆数里除了我们祖孙就没有别的人家了.要是有外人早就发现了." "口说无凭,最近这一代土匪横行,我们奉领主半介大人之命前来维持治安,现在我怀疑你们这里窝藏悍匪,必须搜查,动手."头领说罢,冲手下的喽罗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当即不由分说一把推开老人,冲进院内. "各位军爷留情啊,我们可是安善良民,哪里敢窝藏悍匪啊,各位手下留情,唉,我的鸡窝."瓦努阿老人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站起来,一个劲地哀求,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老迈猎户. "小子看什么看,想动手不成?"一个喽罗冲亚树茶挑衅道,瓦努阿见状赶忙连使眼色,亚树茶见状只得强压怒火,无奈地退到一旁. 很快小院里就被弄得一片狼藉,瓦努阿老人表面啼哭,心中却成竹在胸,只有次郎不在,即便被这些人发现曾经有第三人居住过的痕迹,只要自己矢口否认,对方也不能把自己如何. "报告队长,我们把小院搜遍了并没什么发现."一个喽罗回禀道. "怎么可能,之前确实有人看到朝廷的败军逃到这一带,方圆数里就这一户人家,除了这里他们无处藏身啊."队长沉咛道. "也许情报有误,或者那些人的尸体都被野兽吃了也说不定,反正就是几个逃兵能掀起多大风浪?队长,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好了,在这穷乡僻壤待了这么久,弟兄们都快无聊死了." "我也知道最近委屈大家了,可军令如山,我也不好违抗,弟兄们加把劲,等把这个山头搜索完,咱们就收队." 正在此时,一个喽罗忽然兴奋地从里屋跑了出来:"头儿,您看这个."众人抬眼看去,莫不大吃一惊,原来他手里拿的竟是一支带血的竹笛. 那名队长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端详许久,扭头问一旁的瓦努阿:"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瓦努阿老人此时总感觉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支竹笛本是次郎的东西,刚才送他离开时由于太过匆忙,居然给遗忘了,不过心里虽然吃惊,老人脸上依旧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哦,那是我孙子的玩具,亚树茶,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自己东西别乱扔." "哦,知道了."亚树茶心领神会,当即接口道. "那这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显然对方对于这样的说辞并不满意. "我做笛子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所以滴上去的."亚树茶说道. "那这么巧..."对方满脸狐疑. "头儿,我们在屋里发现三个人用的碗筷还有被褥.茶杯里的茶还是热的.这家人肯定有古怪."此时又一个喽罗小声嘀咕道. 队长思索了一下,冲着瓦努阿冷冷说道:"老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这最近究竟有没有收留过陌生人?要是再不说实话,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军爷,我对天起誓,最近我们家里真没有来过外人,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哼,老家伙戏倒演得挺像,弟兄们,动手!"只听队长一声令下,一个喽罗立刻飞身上前,冲着瓦努阿老人胸口就是一脚,老人猝不及防,当场被踢出去好几米,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爷爷."亚树茶见状立刻扑了上去,只见老人满头大汗,脸色铁青,显然痛苦已极. "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胡乱打人?"亚树茶怒喝道. "凭什么?就凭这老家伙不说实话.小子,识相的乖乖说出来逃兵在哪儿,否则今天大爷们就让你们祖孙俩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打人的那个喽罗说罢,其余众人顿时报以一阵狞笑. "强盗!"亚树茶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正欲起身动手,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低头一看居然竟是怀中的瓦努阿,只见老人艰难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必须忍耐,亚树茶无奈之下只好强压怒火. 此时只听对方说道:"强盗?不成,大爷们就是强盗,可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如今这个年头,谁拳头硬谁就是大爷,我再问一次,你究竟说不说逃兵的下落?" "不知道."亚树茶冷冷答道. "好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大爷就给你一点厉害尝尝."对方说着,便磨拳擦掌向二人走来. "住手!"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只听有人高声断喝,在场众人无不惊骇,扭头一看从屋后走出一人.瓦努阿老人见状不连连跺脚,原来出现的非是旁人,正是次郎! "傻小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抱歉,辜负您老人家一番好意,可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们俩受我牵连."原来次郎跑到中途,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这一走是安全了,可不是把那祖孙俩往火坑里推吗?他们对自己曾有救命之恩,假如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于心何忍?思想到此次郎不禁热血上涌,当即决定宁可豁出自己这条命,也不能让这祖孙俩受株连,故此他这才去而复返. 此刻只见他昂首阔步来到众人面前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整件事和这祖孙俩无关,你们别为难他们,我跟你们走." 队长犹豫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2会有这样的人,过了片刻这才说道:"好,痛快."接着扭头冲喽罗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当即上前将次郎五花大绑,次郎根本未作抵抗. "队长,那这祖孙俩怎么办?" "哼,这俩居然敢窝藏逃兵,说不定是政府的眼线.一起带走!" "是."众喽罗闻命当即便扑向了一旁的祖孙二人,次郎见状不禁大惊. "住手,你们不是答应过别伤害他们吗?为何言而无信!?" 那名队长闻言一阵冷笑:"哼,小子,我可没答应过你什么,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可恶."直到此时次郎才明白中了对方的陷阱,不禁又气又急,可无奈双手被缚,根本无能为力. 眼看着一个喽罗已经将手搭到了亚树茶的肩头,或许是见对方相貌英俊,那人不禁调侃道:"小兄弟你长得漂亮,要是换上女装不知要迷死多少人,来,和大哥哥走一..."话音未落,只见亚树茶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顺势就是一个过肩摔,偌大一条汉子居然当场被击倒在地. "啊,小子胆敢拒捕."其余众人见状不禁又惊又怒,当即同时扑向亚树茶,结果...转眼之间统统被击倒在地. 这下在场众人无不惊骇,谁也没料到看起来如此瘦弱的一个少年居然有如此武艺,尤其是次郎,他和这祖孙俩相处已久,虽然也知道亚树茶身手敏捷,弓马娴熟,可万没想到居然强悍至此,自己生平所见恐怕只有虎千代可与此比肩. 正在众人惊讶之时,亚树茶飞身扑向了一旁自己的长矛,等众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长矛在手的亚树茶顿时化身鬼神,往来冲突,英勇倍加,在场数十人竟不能挡! "不要乱,他只有一个人!"尽管队长一再高呼,可在场众人明显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亚树茶见状顿时勇气大增,接连刺倒数人,转眼便冲到了次郎的身后,轻巧地挑开了他手上的绳索. "一起来。”亚树茶一声招呼,次郎当即心领神会,也顾不得双手麻木,一把夺过一柄佩剑便加入了战团,这两年他跟随虎千代南征北战,剑术虽还称不上高强,可也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连如何拔剑都需要人指导的文弱少年,群贼顿时大乱。那位领头的队长怎么也没有想到己方这么多人,居然会被两个少年打得人仰马翻,一时间又羞又怒,可他也看出来这个叫亚树茶的少年勇猛绝伦,在场众人包括自己在内无一是其对手,若是上前,必败无疑,正在焦急时忽然他发现了一旁的瓦努阿老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都给我住手!”众人正杀得兴起,忽然听人一声高喊,扭头一看只见那名队长不知何时已制住了瓦努阿老人,冰冷的刀锋直抵住老人的咽喉。 “爷爷。”亚树茶见状不禁失声惊呼。 那人见状顿时大为得意:“你们要不想让这老家伙血溅当场就乖乖给我放下武器。” “卑鄙,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你还算不算是武士!”次郎怒斥道。 “哼,我本来就不是武士,废话少说,我数到三,你们还是还不放下武器就等着给这老头收尸吧,一。”此时战场上的局面完全逆转,群贼莫不心喜,而次郎则是又气又急,惟有一旁的亚树茶表现地异常冷静,嘴角甚至泛起了一丝冷笑。 “不知好歹的笨蛋。” "你说什么?"那队长闻言一愣,可没等他反应过来,肚子上就猛埃了一下重击,疼得他险些坐倒,接着就被人来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浑身感觉几乎散架一般,良久也无法站起,而攻击他的非是旁人,正是被其劫为人质的瓦努阿老人!此时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表情轻松至极.由于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在场众人无不惊呆,尤其是次郎,他和瓦努阿相处已久,从末见他出过手,感觉就是个和蔼慈祥的长者,万没想到他居然深藏不露,那之前他被群贼踢倒在地的种种狼狈相,莫非都是在演戏? "你们哪个再来?"瓦努阿老人微笑言道,众人感觉他整个人气质似乎在瞬间发现了变化,腰背变得挺直,原本的暮气也被一种逼人的杀意所取代,群贼中有几个乖觉地,意识到情况不好,二话不说,扭头就跑,所谓兵败如山倒,他们这一跑,连带着其他人也斗志全无,转眼间做鸟兽散.亚树茶等人也未追赶. 此时院子里只剩包括那名队长在内的一众伤号来不及逃走,瓦努阿老人一把抓住了那名队长的衣领,如提小鸡般将其拎了起来. "军爷,您看如今该怎么办?"老人笑问道. "小人有眼无珠,冒犯虎威,还望老人家饶命..."那人忍疼答道. "按你们的所作所为,原本就应当把你们就地正法,以除后患.可老朽念你们也是受人差遣,故而网开一面,通通给我滚,要是今后再让老朽见到你们,定斩不饶!"说罢,瓦努阿一抬手就将对方仍了出去,摔得那人是叫苦不迭,可此时逃命要紧,于是众人也顾不得疼痛,相互搀扶着仓皇逃走. 看着群贼狼狈的样子,院中三人不禁一阵大笑,可次郎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到瓦努阿身边小声道"老人家就这么放他们走合适吗?" "你怕他们回来报复?" 次郎点了点头. 老人一声苦笑:"即使把他们全杀了,对方发觉派出去的人马没回来,肯定还会派人来查看,这里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有尽快搬家了." '对不起,都因为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次郎不禁愧疚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无须自责,当初既然决定救你回来,我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你们打算搬到哪儿?"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啊."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忽然又闪过了一丝忧虑. "爷爷,您怎么了?"亚树茶问道. "多少年来我们一族避世隐居,只道躲到深山老林就可以远离世间的纷争.其实只要乱世一日不终结,世人就难有真正的安宁啊."说到这里老人不禁一声长叹,次郎等人心中也是颇有感触. "事不宜迟,那咱们赶紧搬家吧,天知道附近是否还有他们的同伙." "搬家是一定的,不过并不是我们,而是我." 次郎与亚树茶二人闻言顿时一愣,疑惑地看着老人. "爷爷您的意思是?" 老人深情地看着亚树茶,右手轻抚着对方的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也是该离开爷爷了." 亚树茶闻言大惊,说道:“爷爷您别和我开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孩子,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这回次郎的到来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吧。孩子,这里不属于你,到山外边去吧,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不,我就是大山的孩子,我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比谁都熟悉,我不要离开。”亚树茶拉着爷爷的手不住哀求道。 老人摇了摇头:“好孩子,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爷爷,我又何尝舍得你呢?可小鹰长大了总要学会独自飞翔,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闯荡,经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样人生才完整,将来老了也不会留有遗憾,爷爷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将大好年华都浪费在这穷山沟里,爷爷虽然老了,可还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 老人说罢,扭头冲次郎说道:“次郎君,还记得咱们昨晚的话吗?今后亚树茶就拜托给你了。” 次郎一时感到手足无措,他原以为昨晚老人的话只是酒后戏言,压根没放在心上,谁想到竟是如此重大的托付,看着亚树茶悲伤的模样,他只觉心中不忍。 “老人家,如您所见,我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孩,恐怕承担不起这样的重托。” “无妨,老朽活了几十年了,自信不会看错人,次郎君你心地良善,能够包容关心别人,这都是非常难得的品质,把亚树茶托付于你,老朽也就放心了,而且你俩还如此投缘。。。”说到这里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亚树茶一眼,对方顿时一阵脸红,当然此时的次郎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可是老人家,现在外面战乱不断,就比如我,当初要不是您二位搭救,如今焉有我的命在,此番出去,今后的结局如何实难预料,说实话我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就别谈承担您的重托了,我看这件事还是再商量一下吧。” ”次郎你为何又要出去呢?” “这。。。”老人这一反问,倒让次郎哑口无言。是啊,这段时间在这里养伤,次郎只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尽管生活艰苦,可内心却无比安宁满足,次郎很享受这段生活,可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过要回到外界的念头。 “因为我的家乡不在这里。。。”次郎极力寻找着理由。 “仅仅是因为这样?” “还有我的家人,朋友,大家都在拚了命地战斗,我不能丢下他们。” “你觉得那些战斗有意义吗?” “我不清楚,以前我以为战斗带来的是胜利与荣耀,可真正上了战场我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它同样意味着流血,死亡,伤疼,可无论怎样大家都不能退缩。” “为什么?” “因为想保护,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恋人,甚至是梦想。仅仅是害怕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故事中的英雄们之所以挺身而出,并非仅仅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勇,而是为了捍卫人们活下去的权利,甚至是做梦的权利。我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我只知道自己必须战斗下去。。。”说到这里次郎紧紧握住了拳头,当初离开村子只是一时赌气想要找虎千代报仇,没想到今后竟经历了那么多,连他自己也曾迷茫过自己的将来究竟在哪方,然而此时他的话既是在答复瓦努阿,其实更是在回答自己,他猛然意识到这些念头其实已经在自己心中存在了很久,只是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有生以来次郎第一次明白自己想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老人笑了:“所以我要把亚树茶托付给你,就是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何其可贵的一件事。至于其余的事你不必担心,亚树茶的身手你也看见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这个当然,我也没想到亚树茶居然这么厉害,与其说让我保护他,不如说让他保护我更合适些。” “这么说你答应了?” 次郎默然,他确实找不出继续反对的理由,尽管他心里明白这种分离对于亚树茶来说意味着什么。 老人抚摸着亚树茶的头:“孩子,爷爷知道其实你一直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只是一直舍不得我这个老头子而已。可爷爷最希望地是看到你幸福,而不是终日郁郁寡欢,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所以就当实现爷爷一个小小的心愿好不好?” 亚树茶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不能体会老人的心意,只是始终有些顾虑,老人看出来了,接着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在畏惧什么,可就像刚才次郎所说,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世人忘恩负义者多,可还是有次郎这样的好人啊?爷爷可不想希望看到你一辈子都封闭着自己,去吧,到外面去结交更多的朋友,结交那些会爱你的人们?” “真的。。。会有吗?”亚树茶疑惑道。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老人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次郎,满脸微笑,而亚树茶却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只剩下次郎自己莫名其妙。 终于亚树茶下定了决心,三人将小院清理了了一下,打点好重要的行李,剩下的东西连同那些尸体与小院一同付之一炬,火光中瓦努阿老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留恋,反倒是次郎始终觉得有些可惜。 接着众人从小路绕到了谷外,在一个岔路口,老人停下了脚步。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最近的村子,咱们就此分手吧。” “老人家,那您今后准备怎么办?” “往北二十里有一支我的族人,以前他们就邀请过我好几次,只是我生性不喜热闹,故而才一直没去,如今只好去投奔他们。反正我一个人在山里生活了几十年,到何处不是安身?倒是你们俩今后的路不可好走,一定要小心在意。” 二小点头答应,可谁也舍不得与老人分手,尤其是亚树茶,她与老人相依为命十余载,当真是不亚于骨肉至亲,眼看分别在既,当真是有如百爪挠心。 最后还是瓦努阿老人主动催促道:“好了,好了,再拖下去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村子了,假如命里有缘,此生终有再见之时。”老人说罢拉着板车缓缓离开,他的脚步很慢,却没有回头一次。 “走吧。”忽然亚树茶开口道。 “不再送送老人家吗?”次郎问道。 “不用了,总这样我反而更没决心离开,这可不是爷爷希望看到的。”亚树茶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次郎迟疑了片刻,眼看老少二人越离越远,只得叹息一声,追上了亚树茶,他不懂这老少二人为何能如此决绝,他却不知只因这二人心中都明白,总是看着过去的人是永远也无法前进的。。。 正文 第八章雏形 兰卓疑惑地看着雨中的男人,听大人们说他来自关内,似乎是帝国的王子,为了替家族复仇,请求自己的父汗发兵相助,为了这件事族人内部争吵地很激烈,而这个男人在得出结果前就一直在汗帐外跪着,不吃不喝...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使这个人看起来越发地狼狈,然而在其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痛苦与挣扎,反而出奇地宁静. "外面雨大,你还是先进帐篷吧."男人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女,明艳绝伦,气质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 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可总这么淋雨你会病的." 面对少女的追问,男人默不作答. "大胆,太阳汗的九公主兰卓大人和你说话,你居然敢如此无礼?!"此时为少女打伞的一位中年女仆不禁呵斥道. "德德玛!"少女面带怒容,女仆立刻惶恐地退到一旁.而男人一听到对方的身份,脸上的表情一变,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兰卓好几眼,忽然躬身言道. "古河公爵真治给公主殿下请安."也许是太久水米不进,男人的嗓音沙哑地可怕. "原来他叫真治啊,兰卓从没进过关内,自然也不清楚古河城在哪儿,不过她知道在帝国体系中公爵是极为尊贵的,其地位相当于斯米塔人的万骑长,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兰卓感到有些莫名。 “免礼,那公爵大人可以随我进帐吗?”兰卓按照自己学过的北人礼仪答复道,尽管其用词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真治并没有指出对方语法中的错误,依旧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一言不发。 “真是不识抬举地家伙,公主咱们回去吧,不用理他。”德德玛明显在为主子鸣不平,边说边拉着兰卓的手往回走,兰卓迟疑地看了男人两眼,脚下始终没动。 “王公大会还要开很久,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兰卓接着问道。 真治没有说话,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假如最终父汗不肯发兵,你所做的一切岂非白费?” “那我就继续等下去,直到有结果为止。”终于真治再次开口了。 “那假如一年都不答应呢?” “那我就等一年。” “十年都不答应呢?” “那就等到我死的那天。。。”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傻吗?我们斯米塔人与你们北人争战了几百年,大家都巴不得你们早些离开中土,听说你此来一不肯称臣纳贡,二没有重宝厚礼,我们的族人凭什么要为你们去牺牲呢?” “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大家的利益。” “大家的利益?” “不错,霸邪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将我们北人赶出去,而是一统中土,不,应该是一统天下,他不会允许任何势力违背自己的意志,无论北人也好,斯米塔人也罢,要么臣服要么毁灭,除此以外别无其他。所以他不仅仅是我们北人的敌人,更是世上所有爱好自由民族的公敌。”由于太久没说话,真治的语调一开始有些生硬,此时话说多了,舌头才渐渐灵便起来。 “你是说霸邪要对付我们?” “只是迟早而已。” “你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不过等他统一内陆之后,下一个目标肯定就会是东北。” “你好像很了解霸邪。” “当然。。。”说到这里真治停顿了片刻,兰卓第一次在他的脸上察觉得了一丝悲伤。 “因为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真治淡淡言道。 “混帐!”又四郎狠狠地一拍桌子,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擅自撤退,你知不知道该当何罪?”由于连续熬夜又四郎得眼睛里满是血丝。 乐平此时只感觉满腹委屈,他是个直性之人当即顶撞道:“你以为我想吗?可我的部队打得只剩下不足三成,面对数倍敌军,你叫我怎么办?用弟兄们的尸体当人墙吗?” “那你也不能带着队伍擅自后退啊,如今北门吃紧,万一让敌军突破,你我谁担得起这份责任?” 乐平闻言皱了皱眉头,猛一跺脚,拿起桌上的头盔,扭头便走。 “你去哪儿?”又四郎问道。 “带敢死队上北门,只要我乐平还有一口气,就决不让一个敌人踏过城墙一步。”乐平说着便消失在了门外。 “唉,真是头蛮牛!”又四郎跺脚骂道,整个人瘫坐到身后的长椅上。自从上次大败之后,部队损失惨重,更糟的是身为主帅的虎千代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又四郎等人费尽心机才暂时稳住人心,可没想到此时半介居然大举来犯,又四郎明白此时假如出击迎战无疑于送死,不得已只好坚壁清野,据城死守,残酷的攻防战至今已进行了一月有余,双方俱是损失惨重,然而半介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渐渐掌握了主动,又四郎尽管想尽了办法,可似乎根本无力阻止全军滑向失败的深渊。 “咣当。”忽然身旁传来了一阵响动,又四郎本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佩剑险些出鞘,可定晴一看,只见一个甜美可人的美女正满脸惊讶地看向自己。 “哦,是秀舞啊,抱歉,我太紧张了。”又四郎满脸歉然。 “没事,没事,我只是见您的茶凉了,所以想给您换一杯,没想到惊扰到了大人,当真是死罪,死罪。”秀舞是之前虎千代从奴隶市场上买来的,原本已经放她自由,可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找到军营,非要求留在虎千代身边,最后众人迫于无奈这才勉强把她留下,作些杂活,没想到秀舞心灵手巧,洗烫缝补无一不精,而且善解人意,亲切随和,到后来众人居然还有些离不开她,此番南征她自然也随行而来,这些日子战事吃紧,城中生活日渐艰苦,可她从末抱怨过一句,反而还主动加入了战地救护队,帮助搭救伤员,故而如今包括又四郎在内都将她视为了战友。 看着那张原本秀美的脸上满是疲态,又四郎不禁有些于心不忍,这几天为了照顾大家秀舞也是不眠不休,自己是军人,战死沙场理所应当,可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没必要让她和大家一起送死,想到这里,又四郎不禁下定了决心。 “秀舞别干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怎么了?”秀舞诧异道。 “如今的战局你大概也清楚,江南城危在旦夕,所以我计划今天晚上组织一部分老弱妇孺突围出去,你和他们一起走。” “那大伙不一起走吗?”秀舞问道。 又四郎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能走我早就下令了,大部队目标太大,更何况我们是军人,理应与阵地共存亡。” 秀舞闻言显得有些失望,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斩钉截铁道:“谢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 “您知道我从小就是奴隶,在一个个主人之间换来换去,所有人都只把我当成是玩具而已,只有和大家相处得这段时间我才感觉自己又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让我抛下大家自己逃命,我说什么也做不到。反正我这条命原本就是捡回来的,倒不如陪着大家共同进退。何况。。。我感觉咱们就未必会输。”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说不清,只是直觉吧,我始终觉得虎千代大人并没有死,关键时刻他一定会回来,带着大家赢得胜利。”秀舞笑得那么无邪,无邪到即便理智如又四郎,也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唉,但愿你的直觉能准吧。”又四郎长叹一声坐回了原位。 “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 “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太好了,我这就去给大家泡茶,有精神了才能打胜仗嘛。”秀舞喜悦道,那模样仿佛一个天真的少女,又四郎实在不知是该说她单纯,还是乐观。 “副帅。”此时忽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年轻人,由于身材瘦小,长相奇特,加上可能刚从前线下来,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乍一看很容易让人错认为是只大号的老鼠,不过又四郎此时可笑不出来,因为他认出这是留守北门的校尉谦信,立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怎么了,北门出事了?” “不是,敌军。。。敌军撤退了。”或许是由于中途奔跑太急,此时的谦信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无法连贯。 “什么?撤退了,怎么回事?”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都凑了过来,秀舞赶紧倒了杯热茶递给了谦信,对方也真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平顺了一下呼吸,这才为众人讲述起了以往的经过。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明明敌人已经占据优势,眼看城墙就要失守,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家伙忽然调头撤退,转眼间就没影了,弟兄们不明就里,也不敢追,故而让我回来送信。” 又四郎闻听也是一愣,他从军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莫非敌人是故意引蛇出洞?不太像,战局明明对他们有利,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莫非是敌人后方有变?多半是这样,否则他们不可能撤退的这么急。此时其余各处也纷纷传来了敌人无故后撤的消息,战局以一种极为戏剧性的方式全盘逆转。 “副帅,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众人问道,由于虎千代不在,此时又四郎实际上负起了指挥全军的责任,按理来说此时情况不明,己方连日征战也早已疲惫不堪,固守不动最是保险。可又四郎忽然想到假如虎千代在,他会怎么做,终于一个大胆的计划涌上了他的心头。 “追!” "还真是萧条啊..."次郎看着街上的景色不禁感慨道,这里原本是南疆一带著名的交通枢纽,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可此时却显得死气沉沉. "没办法,谁让如今世道不太平,大家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知足了."老板娘模样的中年妇女边端上了啤酒边说道,桌边的"白雪"好奇地打量着她,尽管次郎已解释过多遍,可老板娘始终觉得这条"狗"看起来有些可怕... "大婶,请教一下,这里去江南城应该怎么走?'次郎问道. "哦,顺着官道往北走,遇到一个岔里往左拐,经过魔鬼沼泽就到了,不过劝你们还是最好还是别往前走了." "为什么?" "听说那里正打仗呢,半介的队伍已经围城整整一个多月了." "那战局如何?"次郎闻言不禁着急道. "不清楚,听经过的难民说官军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唉,原本以为来了一位新的守备使情况能好些,没想到...再这么下去,我们这镇子恐怕也是难以幸免了."老板娘的脸上满是愁云. 次郎静静地坐回原位,脸上阴晴不定. "老板娘,麻烦给我们准备一斤炒米."此时邻座的亚树茶忽然开口道. "要这些干么?"次郎问道. "带着路上吃啊,你不是急着想回城吗?"亚树茶反问道. 次郎脸上顿时一红,心说原来自己的4想法已经被对方猜出来了,不禁颇为感动,原以为亚树茶久居深山,与世隔绝,又不喜与别人打交道,故而次郎本以为应该由自己来照顾他才是,可没想到亚树茶虽然不通世故,但心思细腻,一路上反倒是他照顾次郎更多些.不过眼下战局吃紧,次郎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二人匆匆用完饭,便起身赶奔江南而去,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难民,道路两旁满是废墟以及倒毙的尸体,秃鹫们旁若无人的撕咬着腐肉,一切看起来宛若地狱. "全变了..."亚树茶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外面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也对,你和老爹在山里躲了十多年,外面的世界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次郎说罢不禁一声苦笑,又何止是亚树茶他们,即便倒退三年,自己的人生又何尝是如今的这番模样?想到故乡与家人,次郎只感到双眼一酸. "你想家了?"亚树茶柔声问道. "没有,只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你不用隐瞒,我以前想家时也是这样." "哦,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乡?" "只有些片断,离开家乡的时候我还小,只知道是在北疆某地,具体地址已经记不清了." "那里一定很美吧?" "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我们家住在一个小院,院子里有池塘,养了很多鲤鱼,还有青蛙,每到夏天晚上总是蛙声一片吵得人睡不着,这种时候妈妈总会唱歌安慰我,妈妈的声音好美..."说到这里亚树茶不禁低下了头,满脸悲伤.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心事,次郎赶忙抱歉道. 亚树茶笑了,说道:"没事,小时候想到这些是很难受,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我想无论自己到哪,爸妈应该都会在天国看着我吧,这样说起来自己其实也并不寂寞,再加上以前还有爷爷,白雪,现在..."说到这里亚树茶看了次郎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现在还有你陪着我..."亚树茶说到这里声音已经细若蚊鸣. "嗯,我答应过瓦努阿老爹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男子汉言出必践."次郎挺胸说道,摆出一幅大人的模样. "仅仅是为了守信吗?"亚树茶闻言则似乎有些失望. "当然,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再说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报答你也是应该的." "我才不想要什么报答..."亚树茶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事,我说天色不早了,还是赶路要紧,否则天黑之前就出不了魔鬼沼泽了."亚树茶顾左右而言他. "哦,也对."次郎本性单纯,当下也不疑有他,加快脚步往前便行. "他果然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看着次郎的背影,亚树茶不禁叹息道.一旁的"白雪"不明就里,只是愣愣地看着. "不过这样也好."亚树茶这么想着,整个人顿时释然,快步跟上了次郎. 很可惜二人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在天黑前穿过魔鬼沼泽,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最终放弃了连夜赶路的计划,只得找了一片空地露宿,二人对坐在篝火前闲聊,亚树茶出身武士之家,无论文武才艺俱在次郎之上,只是久居山野,对于外部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而次郎这几年转战南北,经历颇多,当下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听得亚树茶不禁神往. 正说到兴起处,忽然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白雪"猛地站了起来,面冲树林,不住狂吠.亚树茶神色一变,站起身冲着四周不住观望. "怎么了?"次郎惊问道,抬眼看去并无异常,仔细一听四下除了风声虫鸣似乎也并没异常... 突然只见一道白光,白雪如同离弦之箭吧冲向了树林,接着只见夜幕中闪过点点寒光. "白雪小心!"亚树茶一声惊叫,再看白雪往后一纵,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闷响,几把飞刀牢牢钉在了白雪刚才所处的位置. "什么人!?"亚树茶一边喝问,长矛早已挥出,此时再看从树林里窜出了几十条黑影,直奔他俩而来,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依旧是白雪,它迎面就扑到了一个对手,狠狠咬向了对方的咽喉,结果却被敌人用盾牌隔住,此时一旁的其他人早已围攻了过来,亚树茶见状不好,立刻赶上前支援,月光之下一场恶战就此展开,很快亚树茶就发现这次的对手与之前在百花谷那次全然不同,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亚树茶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战,转眼间就击倒了数人,正杀得兴起,忽然只觉身后恶风不善,亚树茶暗叫不好,赶忙侧身让开,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柄长枪已从她的身旁滑过. "咦."夜幕中传来一声惊叹,听起来似乎是个少女,可一个少女能有如此快的出手?亚树茶正这么想着,对方的第二轮攻势早已来到,亚树茶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迅捷的出手,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 此时一旁的白雪见状,猛地向那人扑去,欲给亚树茶解围,没想到对方向旁一闪,飞起一脚正踹在白雪的小腹,只听一声哀鸣,白雪横飞出去一丈多远,摔倒在地,半天不起. "白雪!"亚树茶见状赶忙扑了上去,她自幼孤苦,由于不相信人类,所以除了瓦努阿老人之外没有任何朋友,直到有一天她在山林里发现几具狼的尸体,事后分析那应该是某只母狼因为难产而死,周围其余那些小狼应该都是她刚出生的孩子,只剩下一头还在奄奄一息,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亚树茶把小狼带了回去悉心照料,终于捡回了它这条命,从此他们便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亚树茶还为它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白雪.瓦努阿老人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他明白狼与其他野兽不同,它们天性桀骜,渴望自由,极难驯服,可看到亚树茶与白雪在一起的笑脸时,老人又不忍心再说什么.对于亚树茶而言白雪绝非宠物,而是朋友,伙伴,甚至是亲人.可惜眼下这里是战场,敌人当然不会轻易让其称心如愿,那条如同灵蛇般的长矛有又一次出现了,逼得亚树茶根本脱不开身,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啊."正在此时只听得一旁传来一声哀嚎,没错,正是我们的次郎君,尽管这两年军旅生涯已将其培养成一个称职的战士,可在这群敌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被击倒在地. "次郎."亚树茶见状又是一惊,略一分神,立刻就被对手抓住了破绽,一脚狠狠踹在了她的小腹,亚树茶只觉眼前一黑,长矛脱手,整个人翻身倒地,等她恢复意识,冰冷的枪尖早已抵住了她的咽喉. "别动!"此时亚树茶才终于看清对方的相貌,居然是个看起来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美少女,长相甜美,语气中尚带着几分天真稚嫩,若非亲眼所见,亚树茶根本不敢相信对方竟有如此勇力. "爱头领,这几个俘虏如此处置?"此时二人一狼俱已被擒,一个小卒向那个少女请示道,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已是这群人的首领. "大家上伤亡如何?"少女问道. "重伤二人,轻伤九人,幸好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唔."少女长出了一口气:"大家没事就好,话说你们这俩个家伙还真不好对付."少女边说边看向地上的亚树茶,语气中颇为嘉许,不过亚树茶此时可根本高兴不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搅在了一起. '你们是什么人?"次郎问道. "我还正想问你们呢?" "我们只是普通的猎户." "普通的猎户能有这种身手?"少女反问道. 此时一旁有人凑到了少女身边言道:"爱头领,我看这个人形迹可疑,说不定是敌人的斥候,不如带回去严加审讯. "那就这么办."少女点头说道,怎么看都无法向心她居然能有那样迅捷的身手. "那这条狗怎么办?"一个喽罗问道. "白雪是狼不是狗!"亚树茶怒吼道. "那居然是狼?"少女双眼瞪得溜圆,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地事物,盯着白雪一阵打量. "我就说什么狗能这么凶,没想到你们居然养了条狼,好帅气..."少女的眼神难掩艳羡之色. "要不现在就杀了,把狼皮带回去?"一个喽罗提议道. "你们敢!"亚树茶此时早已怒不可遏,少女猛地将枪尖在她脖子上一顶. "别乱动." 亚树茶愤怒地盯视着对方,可却不敢再有所动作. 少女思虑片刻言道:"还不清楚这几个人的身份,先一起带走再说." "这..."众喽罗闻言可犯了难,押送人不难,可这狼毕竟是个野兽,稍有松懈谁知道它干出什么?最后众人中有个当过屠夫想出了办法,找了根树枝,把白雪两腿往上一捆,嘴巴一睹,找了两个人给扛走,至于次郎他们免不得是绳捆索绑,一行人清理完现场,悄悄向西南方移动. 一路上次郎在纳闷,这些人究竟是哪的队伍,看其装备破旧不堪,肯定不是官军,半介的人马龙蛇混杂,应该找不出这么训练有素的队伍,莫非是地方割据势力?可这些家伙此时跑来魔鬼沼泽干么?双雄相争,根本不是这些杂鱼能插手的.又或者是半介拉来的盟军?眼看江南城危在旦夕,半介的南疆霸主地位似乎指日可待,这些小势力趁势巴结投靠也并非不可能.自己命丧于此也还罢了,可亚树茶则完全是受自己拖累,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要救他脱险. "小子,我奉劝你最好别想逃跑,否则当心自己的小命."一旁的喽罗似乎看出了次郎的心思冷冷说道. 次郎瞪了对方一眼,也不便反驳.不久前面就出现了点点火光. "什么人?" "是我."那个少女高声答道. "哦,是爱大人回来了,开门."一声令下,路障缓缓打开,次郎等人这才看清眼前原来是一座军营,看规模少说也有数百人,而当看到营中的大旗,次郎与亚树茶俱是一惊. 长剑飞龙,居然是北人帝国皇室的徽号,曾经这幅图案密布在帝国的各处,可如今却已经许久未见了,此时次郎终于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北人复国军,这些人怎么也搅进这趟浑水里来了? "小爱回来了."此时迎面走来一队武士,为首的居然是个女人,二十岁上下,短发披肩,显得英武干练. "麻里姐姐,你是迎接我们的吗?郡主她们呢?" "正在大帐里等你,如何,有何收获?" 小爱笑着向身后指了指:"抓了几个俘虏." "哦,是哪边的人?"麻里边说边打量起了次郎等人. "不清楚,相带回来交给您和火墟姐姐审问一下." "嗯,做得不错,我们正想知道敌人的情况,你们随我来."说着麻里便领着众人前往大帐,门帘一挑,里面摆着一些简易的行军座椅,一群人正围在一张地图前研究着什么,一见众人进来俱是一愣. "跪下."此时一旁的喽罗猛地将次郎与亚树茶往地上一摁,二人行动不便,不得已单膝落地. "麻里,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次郎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小爱她们找回来的俘虏."麻里答道. "哦,这倒挺有趣."这次的女声显得有些冷淡,问题是次郎依旧觉得耳熟. "哈哈..."忽然对面传来一个男人大笑的声音,次郎闻听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虎千代君,你怎么了?"那个甜美的女声诧异道.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而已,都是自己人."男人大笑着来到次郎身旁,一把将其拎了起来,次郎此时抬头观瞧,出现在眼前的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那张脸. "虎千代!"次郎惊叫出声. "怎么样,没想到你我会在此重逢吧?"虎千代大笑说道,只弄得在场的其他人一阵莫名.于是虎千代赶忙给众人介绍,大家这才得知原来都是自己人,赶紧给次郎等人松绑,大家分宾主入坐,此时次郎才问起虎千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虎千代一声苦笑,为他讲述起了以往的经过. 时间倒回那个炎热的下午,盘蛇谷的议事堂气氛压抑地令人窒息. "很抱歉,虎千代君..."雅美羞愧地低下了头. 虎千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苦笑道:"这么说谈判失败?" "很抱歉,我们虽然不喜欢半介,但是更不信任你,所以阁下只好继续在这里当一名俘虏了."麻里冷冷地宣布道. "明白了,反正决定权在你们手里,我任凭发落."虎千代不喜欢做无谓的挣扎,其实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在这段期间阁下不惹事生非,我们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人质要是死了,绑匪也会很难办吧."面对虎千代的调侃.众人默然不应.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们一句,不和我合作是你们的损失." "那就不用阁下费心了,带下去."火墟吩咐道. 两旁立刻上来两个卫兵,虎千代也不抵抗,转身便要随他们离开,此时谷里的警铃再次大作,在场所有人的神经立刻警觉了起来. "报告诸位大人,有敌袭!"此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了进来. "是哪路人马?"火墟问道. "对方打着金色飞蛇旗,应该是半介的队伍." "大约有多少?" "满山遍野都是." 众人闻言俱一皱眉:"这些家伙跑来干么." "怎么样,麻烦开始了哦?"此时虎千代不禁报以一声冷笑. 麻里瞪了他一眼,也顾不上计较,当即与众人一商议,赶忙投入备战. "郡主大人,如今情况不明,以为臣之见您就别上前线了,一切交由我们来应付."麻里说道. 雅美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那好,就有劳诸位了." "为国效力,万死不辞."众人说罢赶忙各就各位,唯独火墟察觉的了一丝异样. 盘蛇谷呈葫芦形,三面环山,只有东面一个狭窄的入口,复国军盘踞这里之后修建了一道简易地城墙,麻里等人站在这里抬眼望看,确如探子所说,满山遍野俱是半介的人马,不过对方并末刻意逼近,而是与寨门保持了一段微妙地距离. "江南城主半介大人麾下虎威将军英二郎在此,请寨内派人答话!"只见数骑快马来到门楼下,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胖大将官高声喊道. "帝国军都尉火墟在此,说什么话直管讲来., 对方闻言顿时一惊,问道:"莫非是大名鼎鼎的"冰之火墟"吗?" 火墟冷笑不语. 对方碰了一鼻子灰,不禁颇为尴尬,当下接着说道:"既然火墟大人在此那事情就好办了,今天上午我的手下追捕败兵时遭人袭击,损失惨重,据说袭击者貌似贵方的龙骑兵,敢问有无此事?" "不错,正是我等所为,你们的人马擅自进入我方领地,我们不明就里,理应自卫." 英二郎闻言眉头一皱,原本他听说手下发现了虎千代的踪迹是高兴异常,若能将此人生擒活拿那无疑是大功一件,可没想到这煮熟的鸭子最后居然飞了,听闻对方似乎是复国军他当时就感觉情况不妙,这伙人可不好惹,万一真冲突起来凭自己的兵力未必能讨到便宜,最终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前来交涉,没想到人居然真是复国军所劫,不禁让他颇觉棘手,不过一时又不肯死心,忙接着说道:"原来如此,那纯属一场误会,我手下杀敌心切,误犯贵地,末将在此给诸位陪罪了,至于所造成损失,日后我们一定加倍赔偿." "这就不必了,只要贵方今后不要再发生这种"误会"就行了.假如没什么事就请诸位离开吧." 见自己的利诱没起作用,英二郎明显有些着急,最后迫于无奈,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贵方宽宏大量,末将感激不尽尽,只是能否请求贵方将被俘的我方士兵以及我们追赶的敌人一并归还?只要如此我等立刻离开." 火墟与麻里相视一笑,心说终于说到了重点了,这伙人真正想要的还是虎千代,但这个人质对己方也是价值连城,绝不能这么轻易交出去,火墟当即回答道:"释放贵方的士兵这倒不难,只是你们追赶的那些官军都是帝国的叛逆,我们将按国法明正典刑,贵方就不必挂怀了." 英二郎闻言不禁暗怒,心说看来这帮人是摆明了不肯把虎千代交出来,既然软的不行,那只好来硬的了.思想到此,他不禁冷笑道:"这么说贵方是坚决不肯把虎千代给叫出来了?" "怎么,我们刚才没说明白?" 英二郎把眼一瞪,说道:"我希望贵方考虑清楚,虎千代这人我们今天是势在必得,贵方假如始终不肯配合,恐怕会破坏双方的友谊." 麻里听其语带威胁顿时眉头一皱,冷冷说道:"英二郎你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在我们眼里半介不过是自由军余孽,以臣谋主,横行不法,虎千代是叛逆,那他就是贼寇,我们和你说的现在已经是保持最大的克制,假如你们意图以武力相威胁,盘蛇谷上下必与你们决一死战!" "不错,士可杀,不可辱,与这些贼寇决一死战!"复国军众人闻言群情激愤,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呐喊之声响彻山谷. 英二郎见状,心知谈判已无可能,可强攻也没有胜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干脆暂时撤兵,等集结了主力再来不迟,思想到此当即答道:"好,既然诸位执意如此那就千万别后悔."说罢,掉转马头这就要走,忽然只见从城头上飞出一道寒光,接着只听一声惨叫,英二郎翻身落马,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谁放得箭!?"眼看事情即将结束,没想到居然横生如此枝节,麻里大禁又气又急,当即高声喝问,可根本无人应答,此时英二郎已被半介军方面抢救回去,众人不明就里,只道是复国军暗箭伤人,当即便发动了攻势,盘蛇谷口顿时迎来了一场恶战. 复国军方面在人员素质,武器装备上占据优势,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战斗依旧进行的相当吃力,眼看敌人就要登上城楼,麻里当即手持长剑亲自扑杀了上去,鲜血飞溅在她刚毅的脸上,伴随着刺眼的阳光,一切透出显得残酷而诗意. 然而无论麻里表现地如何英勇,敌人依旧越来越多,麻里感到身后恶风不善,心知有人偷袭,可偏偏眼前的对手还没有消灭,根本无暇躲避,只听一声闷响,鲜血四溅. "原来是你!"看着这个替自己解围的男人,麻里的心中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一股无名火起,因为她顿时明白了刚才那支冷箭究竟是谁放的了. "道谢就不必了,真要有心下次陪我一起喝一杯就...当心!"男人话未说完,忽然挥剑砍向麻里的身边,又一名敌人应声倒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放你出来的?"麻里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问道. "还是先应付敌人吧,这些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男人笑道,手中的长剑丝毫未停. 明明一切都是这家伙一手造成,眼下居然还能说风凉话,但也必须承认对方的话是对的,迫不得已之下麻里只能选择与他并肩应战,虽然出身经历全然不同,但可能是出于战士的天性,这俩个人配合地异常默契,竟然逼退了敌人的进攻,由于主帅生死未卜,半介军人心浮动,眼看黄昏将至,指挥官心知难以取胜,迫不得已这才下令撤兵,一场恶战就此收场. 夕阳西下,盘蛇谷口一片狼藉,然而此时麻里与火墟等人根本顾不上指挥打扫战场,因为她们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必须弄清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火墟喝问道,一头粉色的短发显得凌乱不堪. "抱歉,是我擅作主张..."雅美歉然道. 火墟眉头一皱,她万没想到主谋居然是雅美,心中虽然生气,但雅美与自己毕竟有君臣之名,她也不好公然斥责,当下只得强压怒火,言道:"郡主大人您不必替他们顶罪..." "没有,确实是我要求他们释放虎千代,大家都是无辜的..."没等火墟说完,雅美当即抢白道. 火墟暗暗叫苦,心说这位郡主大人也过于单纯了,自己原本还想找个台阶,如今被她这么一说,自己还如何追究下去?一时间只得摇头苦笑. 原来雅美见虎千代被囚,于心不忍,可又无法说服众人,最后思来想去决定挺而走险,她当即答应火墟不上前线,其实就是希望能借机行动,结果麻里等人前脚刚走,她立刻赶往牢房命令放出虎千代. "可军师姐姐一再叮嘱此人关系重大,放不得..."负责看守的小爱为难道. 此时虎千代也在牢房里搭腔道:"郡主大人,您一片苦心,虎千代我铭记肺腑,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劝您最好别一意孤行." 雅美心地仁厚,虎千代越是这么说她越觉得对不起他,当时咬了咬嘴唇,说道;"您不必担心,当初在京都如果不是您冒险搭救焉有我的今天?如今您身陷囹圄,我若不救岂非望恩负义?那还算什么神武皇帝的后人?我意已决,小爱你只管放人,麻里她们如有追究,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涉." 小爱听罢可犯了难,一方面她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可另一方面雅美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何况她内心对虎千代也颇有好感,犹豫许久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爸爸说过武士受人恩惠即便赴汤蹈火也一定要有所报答,小爱支持郡主姐姐,我陪您一起受责罚."说罢小爱便打开了牢门. "郡主大人您为了我做这么真心不值得啊."虎千代苦笑说道.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你的剑以及随身物品,小爱你领着虎千代从后山走,那里我已经安排人接应."雅美边说边递给虎千代一个包裹. "那你呢?"虎千代问道. "我回去拖住他们,否则让别人发现我不在了必定会起疑心."说到这里雅美的脸上微微一红. "虎千代君..." "怎么了?" 雅美欲言又止,最后极小声地挤出一句:"多多保重."说罢顿时满脸通红,也不等虎千代答言,扭头便走,转眼便消失在了走廊的镜头. "郡主姐姐这是怎么了?"小爱疑惑道. 虎千代摸了摸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等小爱你长大了就自然会懂的."说到这里虎千代话锋一转,望着雅美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不过这孩子还真是单纯..." "哎呀,我们赶紧走,不然被发现了可就糟糕了."小爱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 "等等,我先去个地方."此时虎千代反而停下了脚步. "去哪儿?" "去正门." "你疯了,去哪干么?"小爱惊呼道. 虎千代淡定地一笑:"对方此次多半是为我而来,身为主角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小爱你应该很想见识见识吧?这可是难得的大场面哦?" "可是被别人发现你跑了可就糟了..." "无妨,你给我弄套你们的军服,我乔装改扮混在人群里,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可是..."小爱为难中... "放心,放心,我看完热闹立刻就走,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我可主动喊人了,有人越狱啊~"虎千代说着居然真的喊了起来,这可把小爱给吓坏了,她虽然勇力绝伦,可心地单纯,与孩子无异,遇上虎千代这么个无赖,当即也只得乖乖就范. "真受不了你,说好看完就走哦?" "看完就走."虎千代满脸诚恳地说道,然后小爱眼睁睁地看着他对英二郎来了一冷箭. "所以下次千别相信男人的承诺哦."事后虎千代摸着小爱的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听完小爱等人的叙述,火墟是哭笑不得,看着雅美与小爱满脸愧疚的样子她也不忍深责,一腔怒火统统发泄到了虎千代的身上,只见她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虎千代你很得意是不是?以为这样我们就只能与半介势不两立,与你合作了对不对?你信不信我们随时可以用你的首级去向半介解释前因后果?" "信,当然信.要不我再给你们写一份亲笔证词,承认冷箭是我放的,目的是挑拨你们两家自相残杀,整件事和你们复国军没有一点关系,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你说这样半介会信吗?"虎千代满脸冷笑. ""这一仗我们阵亡了一百零八个兄弟,还有四十个身负重伤,即便侥幸不死也多半是终身残疾,你觉得我们还有理由肯和你合作吗?"火墟厉声质问道. 虎千代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 "我的军师大人,没想到你号称智将却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你以为英二郎真的肯就那么善罢甘休?他不过是感觉眼下兵力不足,回去搬请援兵而已.到时即便你们把我交出去也难免被血洗的命运.半介的部队都是些什么人,你们比我清楚,他们可不会和你们讲什么武士风度.你,雅美,麻里,小爱假如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需要我替你们详细描述吗?对于那些人的死我很抱歉,可假如以他们的牺牲能换取你们的清醒,避免更大的伤亡,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你们现在想杀我,悉听尊便,到时我会在地狱门口恭迎诸位的到来,只希望那时血污与精斑没有掩盖着你们的脸!" 虎千代的话宛若鞭子一样抽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然而谁也不能否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感情与理性在火墟的心中激烈交战,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 "无赖!"火墟愤愤地骂道. "不错,我是无赖,可这样一个时代只有无赖可以生存下去."虎千代整了整衣服,得意地笑道. "我奉劝你别高兴地太早,合作只是暂时的,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拧下你的头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如果是像火墟大人这样的美女需要,我随时乐意奉献上自己的全部." 就这样复国军在万般无奈地情况下将命运与虎千代捆绑到了一起... "那你们怎么又会到这来?"次郎问道. "我们知道英二郎他们回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又听说半介集中主力围攻江南城,心知事态紧急,所以就烧了盘蛇谷大寨,集中兵力偷袭了半介的大本营,没想到居然一举得手,半介这些日子以来搜刮的财富现在都落到我们手里,真想看看他知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不过这样一来他必定要回师自救,反正早晚难免一战,所以我们就主动前来,希望打他个措手不及,小爱他们之前就是去侦察敌情,没想到遇到你们,这就是以往的经过.对了,次郎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这位又是谁?" 听虎千代问起,次郎这才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大略地介绍了一遍,众人莫不惊叹.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法兰特人早就已经灭绝了,没想到居然尚在人间."虎千代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一旁的亚树茶. "这回次郎能够死里逃生多亏了您和那位瓦努阿老人,我代表弟兄们给您道谢,今后大伙就是自家人,还望多亲多近."说着虎千代伸手欲拍对方的肩头,没想到亚树茶身子顿时向后一缩,似乎显得极为抗拒. "哦,亚树茶从小在山里长大,还不太习惯与外人接触."次郎赶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是唐突了,你们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疲乏了,先下去休息,其余的事咱们明天再商议.小爱拜托你了." "了解."小爱闻言当即便招呼次郎二人离开,看着亚树茶的背影,虎千代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疑虑. "这孩子不一般."此时一旁的麻里接口道. "嗯,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身手不凡,所谓以一敌众,当非虚言.根据次郎所说她的武艺应该都是那个叫做瓦努阿的老者所授.莫非就是..." "法兰特格斗术!"麻里脱口而出. "果然,我以前当佣兵时曾听人说过,法兰特人有种故老相传的独门格斗术,招式奇诡,最擅长以寡击众,以弱胜强,只是向来不传外人,近百年他们又基本隐居山林,所以尽管知道这种格斗术大名的人不少,可却罕有人亲眼得见." "之所以少人得见还有另一个原因..."麻里冷冷说道. "什么原因?" "见过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 现场一片死寂... "你们别说的那么恐怖嘛,那男孩看样子似乎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一旁的雅美试图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没想到此言一出,虎千代,麻里,火墟一齐惊讶地看着她. "你说她是男孩?"虎千代问道,表情似乎见到了什么及不可思议地事. "怎么了,他看上去与次郎岁数差不多,叫男孩应该没错啊...'雅美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莫名. "今晚就请二位在这里休息吧."小爱将次郎等人领到了一处帐篷外,眼睛不住打量着亚树茶身后的白雪. "我跟他睡在一个帐篷..."亚树茶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行吗?"小爱满脸疑惑道. 亚树茶顿时满脸通红:"能不能给我另安排一个帐篷?"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两个男人睡一起没什么问题啊."小爱莫名其妙中.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实在不行我和白雪露宿也行."亚树茶依旧坚持着. 次郎起初对此也很奇怪,一路上住宿亚树茶始终坚持不与自己住一个房间,即便迫于无奈露宿野外俩人之间也必定保持一段距离,甚至连解手洗漱也不与自己在一起.不过次郎为人忠厚,根本没往他处想,觉得可能亚树茶从小在山里长大,除了瓦努阿老人从不与他人接触,加上幼年的经历又形成了他孤僻封闭的性格,所以可能在人前依旧会紧张吧,故而赶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从小在山里长大,与世隔绝,故而独来独往惯了.方便的话麻烦您另找一顶帐篷,或者让我露宿也行啊." 小爱闻言表情总算和缓了下来:"哦,这倒是无所谓,我找人安排一下." "拜托您了." "别这么客气,大家年纪差不多,你就叫我小爱好了."小爱生性天真烂漫,见次郎与自己年纪相仿,不禁顿生亲近之感. "这怎么好意思..."次郎害羞着低下了头,眼睛下意识地打量着小爱,尽管个头娇小,可由于长期习武,小爱得身材颇为健美,双腿修长而笔直,腰际轮廓鲜明,透过软甲能够清楚看到正处于发育期的胸部,配上清秀的面容,次郎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哎哟."忽然次郎只觉身后有人踹了自己一脚,扭头一看只见亚树茶背身而立,样子似乎是在生气. "你怎么了?"次郎一边揉着腿一边问道,而亚树茶则始终莫不做事,只剩小爱与白雪在旁边一脸茫然. 第二天众人集合在大帐商议军情,忽然探子回报,半介得知老巢被破,怒不可遏,下令全军掉头折返,距离魔鬼沼泽只剩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怎么办,现在撤离还来得及?"火墟说道. "不行,我们带着那么多物资根本跑不了多远,一旦被他们追上必败无疑,不如主动应战."虎千代说道. 麻里点了点头:"敌人料不到我们胆敢主动迎战,应该会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这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不行,这太冒险了,敌人的兵力数十倍于我,即便一开始侥幸占据上风,一旦拖入久战我们必败无疑."火墟否定道. "你怎么看?"麻里扭头看向虎千代. "我们只要拖住他们很快就会有援兵赶到的."虎千代表情坚定. "援兵?你确定?"火墟满脸不信. "当然,江南城里的追兵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到时我们前后夹击,何患大事不成?" "江南城?你疯了吗?那些人被围困了这么久人困马乏,半介退兵他们喘息还不来及,怎么敢于冒险追击?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指挥官都不会这么做." "别人或许不会,可现在城里负责的应该是又四郎,他一定会这么做." "一群疯子."火墟冷笑道. "郡主大人请您下令全军立刻撤离,我们绝不能在这里陪着这群傻瓜一起送死." 雅美看了看火墟,又看了看虎千代,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后她把希望寄托在了麻里身上. "麻里姐姐您觉得呢?" 此时所有目光同时落在了这位"战场百合"的身上,只见麻里以手托腮,眼睛紧紧盯着军用地图,良久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大帐里的空气仿佛顿时凝固了起来,终于麻里抬起头了. "虎千代,你相信那些部下一定会来吗?" "当然,他们不仅是我的部下,更是我的伙伴,我太了解他们了." "那好,我同意出战." 此言一出,火墟顿时一愣,接着一把拉住了麻里:"麻里,怎么连你也陪着他们一起发疯,这是在拿全军弟兄的性命开玩笑!" 麻里对此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道:"火墟你相信我吗?" 火墟没料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一愣:"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不信任虎千代." "那你相信小爱吗?" "当然,可是这..." "这就够了,你相信我,相信小爱,相信全军的弟兄,既然如此那虎千代与他的部下之间也可能存在这样的羁绊.次郎君,你说呢?"麻里突然扭头问向次郎. "呃..."由于问得太突然,一时间次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别紧张,告诉我你相信虎千代吗?" "我不清楚,大哥这个人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为人任性,粗野,总爱说些低级的话题.凭心而论我不太认同他的许多做法.但是...'次郎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每当遇到危险时,大哥总是会挺身而出,无论他平时显得有多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比任何人都靠的住."次郎语气坚定道,虎千代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麻里点了点头:"这就足够了,虎千代不会让自己的弟兄们失望,火墟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回?" 火墟愣住了,看了看麻里,又看了看周围其他人,终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我怎么认识了你们这群疯子,事先说明假如局面稍有不利我就自行采取行动." "悉听尊命."麻里笑了,这是在场许多人第一次看见麻里露出笑容. "通知全军给我加速前进!"半介在马上催促道. "可是大帅,前方就是魔鬼沼泽,那里地形复杂,恐有敌人埋伏,依属下看不如先派人侦查一下."一名副将说道. 半介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敌人?哪来的敌人?难道江南城的守军还能越过我们先到那里?至于复国军,无非是趁我不在,侥幸得手,此刻恐怕早已带着物资逃之夭夭.这帮小偷,之前杀我人马,扣下虎千代,这笔帐本帅还没跟他们算,居然胆敢主动惹上门来,这次说什么本帅也非报此仇不可!" "大帅的心情,属下俱都理解,可弟兄们在江南城苦战月余早已疲惫不堪,此番又连夜回师,人困马乏,我看能否稍稍休整一下,否则只怕中了北人的诡计."另一位将领此时也劝说道. 半介一声冷笑:"怕什么?本帅自起兵以来战必胜,攻必取,连虎千代都是本帅的手下败将,区区北人复国军何足道哉?更何况此番我军倾巢而出,粮草物资全靠后方接应,如今老巢被破,人心浮动,假如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久,只怕将士泄气,全军解体.你们休再多言,通知全军不计减员,不计伤病,星夜兼程,全速前进!" "轰!"半介话音刚落只听得远处的山坡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巨石飞下,现场一阵大乱. "敌...敌袭..."半介感觉自己似乎被谁狠狠抽了一巴掌. "不要慌,我们的军力占优势,通知全军整列应战."不过半介毕竟也是一时枭雄,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迅速恢复了理智,他很清楚官军不可能这么快抄到自己的前方,对手应该是复国军或者企图趁火打劫的其他地区武装,可无论是其中的哪一方在兵力上都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所以他拔出佩刀大声指挥手下应战,然而他忽略了一点自己手下这些人大多并非正规军,基本都是从各处纠结的土匪民兵,纪律一向很差,加之此番老巢被毁,更是人心惶惶,一遇到突袭,众人哪里来的及细细分辨?只道是官军追来,顿时是东奔西走,乱作一团,各级军官想整顿队伍根本来不及,最后半介被逼急了,下令凡有不听军令者格杀勿论,并且亲自斩杀了几个逃兵,这才勉强稳定住了局面,然而部队早已损折了不少. 半介此时不禁脑羞成怒,率领部队向山头猛攻,顿时双方陷入了近距离的白刃战,尽管对方表现地相当英勇,可半介方此时兵力上的巨大优势渐渐显现了出来,踩着同伴的尸体,他们一步步向山顶逼进. "大帅,您看."此时一名副将送来了一具尸体,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成年男性,一头金发早已凌乱不堪,身穿一套典型北疆方格的武士重铠,胸前甚至还印有鲜艳的红玫瑰家徽,这些无不表明死者是名标准的北人武士. '果然是复国军那群家伙."半介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没想到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居然主动跑来找我.也罢,正好咱们新仇旧恨一块算!传我将领,凡有斩获北人首级者,每颗赏一百金币,凡生擒者赏五百,能擒获首脑者赏金一千,同时升官三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一出,半介军无不奋勇,眼看到达了山顶,忽然有人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叫道:"女人,对方阵中有女人!" 众人一看可不是嘛,虽然从穿着上很难分辨,可只要仔细观瞧立刻就会发现复国军阵中有不少女人,对于这群强盗而言这无疑是一针兴奋剂,他们加强了攻势,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按倒在地. 正在此时忽然只听山下一阵大乱,接着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半介的马前. "报告大帅,大事不好,后方出现敌军!" "什么?"半介顿时一惊,后方怎么又会出现敌军,难道对方还布有伏兵不成? “看清楚是何处人马了吗?” “对方打的是丧鸟旗,应该是官军无疑。。。” 闻听此言半介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这些家伙不是被围困在江南城里足足一个月了吗?原本应该人困马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还敢追击?难道自己面对的都是些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疯子吗? 然而讽刺的是如今半介生生被这群“疯子”给逼到了绝境,随着官军杀到战场上的局面顿时逆转,半介军好不容易鼓足的士气立刻被惊慌与恐惧所取代,纪律才再次失控,反观复国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凭心而论他们中的许多人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官军真能赶来,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奇迹,有些虔诚的教徒甚至当场跪倒感谢“主宰”的庇佑,上下同时夹击,终于半介军陷入了崩溃。 “站住,都给我站住!”半介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他手中的佩刀早已沾满了鲜血,都是他自己士兵的鲜血,可此时马刀根本已经无法阻止陷入崩溃的人群,仪仗旗帜被丢弃了一地,印有半介徽号的狐狸军旗此时满是脚印,眼看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半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帅,战事吃紧,依属下看咱们还是撤吧。”中护军团藏是半介的同乡,是从自由军时期就追随他为数不多的死党之一,此刻他的脸上汗水,血水,泥水早已混作一团。 佩刀无力地垂向地面,半介长叹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战场:“通知全军,撤出战场!” “虎千代这小子干的不错啊。”看着最新的奏报,霸邪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复杂地笑容。 “本以为他会和半介陷入长时间的拉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听闻似乎连南方的帝国余孽也已经加入了他的麾下,如今他在江南的地位似乎已经难以动摇。”雪月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霸邪的表情。 “这样不也挺好吗?总比江南落入自由军余部手里为好。” “可您不怕他变成第二个义元?” “义元?怎么可能,虎千代可比那家伙要聪明地多,不过眼下朕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就暂时让这小子在南疆得意几天。任命他为江南城领主的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操办地越隆重越好。” “可这样,只怕那些旧领主们会不太高兴,对于陛下您重用佐吉,他们就已经颇有微词了。” “啪。”霸邪把手中的奏书往桌上一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朕就是想让全天下知道什么叫唯才是举,今后种族,血统,出身这些统统不重要,决定一个人地位的就是其本身的才能,强者赢得一切,弱者苟延残喘,一切就这么简单。那些梦想靠着家族的荣光就能安枕无忧的窝囊废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不满意?好啊,只要打败朕就可以了,只怕他们没那个能力。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一切就那么简单。”霸邪站在窗前眺望着京都,仿佛在发表演说般高声言道,此时此刻的他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像是一位真正的君王。 “陛下高瞻远瞩,自非臣等所及。” “对了,说起来佐吉最近干得怎么样?” “成效显著,佐吉大人可能是属下生平最为聪慧与勤奋地人,最近京都的各个机关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无论是否是他份内之事,他也无不过问,朝廷上下无不侧目。” “哼,雪月你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属下不敢,其实佐吉大人肯为为臣分担一些政务,为臣还乐得轻松,只是为臣这么想,不代表朝廷其他人都这么想,就比如上周的京南堤坝事件,他当场就罢免了三个两千石级别的官员,其中两个还被当场砍了头,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其职权范围之外,长此以往恐怕佐吉大人会树敌不少。” “哼,朕提拔佐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朝廷里多数官员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整天想着的就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朕现在需要的就是清理掉这批寄生虫,换上一批更有效率和行动力的新人。这就好比伤口腐烂了,只有把坏肉切掉,而佐吉就是那把剜肉的刀,他出身市井,理解民情,和朝廷里这些官僚贵族并没有牵连,而且这个人的脑子里只有工作,对于财色名利统统不感兴趣,实在是再完美不过的人选。”霸邪说到这里不禁得意道,他与佐吉结识于数年前,那时他还和恩佐,香格斯等人拜在太傅门下学习,空闲时几个年轻人常喜欢变装出去喝酒,也就是在他们常去的酒吧,霸邪第一次看到佐吉,那时他只有十五岁,刚从乡下来到京都,在同乡经营的酒吧当侍应,或许是在乡下日子过得比较贫苦,当时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面黄饥瘦,由于乡音浓重,常被刁滑的贵族子弟嘲笑,所以平时也不太爱说话,许多人都奇怪老板怎么请了这么个伙计,直到有一次霸邪等人喝多了,和酒馆的其他客人打架,弄坏了店里不少东西,事后霸邪等人怕事情声张出去,故而答应私下陪偿,结果当时站在一旁的佐吉主动提出霸邪等人以前付给店里多余的赏钱已经远远超过了店里的损失,所以犯不着赔偿。老板闻听当时就急了,其实他本身也没打算要霸邪等人陪偿,可佐吉这么当面顶撞多少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结果俩人争执了几句,没想到佐吉居然当场将霸邪等人以前的每笔赏赐统统复述了一遍,时间,金额,扣除应付帐款剩余多少全都分毫不差,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乡下年轻人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观察力以及记忆力,而更让人映像深刻的是他作为伙计居然敢与老板据理力争,毫不退让,其追求实事求是的程度几乎已可用偏执,不近人情来形容。从那时起霸邪就对这个人留下了深刻的映像,他开始主动接触这个年轻人,发现他聪慧异常,对于世事有着超越年龄的见解,某些看法甚至与自己不谋而合,于是霸邪开始刻意栽培他,出资让他接受系统的教育,之后又在官府里给他谋了一个小职位,佐吉对此自然是感激涕零,而他的表现也没有让霸邪失望,短短数年就成为一个精明强干的能吏,当霸邪掌权之后立刻就对其加以重用,提拔速度令人乍舌,而现在一切证明霸邪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刀假如使用不慎,很容易伤到自己。所以用完之后最好还是收起来为好。。。”霸邪看着远方,冷冷说道。 "开饭了."一声招呼,众人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聚集到食堂前领取自己的午餐. "又是冷面,这都第几天了..."奇妙丸抱怨道,乐平从身后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哎哟,老大您干么打我?" "谁让你多嘴了?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抱怨什么?"乐平申斥道,由于长期战乱,原本以富庶著称的江南城如今早已是百业凋零,甚至连虎千代想要修复城池也不得不借助从半介处夺来的战利品,至于军民的日常补给那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吃不下啊?"看着亚树茶碗里又剩下了不少饭菜,身旁的次郎不禁关心道. "天热,所以没什么胃口."亚树茶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也对,你从小长在山里,那里比平原确实要凉快许多,幸好已经入秋了,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嗯."亚树茶微笑着点点头,她从不与次郎争论什么,因为她明白这是一个何其单纯而善良的人,她不希望次郎一直为自己操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厨师的手艺确实比京都差远了."次郎边说边狼吞虎咽道. "总听你提京都,那里真有那么好吗?" "当然!建筑全都那么雄伟,街道宽阔的可以并排跑十几匹马,至于吃穿用度更是考究至极,简直就是“人间乐土”,这还是经过恩佐洗劫之后的样子,听当地的老人说以前还要华丽十倍,简直让人不可想象。“说到京都,次郎顿时来了精神,解说话两眼双光,显得无比神无往。 ”哦,那里的人怎么样?” “嗯。。。”次郎嘴里嚼着面作思索状,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形容。 “怎么说好呢。。。有点冷漠,总感觉高高在上,有点看不起外乡人,不过不少人举手投足都很优雅,衣着打扮都很考究,尤其是武士与公卿,那真是威风帅气,和史诗里描述地上古英雄几乎一模一样。” “那妇女们又如何?”亚树茶话一出口顿时觉得这么问未免太过直白,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听说京都的妇女都特别美,特别会打扮。” “喜欢打扮倒是真的,有些贵人一天就要换好几次衣服,还不带重复,连化妆梳头似乎都有专人打理,女人在这方面就是麻烦,至于是不是特别漂亮,我倒没这感觉,就比如玉颜,她是关东人,可就比京都的那些公卿小姐强得多。” “玉颜。。。是你说过那个被扣在集中营里的女孩子?”亚树茶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 “对啊,她是见过最最可爱的女孩子了,简直像神话里的精灵。” “是嘛,那你。。。喜欢她?”亚树茶的声音压得很低,右手不停转动着餐叉。 “喜欢啊。”次郎斩钉截铁道。亚树茶顿时一愣,她没想到次郎的回答竟会如此直接,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当然次郎对于这些没有丝毫察觉,红着脸挠了挠头,羞涩道:“其实我也说不清那是不是喜欢,只是一天看不到她,就会觉得心里空荡荡地,每次和她说话都会感到特别紧张,甚至仅仅站在那里看着她就会觉得心里特别满足。。。” “我吃饱了。”次郎这边正说得起劲,亚树茶忽然气呼呼地站起身,抱着餐盘,扬长而去,无论次郎如何呼唤对方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是怎么了?”次郎满脸不解。。。 “你这小子还真是块木头。。。”此时一旁有人吐槽道,次郎扭头一看,只见虎千代一边嚼着面条一边苦笑着看向自己。 “我做错什么了?” “当着女孩子面夸别的女生漂亮这可是大忌啊。”虎千代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次郎身边。 “可是,亚树茶是男的。。。” 虎千代撇了次郎一眼,那眼神似乎在打量一个异世的怪物。“次郎,你不会到现在都没觉察到吧?” “察觉什么?” “亚树茶其实是女生阿。” “你说什么?”次郎整个人从地上猛地蹦了起来,大声惊叫道,周围顿时投入一阵异样的目光。过了许久次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有些失态,赶紧低着头坐回原位,满脸惊异地看着虎千代。 “你说她是女孩子,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包括我和麻里她们在内,许多人都看出来了,似乎就你还蒙在鼓里,不过这也难怪,她言谈举止,甚至装束都与男孩子无异,或许是由于在山里长大,皮肤黝黑,乍一看就像是个野小子,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女孩子的特征,你和她在一起相处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 “怎么可能,我一直把他当成是男孩子,亚树茶居然是个女生。。。”次郎不住摇头,根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可经虎千代这一说他才想起亚树茶身上确实有不少古怪的地方,他总是一个人单独上厕所,即便在荒郊野地也会特别避开自己,还有住宿时绝不睡通铺,有时宁可自己睡地板,野外露宿时也会刻意离自己很远,而且性格特别敏感细心,以前次郎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久居深山,不习惯与外人接触所致,难道自己真的弄错了? “可是。。。她从来也告诉过我啊。。。” “废话,这种事你让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跟你解释?似乎她也是怕你尴尬,所以才一直没有刻意点破。” “我的天啊。”次郎紧紧抱住自己的头,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作了些何其荒唐而可笑的事。其实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完全是自己看到亚树茶的装束后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个男生,无论是亚树茶自己还是瓦努阿老人都没有确认过,自己也从来没有问,一想到一路上俩人种种亲昵地举动,次郎羞愧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虎千代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没事,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其实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挺喜欢你的,今后好好相处就是了。其实有些事说穿了也好,你也长大了,接下来的事就看你自己了。”虎千代吃完最后一口面条,笑着走开,只留下次郎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这样做不好吧?”食堂门口,虎千代遇到了麻里,尽管万般不愿,可由于盘蛇谷的大本营已经付之一炬,故而如今复国军只好暂时与官军驻扎在一起。 “你是指?” “原本那俩孩子这样蒙在鼓里也挺好的,如今被你这一说破,相处起来反而尴尬。” “不是吧,你偷听我们说话了?莫非你一直在跟踪我?” ”少油嘴滑舌,我不过是刚巧路过而已。” 虎千代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可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啊,次郎也长大了,有些事他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就这么相信他?” “当然,那孩子虽然天真单纯,某些方面还有些迟钝,可却是一个非常地温柔的人。。。嗯,你盯我干么?我脸上有什么?” 麻里微微冷笑:“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你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粗鲁,可有些地方却又特别地细心。” “哦,有吗?是不是有点喜欢上我了?唉哟!”虎千代话还没有说完,麻里手中的餐盘就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只是一次警告,以后在我面前最好放尊重些,否则下次砸你头上的就不是餐盘了。真不明白郡主大人喜欢你什么?”麻里说罢,放下餐盘转身离开。 虎千代一边揉着自己的头一边看着麻里的背景,不禁轻声苦笑:“挺好个女人,就是脾气太坏。。。” 初秋,草原上的夜已然颇有寒意,香格斯披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斗篷,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此刻他早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那么我再重复一遍,太阳汗接受了古河公爵所托,准备纠结西斯米塔各部进犯内陆,声讨霸邪,你们一行人准备前往珍珠河联络当地的部落,结果被告发,三人负隅顽抗当场被击毙,剩余你们九人被擒,以上这些可否属实?”执法官乌诺夫用流利的斯米塔语读着供状,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这么简单一个动作他却用了很久,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很好,让他画供,然后带下去。” “是。”士卒们熟练地抓着男人的手强行在供状上按了上去,然后如同拖死狗一般将男人带了下去。 乌诺夫接过供状确认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一旁的香格斯,后者接过供状,注目良久,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群家伙终于是动手了。” 此时站在一旁许久的鲁菲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二哥,这个真治不是陛下的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吗?怎么反而要帮着外人推翻自己的哥哥呢?” 香格斯闻言叹了口气:“兄弟?我看说是仇人更贴切些。” “啊,他们的关系有这么糟?”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当初霸邪的生父战死,老皇帝顾念其为己丧命,就把霸邪收为养子,接他们母子入宫居住,可你也知道老皇帝那个人的毛病,他见霸邪的母亲有几分姿色,不免动了邪念,结果有一晚他喝多了酒于是就。。。发生了这种事霸邪的母亲自然是悲痛欲绝,有心寻死,可又舍不得年幼的霸邪,加上老皇帝一再威逼利诱,最后也只好委屈求全,做了皇帝的情人,结果后来就有了真治,所以对于霸邪而言,这个”弟弟“某种意义上就是家族的耻辱。” "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憎恨真治啊,他本身是无辜的啊." 香格斯摇了摇头:"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与受尽排挤的霸邪不同,真治由于有皇族血统,所以从小一切都顺风顺水,那些贵族们无论心里有多瞧不起这个私生子,表面上还是必须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霸邪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于这个弟弟始终抱有强烈的嫉妒,当然真正导致这兄弟俩翻脸的还是他们各自对于北人帝国的态度,霸邪想方设法要对这个带给自己无尽屈辱的帝国予以报复,而真治则始终想守护,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孩子比许多北人更忠于武士精神,所以这也成了俩兄弟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没想到真治居然会做得这么绝..." "这么说战争在所难免了?"鲁菲满脸忧色,这个国家明明才刚刚安定些. "鲁菲你最好记住,只要霸邪在位一天,那战争就永远不会中止."说到这里香格斯不禁目光远眺,看向辽阔草原的那一头... 高潮过后,玉颜无力地躺在达郎怀里,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神. "玉颜,我爱你."达郎轻声说道,手指盘弄着玉颜的头发. "你是不是和这里的所有女孩都这么说?"玉颜冷冷说道. 达郎顿时有些激动,从床上坐起身,郑重其事道:"苍天在上,你是我第一个女人,除你之外我没有碰过这里任何一个女孩子,天地为证,如有虚言让我尸骨不全." "好了,不必这么紧张,你只是我的"客人",不需要事事都对我负责."玉颜枕着自己的手臂,语气慵懒而颓废,神情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不,玉颜,我喜欢你,不是简简单单的肉欲,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要带你离开这!"达郎一把握住玉颜的手,双眼里写满了至诚. 玉颜愣愣地看着他,一瞬间似乎流露出一丝感动,可很快这种情绪又被失望所取代,她坐起身,床单轻轻滑落,露出那尚未发育完全的酮体. "达郎,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可惜这根本做不到."玉颜说着,努力想将手从达郎掌中抽出来,可对方丝毫不肯放开. "为甚么不行?"达郎不肯放弃. "傻瓜,你可是堂堂的贵族公子,应该取个优雅高贵的名门淑女才对.我...配不上你." "胡说,我说你配得上,玉颜,在我心目中你就是这世上最高雅圣洁的女人,不,对我而言你就是天使." "哼."玉颜笑了,无奈地苦笑,另一只手抚摸着肩膀上的伤痕:"你什么见过这样的天使,每天都要身上都要换好几个男人,任他们玩弄,羞辱,甚至是鞭打.哦,对了,你知道吗?有时他们甚至会让我们和动物..." 玉颜话还没有说完,达郎一把就将其抱入了怀里,如同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够了,玉颜!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曾几何时即便是与同龄异性对视都会感到脸红心跳,可如今身处达郎的怀抱里,玉颜整个人却显得出奇地平静.:"现在知道我是个多么昂脏的女人了吧?达郎,相信我,你只是经历地太少所以才会这样,很快你就会发现所谓爱情不过如此而已." "不,玉颜,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经历了太多可怕的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可我很清楚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你的灵魂一直还在,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了,即便处于这样恶劣地环境你始终没有放弃希望,有种东西在支撑着你继续活下去不是吗?" 玉颜心头一动,没错,与她一同进来的女孩子即便没死,如今也大多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在这里她们没有名字,没有尊严,甚至没有灵魂.可玉颜始终没有放弃,确实有一种无形地力量一直在支持着她,不过那并不是所谓希望.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才不在乎,我想要的是复仇,对这个该死的世界."玉颜的心里暗自冷笑,不过她明白这种情绪绝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尤其是眼下. "达郎,谢谢."玉颜紧紧抱着达郎,放声痛哭,似乎一瞬间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可是有多少人明白眼泪这种东西不仅是人心柔软的象征,有时却是一种比长矛利剑更可怕的武器,能够杀人于无形. 相拥多时,玉颜似乎恢复了理性,缓缓堆开达郎:"达郎谢谢,谢谢你在这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带给我一丝光明,上天毕竟是慈悲的,他把你赐给了我,可是我还是不能离开这." "为什么?"年青的公子此时居然都要疯了. "加隆大人是不会同意的,我们只是他手里的玩具而已,你觉得他会轻易放我们离开吗?" "可你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啊." "很可惜,如今只有你这么认为,对于世人而言我们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可恶,我去找他,凭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不信他不肯网开一面." "没用的,你知道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知道我们这些女孩子掌握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一旦我们的身份曝光,非但是加隆大人,整个帝国上层社会都有可能身败名裂,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允许我们离开.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人吗?曾经有位客人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偶然与加隆大人说起,想把她带走.据说加隆大人当时笑着同意,结果第二天那位客人就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玉颜说着满脸惊恐,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里面是什么?"尽管隐约猜到了结果,可达郎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里面...装了那女孩的一双手..."说到这里玉颜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仿佛一个刚从恶梦中醒来的少女. 达郎拼尽全力才使自己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对于自幼养尊处优的他而言这一切未免太刺激了些. "从那以后就没人见过那个女孩,所以你现在明白想把我带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玉颜惆怅道,脸上写满了失落. 达郎没有回答,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中清醒过来.玉颜看着他,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怜悯,她上前一把抱住了达郎,柔声道:"所以只要能时常见到你,和你说说心里话玉颜就很满足了,一切都是我的命运吧." "不."达郎一把推开了玉颜,后者满脸错讹地看着他. "不应该是这样,玉颜,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这一切我可以给你!" "怎么给?" "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玉颜的脸色顿时大变:"达郎你不是说笑吧?" "你觉得我这样像说笑吗?" 玉颜严肃地看着对方,语重心长道:"达郎,我奉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知道你们玄武城的势力很大,也知道你们家族的名望有多高,可这里是京都,加隆大人又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你根本惹不起他,你想想我们这么多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踪,有些甚至还颇有些来历,可为何至今没有人敢动这俱乐部分毫?这背后不仅是加隆大人一家,更有许多达官显贵牵扯其中,你要是硬来,等于就是在与他们公然作对,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你,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我不希望看到这世上自己唯一心爱的人去冒这种险。”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达郎痛苦地抱着头,十足像个孩子,当然他的心智原本就还是个孩子。 “办法也不是没有,除非。。。”玉颜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达郎问道。 “不行,这计划太荒唐了,根本不可能成功。”玉颜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不可能?” 玉颜犹豫了片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对达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只把后者听得目瞪口呆,连连乍舌。 “这行得通吗?“ “所以我说不可能成功啊,这也只是我自己在痴人说梦啊。“玉颜苦笑道,那表情是如此哀伤,在月光的衬托下宛若落入凡间的精灵。 那一刻达郎只感到热血上涌:“不管了,玉颜,为了你,为了咱俩的幸福,再大的风险我也会去冒。” “达郎。”玉颜深情地看着达郎,那眼神仿佛绝望的信徒见到了救世主,假如说有人为了这眼神愿意去杀人,相信不会有太多人反对。 “玉颜。”达郎一把抱住了对方,两人的身体再次交织缠绵在了一起。玉颜的嘴里在呻吟着,可她那是什么眼神?一个沉浸在爱欲的人会露出那样邪恶的目光吗? “哼哼,就快了,就快了,世界等着我,真正的复仇现在才刚刚开始。。。”少女的内心中一个扭曲的灵魂似乎正在蠢蠢欲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数日后,加隆大人的府邸前围满了人。 “听说加隆大人的府里昨晚着了一把大火,连近卫军都出动了,忙活了一整晚,这才刚刚扑灭。” “是吗?怎么着的?” “不清楚,听说是柴房看管不慎。” “活该,这个加隆平日里盘剥百姓,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回遭天谴了吧。对了,有死人吗?” “府里人说是没有,就是烧塌了不少屋子,不过听说凌晨时分有人看见府里的管家指挥下人从后门运出去许多麻袋,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是什么东西。” “哦,莫非是尸体?既然死人了为何不肯公开呢?” “这还用问,肯定是有不可告人原因呗。说来也怪,今天一早从府里出来不少达官显贵的马车,似乎昨晚就在现场,这么多大人物聚在一起准没好事,你看,又出来一辆马车唉。” 大门开启,近卫军将围观民众驱赶到了道路两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从府中缓缓驶出,透过窗户人们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俊美的年轻公子,马车的后面站着一个少年随从,他的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角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正文 第九章帝国的足迹 深秋无疑是南疆最美的时节,厚厚地落叶铺满道路,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厚重与宁静,午后的阳光下两匹马行进在长堤上,显得如此悠闲惬意,寒风乍起,坐在白马上的少女猛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堂堂郡主也会感冒?"另一匹黑马上的男人见状不禁抚掌大笑. 少女满脸通红,害羞地低下了头:"郡主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感冒了?" "郡主也是人嘛..."男人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略有所思. "可许多人并不这么认为,在他们心目中你就是希望,是指引他们生活下去的寄托..." 少女闻言眉头一皱,男人的话似乎触动了她的心事. "其实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想要光复帝国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可看着大家那期待的样子,这些话我根本说不出这口.那些人已经失去了名誉,地位,甚至是自己的亲人,假如连这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我不敢想象大家会怎么样?有时候我真觉得活得很累." "身居上位者有几个不是这样?谁让您生在帝王之家呢?" "可又不是我希望这样,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我所有的不过是皇室的血统,郡主的头衔,可除此以外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做了,明明麻里和火墟都拥有比我更适合统领大家的才能,可就因为我是郡主,所以必须承担那么多我根本应付不了的责任." "那你希望要怎样的生活?" "不清楚,大约是安宁平静地生活吧,远离这世上的争斗,甚至回归北陆,那里才是我们北人真正的故乡.可我没法抛下大家不管,而且皇兄的仇也还没报..."说到这里少女紧紧握住了缰绳. "你还想找霸邪报仇?" "那个人杀了我的亲哥哥啊,不过虎千代你可以放心,在这件事上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倒无所谓,反正霸邪和我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可你不是对他宣誓效忠了吗?'少女惊讶道,按照武士的传统,一旦向主人宣誓效忠,终身不可背叛,否则将为所有武士所不齿.当然相对的主人对于家臣也必须承担责任,如有违背,家臣可以选择出走.对于出身皇族的少女而言这种"君臣之义"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故而对于虎千代的话她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是几句誓言,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谁把这当真?"虎千代满脸不屑地说道. "可这是武士的基础啊?" "怎么,你忘记我是何出身了?对于佣兵而言,谁出钱我们就替谁卖命,双方无非是雇佣关系,生意一完,大家立刻一拍两散再无瓜葛,这就是我们的处世原则..." "可是...这岂非太过..." "太过卑鄙是不是?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对于你们这些贵族而言,这样的想法确实是大逆不道,可问题是这有错吗?每个人生来都是自由的,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相反像你们所鼓吹的为了主人舍身奉献,完全抛弃自己的想法甚至是灵魂,在我们这些佣兵看来才是真正地不可思议,愚不可及." "可是主人也是要对家臣们负责的啊?" "负责?是,道理上是这样,可现实里有几个领主能做到?我见过太多贵族嘴里叫嚣着"君臣之义",可却把自己的家臣的生命视同草芥,有时甚至只为了一些微不足道地理由.对于他们而言誓言与责任不过是种让别人甘心为自己卖命的借口而已." "可这只是少数人..." "少数人?那恩佐呢?绍明呢?这些都是你们北人,而且都是皇族,平日谁不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到头来又怎么样?甚至还有你那位皇兄...当初口口声声为国讨贼,后来呢?还不是自己登基为帝?皇位的传承自有其规矩礼法,这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当时此举算不算僭越!?" "这..."少女哑然,自己兄长当时继位虽说是众望所归,可毕竟当时整个朝廷都被恩佐劫持北上,宗室贵族又分散各地,按照礼法来说这皇帝当的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毕竟兄妹情深,要她公开承认自己兄长的不是,少女终究有些开不了口. "当时情况特殊,皇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句不得已,那今后世人无论做错什么,都可以用一句不得已来解释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少女气呼呼地扭过了头. "你的道理如果真成立又怎么被怕我说?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犯规的人得到更多,而守规矩的人往往都没有下好场." "你这想法太偏激了..." "哼,如果你经历我所经历的事就不会这么想了." 少女有心追问,可又不觉如此打听别人的过去不太礼貌,于是只得欲言又止,正此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二人扭头一看,来得是虎千代的人马. "报告大人,朝廷有圣旨传来,又四郎大人请您立刻回城." "知道了,辛苦你了."虎千代说着忙掉转马头. "出什么大事了吗?"少女问道. "不清楚,听说最近斯米塔人在边境上动作不断,可能是为了这事吧.回去就知道了."虎千代说着瞥了一眼前来传令的士兵,忽然眉头一皱. "我以前似乎没见你啊,哪个部队的?" "小人是最近新入伍的,隶属于赫苗大人麾下,您可能没见过我."对方的回答颇为流利,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是嘛...'虎千代说着打量一下跟来得其他人,全都是生面孔. "清秀呢?他怎么没一起来?"虎千代叫着自己虎贲长的名字,原本此刻他应该就在附近保护着自己. "他不舒服,所以先离开了."那个传令兵立刻接口道. "噢,是嘛..."虎千代微微点了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小心!"随着众人的惊呼,寒光闪过,再一看虎千代的长剑竟已出手,这一下事出突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毫无准备,除了那个传令兵,他的佩刀正好架住虎千代的长剑,两件兵器相互摩擦,声音极为刺耳. "雅美快跑!"虎千代高声说道,惊得一旁的雅美顿时一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惜太迟了,动手!"此时只听那个传令兵一声令下,周围的其他人这才如梦方醒,各拉兵刃向二人扑来. "可恶."虎千代小声骂道,舞动长剑迎战众人,此时的他很清楚这是一次计划周密的行刺,这些人居然可以绕过自己布置在外围的层层警戒,足见绝非等闲之辈,即便只有自己一人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一旁还有个雅美,此时郡主大人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雅美快走,这些人是刺客!"在虎千代的一再呼喊下雅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虽然秉性单纯可毕竟不傻,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立刻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是虎千代的拖累,最好是立刻离开回去搬救兵. "那你自己小心."雅美心知情况紧急,当即催马欲走,可不料胯下的坐骑此时早已受惊,根本不听使唤,在原地乱蹦乱跳,最后居然把郡主当场摔下马来. "雅美!"虎千代见状大惊,就在他这微一分神的功夫,一支弩箭正好命中了他的肩头,虎千代只感一阵剧痛,大叫一声,翻身落马,还没等他站起来,一个刺客早已骑在了他的身后,闪耀着蓝光的匕首高高举起. "虎千代,怎么是你?"忽然刺客停下了动作,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虎千代的耳边,借着阳光他仔细打量着身上的这个人,在帝国军的头盔下是少年黝黑的一张脸,他额头上有一个三角形的伤疤,分外醒目. "二郎丸!"虎千代惊呼出声. 少年的脸上此时也写满了惊讶,忽然他抬起头冲着远处高声说道:"姐姐别动手,他是虎千代!" "什么?"刺客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声,语气无比惊讶. "怎么回事?"此时那个传令兵喝问道. 那个被称为二郎丸的少年心知不妙,当即从虎千代身上离开,挥舞着匕首直冲那个传令兵,动作快如脱兔,可依旧没有突破对方的防守. "二郎丸,你疯了吗?"传令兵喝问道. "对不起,咱们的合约取消."二郎丸说着手上丝毫不停,原本比起对方他在兵刃上并不占优,可凭借快捷无论的动作居然逼得对方连连后退i.此时其他刺客见状不好,赶忙上来支援,结果刚刚靠近二郎丸身边,就听得一声弓弦响,接着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太阳穴上就多了一支弩箭. "都别动!"如果不是声音,你很难相信眼前这个高挑的身影居然属于一个女人,看上去她比一般中土成年男性都要略高半个头,透过军服你甚至都能看到那对粗壮的手臂,而此时她正紧紧握着一支看似弩箭一样的东西冷冷看着之前的同伴.众人似乎很害怕她手中的武器,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驾!"此时只听此处传来一阵人喊马嘶. "可恶,居然来的这么快!"传令兵愤愤地骂道,眼看即将大功告成,最后居然因为自己人反水而功亏一篑,他心中感到无比愤恨. "阿蛮,二郎丸你们给我记住,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传令兵撂下这句狠话就带着手下人逃之夭夭. "姐,我们怎么办?"二郎丸开口问道. "先走再说." "那虎千代怎么办?" "没事,就凭那家伙的身子骨一时半会死不了,如今这局面,一会儿他的手下到了我们浑身有嘴也解释不清,不如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二郎丸闻言亦觉有理,扭头看了看地上的虎千代,又不觉面露不忍之色. "还等什么?"阿蛮催促道. 二郎丸微一楞神,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随着姐姐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最后只剩下了受伤的虎千代以及惊魂未定的雅美. "大人,郡主!"很快江南城的援军赶到了近前,为首的分别是又四郎以及麻里. "我没事,先救虎千代,他受伤了."此时雅美似乎终于从之前的惊吓中清醒了过来,众人立刻围了过来,只见一只弩箭深深擦入了虎千代的肩头,周围布满了黑色的血迹. "可恶,箭头上有毒!"又四郎久经战争,顿时就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那赶紧拔出来啊."乐平急道. "不用,先抬我回城."此时虎千代挣扎着说道. "可是如果不及时处置,毒性扩散了怎么办?"又四郎大声吼道,这还是人们第一次见到他在虎千代面前如此激动. "放心,我比你了解这种毒药,它扩散没那么快,先带我回城,很快解药就会自己送上门来的."虎千代忍着痛苦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喂,你们这什么表情?当我在说胡话吗?先把我抬回城,详情之后你们自会明了!"见虎千代语带怒意,众人这才不敢反驳,七手八脚将虎千代扶上担架,抬回了江南城. 很快当地最好的医生就云集到了虎千代那间不大的卧室. "情况如何?"又四郎焦急询问着主治医生哲司,他曾经是安德烈皇帝最信任的私人医生,帝国倒台后,投奔了雅美所在的复国军. "不太乐观,这是一种人工合成毒素,混合了多种毒物,很难解救."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麻里问道. "除非知道具体是哪几种毒物,否则很难对症下药,如今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延缓毒性发作的速度,不过这也支撑不了太久." "混帐!"又四郎低声骂道,扭头看到了一旁的清秀,此时这位虎贲长的额头与手臂早已缠满了绷带. "居然让刺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得手,还要你们这些废物干么!?"又四郎得怒火宛若狂风暴雨,而清秀则是低头抽泣. 此时一旁的赫苗看不下去,上前解劝道:"又四郎冷静些,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冷静?虎千代现在命在旦夕,你让我怎么冷静?一个领主居然在自己的领地遭人刺杀,周围数百警卫居然无能为力,这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平日被属下们称为"铁面人"的又四郎,此时此刻仿佛一个受伤的猛兽,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静. "又四郎大人说的没错."此时一旁的清秀哭泣着说道,这个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都没有丝毫退让的铁血男儿,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我们几百弟兄居然都保护不了领主大人,一切都是我这个虎贲长的失职,将来领主大人有何不测,属下愿意自裁以谢!"清秀斩钉截铁道,语气之中满含悲壮,在场众人也不禁颇为感动.又四郎见他情绪发自至诚,当下总算是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与大夫们商量虎千代的病情. "报告."此时一名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何事?"赫苗问道. "报告大人,门外来了一男一女说要求见又四郎大人." 赫苗闻听就是一皱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种无关紧要地事也来禀告,就说又四郎大人公务繁忙,无暇接见,让他们以后再来." "可是..."士兵闻言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赫苗平日性情大度,与士兵们打成一片,可今天由于担心虎千代的安危,脾气不知不觉也暴躁了起来. "可是那对男女说他们有办法治好领主大人."终于那名士兵忍住了惊恐,说出了自己想禀报的重点. "什么?'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又四郎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人现在何处?" "就在大门外,属下担心他们是奸细,所以没敢放他们进城." "快带我去!" 十分钟以后,众人就在城堡大厅里见到这对男女. "我是偏将军又四郎,就是你们俩说能治好领主大人?"又四郎边说边打量这两个人,男的大约十七,八岁,身材瘦长,肤色黝黑,看上去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乡下人,可是顾盼之间却透出一股逼死的杀气.相反那个女人身材就要高大得多,一头蓝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了马尾,清爽干练,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出女性少有的坚毅. "是屠格尔人."赫苗小声在又四郎耳边说道,后者微微点头.屠格尔人是生活在大陆西南山区的少数族裔,由于生活环境极为恶劣,所以养成了他们吃苦耐烦,英勇善战的个性,是大陆上著名的"佣兵民族",因其严守纪律,对雇主绝对忠诚,故而大受青睐,尤其擅长山地战.又四郎虽然没与他们交过手,可却也闻名已久. 此时只听那女子说道:"不错." "你有把握?” “当然,因为那支箭就是我射的。”女子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没想到久别重逢你居然这样和我打招呼。”虎千代捂着自己的肩头说道。 “早知道是你,我那一箭就直奔你的咽喉了。省得你整天油嘴滑舌。”女子冷冷说道,同时关上了自己随身的小药箱。 虎千代痞痞地一笑:“你舍得?” 女子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的负心人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忽然转为忧伤。 “当初你那样不告而别,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虎千代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转为了歉意。 “抱歉,当初我并不是有意的。。。”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最先开口的是虎千代,语气出奇地温柔。 “你说呢?还不是带着二郎丸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你走了之后,大熊和古斯塔夫他们也离开了,原本乔克希望拉我加入他们一伙。。。” “乔克那小子也自立门户了?”听到这个名字,虎千代顿时表情一变。 “嗯,他把原先自己三番队的人马几乎都拉走了,藤壶和武藏也加入了,当初开给我们姐弟的待遇很高,二郎丸当时都动心了,最后实在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的作风才严词谢绝,不过这事不知怎么被”公爵“知道了,似乎流露出对于我们姐弟的不信任,我向他解释好几次都没有,最后居然发现他动用”影番队“监视我们姐弟,我这才一气之下带着二郎丸离开了军团,好在这几年天下大乱,凭我们俩姐弟的能力想要混口饭吃还不算太难。” 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虎千代陷入了沉思,那是一段他不会想起却深刻进自己内心的回忆。 ““公爵”那个人太想证明自己,可结果总是适得其反。对了,莱斯利他怎么样?” “还好,总算没被你气疯,他明明一直把你看成亲弟弟,那件事之后他还一直找”公爵“和”牧师”他们去解释,没想到最后你还是不告而别,惹得他也被怀疑。” 虎千代低下了头,记忆又一次跳回了那个下午的小酒馆。 “身手不错。”那本是一张英俊的脸,只可惜被胡茬与乱发所掩盖,“这个人从不理发吗?”虎千代当时这样想着。 “多谢夸奖。” “有兴趣做笔大买卖吗?” “抱歉,对于钱我是多多益善,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我的剑绝不听别人指挥。”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与外貌极不相称的好牙。 “老大说的果然没错,你确实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不过我想你不会拒绝加入我们?”男人笑得很自信。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里有一群和你一样有趣的家伙。”后来的事实证明男人并没有说谎,只可惜这群如同家人手足般的伙伴最后以一种最为残酷的方式分崩离析。 “那他后来怎么样?”虎千代发现自己说这话竟有些哽咽。 “听说我们离开不久他也拉出五番队单干了,名气还挺大,道上都在传说东疆出了支作风古怪的庸兵团。” “可以打架,可以喝酒,见到喜欢的女孩子就一定要大胆去追,可无论怎样都不允许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 “哼,果然还是你理解他。”女人苦笑道,语气中带着无比地惆怅。 “因为我们是兄弟。。。”虎千代冷冷言道,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对了,这次想要我的命是什么人?"忽然虎千代话锋一转问道. "泄露客户隐私可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哦,你觉得我会说吗?" "那搭救刺杀目标岂非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虎千代反问道. 女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自由军." "果然..."虎千代深深靠在枕头里,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们这次为我的人头标价多少?" "三万个金币,如果能把首级和心脏带回去另有奖赏." "三万个金币?"虎千代险些从床上蹦起来,要知道一个健壮男奴的市价也不过五十个金币左右., "没想到我的命已经这么值钱了,不过话说回来那群家伙现在凑得出这么钱吗?" "他们恨你入骨,这回似乎是砸锅卖铁也要取你的性命." "那这么说来你们帮我岂非损失很大?" "你才知道?这回我们非但把自由军得罪了,以后传扬出去在道上也无法混了,毕竟杀手这行信誉是很重要的."女人说到这里面露忧色. "没事,大不了我养你."虎千代接口道. 女人闻言脸上顿时一红:"胡说什么,你养得起吗?" "怎么养不起?现在我好歹也是一方领主,别说是你们姐弟俩,就是几百家臣照样养得起." "对啊,我忘了某人已经今非昔比,从吊儿郎当的佣兵摇身一变成为领主老爷了,不过亲爱的大人,把自己的旧情人养在身边你就不怕别人吃醋?" "谁会?" "比如之前和你纵马长堤的那位啊,虽然只是匆匆撇了几眼,不过还真是位难得的美人,你小子现在品味长进不少啊." "哦,你说雅美啊.放心吧,人家可是前朝郡主,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哪看得上我这种市井无赖?" "怎么,她莫非就是安德烈一世的妹妹?" "对啊,据我所知他们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难怪,我就说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不过你是霸邪的人,那岂非你们之间..." "哦,这里面有点原因,如今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 "仅仅是合作关系?"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倒是有贼心,可只怕前脚刚把人家推倒,后脚就被乱刃分尸." "活该,你这样的臭男人就是该剁成肉酱喂狗." "那你这回还救我?" "不是我,是二郎丸要救你."说到这里女人坐起身,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孩子一直把你当成兄长,当初你不告而别他伤心了很久..." 虎千代苦笑了一声,这个平日做事肆无忌惮的家伙面对这姐弟俩似乎变得异常温柔.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直到虎千代握住了对方的手. "阿蛮,留下吧.我不希望你们姐弟俩再过这种出生入死的日子了." 女人看着虎千代,眼中原本的坚毅瞬间变成了满腔柔情. "这次你保证不会不告而别?" "我保证." "以你师傅传给你的盾牌保证?" "以盾牌保证." 阿蛮笑了,宛若春天绽开的樱花:"好吧,我们留下.不过事先说明可不光为了你几句花言巧语,主要我是担心自由军那群家伙还会再来,他们可不光雇了我们姐弟..." "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看来后面这一伙来头不小." "严格来说那是一群厨子,只不过他们用来做菜的材料……"阿蛮的表情像刚吞了个苍蝇。 ……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修剪整齐的须发显示出其生前地位不凡,然而现在他只是如一颗皮球般静静摆放在桌案上. "这是霸邪今早派来的使者,向我方提出严正交涉,要求我们立刻撤兵,并把公爵殿下交出去,作为回报,霸邪答应承认大汗为草原之主,双方互不侵犯,通商互市."翻译珊璞没有透露会谈的结果,因为这已经显而易见. "大汗高义,我朝上下感激不已."真治答道,赴宴途中突然看到一颗来历不明的人头居然还能表现地如此从容不迫,在场的斯米塔人莫不对他刮目相看. "我虽异族,亦知忠义,霸邪以臣谋主,大逆不道,如此反贼,天地不容."太阳汗喝了口酒,用生硬的帝国官话回答道. 真治谈谈一笑,没有说话. "大汗所言极是,霸邪倒行逆行,神人共愤,此番大汗提二十万精骑西进,马鞭所指,贼寇灰飞烟灭,到时帝国百姓必定牵牛携酒,迎于道旁.帝国复兴指日可待."坐在真治身旁的贞夫接口道,脸上满是谄媚之意. 太阳汗听完珊璞的翻译,不禁面露喜色,扭头在那只美丽的耳朵边又低语了起来. "大汗说中土有句谚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大汗希望俩位能够详细介绍一下霸邪军的战斗力,以便大汗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珊璞的父亲昔日是关东的贵族,而她母亲则出身奴仆,在等级森严的帝国时期这样的爱情注定是难以被世俗所接受的,最终她父亲放弃了名利地位,带着他们母女远走蛮荒之地.正因如此珊璞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帝国官话,并且是贵族上层才会使用,最高贵的那一种. "霸邪人品虽然不端,可勇悍绝伦,精于用兵,其左右亦多百战余生,武勇绝不在草原猛士之下,其部队赏罚分明,只论功勋,不问资历,故而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诚非我帝国旧军所能比拟,其所以得已横行无忌,全仰仗于此,如今关东,南疆先后归附,帝国昔日版图他已得十之七,八,若此番倾举国之力而出,则鹿死谁手,诚难预料." 听完真治的回答,在场懂官话的人表情几乎全变了,贞夫慌忙扯了扯真治的衣袖,示意他所言不妥,可真治根本没有理会. "啊...真治大人就是爱开玩笑,诸位别当真,别当真,霸邪倒行逆使,居然在军中推行什么官兵平等,将武士与那些出身卑劣的愚民等同在一起,简直就是荒谬绝伦,还搞什么"军功爵",士兵斩获的首级多就可以获得爵位,丝毫不问家世来历,人品才艺,这置武士的信仰尊严于何地?听说最近他又重用一批小吏出身的官员推行所谓的"新政",弄得人心大坏,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草原精骑的对手?大汗此番必定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珊璞大人,有劳您就这么翻译给大汗听."贞夫满脸堆欢道. "对不起,我的职责就是把二位的话如实传达给大汗大人,一个词都不用遗漏,伯爵大人的请求,恕难从命."不知是否是职业的原因,珊璞说话时总是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贞夫面强挤出几丝苦笑,试图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听完珊璞的翻译,太阳汗的表情变了,他从身旁仕女的大腿上离开,坐起身直勾勾注视着真治,那眼神仿佛雄鹰发现了猎物. "你们二人所言孰真孰假?"太阳汗质问道. 贞夫只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赶忙说道:"当然是在下所言是真,真治大人只是说笑而已."说到这里他赶忙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真治大人您说对吗?"贞夫极力向对方做着眼色,真治默然无语. 即使不用翻译,太阳汗此时也大致能判断出俩人在说什么,他看向真治,再次追问道:"如何?" "军国大事,岂容儿戏.我所言句句是真,贞夫大人之意无非是怕大汗得知真相不肯出力,然而此番大汗仗义出兵,于帝国有恩,我们岂能为达目的而刻意隐瞒真相,假如因此而使大汗蒙受损失,岂非是陷朋友于不义?此诚非武士所当为也.假如因此就要责罚在下,真治任凭处置,绝无怨言."真治说罢,起身离席,佛袖而去,只留下一旁目瞪口呆的贞夫. 太阳汗静静听完珊璞君的翻译,不禁点了点头,望着账外长叹一声:"真义士也!有这样的人存在,说明帝国还值得我们去帮助啊." 贞夫期待地看着珊璞,可这位美丽的翻译未发一言,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一个熟悉地声音响起,真治扭头看去,只见远处一位少女骑在马上正在对自己挥手,马,是万里选一的良驹,人,是人间罕见的绝色. "公主殿下,午安."尽管和斯米塔人相处已久,可真治日常言谈依旧坚持使用北人帝国的礼节,这与在公开场合早已习惯斯米塔人打扮的贞夫截然相反. "公爵大人,午安."兰卓在马上欠身还礼,言谈举止俨然一副北人名门小姐风范. "公主大人如不介意,直接称呼我真治就好." "那岂非太过失礼了吗?公爵大人你看这匹马是我刚刚收服的,感觉如何?"兰卓兴奋道. "确实是难得的宝马良驹."真治由衷赞叹道,他不擅长奉承,也不喜欢奉承. 兰卓笑了,在斯米塔人中她可能是与真治最亲近的一个,这个从内陆来的年轻贵族谦和,真诚,一举一动都显得如此优雅,与洒脱率性的草原民族全然不同,这些都深深吸引着兰卓. "这里距离东疆还很远吗?" "嗯,以现在速度至少还要五天." "还要走这么久..."兰卓面露难色,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大草原,原本太阳汗此次并不愿带她来,并且长途征战非同儿戏,可架不住兰卓一再软磨硬泡,太阳汗对这个女儿又特别偏爱,最后也才好勉强同意. "那离古河城又有多远?" "哦,从东疆出发大约还要半个月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不是你的领地吗?" "嗯,话虽如此,可我从小一直在京都长大,父皇去世的前一年我才正式前往封地,所以对那里并不太熟悉." 兰卓听完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发现真治的表情忽然变得忧伤了起来,兰卓从来没觉得一个男人居然可以这么美.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让您回家."兰卓安慰道. "但愿吧."真治苦笑着看向西方,喃喃低语道. "圭介,切鲙好了没?" "马上就好." "抓紧些,动作怎么总那么慢."黄昏时分,厨房里早已忙做一团,人们的神色仿佛像在打仗. "那个新来的,你叫什么...来者..."料理头惠一指着墙角的一个胖子,努力做回忆状. "我叫鲶之介,大人."胖子恭敬地回答道,说话明显带有东海口音. "对,就是你,鸡粥准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随时可以上桌." "很好,领主大人出身东海道,当初之所以把你们兄弟留下就是希望能给大人准备些苦口的家乡菜,千万别让大人失望哦." "是,小人一定努力." 惠一点了点头,转身去视察其他人的进度,鲶之介兄弟是半个月前流落到江南城来的,当时他们俩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他们找到了居城,想谋个差事,据他们说自己兄弟俩是东海道人,家里世代经营食堂,因为战乱,兄弟俩这才不得已背井离乡,逃难至此,想在复兴工地找份作饭的差事.管事的一听就来了兴趣,江南城原本素称繁荣,可惜自从半介一把火烧成白地之后百业萧条,像厨子这类专业人才大量缺乏,于是就当场把兄弟俩给留了下来,结果一试验发现兄弟俩的手艺着实高明,尤其是兄长鲶之介,做出的菜更是有口皆碑,不久消息传到城内,料理头惠一正苦于厨房人手不足,于是就把鲶之介兄弟招之麾下,一听说是为领主大人做饭,而且待遇优厚,兄弟俩自然是喜出望外,当即答应,鲶之介忠厚老实,手艺高超.弟弟鲤之介则是勤劳肯干,很快就博得了厨房上下的好感. "上面通知,可以上菜了."随着仆从一声招呼,厨房里的众人立刻忙碌了起来,虎千代重伤初愈,又加上故友相逢,心情舒畅,所以今天特意在自己的房间设摆了一个小型宴会,江南城的首脑人物悉数到场,菜式自然是异常考究,不过虎千代由于尚未痊愈,所以饮食还是以清淡为主,主要都是些东海道的家常菜. 按常理来说厨师一般不需要亲自送菜上桌,这些活自有下人们干,可此番虎千代听说新来的厨师是自己的同乡,不禁来了兴趣,非要亲眼一见.于是鲶之介只好亲自捧着砂锅,随仆从来到了领主的房间.由于居城才刚完成重建,所以内部装潢极为简单,虎千代躺在一张奢华的四柱床上,其他客人则分坐在两边,偏将军又四郎性格严谨,最不喜欢浪费粮食,所以他的餐盘总是最干净地一个,雅美郡主的用餐礼仪向来无可挑剔,显示出皇族特有的高雅气度.那个黝黑的少年记得名叫二郎丸,听说是杀手出身,所以用餐举止颇为粗野,只见他正用随身的匕首切割面前的羊腿,动作熟练至极,连干了几十年厨师的鲶之介都自愧不如,他身旁坐着位蓝发女子,应该就是虎千代的故友,也是他此番的救命恩人阿蛮姑娘,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她总是时刻保持着警觉,鲶之介甚至从来不敢与她对视,似乎那双锐利的眼睛随时就能看透你内心的一切. "嗯,不错,这才是东海的味道."虎千代吃了一口鸡粥,不禁夸赞道. "哲思大夫交待说您的身体尚未痊愈,所以我们特别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饮食."总管良牙恭敬地说道,起初人们对于虎千代提拔一个如此年轻的小伙子做总管都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个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职业性微笑的年轻人拥有着超乎想象的才能. "很好."虎千代点首道."内陆的鸡粥全都咸得要命,还不如我们东海道那么香甜可口,这道菜想必就是我那位同乡的杰作吧,他人来吗?" "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了."良牙说罢,转身对墙边的鲶之介使了个眼色. "小人拜见领主大人."鲶之介双膝跪地,或许是由于太过紧张,整个人不住发抖,体若筛糠. "你是叫鲶之介吧?不用紧张,起身回话."虎千代笑道,似乎心情不错. "是."鲶之介当即站起,见众人都在注视着自己似乎极不好意思,一双手在围裙上不住擦拭. "这道鸡粥是你做的?" "正是小人." "很好,也只有咱们东海道人能做出这种口味,你家乡在哪?" "太平城制下的望海镇." "哦,我家乡就在樱野村,和望海镇只搁了一座笔架山,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同乡啊."虎千代显得似乎很兴奋. "那是小人的荣幸." "啊,我小时候最喜欢托亲戚从望海镇带各种零食,你们那里出产的蜜饯最棒了,我记得你们那一座专做糖果的老字号叫下桔屋吧?" "您说的是桔下屋吧,那是我们镇上最老的字号之一."鲶之介恭敬答道. "不错,是叫桔下屋,是我记错了,说来我离开家乡都快二十年了,好多记忆都模糊了."说到这里虎千代不禁面露惆怅,即便是被世人称为"无赖城主",在面对童年与回忆时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们兄弟是逃难来到这里的,东海道这几年也不太平?" "嗯,老领主服部大人过世之后,几位公子为了继承权的事大打出手,闹得整个领地四分五裂,原先绝迹的海盗土匪也渐渐重新猖獗了起来,老百姓的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说到伤心处,鲶之介的眼角泛起了泪光. "生逢乱世,还有什么比人命更不值钱的."虎千代不禁感慨道. "不过没关系,你手艺不错,今后在这里好好干,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大人赏识." "好了,不必多礼,先退下吧." "是."鲶之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看着虎千代一口口吃完了整锅鸡粥,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掠过了这个厨师的嘴角. "吃吧,吃吧,每吃一口你就离地狱更近一步.传闻中的黑羽军团十番队长原来也不过如此."鲶之介心中暗想. 此时水果上桌了,今天准备的是南疆特产的柚子,虎千代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这玩意儿."在场众人都知道虎千代向不挑食,唯独不喜欢吃柚子. "这可是本地的特产,许多人家都以种这个为生,你身为领主多少该尊重一下吧?"又四郎吐槽道. "我没不尊重啊,可那股味道我实在是受不了." "不会啊,这味道很可口.我们以前在南疆还经常拿柚子皮泡茶喝,据说对肠胃很好."从小在南疆长大的雅美不禁为家乡水果正名. "我知道这是好东西,只是..." "哼,没想到在战场上连出生入死都毫不畏惧的人居然怕吃柚子."这次帮腔的是麻里,虎千代的脸色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合伙挤兑我,我吃还不行吗?"说着虎千代就拿起一片柚子放向嘴边,那一刻鲶之介只感觉仿佛被谁当头打了一闷棍.幸好虎千代将柚子拿到嘴边,皱了皱眉头居然又放下了,似乎始终下不了决心,鲶之介这才感觉一块大石落地,可还没等他心情平复,虎千代竟又把柚子举了起来,鲶之介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就这样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虎千代折腾柚子的同时也在折腾着鲶之介的心脏. "我说鲶之介,这柚子你说我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忽然虎千代发问道. "这...这..."由于没想到会有此一问,鲶之介愣在原地,张口结舌. "别紧张,我只是征询你的意见而已?"虎千代笑着安慰道. 鲶之介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烤炉上的鸭子:"呃...全听大人自便..." "这样好吗?若是吃了岂非辜负你如此周密的一番布局?砸了死神料理团的招牌就不好了?"虎千代冷笑说道. 明明已是深秋,可此时鲶之介早已汗如雨下. "你们还真了不起,居然连桔下屋这种细节都调查到了,只可惜你们不知道桔下屋最早建在望海镇的北面,后来由于台风被毁,后来那家人又在城南建立了新的店铺,所以地人就管老的店面叫上桔屋,而管地势较低的新店叫下桔屋,很明显你们的功课并没有做到家."虎千代笑着解释道,同时将一块柚子抛进了嘴里. 此时鲶之介嘴张得足够塞进一整只烤鸡. 只听虎千代接着说道:"不过你们的胆子还真大,明明知道阿蛮有可能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居然还敢来?你们也不想想,在这种非常时期我怎么可能让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这么轻易进自己的厨房?一切都是为了引你们露面而演的一出戏,没想到你们这么容易上当." 鲶之介此时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陷阱,不禁又羞又恼. "来人,把刺客给我拿下!"此时只听又四郎一声高喊,两方的警卫立刻就扑了上来,鲶之介心知情况不妙,拔出身后暗藏的菜刀便冲向了虎千代. "拦住他!"现场一片骚动,又四郎和阿蛮几乎同时挡在了虎千代的身前,而麻里与火墟则赶忙将雅美拉至一边,可没想到鲶之介孤注一掷是假,声东击西是真,他趁众人都围在虎千代周围之际,转身便扑向了窗台,准备跳窗而逃. "怎么,你不顾同伴的死活了吗?"此时只听虎千代一声断喝,鲶之介顿时一惊,扭头一看,只见门边一群武士正押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 "鲤之介!"鲶之介不禁惊呼出声. 少年见状也不禁大叫道:"哥哥快跑,不用管我..."他话音未落就把身后的武士给2压倒在地.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鲶之介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向鲤之介,可身子刚一动就被一旁的二郎丸给逼了回去. "这话从一群杀手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你们杀过的小孩还少吗?"此时只听虎千代冷冷吐槽道. 鲶之介闻言顿时一愣,一时间也自觉理屈. "不过你们简历里总算还有一句真话,原来你们真是亲兄弟." "整件事与他无关,把他放了,我任凭处置."鲶之介说道. "哥哥快走,不用管我..."鲤之介此时被武士死死按在地上,可还是尽自己所能地说着什么. "好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我都要被感动了.好吧,那我就法外施恩,留你们俩其中一个性命."虎千代语气夸张地说道. "我!"兄弟俩几乎异口同声道. 鲶之介着急了:"鲤之介,你怎么不听话?" "哥哥你走吧,我没用,一直以来只有给你添麻烦." "傻孩子,兄弟之间还谈什么麻烦不麻烦."说到这里鲶之介将菜刀往地上一丢,高举双手道:"我投降,只希望领主大人能够信守承诺,放过我弟弟,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哦,这么轻易就投降了?万一我反悔怎么办?" "不清楚,可我不能拿自己弟弟的性命来冒险." "哥哥,对不起..."此时地上的鲤之介早已低声抽泣. "你真不后悔?" "一言既出,无怨无悔." "好,把这兄弟俩都放了."虎千代话一出口,在场众人无不意外. "虎千代,你说什么?"又四郎质问道. "我说这俩都放了,怎么我之前没说清楚吗?" '可他们俩是来取你性命的啊?" '知道,可这不是还没取走吗?杀手,佣兵什么我见得多了,可像你们俩兄弟这么轻生重义的确实罕见,这份勇气我很欣赏,所以特别网开一面." "可他们也许是在做戏." "无所谓了,反正即使杀了他们,也一样会有别人来,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不做回好事?放了他们吧." 又四郎满脸怒色,明显不理解虎千代是怎么想的,可毕竟对方是领主,自己身为武士不便当面顶撞,最终只好无奈地冲众人使了个手势. "鲤之介!"获得自由的那一刻兄弟俩抱头痛哭,在场的多数人此时也觉得他俩不像作伪,要么就是戏演得实在太好. "你...真放我们走?"兄弟俩的情绪渐渐平复,鲶之介还是觉得眼前发生地一切有些难以置信. "别逼我改变主意."虎千代不耐烦道. "虎千代,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鲶之介心中暗想,带着弟弟转身离开. "等一下."忽然虎千代叫住了他们. "果然反悔了吗?"兄弟俩心头一紧. "帮我带句话给你们的雇主,如果想找我报仇就堂堂正正地来,不要搞这些鬼鬼祟祟地把戏,否则他们和我这个"叛徒"又有什么区别?" 鲶之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打量一个前所未见的生物. "就这么放他们走合适吗?"望着兄弟俩的背影阿蛮小声问道. "不过是俩个小卒子,杀了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借他们的口敲山震虎一下." "就因为这?" "否则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是他手足情深的画面让某人心有所感呢." 虎千代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冷笑道:"少来吧,我可没这么多愁善感.不过这次还是要多谢你,及时发现了他们的计划." "这没什么,从这俩一进居城我就严密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挺高明,在场所有人的菜里其实都下了毒,可同时又在作为水果的柚子里下了解药,他们知道这里只有你不喜欢吃柚子,这样无论你再怎么小心还是会中毒,即便事后追查起来一时半会也怀疑不到厨师头上,他们就有时间逃跑.死神料理团...果然是群卑鄙的家伙." "刺客还有高尚的吗?只要能把目标至于死地使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果然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和昔日的战友开战?" "从我背叛自由军的那天起战斗就已经开始了,不过眼下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什么事?" "有兴趣陪我去趟京都吗?"虎千代意味深长地一笑. 夜深了,但尚书省的灯依旧亮着,昏黄地灯光下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桌案前努力地批改着什么,而在他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卷宗. "大人,加隆大人到了."胜猛禀报道. "让他进来."男人冷冷说道,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大人,对方可是少府啊..."胜猛明显有些为难. "那又如何?" "怎么说对方的俸禄也在您之上,按惯例您都应该主动迎接一下." "没必要,大家都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何必拘泥于这种细节."男人口中答话,手里继续批阅着卷宗. 胜猛暗自叫苦,埋怨自己这位主人性格也过于耿直了,此时加隆却已经来到了门外. "尚书令大人,这么晚叫我来有何急事啊?"加隆的语气中明显透出不满,毕竟任何人半夜三更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心情都不会太好. 男人依旧没有抬头,说道:"东征得军饷,首款为什么还没有凑齐?我记得说过明天是最后期限." "可恶,和人说话前不会先打个招呼吗?这个没教养的乡下人."加隆心中暗骂道,可表面上却又不便发作. "这方面我们也很为难,连年征战,国库都快打空了,那些领主们又往往各自为政,根本不肯向中央上缴税款,能凑出这些我们也已经尽了全力." "全力?只怕未必吧."男人冷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加隆的脸颊不禁抽动了一下. "这几年你靠做假账克扣地方的税收,然后拿出去释放高利贷,借此中饱私囊你以为我不知道?" "诬蔑,这是赤裸裸地诬蔑,我加隆对于陛下与朝廷向来是忠心不二,这些都是那些嫉妒我的小人在造谣中伤!" "啪!"加隆话音刚落,男人从桌边抽出一本书便丢在了他面前. "捡起来自己看." 加隆一愣,伸手捡起书,不看还则罢了,这一看不由得他是魂飞天外. "九月一日,鹿原城主以别墅为抵押,借款金币五千枚整,期限半年,月息三分.九月二日,城门司马以城郊三百亩私田为抵押,借款银币三千枚整,期限半年,月息五分..."男人手批卷宗,嘴里却丝毫不停. "这..."此时加隆早已汗如雨下. "这是你上个月外放高利贷账册的副本,还需要我继续背下去吗?" 加隆的嘴角不住抽动,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的嘴角掠过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剩下的款项明天必须全部补齐." "什么,只有不到一天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加隆惊呼道. "我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军饷必须按时到位,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人沙龙"都在干些什么勾当,陛下需要人帮他理财所以才对你百般容忍,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国家不需要完不成任务的官员!"男人的语气由始至终冰冷如霜。 加隆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眼神中愤怒,焦急,恐惧交替出现,他恨不得当场撕碎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可是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一旁胜猛的手此时早已握住了刀柄,没人会怀疑这位“北疆第一剑客”的实力。 “我明白了,余款明天一定凑齐。”说完这句话加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如死灰。。。 "大人,您这样不好."送加隆离开以后,胜猛觉得自己应该和主人谈谈. "怎么了?"男人依旧没有抬头. "加隆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您刚才让他那么下不来台,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 "那又怎样?" "我担心他会对您不利." "哼,我料他没那胆量,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 "但属下不可能时刻就保护在您身边啊?为人耿直是好事,可您有时做事也未免过于死板了,长此以往您在朝廷里只怕会越来越孤立." "孤立不好吗?陛下用我来处理朝政,可不是让我来这里结党交友.旧帝国之所以会垮台就是因为王公大臣们想的不是国家,而是自己小圈子的利益,如今我们就是要改掉这种恶习." "可是大人,这种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达成的.如今公卿里敌视您的大有人在,属下担心您若一再一意孤行,只怕活不到"人人为公"的那一天." 男人的笔停下了,整个晚上他第一次抬起了头:"胜猛,当初你成为浪人之后,我记得有许多领主招揽你,可你最后为何跟了我?" 胜猛一愣不知主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可很快还是正颜答道:"因为大人当时居然不惜与属下分享一半的俸禄,如此隆遇,属下岂能不动心?" "可是当初开价比我高的也并非没有啊?" "这不是价码多少的问题,而是心意.我们北疆有句谚语:"别问别人给了你多少,而要看他拥有多少."士为知己者死,大人如此待我,属下自当效死." 男人点了点头:"同样的道理,我原本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侍者,得陛下恩宠,方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佐吉又岂敢不鞠躬尽瘁呢?更何况我这么做并非光为了报恩,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为改变这个国家尽自己的一分力,明明是正确的事为何要因为损害了少部分人的私利就要退让呢?既然没有做错事,凭什么为了照顾某些人所谓的"感受"就非要道歉呢?最可悲的是许多人对此甚至已经麻木了,习惯了,这无论对于这个国家还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个莫大的悲剧,当然要想动某些人的蛋糕确实不容易,可任何进步都要付出代价,假如人人都贪生怕死,不肯出力,那什么都无法改变.假如我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来多数人的幸福,那我佐吉又何乐不为呢?" 看着佐吉脸上的笑容,胜猛感到一阵心酸,他不否认主人的追求无比崇高,可理智告诉他,佐吉理想主义的作风根本行不通,最后反而有可能害人害己.他想继续进谏,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这种对于理想的执着不恰恰是佐吉最吸引自己的地方吗? "大人既然主意已决,属下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你能理解就好,今晚可能又要熬通宵了,麻烦你到外面守着吧."佐吉说罢又一次埋头工作. "是."胜猛领命缓缓退下. "胜猛."忽然佐吉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事?" "谢谢." 那一刻胜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平日不苟言笑,被称为"铁面人"的佐吉居然在对自己说谢谢,那一刻他只感到胸中热血上涌. "为大人效力,理所应当."平淡地对答,可其中却蕴含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相知相重. "也许我跟他本就是同一类人吧."胜猛退下时心里这么想着. "这样好吗?" "你指什么?" 达郎看着眼前的玉颜,顾盼生姿,举手投足间全然一派大家闺秀的优雅气度,不说谁能把她和地下室那个妖艳的"堕落天使"相提并论?的确,这本该是其原有的模样,但不知为何达郎总感觉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我是指婚事,你真忍心看我娶别的女人?" 玉颜一愣,接着低头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怎么说我也是集中营里的逃犯,如果你娶我会给整个玄武城招来不幸,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因我而受累.更何况你和菊小姐的婚事是从小就决定的,万无更改之理,要怨只有怨我命苦..."仅仅几个月,玉颜似乎比在京都里又长高了些,容貌气质也越加成熟美艳,看到她略带惆怅的表情,达郎几乎觉得心都碎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玉颜擦了擦眼角,脸上又露出了那温暖人心的笑,只见她缓缓来到达郎身边,深情一吻。 "只要你这里有我就够了."当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睛由下往上看向自己时,达郎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沸腾了. "当然,我向苍天发誓,向鬼神发誓,向玄武城的历代祖先发誓,从今往后,天上地下,我达郎心里只爱你玉颜一人."达郎边说着边不住亲吻着身前的玉颜. "别这样,万一有人进来呢?"玉颜的手似乎在推搡,可并不用力. "我不在乎,我要你,只要你。"此时的达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达郎,你们好了没有?" "是父亲!"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城主利家的声音。 "哦,我正在试礼服,马上就好."达郎惊慌失措地整理起了衣服,而玉颜则显得不慌不忙,欣赏着达郎狼狈的模样,她不禁露出了一丝坏笑。 "好了,父亲请进吧." 门开了,利家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尽管上了年纪,可他的背依旧挺直,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军人刚毅的风范,他的胡子早已发白,可修剪地依旧整齐,仿佛一排排锋利的钢针,唯有看向儿子时眼睛中满腔温情才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温柔地一面. "试礼服怎么试这么久?新娘的车队马上就要到了." "我始终下不了决心,所以让玉颜帮我参谋一下."达郎的笑容有些尴尬…… "都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呢."利家责怪道,可手却温柔地替儿子整理起了衣领. "没办法,义兄就是个温柔的人啊."玉颜在一旁说道,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个在向长辈撒娇的小孩. "他这哪里是温柔?根本就是软弱无用,这幅模样以后让我怎么放心把玄武城交给他?" "没事的,义兄只是还年轻,缺乏历练,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领主."看着玉颜肯定的表情,连达郎似乎都对自己多了几分自信. "你看看人家玉颜多懂事,以后一定要多向她学学." "我会的。"面对父亲的叮嘱,达郎脸涨得通红,当他第一次把玉颜带回家时,包括利家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了,然而玉颜早就为此准备好了一段说词,首先她开诚布公地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大致介绍了自己之前的经历,直到进入集中营为止她所说的一切几乎都是真实的,然而之后的内容就与事实大相径庭,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与几个同伴是如何趁集中营失火时集体出逃,又如何遭到了追捕,同伴们相继被捕或遇害,玉颜自己也受了重伤,昏倒在路边,而当她再度睁眼时达郎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了面前,午夜俱乐部的经历不禁让玉颜学会了如何取悦男人,更是从那些客人嘴里学会了如何说谎,那些人不是朝廷公卿,就是社会名流,看似道貌岸然,衣着光鲜,可却是世间最为虚伪的群体.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之下,玉颜懂得谎话里要加入多少真话才更可信,结果证明她是个领悟力超凡的学生. 人们从最初的惊讶转为同情,最后演变了疑虑.毕竟收留一个集中营里的逃犯关系非小,一旦泄露,即便是玄武城也难免要惹来麻烦.这点自然早在玉颜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她发挥出自己惊人的演技,让众人相信自己是如何不愿给大家添麻烦,并主动要求离开.人类是种矛盾的生物,当别人要求去做什么,往往会犹豫,怀疑,甚至是抵触,相反别人越不要求去做什么,人却往往越会在意.玉颜的表态反而人们有些为难,此时达郎站了出来,以种种大义要求父亲收留玉颜,这些也在后者的计划之内,一路上玉颜通过达郎大致了解了这位玄武城主的性格,刚毅内敛,重气节,守然诺,总之是当今为数不多的"真武士",故而玉颜很快就想到该如何打动他. "可我父亲那个人顽固得很,万一他死活不答应怎么办?"听了玉颜的计划,达郎犹豫道. "放心吧,他一定会答应的."看着玉颜得意地微笑,达郎不明白她究竟哪来的自信. "一个真正严厉的人是不可能把儿子娇惯成这样的,所谓的"北方白熊"看来也不过是个外刚内柔的人而已."玉颜的心中暗自冷笑,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最终玉颜被留了下来,并很快凭借着自己的"乖巧听话"赢得了玄武城上下的喜爱,利家甚至将其收为了义女,视若己出,只有达郎深知这位"楚楚可怜"的义妹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报告老爷,新娘的车队已经到门口了."管家伊果禀报道. "知道了."利家说着打量一下儿子. "形象不错,一会儿迎接新娘时千万别错了礼法,丢我们玄武城的脸." "孩儿明白."达郎说着偷眼看了一下玉颜,只见对方满脸堆欢,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将娶另一个女子为妻,一瞬间达郎的内心竟感到有些失落. 玄武城与春日城原本是誓不两立的仇敌,战争从"大武士时代"起就没有中断过,直到十年前景虎接任了春日城城主一切才有所改观,亲眼看着父兄相继死于这场漫长纷争的他并没有选择以血还血,而是选择了结束仇恨,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主动示好,而玄武城主利家也恰好厌倦了这冤冤相报的日子,最终双方一拍既合,达成和解.经过这十年来的努力,如今双方的关系日渐亲密,当然并不是双方所有人都那么容易放下以往的仇恨,有鉴于此,景虎才主动提出将自己的女儿菊嫁给玄武城的继承人达郎,同时为自己的长男景信取利家的侄女舞,希望以此进一步巩固双方的关系,正因有了这一层,双方都很看重这场联姻. 婚礼的整个流程完全按照帝国时期的传统风俗进行,新婚夫妇在主教面前互相宣誓,缔结婚约,之后就是盛大而冗长的婚宴,达郎全程表现地都有些拘谨,外人觉得这或许是新郎在害羞,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大哥,嫂嫂,我敬你们一杯."玉颜今天穿了一套粉红色礼服,秀雅之余不失可爱,此时只见她端着酒杯,微笑着来到了新人近前. 达郎尴尬地站起身,端酒杯的手竟有些颤抖,同时还要向身旁的新娘介绍:"这是我父亲的养女,我的义妹玉颜." "哦."菊小姐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起身,举杯回敬,她是典型的贵族小姐,优雅高贵,在礼数上无可挑剔. "早就听闻嫂嫂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美丽非凡,我义兄真是福分不浅啊."玉颜笑得很天真,仿佛真是一个关心兄长的好妹妹. 菊小姐红着脸点下了头,透过白纱能清楚看到那修长的睫毛. "你先坐,我们兄妹单独聊几句."达郎冲菊打了个招呼接着一把将玉颜拉到了旁边.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恭喜你大婚啊,新娘子不愧是大家闺秀,优雅知礼,真是让人羡慕."玉颜在笑,可她的眼睛里此时却闪过了一丝怨毒. "你这是真心话?" "当然." "就不感到生气?" 玉颜看着达郎脸上满是温柔:"放心吧,亲爱的,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要能够一直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不会再奢求什么,记住,今天你是新郎,没哪个女孩子希望在婚礼上见到丈夫是你这副表情,高兴些."说罢,玉颜从桌上拿过酒杯递给了达郎,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她悄悄将衣袖中的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粉末倒了进去. "来,为了今天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干一杯." 达郎始终不明白眼前的玉颜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可还是乖乖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目送着他坐回原位,玉颜的表情极为微妙,得意之余又似乎难掩悲伤,而这一切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微笑,仿佛所有同龄少女都会有的天真无邪地笑. 第二天,达郎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婚床上... "这就是京都啊." "二郎丸,别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对于弟弟的表现,阿蛮明显觉得有些丢脸. "没事,第一次来京都的人基本都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这半年京都的变化还真大."虎千代感叹道,当初他离开时整座城还处于重建阶段,"恩佐之乱"所留下的创伤依旧到处可见,可如今街道干净整洁,商铺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似乎也在向人们传达着这个新帝国的强大.不过穿流不行的军队以及酒馆旅店里摩拳擦掌的武士,似乎也向人们预示着又一场大战的即将来临. "恭迎大人."驿馆门前,板仓早已率人恭候多时. "辛苦,有劳咱们的驻京代(注一)亲自迎接啊."虎千代下马,拍着板仓的肩头说道. "为大人效力理所应当.板仓今年刚满四十岁,不过头上早已开始谢顶,身材虽然短小,可却难掩精干之气.他原本是北疆某领主的家臣,恩佐失败后,霸邪对北方的领主进行了大换血,随之大批武士成为了无主的浪客,其中也包括了板仓,后来他辗转流落到了京都,恰巧此时虎千代正准备寻找自己的驻京代,需要一个精明能干,又熟悉朝廷事务的人,于是就有人向他推荐了板仓,第一次会面虎千代就对这个坚毅的北方汉子留下了深刻的映像,当即将其招致麾下,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看错人,这些日子以来板仓将京都方面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使虎千代得以专心南方的战事. "面圣的事安排地如何了?"虎千代在驿馆里稍坐片刻便直奔主题. "都已安排妥当,今天中午陛下将在宫中举行午宴,款待抵达的各地领主,之后再行商讨战事.按约定我们一个时辰以后入宫即可."板仓禀告道. "那其他领主都已经达齐了吗?" "除了玄武以及春日两城之外,北疆以及西北的领主前几天都已陆续抵达,今明两天关东以及南方的领主也将陆续抵达." "怎么,达郎公子的丧事还没有处理好?"又四郎问道,玄武城少城主达郎在新婚之夜离奇身亡,如今这已经成为了轰动全国的一大新闻. "不仅是如此,据说如今两家似乎就要兵戎相见了." 闻听此言屋里众人无不惊骇,连虎千代也停住了手上的茶杯问道:"怎么会闹得如此严重?" "具体情形属下也不太清楚,根据目前收到的消息,达郎公子似乎被人下毒害死,而玄武城方面怀疑下毒的是春日城,所谓和解乃至这场婚姻其实都是对方的阴谋." "胡闹,春日城若真有此心有的是办法,何必要费这么大周折,还搭上自己的女儿,真凶摆明了另有其人啊."虎千代当即反驳道. "属下也这么觉得,可玄武城方面如今早已红了眼,许多激进派甚至已经有所行动,春日城方面虽然一再退让,可长此以往,翻脸恐怕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利家大人是个什么态度?他可不是个糊涂人." "据说利家大人由于丧子之疼,悲伤过度,如今卧病在床,城中事务全都交与其弟利长以及重臣们处理." "堂堂"北方白熊"终究也抵挡不了普通人的感情吗?北疆这下看来要热闹了."虎千代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此时板仓看了一下院子里的日晷,说道:"时间差不多,大人还是起身准备金宫吧." 虎千代闻言点头,随又四郎等人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要起身. "那我们呢?"阿蛮问道. "就先留在这里吧,自由军那些人总没办法在皇宫大内动手吧?嫌闷的话在门口附近逛逛,但别走太远,京都人多眼杂." 阿蛮姐弟点了点头,留在驿馆里不提,且说虎千代等人随着板仓赶奔皇宫,大队人马都被要求留在宫门以外,只有包括又四郎,赫苗,乐平等人在内的几名重臣被准许随虎千代入内,先到尚书省等候陛下召唤,等到了大院一看众人才发现早已有人等候在这里. "虎千代,好久不见."迎面走来这人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秀,衣着华丽,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提鼻子一闻其身上甚至还飘来阵阵花香,说话的口音也明显是旧帝国上层流行的贵族用语,显得夸张浮华.虎千代甚至不用看,光听这声音就猜到了对方是谁. "晴久大人,别来无恙啊."虎千代故作热情道,如果不知道的人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举止浮夸的公子哥居然就是西北一带的霸者,月山城主晴久,当然其家族势力主要是由其被称为"枭雄"的祖父家久所建立,由于原本被指定为继承人的长子秀久先于其父去世,为避免另立他子引发家族内乱,家久出人意料的将当时尚年幼的长孙晴久指定为了继承人,正是由于从小在强势祖父的庇护下长大,所以养成了晴久好逸恶劳,贪图享受的性格.在贵族社会内部对他评价并不高,可偏偏是这位看似无用的浮夸子弟,在帝国末年的群雄混战中英明地站在了霸邪这一边,从而成为了在朝代更替中极少数未受冲击的大家族之一,虎千代昔日在京都担任虎贲中郎将时与他颇有交往,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重逢. 二人寒暄了几句,晴久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拉住虎千代往一旁的房间走去:"你看光顾叙旧了,虎千代君且随我来,为你引见几位当世的英豪!" 此时已是初冬,房间里早已点起了火炉,只见几个衣着光鲜地人围坐在火炉旁,似乎在聊着什么,一见虎千代二人来到纷纷站起. "我来为大家引见,这位就是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江南城主虎千代,想必他前一段在南疆的表现各位应该都有所耳闻,不用小弟赘述了吧." 虎千代由一介佣兵窜升为一方领主,堪称为当今帝国政坛的风云人物,可说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众人闻听是他,无不变色.虎千代偷眼观瞧,面前总共有四个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瘦弱,可衣着打扮却极为艳丽,没错,艳丽,这还是虎千代第一次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男人,当然他似乎并非刻意想显露出女性化,而更像是旧帝国上层涉会所遗留下来的奢靡作风,就连他看向虎千代的眼神也一样,看似不经意,可眼神中清楚流露出了一丝不屑,那是旧贵族对于爆发户惯有的不屑. 尽管年纪相仿,可他右手边的那个年轻人却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其实这个人身材并不高,大约只有六尺七,八寸的样子,尤其是一双腿显得特别短,可其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锐气完全掩盖了这一不足,他的左眼带着眼罩,似乎是眇了一目,但仅仅从那只剩下的右眼中虎千代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勃勃的野心. 坐在另一边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头发早已谢地差不多,露出一个光秃秃地头顶,一双眼睛始终眯缝着,似乎喝多了或者没睡醒一样,惟有那火红的胡须显得分外醒目,他上下打量着虎千代,似乎有如商人正在评荐着一件商品. 最后这位或许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看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眉清目秀,胡须也打理地十分用心,穿着很考究,但并没有晴久以及那位"妖艳男"看起来那样奢华,整体给人的感觉是个相当有品味的谦谦君子,就连他看待虎千代的眼神也是四人中最为平静的. "来,虎千代君,我来为你引见."晴久说着一指那位"妖艳男" "这位就是新任三河城主氏真大人,别看他年轻,可是当今著名的诗人哦." "晴久大人谬赞了,小弟才疏学浅,诗人之名魁不敢当."氏真闻言谦逊道. "三河城?那氏亲大人莫非是您的..." 看着虎千代惊讶地表情,氏真会心一笑道:"乃是先父." 虎千代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三河城主氏亲原本是当世名将,以足智多谋闻,只可惜后来三河城为自由军攻破,其本人也战败而亡,原以为三河家应该从此断绝,没想到如今居然又冒出一个继承人,不过看着这位新城主的样子,虎千代不禁为三河家的未来感到忧虑. "至于这位那更是年轻有为,堪称当世的俊杰,贤弟你猜他是谁?"说着晴久又指向那个独眼青年. "这个晴久还真是得寸进尺,我们当初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如今居然和我称兄道弟."虎千代暗自吐槽道,不过表面上不好发作,苦笑道:"小弟不知." "贤弟可称听说过"关东赤虎,东北黑龙"?" "这位莫非是燕山城主政用大人!?"虎千代失声惊呼道,只见晴久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虎千代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早就听闻过,这两年在东线战场涌现出了两颗新星,一位是关东泷泽诚少城主信源,其率领的骑兵全部统一身着红色铠甲,连马匹也统一选用枣红色,据说在战场上看去好像一片火焰,而其本人矫健的身姿则宛若下山猛虎,故而被人称为"关东赤虎". 而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东北盐池城的年轻领主克庸,他本是上代城主的侧室所生,而且据说其母还是斯米塔人,故而其具有一半"蛮族"血统,本来是难以继承城主之位,可偏偏正室夫人始终没有生育,按照帝国风俗,在没有嫡出的情况下,以长幼顺序来决定继承权,故而身为庶长子的克庸就这样幸运地成为了继承人,但同时这也引来了正室夫人小江的敌意,尤其是在其胞妹,也是上代城主另一位侧室也诞下麟儿之后,克庸就更加成为了小江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上代城主当然不会没有发觉这一点,故而生前对克庸严加保护,这才避免其遭逢毒手,可数年前老城主过世,克庸正式接任城主,起初人们都以为漫长的家族斗争终于告一段落,可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端,已经成为太夫人的小江依旧不肯放弃,她一方面假装与克庸和解,另一方面却暗地培植自己外甥,也就是克庸异母弟可俭的势力,意图扶后者上位,为此最终其竟不惜买通了克庸身边的侍从在其饮食中下毒,幸亏克庸在吃下毒物后不久便当场呕吐,将毒性大部分排出体外,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可还是大病一场,由于高烧多日,其左眼也近乎失明.康复后的克庸似乎彻底换了个人,不仅亲手斩杀了小江夫人以及其妹,更是将自己的异母弟克俭流放到了草原,永世不得踏回东北一步.这些举动立刻在东北诸侯中引起了轰动,最先发难的是小江姐妹得娘家凤羽城,在其煽动下周围其他领主也纷纷加入了对盐池城的围剿之中,那时的克庸被称为"弑母者","道德的敌人".然而就是在这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克庸凭借其过人的智勇,对于军队的大胆改革取得一场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可由于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最终战事还是被拖入了僵局,此时霸邪的崛起让他看到了希望,同样踩着所谓"亲人"的尸体上位,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两个人一拍既合,得到霸邪支持的克庸如虎添翼,迅速平定周围的领主,而霸邪则借用前者确立了自己对于东北的支配.与信源相似,克庸也在部队的着装上颇有讲究,与信源热情外向的红不同,克庸选择了残酷深沉的黑,想象一下当远方的地平线出现一支黑盔黑甲,甚至连马匹都是黑色的队伍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压迫感,因此克庸也得到了一个绰号"东北黑龙",当然私下里人们更喜欢称呼他为"独眼之龙",只是这个雅号没谁胆敢当着他面说.虎千代早就听闻过他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得见. "早就听闻过虎千代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可庸没有说下去,只是发出了一阵冷笑. "果然是个比传说中更为阴郁的家伙."虎千代心中暗道. "你看光顾介绍年轻人了,把我们的老前辈给忘了,虎千代君,你认得这位乃是何人呢?"这次谈话对象换成了那位红胡子. "假如我没有猜错,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海之王""红胡子"长亲大人吧?" "些许微名,不足挂齿!"大海的男儿似乎性格都比较开朗,嗓音也特别大,其实在这个国家不知道"红胡子"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冈风家原本不过是北海沿岸众多岛主中的一家,在长亲幼年时冈本岛被邻近的孤山家所占领,其本人侥幸逃出,浪迹北海,成为了一名海盗,十几年后他建立了北海规模最大的海贼团,并靠着不停骚扰劫掠最终拖垮了仇敌孤山家,光复失地,并最终成为了北海诸侯之长,也以"海盗领主"之名为世人所熟知,如今的他脸上虽然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可举手投足间依旧洋溢着昔日"海上霸主"的满腔豪情. "早就听闻过老弟你的传闻,我以前是海贼,老弟你则是佣兵出身,咱们可算是领主中的异类了,这些贵族老爷们嘴上和我们称兄道弟,心里恐怕早就不是滋味了.哈哈."长亲说罢不仅开怀大笑,对于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周围的其他领主不禁面露尴尬,而虎千代则觉得颇为亲切,他很喜欢眼前这个老人的性格,尤其是比起那些装腔作势,表里不一的贵族士绅们,这份爽朗更显得难能可贵. "长亲大人,这里是皇宫重地,您最好还是在意自己的举止."此时一旁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谦谦君子终于发话了. "景隆老弟,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过古板拘泥了些,这样的性格在如今这世道可是要吃亏的哦."长亲笑道,看起来似乎对于前者的劝谏毫不在乎,可之后的语气却明显有所收敛. "阁下莫非就是新任的河东城主景隆大人?"虎千代问道. "正是在下."景隆表现地极为礼貌,似乎丝毫不在意对方佣兵出身的背景. 景隆,中北混血儿,其母家出身宗室,据说要论起辈分,当年的安德烈一世还要称呼他为"表叔",虽然拥有尊贵的血统,不过景隆此人早年一直专心学术,在天文,哲学,文史,音乐各个领域都有所造诣,在知识界颇有名望.只可惜一场"恩佐之乱"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由于不愿随恩佐撤往北疆,其联合了一批有识之士连夜出逃,后来投奔了讨伐军,在戈登手下担任过一段时期的主簿,安德烈一世登基后将其派往河东担任临时的地方长官,负责重建,由于其昔日的声望,大批流亡中的名士纷纷前往投奔,逐渐使这片本已荒芜的土地重新绽放了生机,并且成为了大陆上屈指可数的文化重镇.然而这位景隆大人并非是死脑筋的读书人,尽管对于北人帝国抱有一定的感情,可在之后的群雄角逐中他并没有态度鲜明地支持某一方,而是游走于各派势力之间,最终当霸邪的崛起已无法阻挡时,他在这个昔日的"叛徒"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为此世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两极分化. 这六人性格各异,出身不同,可却都是如今称霸一方的风云人物,此刻他们围坐在火炉前,各怀心事,闲话家常.正说到高兴时,忽然大院里响起了一阵骚动.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从门外走进二人,看装扮似乎是一对主仆,为先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与虎千代年纪相仿,可从其身上穿的官府来看,品阶却着实不低,自从他一出现,在场多数诸侯就都投出了鄙夷的目光. 亚树茶看着秀舞,似懂非懂. 回到驿馆,虎千代等人都已回来,只见众人眉头紧锁,正在讨论着什么. "出什么事了?"秀舞问道. "陛下已经决定对斯米塔人开战了."又四郎说道. "终于还是要来了嘛..."秀舞等人对此并不惊讶,如今连街上卖菜的都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可要求全国所有的领主都要派兵参战会不会太夸张了?"乐平说道. "陛下此次似乎不仅仅是想将斯米塔人赶走,更要主动出击,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征服整个草原地区.同时也想测试一下各地领主的反应."虎千代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又四郎问道 "抽调一部分精锐,由我亲自统领,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又四郎点了点头,表情凝重,似乎是明白这幅担子并不轻松. 此时驻京代板仓急匆匆跑了进来:"回禀大人,尚书令佐吉大人前来拜访." "什么?他来干吗?"虎千代有些吃惊. "说是白天您为他解围,故此特意前来道谢." "就凭佐吉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虎千代心中暗自惊异,可对方既然来了,自己也不能不见. "哦,那就有请他到客厅一叙." "遵命." 一杯茶的时间后,两个当今政坛的风云人物就坐在了同一屋檐下,或许是怕惹人注目,佐吉此番穿了一件黑色披风,身躯显得越发瘦小,在他身后依旧跟着"北疆第一剑客"胜猛,虽然换了常服,可却依旧难掩武士的威风. "今天在尚书省多亏虎千代大人出面解围,事情才没有闹到不可收拾,对此家主十分感激,此番特地登门道谢,些许礼物,不成敬意."胜猛说着递上了几个礼盒,里面装着各色点心,造型精致,一看便知八成是出自宫廷手笔.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大人客气了."虎千代淡淡说道,冲赫苗摆了个手,后者立刻上前接过了礼盒. "与大人是小事,与我家主人却是大事." "胜猛!"佐吉呵斥道,似乎显得很不好意思. 胜猛压根就没搭理,接着说道:"这番冒昧来访,一来是为感谢白天的相助之恩,二来我家主人也希望与虎千代大人讨论一下接下来的战事,您也知道家主在朝廷中口碑一向不好,能谈得来的朋友不多." "够了,胜猛!"佐吉明显有些着急. 虎千代看在眼里暗中好笑,不过他也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此行八成是胜猛的主意,他知道佐吉在朝廷里实在是太过孤立,长此以来迟早要吃大亏.自己与佐吉都是平民出身,经历相近,容易有共同语言,而且从白天的情况来看自己明显对佐吉流露出了善意,所以胜猛希望借此拉近俩人之间的关系,假如佐吉能够得到自己这个强援,那今后在朝廷里的地位无疑要稳固得多,不过胜猛也知道佐吉不擅交际,生怕把事弄僵,这才越俎代庖,足见他对于佐吉的担心,这份情义实在难能可贵.而虎千代当然不反对与当今朝廷内的红人搞好关系,更何况对于佐吉这人本身他也颇感兴趣. "原来如此,其实我也有许多不明白需要求教尚书令大人呢."虎千代微笑说道. "只要不涉及朝廷机密,我不介意回答你."佐吉冷冷答道. "大人!"胜猛见状不禁大急,生怕主人的古板再次把事情搞砸. "哦,看来大人对朝廷甚是忠心啊."虎千代冷笑道. "不应该吗?" "当然应该,只是再忠诚的人假如死了也没有丝毫价值." 佐吉眉头一动,没有说话. 虎千代伸直双腿,摆出一个非常懒散的姿势继续说道:"既然二位今天特意来了,那我就说几句心里话,就我个人而言很欣赏尚书大人的作风,以及您所推行的改革,毫无疑问假如这些设想都能实现的话,势必将给这个国家带来繁荣与稳定.只是..." 虎千代话锋一转:"这些真行得通吗?" "为什么不能?”佐吉反问道。 “行政的归根结底还是人,无论法律多完善,条文多细致,假如人们不认同,那就是一堆废纸。您所推行的改革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你觉得他们会乖乖执行吗?” “为国效力,人人有责。” “可这世上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人太多了。” “那就用律法强迫他们执行。” “万一他们公然对抗呢?” “那就是叛逆,理当诛灭!” “一个两个行,可假如所有人都反对你!” “不可能是所有人,改革的推行势必将带给中下层人得更多的福利。” “可问题是那些中下层人手中并没有权力!你难道指望必要时候让那些贫民窟里的流浪汉,酒馆里的醉鬼,斤斤计较的家庭妇女,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的乡巴佬去为你拼命吗?没有力量作为支撑的正义根本毫无价值。” 佐吉脸色铁青,他出身平民,深知中下层人的劣根性,那些人斤斤计较,鼠目寸光,永远只看重当下的利益,毫无远见,面对困境他们只知推卸责任以及抱怨,可真正迎来考验时却一个个裹足不前。 ”至少陛下站在我这一边。。。“许久之后佐吉才淡淡吐出这么句话。 “不错,可天下岂有一君一臣就可以行政的?我和你一样鄙视朝廷里的官员以及各地领主,一个个道貌岸然,整天高呼着荣耀,正义,礼节,可到头来一个个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卑鄙无耻。可问题在于国家要运作还是必须仰仗这些人,所以假如您真的为国家前途计,最好还是先改改自己的作风。” 虎千代说罢,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一贯吊儿郎当的虎千代居然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人们纷纷顶住佐吉,等待他的反应,此时的尚书令早已面如死灰,明明是初冬,可他的额头早已微微见汗。 “你说完了?”隔了很久,佐吉似乎渐渐恢复了平静。 虎千代点了点头。 “首先很感谢虎千代这一番肺腑之言,但很抱歉,你的观点我无法认同。不错,这个国家已经从根上腐化了,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去改变他,这就好比一个得了瘟疫的村子,我们所想的应该如何才能拯救大家,而不是去和别人一起装病。是,我明白假如手腕再圆滑些,自己的处境就不会那么孤立,改革也会更容易推进,可假如那样我和那些自私自利的官僚还有什么区别?那样的改革又能否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长久以来我听过不少关于虎千代大人的传闻,都说您是个离经叛道,视世俗规范于无物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彼此之间或许会有共同语言,因此当胜猛劝我前来拜访的时候,我才没有拒绝。可惜,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我们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俩类人,也许您在这个时代会生活得比我更好,仕途更宽阔。可那种牺牲自己理想而所换来的成功,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假如一个人只为了名利而活,为了衣食起居而活,没有理想,没有信念,没有追求,那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自己今后的道路并不平坦,甚至随时会以悲剧收场,可我坚信在这个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时代,依旧会存在光明,正义,以及真理,这些才是人们真正应该去追寻,去守护,甚至为之牺牲的!突然到访,深为抱歉,在下就此告辞!”佐吉说罢站起身扬长而去。 “大人,大人。”胜猛赶紧阻拦道,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抱歉,我家主上言语间多有冒犯,万望大人海涵,我们下次一定登门谢罪,告辞。”胜猛匆忙打过招呼,赶忙追了过去,只留下屋子里一堆人良久无语。 “他是个好人。”又四郎站在虎千代身旁缓缓说道。 “嗯,可惜不知变通,将来恐怕难以善终啊。”虎千代摇头苦笑。 “大人,您刚才表现的太过分了。”门口,胜猛埋怨着自己的主人。 “很抱歉,胜猛,又让你失望了。” “唉,您不需要对我道歉,只是可惜,原以为你们俩能成为伙伴。” “伙伴这种事岂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再说。。。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佐吉看着胜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胜猛先是一愣,接着不禁摇头苦笑:“真拿您没有办法。” “那好,回宫吧,大战在即,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说着主仆二人这就要上车离开。 “请等一下!”忽然驿馆里有人高声呼唤,二人扭头一看,只见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可能是一路跑来的,此时整个人早已气喘吁吁。 “请问有事吗?”胜猛问道。 少年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来到佐吉面前,不知是由于运动还怎样,整张脸涨得通红。 “佐吉大人,刚才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认为您说的很对,真的,其实有许多事我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觉得很困惑,直到听到您刚才那番话,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追求的是什么。所以无论怎样,请您一定要加油!”少年似乎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居然冲着佐吉深鞠一躬。 起初佐吉主仆都被这孩子突如其来的表现给吓倒了,可是听完他这番话,看着他有些颤抖的身躯,佐吉的表情渐渐柔和。 “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次郎。” “很好,次郎君,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感谢你特意跑来说这番话,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希望你也一样。” “是!”次郎激动地答应道。 佐吉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次郎的肩头,之后转身上车,最终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次郎一个人站着冬夜的寒风中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