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世今生   狂风肆虐的夜晚,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窗子上,阁楼平台门似乎没有关好,不停传来撞击着门框的怦怦响声,被声音惊醒的思宇打开灯,抓起睡袍披到身上,顺着楼梯上了平台。   暴雨席卷着整个大地,实木的大门在风雨中显得不堪一击,摇摇欲坠,地板上被刮进来的雨水浸湿了大半,思宇脚上的拖鞋踩到水上不慎一滑,连人带鞋摔到平台上。   血丝顺着肘部流了下来,思宇撑起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夜空中传来一阵“嘎嘎”的巨响,房子剧烈摇晃起来,思宇连滚带爬到栏杆处往下张望,微黄的路灯下一道巨大的裂痕从不远处蔓延过来,一个个火球从裂缝中窜出来,烧焦了两边的土地。      地震!   思宇忘记了身上摔倒的疼痛,一个箭步冲回房子奔到楼下的卧室,抓住还在熟睡中的男孩:“小天,快起来,地震了。”   睡眼惺忪的男孩闻言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此时大地又是一阵摇晃,吊灯从天花板上甩了下来砸到墙壁上。   “快,出去!”思宇抓着小天的手往楼下奔去,一道道裂纹从墙上天花板上蔓延开来,一快快砖头往下掉落,思宇护着弟弟的头往门口跑去。   又一次剧烈的晃动,一条横梁在两人头上砸了下来,思宇猛的将弟弟推到柜子和墙壁卡在一起所形成的安全地带里,自己则被横梁狠狠的砸了出去。   “姐姐!”   “小天……”   一片黑暗涌来……      顾元秋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大丫头织梦听到声音挑开门帘进来,“三姑娘怎么了?”她摸了摸元秋的额头,随即朝外面喊道:“碧儿,打盆水来。”   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丫头从外面端了水盆进来放到架子上,挽起袖子打湿了毛巾走到床边帮顾元秋擦拭额头的冷汗。   顾元秋回过头看了看身边两个丫头,身体软了下来,织梦连忙把靠枕垫好,扶着元秋躺下。   “三姑娘,可是做噩梦了?”织梦接过碧儿手里的毛巾帮着元秋擦拭额头和脖颈,顾元秋苍白的小脸无力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元秋推开织梦的手说道:“别擦了,身上也黏黏的,干脆洗澡算了。”   碧儿忙应了出去,织梦看元秋脸色不太好,连忙问:“要不回夫人一声,叫个大夫来瞧瞧?我瞅着姑娘脸色不太好。”   元秋摇了摇头道:“做个噩梦有什么要紧,何必惊动了母亲。”   碧儿一会儿功夫就带着小丫头进来,把屏风后面的浴桶里装满了热水,织梦去试了水温,服侍元秋脱了衣服坐了进去,元秋道:“我自己泡会,你们出去吧。”   几个丫头退了出去,元秋闭上眼睛回想刚才梦中的景象。   其实那不是梦,而是她关于前世生前最后的记忆。   坐在浴桶里的元秋无意识的往身上撩水,不知道弟弟当年是否逃脱了那场劫难。   如今,弟弟该长大了吧,应该能代替自己接手父亲的公司了吧,自己地震遇难,估计退休几年的父母又重新操心公司的事情了。   元秋闭上眼睛,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滴到水里。   当年她醒来时候成了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她新生的父亲叫顾礼,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七年前从京城外放到余杭做知州。在任三年期间勤勤恳恳,倒是做出不少业绩,回京述职被圣上嘉奖,升迁做了同知,去年刚刚升任了杭州知府一职。   顾礼原配妻子李氏婚后两年才为顾礼生了大少爷顾山,同年小妾张氏生了女儿元容,因二房女儿瑞珠年长一岁,所以家中丫环都称元容为二小姐。隔了一年李氏又怀孕,生了元秋。   带着前世记忆的元秋在这个封建家庭慢慢长大,有了新的父母的疼爱和娇宠,但午夜梦回,还是总忍不住想起前世的一切。      织梦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带着两个丫头取了毛巾进来,元秋忙将脸上泪水抹掉,让织梦帮着擦干身子。刚穿上衣服,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笑道:“采雪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织梦一听,连忙迎了出去,嘴里笑道:“有什么急事还巴巴的使了采雪姐姐过来。”采雪笑着进来,从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里接过食盒笑道:“夫人说想是三姑娘该睡醒了,叫我送刚炖好的燕窝和几样点心过来。”   织梦连忙接了过来笑道:“可巧了,姑娘刚睡醒,正觉得饿了。”采雪上前给元秋请了安,细瞅了两眼问道:“我瞅着三姑娘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元秋笑道:“没呢,只是刚睡醒。”采雪便不多问,去洗了手服侍元秋刷了牙,又喂了她吃了燕窝。织梦拿小盘每样点心盛了一样拿给元秋看,元秋拿起一个略尝了尝笑道:“这和我们平常吃的不太一样。”   采雪连忙回道:“北边来人带过来的,我瞅着也新奇,不像我们南方的点心。”元秋觉得有些奇,问道:“北边的什么亲戚?”   采雪忙回道:“是老爷的朋友,说是世交。夫人说夏府送了帖子说过几日来拜访,上午夫人要忙好些个事,让姑娘早上就不必过去了,中午再过去吃午饭吧。”   元秋笑着应了。      元秋梳好了头发觉得在屋子里无聊,便带了丫头们去了园子,园子里的花都出了花苞,阳光暖暖的照耀下来,觉得分外的舒服,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后面跟着的奶娘喜妈妈跟着转了半圈园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催促着元秋去了上房。   二姑娘元容早就到了,正在李氏面前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丫头传:“三姑娘到了。”   一个小丫头机警的打了帘子,元秋进来和母亲请了安,夫人李氏连忙叫她坐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说道:“听采雪回来说你脸色不好,吓得我什么似的。”元秋连忙说道:“我那时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大事。”李氏连忙摸她的额头,问道:“可吓到了?叫个大夫来瞧瞧吧?”元秋连忙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这两年身子已经调养的大好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生病了。”   元容闻言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现在也不过七岁,就把自己当大人儿了。”   李氏也笑了,搂着元秋道:“看我们三姑娘聪明的什么似的,什么都明白,有时候我也把她当大人呢。”   元秋自己也呵呵的笑了。   李氏对织梦说:“你们可要好生伺候姑娘。晚上你们屋里几个人值夜?”   织梦连忙回道:“奴婢和碧儿、翠莺轮流带着小丫头值夜。”   李氏想了想说:“人少了些,怪不得姑娘睡不好,许是害怕。也罢,从我这拨过去三个丫头吧,晚上好帮衬着些你们。”   织梦应了声是便退了下来,李氏看到元容,对元容的生母张姨娘说:“容儿那里丫头倒是不缺,不过你平日里也要多去她院里转转,你服侍自然比丫头们要细心些。”   张姨娘连忙应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丫头笑着掀开帘子说:“少爷来了。”   顾山笑着走进来给李氏请了安,就拉着元秋的手问道:“妹妹,你身上好些了吗?”元秋抿嘴笑道:“我又没生病,一直好着呢,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顾山说:“先生今天有事给我们放假,妹妹我带你去园子里玩吧?”   李氏闻言皱着眉头说:“这个先生怎么倒是三天两头的有事,白耽误了我的孩子,这样可不行,我和你父亲说请个先生来家里教吧。”   元秋听见忙说:“这主意甚好,请先生来家,我也可以跟着学。”   李氏闻言笑道:“我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上进些。”   顾山听见母亲如此说,忙道:“我一会儿就去书房看书去。”   元秋见了连忙从李氏怀里探头说:“母亲,我陪哥哥去书房吧。”   李氏笑道:“哥哥去学习,你不能去捣乱。”   元秋道:“女儿去陪哥哥学习。”   顾山听到连忙拉着她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一向是聪明的,我带她背诗去。”   李氏闻言只得应了,好生嘱咐了一番,才让顾山领了元秋出去。   顾山带了元秋到了自己的书房,柔声说:“妹妹,哥哥教你背首诗,等你背会了,哥哥也学完了,然后再一起出去玩可好?”   元秋笑道:“哥哥,给我本诗集我自己看吧,你去做你的文章吧。”   顾山说道:“知道母亲教你些字,就不知道认的怎么样,也罢,你就自己先看,不认识的字再问我。”   元秋道:“女戒我都背完了,母亲还教着读了好些书,哪里有那么多不认识的字了,哥哥自己学去,不必管我。”   顾山去书架上挑了本唐诗给元秋,说道:“妹妹从头背吧,晚上哥哥可要考你。”   元秋笑着接过来趴在桌子上一首首去读,一本诗集倒是有大半是自己前生学过的,读了两三遍就记熟了。   兄妹两人各看各的书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到了晚饭时分,李氏使人将兄妹二人接了过去。      李氏正和顾礼说让他找个学问好的先生来家里上课,顾山便带着元秋进来了。   顾礼看了请安的顾山一眼,问了他几句学问,顾山忙认真答了,顾礼觉得他答的不甚满意,便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整天在学里都学了什么?”   顾山站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话,李氏连忙说道:“我就说那个先生不甚好,三天两头的放假,一群小孩子在外面玩也玩野了,哪有自己在家请先生好。”   顾礼道:“你说的是,前两年因为没找到好先生,只因听说那个先生学问还不错,我想小孩子在一起倒有个比较,让他也知道些努力,谁成想倒耽误了。”   李氏说:“如今老爷也是知府了,找个好先生有何难的,让元容和元秋也跟着学些。”   顾礼皱眉说:“女孩子随便认几个字便好了,重要的是学女红学规矩,跟着上课倒耽误正事。”   元秋连忙起来说:“父亲,我不会耽误学女红学规矩的。”   顾礼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忍不住笑道:“你想和哥哥一起学功课?”   元秋连忙点头,脆生生的道:“是!”   顾礼道:“听你母亲说,你下午和哥哥去书房背诗了,学会了几首,背个父亲听听。”   元秋连忙站在地上,昂着头,背着小手,把那本诗集背了个十之八九。   顾礼喜道:“我这女儿果然聪颖。”   李氏笑道:“从小教她认字的时候便是如此,简单的字只告诉一遍她就记得,就是难认的字也不过两三遍而已。”   顾礼道:“你可不能荒废了她,她若喜欢,跟着上课倒没什么,不过也要请个好的女红师傅来教她。至于规矩什么的,你自己便是大家闺秀出身,亲自教她罢。”   李氏连忙应了,顾礼又想起元容来,问道:“元容怎么没过来?”   李氏道:“我下午看她神情倦倦的,便让她回去休息了,叫她晚上不必过来。”   顾礼看到站在李氏后面的张姨娘,想了想对李氏说:“张姨娘的女红还可以,就让她继续教导元容的女红便是了。”   李氏应了,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唤人摆了饭,亲自给顾礼布了菜,又给顾山、元秋兄妹布了菜,方坐在一起吃了。    正文 夏府到访   过了几日,夏府的人来了。      夏元和顾礼原是一起长大又是同窗,交情素来极好,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两家夫人从小就是闺蜜,后来又嫁给了相熟的两家,来往自然也十分密切,后顾礼外放到了余杭,夏元又到了山东任职,两家才少了联络,只偶尔有些书信来往。      如今夏元调任到浙江,担任盐运使司运同一职,便连忙联系了顾礼,待到家眷都安顿好,才送了帖子前来拜访。      李氏七八年没见到夏夫人,见面自是一番亲热,夏夫人夸了几句顾山,又拉着元容的手仔细的瞧了夸赞了几句,便将元秋拉到怀里细细的问:“几岁了?可读书了吗?”那边李氏也是对夏夫人的儿女赞不绝口。      夏夫人的儿子夏子息和顾山年龄相仿,两人没一会就混熟了,李氏怕屋里闷着他们,就让他们两个人到园子里去玩。      元秋连忙道:“我带紫嫣姐姐去我房里坐坐吧。”      李氏笑着点头道:“那你们可要招待好紫嫣啊。”      元容、元秋一起站起来应了。      紫嫣比元秋大一岁,从小在山东长大,性格十分爽朗,叽叽喳喳的和元容、元秋说个不停。三个女孩儿到了元秋的屋子,紫嫣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笑着说:“都说江南玩意细致,今儿见了妹妹的闺房,果然到处都透着一分雅致。”      元秋笑着客气了两句,便唤碧儿过来说:“你平日里做的点心挑几个好吃的端上来。”      碧儿忙回道:“刚刚新做了明珠香芋饼、水晶饼、芙蓉糕、水晶蒸饺。”      元秋点头道:“这几样点心味道都还好,再把我晒干的玫瑰花瓣拿来,泡壶花茶,我们就着吃些点心,午饭估计还要等会子呢。”      织梦笑着应了,去取了玫瑰花瓣放到茶盏里,又放了些冰糖进去,取了窖藏的山泉水烧开倒进茶盏,一阵阵玫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丫头翠莺给元秋擦完手收拾好毛巾,看到紫嫣身边的丫环们也服侍好了紫嫣,便笑着说道:“夏姑娘身边的姐姐们想必一上午也乏了,不如随我到外间屋子里去歇歇,也吃些茶点。”      紫嫣的大丫头小桃连忙摆手道不用。      紫嫣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你们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翠莺说:“姐姐们放心,这儿有织梦姐姐和碧儿她们伺候呢,我们去外面吃茶去。”一面笑着一面把小桃等四个丫头带了出来到外间屋子坐了,吩咐小丫头摆了上好的茶点,几个人说笑起来。   碧儿洗干净手去锅上将蒸好的点心捡好装进食盒,吩咐小丫头拿了送进去,自己又挽起袖子选了上好的应季水果洗净切好摆了个果盘亲自端着送了进去。      紫嫣正吃点心吃的鲜甜,看到碧儿摆的果盘又称赞不已:“元秋妹妹,你身边的姐姐真是蕙质兰心,做的东西不但好吃又好看。”      元容道:“三妹妹平日里在别的事物上心思倒也罢了,在吃的这方面可真真是用心,幸亏得了碧儿这样一个丫头,平日里不论想出什么样的吃食,碧儿都做的出来。”      元秋笑道:“碧儿的祖父做过御厨呢,父亲也是江南有名的面点师傅。”忽又想起碧儿父亲亡故家道中落所以才卖身为奴,必不喜欢别人提及此事,便掩口不说了。      紫嫣夹起一个水晶蒸饺说:“看这皮都是透明的,里面虾子都看的见,吃起来又鲜。我真是爱的不得了。”      碧儿笑道:“夏姑娘喜欢就好,我上午包了好多,给姑娘装几盒回去,要吃的时候只要放火上蒸一刻钟就好了。”      紫嫣掩着笑着:“母亲要骂的,不仅吃着还拿着。”      元秋元容闻言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每样都略吃了点就不吃了,元秋道:“剩下的端到外间屋子给夏姑娘带的姐姐们去吃,让她们也尝尝江南的点心。”      织梦应了,叫小丫头进来端了出去。      三个人又略坐了一会,元容道:“紫嫣妹妹不如到我屋子也去坐会,虽然我那边的吃食没三妹妹这边的好,但也有些其他玩意,说不定紫嫣妹妹喜欢。”      紫嫣笑着说:“就是有好吃的我也不敢吃了,一会午饭吃不下要被母亲说的,就去姐姐那边看姐姐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元秋笑道:“二姐姐可是偏心,我平日里去你那屋,可没见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顽。”      元容笑了笑,并没答话。      三个人说笑着往出走,翠莺和小桃等人连忙也叫人收拾了东西,洗了手跟在后面。      元秋领着紫嫣出了院门,穿过一条竹林,但见一个园子呈现在眼前,一弯绿水绕着园子蜿蜒流过,小河外面岸边上堆砌着好些个太湖石蜿蜒如带,又有一道矮廊顺着水边而建,矮廊上隔着几米便有形状各异的小窗口,使得园内园外山山水水交相辉映融为一体。      紫嫣笑道:“素闻江南园林别具匠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没进园子就能见到如此景致,想必里面更是如诗如画。”      元秋笑道:“你们新住的府邸如何?想必也不差。”      紫嫣笑着说:“刚安顿下来还没逛过,谁知道那园子到底怎样?”      元秋道:“要不我们就带紫嫣姐姐先逛逛我们家的园子吧。”      元容连忙说:“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还是到我屋去坐坐,我刚才都叫飞絮回去烹茶去了”      元秋心里奇怪,但又不好说什么,紫嫣是客,见元容如此坚持,也只得跟去了。      元容的院子比元秋小一些,屋里也只有两个大丫环带着三个小丫头忙里忙外,飞絮将刚烹好的茶端上来。元容亲自给紫嫣倒了一杯递给她笑道:“妹妹尝尝这茶。”      紫嫣接过来轻轻吹了两下,小小的抿了一口笑道:“十分清新,味道确是淡了些。”      元秋也捧了一杯喝了口笑道:“原来是明前茶,怪不得。”      紫嫣笑着问:“我素来不懂这些,什么是明前茶?”      元秋笑道:“明前茶是清明节前的龙井,味道清新,但是数量少些,二姐姐这的明前茶却是上好的。”      元容笑道:“前日父亲赏了张姨娘些,张姨娘知道我爱茶,就送给了我,三妹妹要是喜欢也拿回去喝。”      元秋笑了笑摆手道:“既是张姨娘送姐姐的,姐姐就留着喝吧,我向来都喜欢自己炮制花茶,这些个茶我都是不常吃的,给我也浪费了。”      紫嫣也跟着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姐姐说给我们看什么好顽的啊?”      元容笑着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几个荷包出来递给二人看:“这是我前几日刚绣的,给你们瞅瞅。”      紫嫣拿了个颜色艳丽的看,嘴上不住的夸赞,元秋也拿了一过细细的瞅,发现阵脚细密,花朵活灵活现,十分好看,心里不住的暗暗惊奇。      当日母亲精力有限,只教导自己女红,却把元容的女工功课交给了张姨娘,如今三年过去了,元容的女工生生的高了自己一大截。想张姨娘的女工比母亲的略差一个层次,元容有如此成果,定是她自己努力地结果,元秋不免心里对元容刮目相看。      紫嫣拿着荷包也觉得新颖好看,她从小性格外向,很难坐的住,得知元容不过大她一岁却有这等手艺,不由得大大夸赞了元容一番。元容喜不自禁,便又拿出自己许多珍藏的针线。      三个人正拿着荷包比较,小丫头进来回说:夫人叫人来请三位小姐去花厅吃饭,元秋和紫嫣放下手里的针线荷包,元容站起来笑道:“我收拾下东西,妹妹们先去。”      元秋便和紫嫣拉着手往外走,到门口处,元秋留心的回头看了眼元容,但见她把紫嫣把玩久的荷包都挑了出来,小声的和自己的丫头嘀咕着。      元秋故意笑道:“姐姐快点,我们等姐姐一起去。”      元容连忙应了,放下东西又嘱咐了丫头几句,和紫嫣元秋一起往花厅走。      路过园子的时候,顾山和夏子息正好里面出来,元秋打量夏子息虽说比顾山小一岁,却和他差不多一样高,皮肤偏黑些,却怎么看都觉得比顾山健壮些,心里暗忖:应该劝父亲给哥哥请个武艺老师,好好让哥哥锻炼下身体才是。      几个人到了花厅的时候,午饭已经摆好了,便都忙忙洗了手陪李氏和夏夫人入了席。      顾府的吃食一向以精细为主,李氏给夏夫人按照她喜爱的口味布了几个菜给她,夏夫人尝了几样笑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你了解我的口味,这些却都是我爱吃的。”      李氏笑道:“如今你也到了杭州,以后我们姐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夏夫人拍着了拍她的手拉她说着知己话。      元秋坐在紫嫣旁边不停的给紫嫣布菜,紫嫣虽之前吃了不少糕点,但爱顾府的吃□□致又觉得菜色新奇,又吃了不少。      吃罢了饭,几个人洗了手喝茶,过了半个时辰,前厅便来人说:夏老爷要回府了,请夏夫人和公子小姐一同回去。      元秋吩咐碧儿取了早准备好的食盒说:“这是碧儿新做的吃食,倒也精巧,姐姐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吃着玩。”又拿了一个罐子说:“这是刚刚我们喝过的玫瑰花,姐姐也带一点回去喝吧,最是美容养颜的。”      紫嫣连忙道谢笑着说:“碧儿的手艺是极好的,妹妹不笑话我贪吃就好。”      元容的丫头这时端着个盒子忙忙的送到了元容手上,元容笑着揭开盒子,端给紫嫣看,里面盛着三四个精巧的荷包,正是紫嫣刚刚爱不释手的那几个。      夏夫人在旁边看了盒子几眼和李氏说道:“你这个女儿真是手巧。”      李氏道:“倒是她有心了。”夏夫人笑着拍了拍李氏的手,回头看见丫头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和李氏告辞了,李氏亲自将夏夫人送到二门便回了屋。      李氏回来就歪在榻上,叫个小丫头过来捶腿,张姨娘站在一边帮着端茶。      李氏扫了眼张姨娘又看了眼坐在下面的元容,便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你们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儿我见二姑娘女红大有长进,你教的却是不错,等老爷回来我回他赏你们。”      张姨娘和元容连忙应了,慢慢的退了出去。      元秋坐在李氏旁边,看到张姨娘和元容都出去了,便一歪身躺到李氏怀里娇嗔道: “女儿懒得走来走去,母亲让女儿在你屋里睡个午觉吧。”      李氏点她鼻子说:“不成样子,一会你父亲送了客是要回来的,见到你这个样子要说你的。要是懒怠的走,那让奶娘抱你去隔壁屋子睡可好?      元秋想父亲肯定也要回来歇午觉,便连忙点头说好,李氏叫喜妈妈进来把元秋带去隔壁屋子,又亲自跟去把帘子放下,哄着元秋睡了,留了一个小丫头在房间里看着,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走了。   李氏回去见丫头们全都退到了屋子外面候着便知道顾礼回来了,忙忙进了屋,见顾礼正捧了杯子在吃茶,李氏瞅着他也一副困倦的神情,便关门服侍着顾礼把长袍脱了一面把今天的事细细和他说了。    正文 张姨娘和元容(捉虫)   顾礼听到元容送了荷包的事有些诧异,半晌点点头道:“如今元容的女红有如此长进却是难得,不过毕竟是庶出的,只要是不差就罢了,以后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出路。元秋的女工师傅你找的怎么样?如今她都七岁了,也不能太贪玩了,该正经的找个师傅认真教导下女红才是。”      李氏说:“已经找好了,是一个苏姓的绣娘,曾经在五彩绣坊做过,女红是极好的,杭州城内的夫人们各个都喜欢她的针线,如今她也攒了些积蓄,便离了绣坊想找个轻松的营生,我便许了极高的价钱把她请来。今儿已经过来了,只是我招呼客人,没工夫理会她,让管家去安排了。”      顾礼将茶杯放到桌上,躺倒床上眯着眼睛道:“那极好,秋儿素来聪颖,要好好培养她。”      李氏连忙跟了过去,将幔子放下,躺倒顾礼外面,瞅着顾礼还没睡,便急急的问了句:“山儿的先生怎么样了?”      顾礼道:“这几日差人去打听,下面的一个知州推举了个叫张长山的举人,据说此人学识极好,曾经做过通判,但是为人太过耿直,经常受同僚排挤,便一怒之下带着娘子回到乡下种一点薄地,靠妻子针线过活,甚是清贫。只是我在想请了先生给安排到哪里住?”      李氏笑着说:“我们府后面有户人家,是个孤寡老太太,她院子极大,便隔了一大半出来出租。这边隔出来的屋子我让管家去瞅过,说是即便是分隔出来,剩下的院子也是极大的,三间厢房宽敞明亮的,又单独有厨房。我想把院子和厢房都租赁了,到时候请了先生来,正好可以住过去。平日里离我们府也进,来往也方便。”      顾礼皱眉道:“有个孤寡老太太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氏笑道:“她自己住了里面的房子,另外有门出入。说是分隔出来的,但是中间堵着极高的围墙,和两户人家没什么区别。”      顾礼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极其妥当的,那我明日便让人接那个先生来看看到底学识怎样?”      夫妻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姨娘和元容从上房出来,元容道:“今儿下午不知道姨娘是否得闲,不如指点下我女红吧?”      张姨娘忙笑道:“二姑娘若是不困,就到我屋去坐坐,我拿新的花样给姑娘瞅瞅。”      元容道:“昨晚睡的多了,今儿不耐烦睡,还是去姨娘那看花样子是正经。”      走在元容后面的丫环飞絮笑道说:“什么花样子还巴巴的让姑娘亲自去看,这日头正足,也累了一上午,不如二姑娘回房洗把脸也休息下,让姨娘拿了样子到二姑娘房里看吧。”      元容头也不回,冷笑道:“姨娘那好样子多着呢,要都拿我屋去看岂不是不方便?况且我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去姨娘那串串门。”      飞絮闻言便不再说话,低头跟在后面,元容回头斜了她一眼道:“飞絮,你带着小丫头回屋吧,把剩下的荷包收拾了,挑两个中看的给母亲和三妹妹送去。”      飞絮愣了一下,笑道:“夫人和三姑娘这会子估计都歇午觉了,再说我去送东西谁伺候姑娘?”   柳儿上前将她挤到一边笑道:“姑娘有我伺候呢,你快去选了荷包送去是正经。夫人和三姑娘睡午觉,她们的丫头是死的?你不会把荷包交给她们?”      元容也不说话,只是扶了柳儿的手往张姨娘的院子走去,飞絮见状只得讪讪的带着小丫头回了院子。      张姨娘本名宛云,父亲是一个通判,虽此人品性一般但其小妾却生了一个天仙似的女儿,小门小户却也娇生惯养,认真请了师傅教习女红,当年张父参加婚宴偶遇顾礼,心中羡慕他年纪轻轻便有了好的官职,怕以后更是前途无量,便求了主人介绍认识,更是将自己的庶出女儿宛云送给顾礼当小妾。      顾礼纳张氏做小妾本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但接回来却发现张氏姿色美艳,又极其温柔贤惠,心里也便爱了几分,后来张氏又生下长女,顾礼甚是高兴也因此提携了一下张父。      柳儿扶着元容跟着张姨娘到了她的院子,如兰、如梅连忙迎了出来,手帕、温水都收拾妥当,服侍两人洗手。      如兰、如梅这两个丫头是张姨娘嫁入顾府的时候带的陪房,两个丫头大了以后便嫁给张家的小厮。如兰、如梅嫁人后李氏将她俩打发做了婆子的差事,换了新的丫头伺候张姨娘,但张姨娘总觉得自己从小用的人使着舒服,便私下求了顾礼央求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换回来,顾礼本就不觉得这是大事,又觉得张氏的陪嫁丫头应由她说了算,便和李氏说了,仍然让如兰、如梅回来伺候张姨娘,不用另外派大丫头给她,李氏只得应了。      如兰嫁人一年便生养了柳儿,张姨娘看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把她送过去给元容当贴身丫头,这丫头也争气,虽然年岁不大,但是面面俱到,如今伺候了元容几年却从没出过岔子,连如兰也觉得自己脸面上有光。      张姨娘瞅着帮元容挽袖洗手的柳儿对如兰笑道:“你这个女儿虽然只大二姑娘两岁,心思却一点不比你差。”      如兰笑道:“还是嫩了点,得靠二姑娘提点着。”      元容洗干净了手,接过柳儿递的毛巾擦了擦,说道:“柳儿跟着你娘坐在门口说话去吧,别扰我和姨娘看花样。”      柳儿和如兰应了出去关了门坐在门口小声说话,如梅取了些花样便站在一边。      元容接过花样看了几眼,便丢掉桌子上问:“姨娘,你昨儿说让我把我素日做的好的针线都送给夏家姑娘,父亲就会让母亲给我请女红师傅,是真的吗?”      张姨娘搂过她说道:“傻丫头,虽说老爷不管内宅的事情,但是你送出了这几个荷包夫人必不能瞒老爷的,如今老爷知道你的女工如此上进,心中自然是喜欢的,等晚饭的时候再提一下,这事啊就有个□□成。”      元容闻言点头称是,笑嘻嘻的搂着张姨娘道:“还是姨娘疼我,要不然什么都没我的份儿。”      张姨娘叹道:“姨娘身份卑微连累到你,若老爷疼你像疼三姑娘那样,我也就没那么多念想了。”      元容道:“姨娘说这个做什么,快收起这样的话,听了让人难受。”      张姨娘忙打起精神,笑道:“前儿我让姑娘给老爷做的扇套姑娘做好了没?”      元容摇头说:“做了个七七八八。”      张姨娘说道:“让丫头取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晚上能派上用场。”语毕忙唤了柳儿,让她去取了未完工的扇套过来。      张姨娘拿着瞅了两眼,便嘱咐元容在晚饭前做完。      元容忙捻了针线,开始做扇套剩下的部分。      忙了一个半时辰,扇套终于完工了,元容放下针线,揉揉发涩的眼睛笑道:“这下可做完了,再也做不得这么急的活,累的我眼睛痛,针脚也做得粗糙了。”      张姨娘笑着说:“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平日里哪里需要你做这些?”说罢往外看看天色,站起来说道:“估计快晚饭时候了,我得赶紧去上房伺候了,你收拾下就过去吧。”      元容应了,看着张姨娘出去,叫了丫头过来打了水洗了脸,才带着柳儿向上房走去。       正文 女红师傅(捉虫)   顾礼歇了午觉起来,便差人把顾山从书房叫来,亲自拿了本书,一句句的讲解给他。元秋睡醒了出来,看到父亲教导哥哥学习,便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坐在一边听。顾礼讲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便将书合起来,严厉地说:“过几日请了先生来,就不可像如今这么散漫了,把玩的心思都收起来,好好在学业上面下功夫,听见没?”顾山连忙应了。   元秋在一边听得认真,听到父亲说这句话,也不由自主的应道:“听见了。”      顾礼一听乐了,将书递给顾山,把元秋拉到跟前问:“父亲刚才讲的你记住多少啊?”   元秋笑道:“听到的都记住了。”   顾礼道:“那你给父亲说下:‘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元秋认真答道:“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修养叫做“教”。“道”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惧的。越是隐蔽的地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是谨慎的。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叫做“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节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则,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万物便生长繁育了。”      顾礼不住的点头,待元秋讲完着实的夸赞了她一番,扭头看着李氏叹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必能光宗耀祖,我看她比山儿都强。”   元秋连忙说道:“父亲此言差异,哥哥虽现在不是极其出色,但他学过的知识都掌握的极其扎实,父亲好好教导哥哥,哥哥将来一定不负父亲的期望。女儿现在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记东西虽然快些,忘记的速度却也不慢,都说小时了了大必为佳,父亲如此赞我,女儿可承担不起。”      李氏闻言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看这个小嘴哦,最会哄人。”   顾礼看着妻子笑道:“还不是你教的好。”   李氏说:“我不过是个闷嘴葫芦罢了,最不会说好听的。”   两人正说笑着,张姨娘从外面进来了,给顾礼、李氏请了安站在一边笑着说:“老爷、夫人遇到什么喜事笑的这么开心,从外面就听到了,夫人也说给妾身听听。”   李氏道:“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元秋和她父亲凑趣罢了。”      顾礼看着元秋,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没看见,便问道:“元容还没过来吗?”   张姨娘忙回:“下午二姑娘到妾身的屋子去瞧花样,估计有点劳神了,想必一会就过来了。”   李氏道:“虽说女红是正事,但也不要太劳累,伤了神就不好了。”   顾礼点头说:“正是这话,叫人把二姑娘叫过来吧。”   一个小丫头应了声,便往出走,刚到门口元容便进来了。   张姨娘见状忙说:“这可真巧,老爷刚使人去叫二姑娘,二姑娘就来了。”      元容上前给顾礼、李氏请了安便坐到了一边。   顾礼说:“我闻你母亲说你送了自己绣的荷包给夏姑娘,想必你的女工大有长进,以后要继续努力。”   元容忙站起来回:“是,不过是平时的拙作罢了,恰巧紫嫣妹妹喜欢,便送她了。”   李氏笑道:“我远远的看了眼,瞅着阵脚都很细致,想必是不错的。”   元容趁机拿出扇套说:“女儿给父亲做了个扇套。”   顾礼闻言接过来细看了两眼,便笑着递给了李氏:“你瞅瞅,虽然远看着不错,其实近看还是不太好的。”   李氏也点头笑了:“毕竟年纪不大,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      张姨娘站在一边忙笑着说:“妾身虽说女红还能见人,但毕竟手艺有限,二姑娘又是聪慧的,这几年时间早把妾身那点家底学完了,如今也没什么可教的了。老爷还是另外请个师傅教导二姑娘吧,以免妾身耽误了姑娘。”   李氏闻言不语低头喝茶,顾礼抱着元秋细细的思量着张姨娘的话,元容看看顾礼又看看李氏,毕竟年纪小装不住事,怕顾礼不给她请师傅,忙说:“听说府里来了个苏绣娘,女红极好,父亲不如让她教女儿吧。”      张姨娘听到元容这样的说脸色不免有点发白,心里不禁暗暗后悔下午的时候没教她说辞,只能使眼色给她,奈何元容只眼巴巴的看着她父亲,压根没往张姨娘那看。   张姨娘这眼色没传给元容倒是落在了李氏眼里,李氏不动声色的斜了张姨娘一眼,张姨娘忙低眉顺眼的不敢再使眼色,而顾礼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原本顾礼觉得由张姨娘教导元容便罢了,左右张姨娘的针线也不差。但刚刚听了张姨娘那一番话,心里便有些活动了,思量着元容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女,如今又闻她在女红方面还有些天赋,给她请个师傅教导也未尝不可。若长大了各方面都是好的,即使庶出也能博个差不离儿的人家。   正准备开口,元容便说了那段话,顾礼不由得有些生气,低声喝道:“那是你母亲给你妹妹请的女工师傅,哪有你抢的道理?”      元容一听不觉有些委屈,说道:“三妹妹有绣娘教,为何我没有?”   顾礼闻言更怒了一拍桌,喝道:“放肆,是谁教你说这话的。你母亲忙碌,请了外人来教导,你有张姨娘教女红还不够吗?你身为长姐,却想争抢幼妹的师傅,是何道理?”      元容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只得低着头咬着嘴唇闪着泪花站在那里。   元秋坐在一边看到元容的神情,不免有些心软,忙说:“听说苏绣娘女红极好的,我平日做女红时间有限,让她指导下姐姐也没什么。况且我还要和哥哥上课呢,那个时间可以让苏师傅教二姐姐。”      李氏笑道:“我的儿,你想的轻松,那苏绣娘本是想找份清闲的差事才被我请来,如今白白的多了一个人,人家必是不干的。”   顾礼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女红哪有那么多道道可学的,不过是孰能生巧罢了,一个人教不好你还要两个人教?”   元容委委屈屈的应了。      李氏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时辰,便让张姨娘去传晚饭,元秋拉着顾礼说了好些话,才让顾礼又有了些笑脸。   晚上躺在床上,李氏提起这个事来说道:“她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你至于生那么大的气?这事原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过几天我再给她请个女红师傅罢了。”   顾礼道:“这事哪里怪你,不过是她看到妹妹有了师傅心里嫉妒罢了,秋儿听了倒要让她,你看看这个当姐姐的,比妹妹差了不知道多少。她倒好,想抢妹妹的东西,这个心思可有不得。也就是女孩子罢了,若是男孩,长大了怕是要和兄弟争家产的主。”   李氏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   顾礼道:“内宅的事虽说是你做主,但是这个可惯她不得。”   李氏闻言也不再提,两人聊了些别的闲话便睡了。    正文 张姨娘的打算(捉虫)   话说元容晚饭后从上房出来,憋着气一路回了院子。张姨娘因晚饭后得在上房伺候不敢先走,心里惦记着不免显得焦躁不安。李氏说了她两句,便打发她回去了。张姨娘忙从上房出来急急忙忙的赶到元容的屋子,看见元容趴在床上哭的不行。   张姨娘将丫头们都赶出屋子关上门,心疼的上前去拍着元容的背道:“二姑娘,快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元容一扭身,将她的手甩开,坐起来哭泣道:“我跟着姨娘学女红不好吗?平日里也多了相处的机会,可姨娘却偏偏让我去争妹妹的女工师傅,倒让父亲骂我一顿。我只当姨娘真的是为了我好,如今看却是故意害我。”   张姨娘忙拿了帕子帮她拭泪道:“你是我心头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会害你?我还不是因为你母亲太偏心才帮你想辄。”   元容道:“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吃穿用度都和嫡亲的小姐一样,母亲平日里也对我慈眉善目的,重话也不曾说一句。”   张姨娘说:“说你聪明,其实你也是个傻子罢了。吃穿能花多少银子,不过就多张嘴罢了,你以为她真的疼你吗?”   元容听到这话中有话,忙坐了起来,用帕子胡乱擦了下脸道:“姨娘到底要说什么?我们俩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姨娘不如敞开天窗和我说明白了。”   张姨娘拉着她的手道:“以前只因为你还小,姨娘能教你的都教你,但却不敢多和你说什么。姨娘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的,能有什么见识?自己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你虽不是嫡出,但毕竟是你父亲的长女,姨娘只想给你争个前程罢了。”   元容道:“姨娘这话怎么讲?”   张姨娘说:“素闻杭州城历年都会举办女儿节,年满八岁的大家子女孩都可以参加,之前因为三姑娘年龄不够,连带的你也没机会去。女儿节最出名的就是各家小姐的女工比赛,你若是在那上面拔得头筹,那便是杭州城内有名的闺秀,以后即使是庶出的身份也不会妨碍你太多。”   元容闻言不禁有些心动,虽说自己面上觉得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暗暗嫉妒妹妹得父亲宠爱,虽说月利银子两人一样,但在生活上,妹妹可比自己舒服多了。现如今,父亲说姨娘没资格教导妹妹女红,给她请了上好的师傅。但当初自己女红却是让姨娘教的,直到现在一个普通的女工师傅都不肯给自己请。如果能拔得女儿节的头筹,那妹妹有的岂不是自己也可以有了。   想到这里,元容裂开嘴笑了,一头歪进张姨娘的怀里道:“还是姨娘想的周到,倒是我误会姨娘了。”   张姨娘抱着她说:“其实这些是次要的,主要的姨娘还没说。你是庶出的,若博不出名头 ,你将来就只能嫁给人家做偏房了,即使是正妻,也不过是些小官小吏。姨娘就生了你一个,将来还指望你呢。”   元容道:“若是大官,偏房也没什么。”   张姨娘刮着她的脸道:“说这话,也不嫌羞。按理来说这不是和姑娘说的话,但我怕姑娘不明白,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元容点头说:“以前我都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从来没想过这些。今儿姨娘倒是提点了我,我如今也快到十岁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张姨娘道:“正是这话,你就是再亲近夫人有什么用?毕竟不是亲生的,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是她疼爱你毕竟有限。三姑娘对你再好,和你也是隔着肚皮的。她如今在你父亲心中分量比你可重多了,你要是想得你父亲宠爱,必须得压过她去。”   元容细想想,觉得是这个理,遂笑道:“我只当自己是聪明的,原来竟是个糊涂人,以后姨娘还要多教我才是。”   张姨娘看元容完全自己敞开心扉,也不再端小姐的架子,心里喜的不行,心里琢磨着好好回去为女儿谋划谋划,又安慰了元容几句,便回了房。      如兰见张姨娘回来晚了,忙叫打水,试了水温伺候她梳洗,如梅问道:“姨奶奶今儿回来这么晚,可是累坏了吧,上房什么事把姨奶奶拖住这么久?”   张姨娘洗漱完打发了小丫头出去,将晚上的事细细的讲给她二人听。   如兰听了道:“姨奶奶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如今今夫人又请了极好的绣娘教导三姑娘,恐怕二姑娘想拔得明年女儿节的头筹没那么容易。”   如梅说:“二姑娘针线比三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只是我们在家里整日做针线,到底不如外面的师傅,如果老爷肯请了师傅来,二姑娘胜算会更大些。”   张姨娘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可是晚上二姑娘说错话了,倒让差不多成的事生生说黄了,我哪里还敢开这个口。”   如梅想了想笑道:“其实老爷只是生一会气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哪有那么大的气可生。姨娘等老爷消了气,在枕边央求下,也没什么难得。”   如兰说:“正是这个理,到时候姨奶奶只管说是为了二姑娘的前程,老爷虽重视三姑娘,但也不能让二姑娘太差不是?若是二姑娘样样不好,对三姑娘将来嫁人也是有影响的。”   张姨娘闻言点头说:“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什么事儿想不明白?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家去吧。叫小丫头进来伺候就行了。”   如兰道:“我们服侍了姨奶奶躺下再走。”   张姨娘便点头,任由她帮着自己宽了衣,如梅铺好了被子扶张姨娘躺下,开口道:“姨奶奶,奴婢刚才寻思一个事儿。”   张姨娘问:“什么事?”   如梅说:“姨奶奶还年轻,不能把将来都指望到二姑娘身上,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后怎么样不知道呢。姨奶奶还是趁着年轻再生一个,若是生了个男孩,姨奶奶却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张姨娘道:“你以为我不想生?前年滑胎伤了身子,总是怀不上。若是我能生个儿子,以后左右有儿子养我,我哪里还用操心二姑娘的事情?”   如梅道:“要不找个大夫把把脉看看吧,调养一阵子说不定就好了。”   张姨娘道:“你说的也是。不如我明日推脱说身上不舒服,你们一早去寻个好的大夫来帮我把脉,求个方子吃上一阵子说不定就管用。”   如梅应了,两人将床幔放了下来,叫了小丫头进来,方才回家了。      翌日,顾礼忙完了公务,便差人去请张长山。张长山本自视高傲,又因仕途不顺,本不想同官员有什么牵扯。但来人一脸诚恳,对自己十分尊敬的态度,又素闻顾礼名声不错,又贵为知府,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只得随着去了顾府。   顾礼听传张先生到了,连忙出来亲自将张长山迎进了外书房,又命下人上了好茶,才慢慢的同张长山聊起经济学问来。   顾礼一面听着张长山侃侃而谈一面留心他的言行举止,发现此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学识渊博,却又不古板,心里便对他十分满意。而张长山心中也对顾礼暗暗赞叹,平日里素闻顾礼官名极好,今日见了不但平易近人,更有许多独特的见解,心中不禁对他也有些敬佩。   两人聊的极其投机不觉得过了一下午,顾礼才和张长山商定了来家里当先生的事来,定好三天后张先生带着娘子过来。      府后面的院子李氏早租下来了,已经叫小厮们重新粉刷了房子,又让人开窗通风,如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氏一早便叫了管家顾海安排小丫头去打扫房子,又吩咐针线上的人准备新的被褥,又忙忙的去找了一匹上好的雨过天晴,让丫头们拿去给先生院子里的窗子都换上新纱,自己则拿了钥匙去库房亲自挑选了些家居摆设让小厮们送过去,直到全部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回屋。   张姨娘一早便使丫头告了假,因李氏忙着府里的事情便没将张姨娘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丢到脑后。   张姨娘便乐的在屋里躺着,到了下午,如兰才带了寻了一上午的大夫到了府里,丫头们将床边的纱幔放下,帮张姨娘手腕上带的镯子都摘了,方才请了大夫进来。   那大夫五十来岁,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摸着山羊胡,细细的给张姨娘两个手都把了脉。他行医多年,也晓得些内宅的事,把脉发现这姨奶奶身子骨还好,便知道她瞧的是什么病,因此低声说道:“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宫寒所以才难以受孕。”   如兰问道:“那我们姨奶奶这病严重吗?”   那大夫说:“虽不碍事,不过也得至少调养个一年半载。我先开个方子,姨奶奶照我的方子吃药,每个月我来给姨奶奶复查一次,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姨奶奶就能痊愈。”   张姨娘在帐子里听了喜不自禁,忙吩咐如兰拿了块银子给了大夫,又命如梅去拿了方子抓了药回来,让她去厨房盯着熬好了端了回来,趁着热气忙喝了下去,又拿了两个蜜饯吃了方才又躺下。       正文 元秋的学业   元秋跟着苏绣娘才学了两天针线,张先生便带着娘子过来了,管家顾海连忙领人带着张先生去安顿下来,李氏又拨过去了一个浆洗和一个打扫的丫头。因张娘子说自己开火做饭,李氏又让厨房担了几担子银碳,两担子米面,外加蔬菜鱼肉水果一起送了过去。      元秋自幼虽在女红上较弱,但在规矩方面,李氏对她的教导却十分用心,说话走路吃饭都有严格的要求,才学方面更是琴棋书画也一样不少的交给她,力求把她培养成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      元秋也知道母亲这层意思,她自己其实也爱学这些东西,不但可以打发每日的无聊时间更重要的是可以充实自己。只是这样一来,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元秋在屋里写写画画安排作息学习时间,直到李氏派人催她去上房吃饭,她才晓得忘了时辰,忙带了丫头婆子急匆匆的往上房赶去。      顾山比元秋早到一步,见父亲正在和元容闲聊,连忙上前请了安。顾礼看到他不免又板起脸来训斥几句,不外乎是规矩礼仪方面的。正教育着,元秋进来了,笑着给父母请了安道:“听到父亲在训哥哥,想必哥哥也来迟了罢?”      顾山瞅了眼妹妹,想笑却又不敢,遂低了头去。顾礼见到小女儿,又说了她两句方才舒缓了表情,咳了声道:“好了,都坐下吧。”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下,这才落座。   李氏见人都齐了,便叫丫头们摆饭。元容因开春换了春衫,发觉自己脸上身上有些肉肉的,她便总觉得自己发胖了,因此每次吃饭只吃一点便不想动碗筷,因父母兄长还未吃完,又不便离席,只得用筷子挑着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送。元秋每次看到她这样都替她难受,元容吃进去那点也就够小鸟吃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撑的下去,这样节食减肥下去,早晚非得胃病不可。元秋一面心里暗忖一面又夹了块排骨放到碗里,只吃了两口,元秋便觉得这排骨酥中带香,味道咸中带甜,十分的好吃。      元秋笑道:“我吃这排骨与往日不同,油而不腻,十分可口。”   李氏见她吃的香甜,又夹了块给她:“今儿新请了个厨娘,说是无锡人,极会做菜。我便让她做了几道,瞅着还不错,就留了。”   元秋瞅着元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笑道:“姐姐何不尝一块?”   元容摇了摇头笑道:“妹妹吃吧,我已经饱了。”   元秋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元容只不过是有点小孩的婴儿肥罢了,减肥倒伤身体了。      一家人吃了饭,又吃了茶,顾礼瞅着时辰也不早了,便对顾山说:“前面的秋水阁已经拾掇出来了,明日便在那上课罢。这个先生学问极好的,你要用心学,不许贪玩,听见没?”   顾山忙站起来说:“是!儿子一定会努力!”   元秋见了忙站起来到了哥哥旁边急急的说道:“女儿也要跟着学。”   顾礼问道:“那你的女工怎么办?一直都没什么长进。”   元秋说:“女儿计划好了,上午跟着哥哥一起学习两个时辰,下午跟着苏绣娘学女红。”   李氏道:“下午正瞌睡的时候,哪里能学的了多少?”   元秋怕不让她跟着先生上课,忙说:“中午睡半个时辰就够了,我年纪小,没那么多觉的。”   顾礼便点了头,说:“你既然要跟着上课,那就好好用心的学。女红不可落下,若是再没什么长进,我可不许你跟着上课了,听见没?”   元秋忙应了,又怕父母反悔,急急的告退了。   李氏看见元容坐在也不言语,便问她:“你要跟哥哥和妹妹一起上课吗?”   元容忙抬头扯了丝笑容说:“女儿还要跟着姨娘学女红,恐怕精力有限。”   顾礼点头,夸赞了她几句,又和顾山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回去了。      元秋回到屋子里,心里止不住的兴奋,有点像前世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感觉。平日里晚饭后元秋要总要弹半个时辰的琴才梳洗睡觉。今儿也不弹琴了,早早的洗了澡便躺倒床上去,就怕明天迟到,父亲又不让她学了。   元秋这么积极的想上学倒不是说她爱古文,只是到了这个时代以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太空虚,她不喜欢闲着无事干吃饱就睡的生活,所以无论是母亲教她琴棋书画还是教她背书,甚至是枯燥无味的规矩礼仪,她都十分认真的去学,就是为了让自己活的充实,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是个真实的存在。      即使她无法忘记前世的家人,也要尽量用其他事情占住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不再去想那遥远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快的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里的生活。   元秋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元秋就醒了,织梦听到声音忙披了衣服过来,扶着元秋坐了起来,给她披了件家常的褂子,便将一直用热水温着的茶壶拿出来,倒了盏茶给元秋。   元秋睡了一夜,也觉得嗓子干渴,接过来吃了大半盏才问:“什么时辰了?”   织梦说:“刚过四更,姑娘再睡会吧。”   元秋觉得时辰还早,便把茶盏递给了织梦,将身上披的褂子拿了下来,又躺下眯了半个时辰才又起来,唤织梦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看了眼沙漏觉得时辰还是略早些,想起昨晚上没有弹琴便睡了,便打开窗,亲自燃了香搁在镂空玻璃盏里,放在案边,方才坐在窗下抚琴。      透过银红色的霞影纱,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外面抽了新芽的树枝,几只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元秋手指轻舞,拨动着琴弦,一阵优雅的古琴声穿过薄纱飘到窗外,与喜鹊的叫声照相辉映,甚是好听。      一曲完毕,元秋慢慢的回了神,瞅见碧儿站在旁边,笑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碧儿笑道:“看姑娘在弹琴,没敢出声,姑娘的琴弹的越发好了,奴婢都听住了,倒忘了叫姑娘吃饭这回事。”      元秋笑着洗了手,道:“不过是自家里弹着玩罢,又没正经和好的师傅学过,哪里就弹的好了?”   碧儿笑着不语,盛了碗燕窝粥给元秋,又摆了几样小菜,元秋指着其中一个晶莹剔透、五彩缤纷的菜卷说:“这是什么,颜色倒好看?”   碧儿说:“想着姑娘上午要学两个时辰,怕姑娘到上午饿了,又寻思着姑娘早上吃不下什么点心,奴婢便做了这白菜碧玉卷。”   元秋夹过来一个细瞅,见是将白菜叶选最薄最透明的一片炒过水后,将胡萝卜丝,黄瓜丝,香菇丝都卷了,淋了汤汁上锅蒸了。碧儿看着元秋只看不吃,便笑着说:“这个最是清爽可口,姑娘尝尝。”      元秋闻言笑着咬了一口,觉得确实清爽,又因为老汤调的汤汁,十分鲜嫩可口。元秋吃了一个白菜碧玉卷,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用茶漱了口,忙忙的赶去上课。      张长山吃了早饭到了顾府,顾礼亲自将他送到秋水阁,见一双儿女早都在此等候,便赞许的点了点头,又板起脸来,告诫两人要刻苦,不许偷懒贪玩,要懂得尊师重道。顾山、元秋忙站起来应了,又忙向先生行礼问好。   顾礼又和张先生客套了几句,方才离开。      张先生问了问顾山学习进度,便打开书继续了讲下去,也不管元秋之前学没学过。元秋也不在意,认真的记着笔记。      张先生看着元秋在自己讲课时趴桌上写写画画不甚高兴,但想到她终归是女孩子,不过是闲着听几节课罢了,以后到底是不会去考取功名的,只要不打扰他讲课就好,遂便也不去管她。      元秋上了一上午的课,看着自己的笔记,觉得不甚满意,自己平日里字写的还好,但是记笔记时因为心急便显得十分潦草,毫无章法。元秋卷了笔记,让小丫头送回房间,心里下定决定要好好练习,无论是大字还是小楷,必要拿出一手好字来。      中午歇了午觉,元秋便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偏房,这间屋子一直闲置着,因此李氏便使人专门拾掇出来做了元秋的绣房,朝南的大窗子采光极好,屋里面专门做了柜子装满了各种绣线,靠窗的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绣架绣绷罗列在一起。屋子当间支了一张极大的绣架,上面是绣了一半的衣料。      元秋坐在绣架前,拿了针线开始绣牡丹,苏绣娘到了时辰过来,见元秋已经在绣花便没多言语,只是站到她身边看她绣花。元秋绣了好一会才察觉到苏绣娘来了,忙起身问好。      苏绣娘叹口气道:“姑娘的基本功还是不扎实,好好的衣料都绣坏了。”   元秋忙说:“劳烦苏师傅指点。”   苏绣娘将花架上的布料撤了下来,重新换了块布上去,让她练习锁绣。苏绣娘先示范绣了几针,便让元秋自己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氏扶着丫头带着点心过来了,元秋忙请了李氏进来,又让织梦倒茶。   李氏坐在椅子上笑道:“我不过是睡醒了过来瞅瞅。你们累了半天,也洗洗手吃些点心。”   元秋忙应了,让小丫头打水进来,和苏绣娘洗了手,便各自拈了一块点心吃。      李氏看到绣花架,便站起来到跟前看了两眼,有些略皱眉头:“元秋,我怎么觉得你对女红不太上心?”   元秋闻言忙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李氏心里知道元秋的性子,便不直接说她而是转了话头:“再过半年就是老太太寿辰,苏师傅不妨指导秋儿绣幅蟠桃献寿图,也是她的孝心了。”      元秋摇手连连拒绝:“女儿对女红还不是十分精通,给老太太绣寿图岂不是丢了母亲的脸?”   李氏说:“你其实也是心灵手巧的,你跟着师傅亲手绣一副蟠桃献寿图,老太太必是喜欢的。女孩子学问其实是次要的,女红才是顶顶重要的,若是你的针线一直没长进的话,恐怕就不能跟着张先生上课了。母亲总不能让你因小失大。你是个明白的,自然懂母亲的心。”      元秋心里醒悟过来,在这个世界女孩子只有做得一手好的女工,才能称得上贤良淑德。而其他方面,即使自己做的再好,仅因为女红不好,就能将一切抹杀。   元秋脸色有些暗淡,低头不语。      李氏瞅了眼元秋的神色,便不再多说。只嘱咐了服侍的丫头两句,方才走了。   苏绣娘叫丫鬟伺候元秋洗了手,让她坐下来继续绣花。元秋精力明显比之前集中,针脚也平稳了许多,一针一线显得十分的密实。苏绣娘不禁点头,对元秋多了几分赞赏,也对李氏多了几分敬佩。      元秋之前把精力都放在了才艺和古文上,只因为女红是这个时代女孩子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所以她也是跟着学,但总觉得女红没太有用处,便不够重视,因此在针线上的练习时间比琴棋书画少的多。如今李氏点名女红的重要性又让她绣一幅寿图给祖母贺寿,元秋不由的在心中重视起这件事来。她向来不服输的,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女红练好。   元秋态度认真起来,细细的绣了一个下午,直到掌灯时分,才收了针线去了上房。      第二天起,元秋便卯时起来练一个时辰的字,吃过早饭去上房请过安后跟着先生上满两个时辰的课,下午从未时一直到酉时都练习女红,晚饭后要弹半个时辰的琴,还得拿了棋谱摆半个时辰的围棋。元秋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李氏看她如此忙碌却有些心疼,只得让厨房换着样的做她爱吃的菜。      张先生讲课还是习惯让顾山和元秋头一天晚上先把文章背会,第二天才讲解其中意思。元秋总觉得如果不理解一篇文章,光靠死记硬背既耽误背诵时间又会容易忘记。便总在晚饭时候去先问父亲文章大概意思,回房后将文章读熟了才练琴。第二日早上练字的时候,便抄写要背的文章,这样既练了字又背会了文章,一举两得。      顾山跟着元秋听着父亲讲了几次,果然觉得背的容易些,顾礼见状,只得央了先生上课时先讲解内容以后再让他们背诵。      张先生倒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便应了此事,但要求顾山、元秋必须要在上课前将要学的课文读熟,并且严格检查前一天的知识。顾山、元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敢有一丝松懈。      张先生上了半个月的课,便从论语里捡了一句“子曰:‘君子不器’”让顾山和元秋做文章。在元秋看来,有些随堂考试的意思。   元秋读了几遍,根据君子的广义概念引申到人格魅力,又结合了自己的观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交上去了。   张先生读了几遍元秋的文章,觉得观点新颖却又符合君子之道,心下便将素日对元秋的轻视去了几分。又想起每日元秋都将课文背的极熟,心里也有些喜欢。便叫了元秋上前说:“你的文章做的不错,只是这字虽有灵气但缺少章法。练字最是修身养性的,不要急于求成,什么事都要静下心来,克服急躁心理。我知道你平日里什么都学的,若不想学而不精,就要在有限的练习时间内全神贯注、排除杂念的练习。”      元秋闻言有些茅塞顿开,近日因为太多东西要学,自己未免太过急于求成,无论是对练习还是女红,都有了激进心理。而这两样东西恰恰哪个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就出来的。   老话说:一口不能吃个胖子。自己活了两辈子,怎么连这个倒忘了。   元秋忙向张先生施礼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懂了。”    正文 顾府宴客   夏元到任已有半月,安顿好后想结识下杭州城内的官员,于是私下求了顾礼。      顾礼瞧见自家园子里的花开了大半,正想宴请同僚到家里做客,因此爽快的应了夏元,亲自写了帖子差人给几位有品阶的大人送了去。而南平郡王府的帖子,却是李氏亲自登门送到了内宅。      南平郡王其父因有大功于先帝,被封为廉亲王,待天下太平,廉亲王便远离朝堂,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后廉亲王仙逝,长子继承爵位为亲王,次子则被圣上册封为南平郡王。南平郡王秉承父亲晚年做法,远离朝堂,不理世事,皇上几次有意给他重位,都被南平郡王推脱了。      因老王妃喜欢江南景致又因年老难忍京城冬季寒冷,南平郡王便在杭州建了府邸,接母亲过来颐养天年。      李氏亲自去南平郡王府给郡王妃送帖子,郡王妃和李氏分主客坐了,正说着闲话。老王妃午睡醒来,得知知府夫人来了,便差人叫了过来,拉着李氏说了好些话。      李氏一面笑着应承着一面将来意说了。      老王妃笑道:“你们年轻人乐呵也不告诉我太婆。我最近在家里闷久了,也想去你府里看看花,跟你们这些小辈们热闹热闹。”      李氏忙站起来应了,笑着说:“原本就是想请老王妃去赏花的,又怕叨扰了老王妃。”      老王妃笑道:“我老了就喜欢凑个热闹,也不知道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      李氏回道:“准备请两个戏班子,再叫两个耍百戏的说书的女先儿凑凑趣。”      老王妃点头道:“这倒罢了,只是外面的野戏班给那些男人看就算了,在内宅里面演没得污了你们这些夫人小姐的眼睛。我这有家养的戏班子,虽然稚嫩些,但都是从小买来的,也请了师傅认真教了的。我们自家里看,倒比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戏子们强。”      李氏忙道:“老王妃看着好的,那一定是唱的极好的。倒是老王妃疼爱我们,让我们也饱饱耳福。”      老王妃又和她闲聊了一会,才说:“你要准备好些个事儿,就回去忙吧,我到日子领着媳妇一起过去。”      李氏忙应了,站起来又凑了几句趣,才告辞了。      因老王妃要来,李氏多了好些事要准备,让厨房准备酒席单子送来过目,又安排管家顾海的娘子准备家什摆设,又叫人去请了一个戏班子和打十番预备给外厅的老爷们,又忙忙的找了人搭了戏台。忙了几天准备齐全了,宴客的日子也到了。      前厅的官员自有顾礼招呼,夫人小姐们的轿子直接抬到了内宅。各府夫人许久没见了,又因开了春,都做了新的衣裳首饰,各自打扮了来,不由得暗地里比较。      夏夫人毕竟刚来杭州,和这些夫人们不太相熟,李氏便将她给守巡道员夫人、都司夫人、承宣布政使司夫人都引荐了。      因夏元是盐运使司运同,这几个夫人都极其给夏夫人面子,一些小官员的夫人更是有心巴结她,一会儿功夫夏夫人便和这些人熟络起来。      因老王妃和南平郡王妃还没到,众人也不敢开戏,只让女先坐在一边弹唱,一边三三两两坐着说话,直到有丫鬟来报老王妃来了,众人忙迎了出去。      老王妃扶着丫头带着郡王妃进来,各府夫人小姐俱行礼问安,又簇拥着老王妃到了花厅。      老王妃在上位坐了,元秋亲自上前奉了茶。老王妃见她虽年幼,但举止言谈不俗,又落落大方,心里便喜欢了几分,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话,便将腰上佩戴的一块翠绿的流云百富挂件摘了下来,亲自挂在元秋的裙上。      李氏忙上前推辞,老王妃笑道:“你如此推辞,可是嫌弃我的东西不成?”      李氏笑道:“老王妃的翡翠通体碧绿,是难得的珍品,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孩子,没得糟蹋了好东西。”      老王妃说:“这东西挂在我身上才糟蹋了。她们花一样的女孩们才配的起这些好东西。”   元秋忙谢了老王妃,静静的站在一侧。元容站在一边,不住的瞄那块玉佩,眼里通是羡慕之色。      郡王妃上下打量了元秋一番,见她衣裙上面绣着淡雅的花,袖边、领口、前襟、下摆处都用五彩丝线勾勒出繁琐的花边。淡粉色的长裙衬得脸蛋十分白嫩。      老王妃瞅见笑着说:“你那么瞅人家孩子干什么?没得吓坏了人家。”      郡王妃笑道:“去年刚来杭州的时候见过一次这孩子,一年多没见觉得她出挑的越发标致了。江南的水土最会养人,不知道儿媳会不会也变的更标致点?”      众人闻言俱笑了起来,老王妃笑道:“就你嘴滑,也不怕人家笑话。”      郡王妃笑着把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亲自簪到元秋的发上:“这样就更标致了。其实我是最会打扮人的,等闲了让你母亲带你到郡王府去,我亲自教你打扮。”      元秋忙福身道谢。      众人说笑的正热闹着,丫鬟来回说亭子里的酒席都摆好了      众人跟着李氏一路到了园子,但见池塘边上桃花全都盛开了,粉红色的桃花映着池塘的盈盈绿水煞是好看。池塘边上有一溜碎石小路,另一面种的是蔷薇花,白色、黄色、橙色、粉红色、红色五种颜色的花苞随着春风微微摇晃。      因是午后,阳光极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坐在亭子里既能赏花又吹不到风,极为惬意。      亭子里摆了两桌酒席,老王妃领着各府的夫人们坐了一桌,小姐们坐了另外一桌。      待众人都坐下,元容却站到了老王妃身后,亲自斟了酒又站了丫鬟的位置亲自捧了绣帕服侍老王妃用餐。      紫嫣在另一桌悄声问元秋:“怎的元容姐姐站到那边去了?”      元秋摆手叫她悄声,自己也不言语,只是暗暗观察那边的情形。      这种场合,张姨娘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在一旁和丫头们站在一起,候在边上。      李氏知晓张姨娘不知道又和元容说了什么,也不点破。其他各府夫人与顾府时常有走动,也都晓得这个庶出的大小姐,心里虽奇,但也没人开口。      丫鬟将戏单子呈上来,李氏忙请老王妃点戏。老王妃笑道:“我平日里闷了就在家里听,今儿是跟着你们乐呵,喜欢哪出就点哪出,你们开心了我才高兴。”      众人忙谢了老王妃,李氏忙又请郡王妃点戏,郡王妃知道老王妃喜好,点了出老王妃爱看的《闹天宫》、《锁麟囊》,其他夫人依次一人点了一出。      戏班子的女孩子忙到台上扮演起来。众人一面听着戏一面说笑起来。待听了几出戏后,老王妃觉得有些乏了,便有意先行告退。      戏台上忙停了戏,老王妃唤人拿出备好的礼物,亲手给了每位小姐一套新花样的首饰,却独独没给元容。元容只当她有大礼,也不在意,喜滋滋的等着。      元秋见每个人的首饰虽大似相当却各有不同,便敬佩老王妃的用心,只是看到老王妃身后的元容不由得暗暗的叹了声气。这情形,老王妃明显的把元容当丫鬟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见身边众人小姐的表情,多数含着笑准备等着看元容笑话。      站在丫鬟边上的张姨娘满面春风的瞧着席上,心里猜测元容会得什么赏赐。      待礼物送完,老王妃命人来了几个银裸子塞给了元容,夸李氏说道:“还是你会调理人,又善待下人,我看你家的丫头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穿戴还好呢。今儿她伺候的好,我赏了她你可不许恼。”      李氏忙笑着含糊过去,忙唤了抬软轿的婆子过来,亲自扶老王妃、郡王妃上了轿,送到二门方回。      元容脸色涨红,手里攥着银裸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诸府夫人素来心里都不喜庶出,见到元容如此窘境,个个眼中带着嘲讽。几位小姐也在那抿嘴偷笑。      元秋忙起来打圆场:“姐姐喜欢什么戏?刚才点的戏都唱了一半,这会子正好再点几出。”      元容顺着元秋的话坐了下来,打开戏单子胡乱的点了两出,紫嫣知道元容尴尬,便找些话和她说,又聊了些笑话,气氛方才好了些。      老王妃走了,众人又坐了一会子也都纷纷告退了,元秋也顾不上元容,帮着母亲送客。等忙完了得知元容早回了院子。      元秋知道元容今天没了脸面特别难受,便叫了织梦过来,将老王妃赏的那套首饰拿了送去给元容。       正文 顾礼发怒   织梦端着托盘盛了首饰到了元容的院子,见丫头们都站在外面大气不敢出,忙叫了飞絮跟前问:“二姑娘在吗?”      飞絮指了指里面悄声的说:“哭着呢,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只留了柳儿在里面服侍。张姨娘刚来了进去。”      织梦端着托盘低头思量了一会,知道此时不便进去,便说:“要不我先回去,等明儿在过来。”      飞絮刚要说话,柳儿推开门出来了,喊着小丫头让去打洗脸水,织梦这时倒不好走了,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柳儿忙问:“是姐姐来了,可有要紧的事?”      织梦说:“三姑娘让我过来送首饰给二姑娘。”      柳儿点头悄声说:“我进去回下二姑娘,姐姐稍等片刻。”      织梦点头说:“劳烦妹妹帮我通报,我在外面候着。”      柳儿进去片刻,便有小丫头打了水进去,柳儿在里面服侍元容洗了脸,又帮她上了妆才出来叫织梦进去。      织梦进屋,见元容板着脸端坐在桌前,施了粉底却仍掩盖不住红肿的眼圈。张姨娘站在元容身侧,拿了把象牙梳子帮她梳着头发。      元容见到织梦进来,自然没好脸色,冷冰冰的问道:“什么事?”      织梦忙上前回:“三姑娘让我送首饰给二姑娘。”说着便把托盘呈了上来。      元容低头一看,托盘里赫然是下午老王妃赏赐各家闺秀的首饰,心里不由得地一股火气冒了上来,又想起今天自己的举动,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当即推开为自己梳发的张姨娘,站了起来把织梦手里的托盘掀了出去,登时首饰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织梦忙低头站着不敢说话,张姨娘瞅见地上的首饰,眼神闪了闪,忙好声劝道:“二姑娘何必生气,瞧着这些首饰可都是上好的。”一面说一面从地上捡了个四蝶珍珠簪拿到元容面前给她瞅:“看看这簪子精致的,这上面的珍珠都那么大一颗,可值不少钱。”      元容见到张姨娘一副见财眼开的样子,火气更大,愈发觉得自己听她的话是一种错误,当即把她手上的簪子抢来摔了出去,怒指门口:“滚,都给我滚!”      张姨娘一楞,却仍没觉察到元容是为何生气,只当她是抹不开面子,便拉了一边的织梦好声哄道:“二姑娘小孩子脾气犯了,不当什么的。三姑娘的好意二姑娘必明白的,姑娘先回去,我劝劝二姑娘,她自然就消气了。首饰就先留着,等二姑娘心情好了,我服侍她带上。”      元容闻声,冷笑一声:“姨娘什么身份,我用的着你劝吗?要不是听你的话,我会这么丢脸吗?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没我的话,以后不许来我院子。”      张姨娘闻言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生养的孩子却当着丫鬟的如此训骂自己,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不由的有些忿忿的:“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我倒劝不得了?”      元容怒道:“若是我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张姨娘冷笑:“姑娘是嫌弃自己是姨娘生的了,谁叫你不会托生。我生你倒生出孽来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落着一点好。”      元容闻言掌不住哭了:“姨娘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奴才罢了,什么时候倒成了你养我了?还不赶紧离了我的院子。”      张姨娘气的指着元容,手不停的抖,最终也没说出话摔门出去了。      织梦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低着头站在那不语。      元容顺了口气,瞅着织梦抹了眼泪:“三姑娘得了便宜也就算了,用的着这么羞辱我吗?她是被亲王娘娘郡王娘娘看中的人,以后前程大的很,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姐姐。把这些东西拿了回你们姑娘,让她少□□的心,我承受不起。”      织梦忙捡了首饰,胡乱的放在托盘里,退了出去。      元容抄起桌子上的象牙梳子,狠狠的朝门口摔去,止不住的呜呜的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太太生的?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为什么她去奉茶有赏赐我去捧帕就被当丫鬟?……为什么……为什么……”      元秋在屋子里和翠莺说着话,碧儿端了茶进来疑惑的说:“织梦姐姐去了许久,怎么还不回来。”      元秋笑着刚想说肯定是在贪玩,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自己送首饰给元容这件事情十分不妥当,不由得后悔怎么一时糊涂做了如此蠢的事情,登时便站了起来。      翠莺忙扶着她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秋悔道:“今儿跟着母亲忙晕了,脑子转不过来,真真是做了蠢事。这回,二姐姐恨死我了。”      翠莺忙问:“这话可怎么说的?”      元秋道:“让织梦送了那套首饰过去,可不是成了打她的脸了吗。碧儿,你赶紧去看看,若是织梦没把首饰送去,赶紧拦了她回来。”      碧儿忙回了,掀了珠帘刚探头要出去就停了下来,扭头说:“姑娘,织梦姐姐回来了。”   织梦端着凌乱的首饰进来赌气的放到桌上说:“现在二姑娘脾气大的很,还说了姑娘很多不好的话,下次我再也不去给她送东西了。”      元秋喝道:“你是个大丫头,这说的什么话。”      织梦也知自己说话造次,不敢再多嘴。      元秋见她委屈的表情叹口气道:“今儿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倒连累了你。”      织梦忙说:“姑娘说的这话,奴婢可不敢当。刚只是气不过姑娘好心被别人那样糟蹋,心里替姑娘委屈。”      元秋叹道:“是我疏忽了姐姐的感受,父亲得知下午的事必会生气,不如现在去上房,也好劝劝。”      顾礼送走了同僚回到内宅,李氏便将今天下午的事和顾礼说了,顾礼果然当场大怒,喝道:“你见她去顶替丫头伺候,怎么不拦着。”      李氏委屈的说:“老王妃、郡王妃在上面坐着,我哪里敢开口,拼命的使眼色给她,她只当作看不见。”      顾礼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我的脸面都被这个丫头丢尽了,还不把她给我叫来。还有张氏,让她也给我滚过来,好好的姑娘都被她教坏了。”      李氏忙使了丫头去叫张姨娘和元容,这时元秋带了丫头进来,见到父亲脸色不对,猜到母亲已经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他,便不敢多语,请了安后安静的坐到一边。      顾礼见到元秋不免也有些气,喝道:“你和你姐姐在一处,怎么就不拦她。”      元秋忙站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低头站着。      李氏见状忙说:“因郡王妃叫秋儿到跟前,跟她说话,便没注意到元容。我当时见张氏叫元容去说话,只当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便也没多想。”      顾礼闻言冷哼一声,便又叫丫头去催元容和张姨娘。      元容到院门口和张姨娘正好碰上,元容心里恨她的愚蠢丢了自己的脸面,张姨娘恨元容对自己的无情,两个人见了也不打招呼,扭了头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顾礼见到元容,骂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元容也不多言,直愣愣的跪下:“任由父亲惩罚。”      顾礼见元容这样,倒愣了,想骂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转了头冲着张姨娘喝道:“你还不给我跪下。”      张姨娘忙跪下哭道:“老爷,这事和我无关啊。”      元容闻言冷笑道:“是我蠢,羡慕妹妹入了老王妃的眼,又眼红那赏赐,做了糊涂的事,女儿任由父亲惩罚。”      顾礼道:“惩罚你?你说的倒轻巧,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我恨不得没生你这个女儿。”      元秋忙站到元容旁边轻声道:“父亲消消气,姐姐只是担心丫头们服侍不好老王妃。”      元容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顾礼听到,恨得抬起手来就想打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氏也瞪了元秋一眼,招手把她叫到跟前道:“这有你什么事,还不闭了嘴。”      元秋安抚的拍了拍李氏的手,上前和顾礼笑道:“父亲息怒,姐姐只是一时昏了头,她年纪也小,父亲让母亲好好教她就好了。”      顾礼见素来疼爱的小女为了元容求情,心里觉得十分欣慰,把元秋夸赞了一番。又看见元容一副好赖不知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生气,便闭了眼睛不去看元容:“今儿你妹妹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你闭门思过,把女戒抄一百遍再出院门,你先回去吧。”      元容闻言应了声,丫头扶着她站了起来。元容看也没看站在一旁的元秋转身离去。      顾礼见元容出去了又喝了李氏一声:“你身为母亲,疏于对女儿的管教,也是大错一件。今儿起,你每日教元容一个时辰规矩,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另外请个女红师傅给元容,以后她的女工就不要让张氏来教了。”      顾礼转头对着跪在地中间的张姨娘骂道:“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认为你贤良淑德,好好的姑娘被你教坏了。今儿起你闭门三个月,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去二姑娘的院子。”      张姨娘虽生元容的气,但听见顾礼以后不许她擅自去见二姑娘,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疼,登时眼里滴下泪来。    正文 筹备端午(修BUG)   隔了几日,李氏便从苏绣娘推荐的几个人里挑了个沉稳、精干的绣娘出来,亲自带去元容的院子里。      元容没有单独的绣房,好在屋子里也是极敞亮的,李氏便让人把绣娘需要的绣架都搁在了屋里。元容见李氏来了只请了安,也没理那绣娘,又自去桌前抄《女戒》。      那绣娘却似乎不在意,脸上仍挂着笑容,李氏见元容如此行径,便沉了脸:“王绣娘负责教你的女红,她就算你的师傅。如今你见了她也不行礼,是何规矩?这几日教你的规矩都没记住吗?”      元容闻言慢悠悠的放了毛笔在一边,起身道:“母亲之前也没说,我只当是谁家的婆子。是元容失礼了,请师傅担待。”说完便朝那绣娘福了一福。那绣娘哪里肯受她一拜,忙闪开了,笑道:“这可使不得,姑娘折杀我了。”      元容也没应那绣娘,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李氏。      李氏见到元容行为越发不逊,眉头微微的皱了下,冷哼道:“以前我疏于你的教导,让你眼里没了长幼尊卑。既然你父亲发了话,你也应该晓得规矩的重要性,从今往后,但凡你有一点不合规矩的事情,我都要罚你。你可听见了?”      元容闻言猛的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李氏。之前李氏待元容虽不如元秋,但面上还是慈母的形象。而后因元容亲近了张姨娘疏远了李氏,李氏虽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总没太过冷落她。如今,李氏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倒把元容吓了一跳,只得诺诺的应了声。      李氏见状便也不再理她,只便嘱咐了绣娘几句,又命自己身边一个嬷嬷留下来看着,才离了元容的院子。      元秋自那日过去,心里明白元容跟自己有了隔阂,虽有些失望但并没太过在意。在这个时代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实在没有时间把心思放在如何处理和元容的关系上。更重要的是,元容对自己怀着一股怨气,这时候自己找她怕也是不讨好,还不如放一放,等元容自己想通了才好。      元秋因为对要学的各种东西都用了心,便显得更加忙碌,倒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势头。      端午将至,李氏便找人把元秋叫到了上房去。因端午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不仅麝香、冰片等物要派人采买,节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也要新做,还有几口人的香囊香袋、还有香角子,百索子,还得准备各式各样的粽子……一大堆的事情李氏实在忙不过来,便和元秋商量让她停了课,帮自己筹备端午事宜。      元秋在晌午放学的时候和先生说了要停课一段日子,张先生便捡了两本合适的字帖给了她,嘱咐她需得每日勤加练字,平日里有空也要多看看书,不可放松了自己。元秋谢了张先生,便回屋派人请了苏绣娘来求她帮自己做衣裳。      苏绣娘的女红手艺在杭州城都赫赫有名,她因喜爱元秋近日勤奋,便允了元秋,准备亲手给她做件缕金百蝶穿花锦缎裙,元秋忙谢了苏绣娘便将此事回了李氏。      李氏笑道:“苏绣娘自从离了绣楼便没再做过衣裳,如今应了替你做裙子自是因为你近日努力。如今苏绣娘的活计也是难得的,你可不许辜负了她,好生把女工学好了。”      元秋忙笑了称是,李氏说:“下午有绣坊的针线娘子过来,你如今高了许多,怕是去年的衣服都穿不得了,正好重新做上几套。另外也有金楼的人也会送首饰单子过来,看喜欢什么样子的,就选好了,一起订做了去。”      元秋说:“我素来不喜欢戴那些东西,何苦做那么多?”      李氏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虽不是大富的,但也是官宦人家。你身为知府千金,哪能太寒酸了。往日总觉得你小,所以你不爱戴首饰又不爱那些脂啊粉啊的,我也不说你。如今你大了,也越发出挑了,自然不能再这样放纵你。赶明干脆让胭脂铺子的也过来,给你挑些上好的脂粉。”      元秋应了回去,下午果然就有绣坊的娘子过来了,量了元秋的身材,又让元秋挑衣裳样子。因端午有传统的赛龙舟,届时杭州大小官员都要带家眷去看热闹。端午节也成了各府千金小姐、夫人太太们争奇斗艳的聚会。因此李氏对衣服首饰格外重视,亲自过来看着元秋选样子,又拿了自己素日觉得好的花样子给元秋看。      元秋翻着册子看了一遍,总觉得样式都大同小异,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吩咐翠莺去取了炭笔过来,亲自在纸上画衣服样式。      那娘子觉得稀奇,便立在元秋身后看了,但见她几笔便勾勒出一件衣裙的形态,腰间用珠串收紧,裙下摆宽大,裙幅至少有十道之多。领口、袖口、前襟、下摆等处又用有褶皱的花边。      元秋画完笑着指给那娘子看:“衣裳帮我用上好苏绣锦缎来做,衣裙上摆用金银丝线绣了那带着露水的花,再用五彩线绣了蝴蝶在花周围盈盈飞舞;其他位置要用那种淡色的线绣素洁淡雅的花来做铺垫,腰间的珠串要三列的珍珠穿起那种宽的腰带来,珍珠的大小要一样,选那种色泽圆润的用银线穿起来。袖口领口这些花边要用滚雪细纱来做,细细的叠了小的皱褶缝上去才有那种感觉。”      那娘子听完不住的咂嘴:“到底是大家闺秀,锦心绣口,就连衣裳样子都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样,真真的水晶玻璃心啊。”      李氏笑道:“做这一件衣裳的银子顶别人做几件的了。不过难得她有这个心思,倒要按照她的花样来做了瞅瞅是什么样子。”      元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又挑了两个款式,那娘子记了下来,方离了院子去给元容去量尺寸。      因端午节将五彩线系于臂上的习俗,元秋不喜直接缠上,便用五色的彩线编了许多手链,有的是打了一串蛇结叫做好运连连,有的是用五彩线编的凤尾结,有的是中国结样式……      元秋将上辈子编过的手链样式想了个七七八八,编了好多出来,自己挑了几样喜欢的带上,又给李氏送去了一些,又让织梦给元容送去了两条,自己身边的三个大丫头也一人给了一条。众人见这手链精致新颖,比那单缠于臂上的五彩线不知好看了多少,都羡慕的不行。偏又没人敢去问元秋怎么编,有那手巧的丫头就自己琢磨着编手链。      忙完了五彩线的事,元秋又想起了做香囊。      元秋感觉自己女红长进了许多,便打算给亲手给母亲、哥哥和自己绣香袋。父亲的香袋自有母亲操心,元容那里更不用自己来惦记。元秋便给哥哥绣了大鹏展翅的香袋、给母亲绣了大红牡丹的香囊,自己绣了一个山水意境的。把香囊里面装上冰片、麝香、薄荷等物缝好,又做了穗子亲手串上去,然后给李氏和顾山送了过去。      李氏见元秋手艺长进不少,便着实夸奖了元秋一番。而顾山见到幼妹送的香袋、更是开心的不行,忙忙佩戴到身上。      元秋笑道:“如今离五月还有半月呢,哥哥怎么现在就戴上了。”      顾山笑道:“这是妹妹第一次帮我做香袋,我可等不及到五月才戴。”      元秋闻言笑着道:“我以前的手艺就是做了香袋,只怕哥哥也是不肯戴的。”      顾山摇头道:“妹妹胡说,即使妹妹做的不好,我也不会嫌弃的。”      元秋闻言有些感动,便笑着回去准备再给顾山做一个,好让他过节的时候戴。      将近五月,厨房里忙忙的准备包粽子,元秋想到这个时代的粽子还是简单的那几样,便和碧儿说自己做几个新鲜样式的粽子。      碧儿向来唯小姐是从,忙去大厨房要了泡好粽叶和糯米,元秋吩咐厨房做了需要的食物后便要动手亲自包粽子。      织梦虽稳重些,但毕竟也才十二三岁,更何况还有翠莺这个淘气的,当即元秋三个人就洗了手,跟着碧儿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碧儿拿着泡好的粽叶折成漏斗形,元秋三人忙跟着笨手笨脚的学了起来,折好了以后往里放了糯米,元秋又将大厨房送来的排骨塞了进去,用五彩线绑了起来。      碧儿笑道:“没见过谁家粽子里有排骨的。”      元秋道:“好吃就行,管它里面都放什么呢。”一边说着一边又放了香菇笋干之类的东西又包了一个。      主仆四人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下午,倒包出了新肉粽、鸡肉粽、猪肉蛋黄粽、栗子瘦肉粽、烤鸭粽、火腿粽、松仁玉米粽等七八种新鲜口味的粽子。      碧儿把粽子下锅里煮了,元秋三人眼巴巴的守着锅看着,也不出去。      碧儿笑道:“这里热的很,姑娘累了半天,还是出去喝口茶吧。”      元秋道:“就是累了半天才要看着粽子呢,别我一去吃茶,你们把粽子都吃了。”      翠莺笑道:“我们倒是想把粽子都吃了,就只是没那么大的肚子。”      织梦说:“就知道耍嘴,还不赶紧去给姑娘端了茶来。”      翠莺笑着说:“好姑娘,我们还是进屋去吧。粽子要煮一个多时辰才好呢,我们回屋吃茶去。”      元秋点头说:“也好,我也觉得脸上身上都是汗,不如先去洗了澡,回头好吃粽子。”      元秋洗了澡,织梦给她擦干了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鬓,元秋方才坐下来吃茶。      又过了半个时辰,碧儿才带着小丫头端着热腾腾的粽子进来了。元秋看见忙叫小丫头把粽子放到了桌上,织梦捡了一个略晾了晾,才拨开给元秋放到碗里。      元秋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蛋黄和鲜肉的味道充斥在口中,觉得油而不腻,满口余香。元秋抬眼看见三个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还不赶紧吃,还得让我请你们啊?”      三个忙不迭的一人拿了一个,也不怕烫,忙忙的就拆开了吃。    正文 首饰   元秋将煮好的粽子每种口味都拿了几个装了两份,让小丫头给顾山、元容一人送去一份,剩下的捡了大半亲自端去上房。      李氏正在看金楼的人送来的首饰,见元秋过来了,便招呼她过来看。元秋将食盒递给丫鬟,坐在李氏旁边,拨弄着桌上的钗簪玉饰等物。      李氏拿起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子递给元秋道:“我见这个团造镂巧精细,爱的不行,给你戴上瞧瞧?”      元秋依言便侧身让李氏帮她戴到鬓上,李氏细瞅了瞅觉得不错,又让丫头拿铜镜过来,亲自在后面给她照着:“你觉得如何?”      元秋稍微偏了偏头,不同的角度看了下,笑道:“我觉得还好。”李氏笑着放下镜子,又继续和元秋挑拣。      元秋眼尖的看见一堆金饰中间一个金镶玉的金钗子,前端用碧玉琢成双翼展开之状,双翼上镂凿梅、兰、竹、菊四君子纹路,下部分用了上好的玛瑙做成的圆珠串起。元秋见了一眼就看中了,拿起来细细打量,越发觉得精致,便笑着说:“这个好看,正好可以配我那件新做的衣裳。      李氏宠溺的说:“你眼光倒是不错,我见你在穿衣打扮上倒是有些天分的。”      元秋笑着靠着李氏道:“什么眼光好啊,只是臭美罢了。”      李氏看着她又挑了些首饰,才在剩下的里面选了几样出来打发人送去给元容。元秋正觉得无趣一摆头看到食盒才想起自己的粽子来,吩咐丫鬟去热了,亲自拿了一个剥给李氏吃。      李氏怕她烫着手,忙让丫鬟去剥,元秋洗了手笑道:“这几个粽子虽不好看,却是女儿亲手包的。”      李氏笑道:“我就说碧儿的手艺不会把粽子包成这样。大厨房不是做了粽子吗?怎么你自己又做?”      元秋说:“我这个可和大厨房的不一样,母亲尝了就知道了。”      丫鬟剥好了粽子,李氏拿筷子夹起慢慢的咬了一口,正好是咸蛋黄的部位,满口余香。吃了大半个,李氏将碗筷放下:“你包的这个倒好吃,可怎么想出来的?”      元秋笑着说:“女儿嘴馋,自己动手包了几个,却都是不同的口味的,不敢一个人独吃,便送来给母亲尝尝。”      李氏让丫鬟把每样粽子打开一个,略微都尝了一口,便吩咐丫头把这些粽子送到大厨房去,让她们照着这些口味来做粽子。      元秋笑道:“我那里还有许多,哪里还用大厨房做?”      李氏道:“这你可不懂,端午节各家都要送些粽子去的,我尝你的粽子味道还好,又新奇,正好可以拿去送人。”      元秋知道李氏事情多,陪她聊了一会便用匣子装了新选的首饰,回了院子。一进屋,就看到碧儿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元秋见状问道:“谁给你气受了,怎么这个样子?”      碧儿闻言愤愤不平的道:“奴婢去给二姑娘去送粽子,二姑娘连看都没看就让我把粽子搁在那。奴婢见她在抄写书卷,只当她繁忙,也不敢多打扰,忙放了粽子出来。刚走出门口,就听见二姑娘让柳儿把我们送的粽子扔了喂猫,姑娘说可气不可气?”      元秋闻言笑了,坐在桌前自己拿着杯子倒了杯茶吃:“我当是什么事?你气性也太大了。她不吃我的粽子才正常。”      碧儿听了这话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织梦冷笑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姑娘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我们姑娘还会害她不成?”      元秋摇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她送来的吃食,我也是不敢吃的。”      碧儿闻言更是不解:“这又是何故?”      元秋叹息:“我们都大了,也自然不像小时候那样了。更何况二姐姐对我也有了心结。我送她粽子,本来就没指望她会吃,只是他处都送了,单单落下她一个也不好,不愿意打她脸罢了。”      碧儿见元秋表情有些落寞,便转了话头道:“那日姑娘要绣坊的针线娘子做的衣裳,怎么还没送来?眼看还有两天就要到五月的龙舟会了,姑娘可是要急着穿的。”      织梦道:“虽说时间有些急,但必得在五月前做出来的,不如派个小厮去催催?我们也等着见那稀奇的衣裳呢?姑娘当时说那式样的时候,把我们都听住了。等衣裳做好,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呢?”      翠莺笑着说:“可不是,姑娘派个人去催催。”      元秋见几个丫头倒比她还急着看新衣裳,不由得笑了:“我的衣裳繁琐的很,要四五个绣娘赶工呢,更何况还有母亲和二姐姐的,肯定要都做好了一起送来才行,哪有单送一件的?”      织梦思量了一会悄声问:“难道二姑娘也要去龙舟会吗?她不是被老爷禁了足?”      =================================================================      上房里,李氏将要送给各府的节日礼单给顾礼看,顾礼大略瞅了两眼就还给了李氏:“你管家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数的,这些事就不用说与我知道了。”      李氏笑道:“我怕我想的不周到,还是老爷把把关比较好。只是有件事还得真问问老爷的意思?”      顾礼问:“什么事你还做不了主?偏生找了这个由头特特的来问我?”      李氏道:“还不是元容那个丫头。五月初一的龙舟会,可让她去?”      顾礼闻言没言语,端着茶杯细细的喝了两口问:“她的衣裳首饰都做了?”      李氏道:“都做了,这些自然是不会少了她的。”      顾礼道:“那就让她去吧。藏起来反而说我们在遮羞了,倒显得我们小气,就让她大大方方的露面好了。只不过你要看好她,少让她装神弄鬼的。”      李氏道:“这个是自然的。”      夫妻二人遂撇了这个话头又商量起别的事情来。      五月一日是龙舟节的日子,元秋忙着衣裳也正是为了这一日,绣坊的娘子在五月一日的前一天才将顾府夫人小姐的衣裳做好,忙派人送了来。李氏忙命人把元秋、元容的衣裳给她们各自送到院子去。      元秋展开华服,但见裙上用细如发丝的金丝银线绣的花、鸟、露珠,显得栩栩如生。那鸟的羽毛上用了细小的晶石点缀,让整件锦裙显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织梦几个丫头看的有些呆住了,元秋笑道:“这些绣娘也是机灵的,加了这些小晶石让整件衣裳都有了灵气,倒是比我想的要周到。”      翠莺忙说:“我们服侍姑娘试试,看是否合身?”      元秋笑着说:“是你这丫头想看这件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吧。”      织梦闻言也笑了:“好姑娘,就别馋我们了,赶紧穿上试试吧。”      元秋闻言任由几个丫头帮她换了衣裳,绣娘的手艺确实很好,衣服大小合身,腰部跨部肩膀等处剪裁的正好,元秋年幼没什么身材可言,但穿了这件衣裳倒也显出些细腰来。      五月初一这天到了,元秋早早的起床换了这件金线苏绣珍珠迷离繁花丝锦裙,用点翠嵌珍珠梅金丝镂空头花簪挽起了头发,又选了那支镶玉双翼金钗别在了鬓上。      元秋将前日让胭脂铺送来几样瓷瓶盛的用茉莉、牡丹等花磨碎加上料制的细粉拿了出来,又挑了玫瑰膏一样的胭脂出来,轻轻的涂匀了粉,用水化了点胭脂涂到唇上。      织梦笑道:“我们姑娘这样一打扮,倒像天上的仙子一样美了。”      元秋唾道:“就你贫嘴,还不赶紧和我去上房,迟了父亲要骂的。”      织梦忙应了,因早起略些风,翠莺怕元秋会冷,拿了件罗锦斗篷出来用布包了,跟着元秋出了院子。      绕过园子,元秋就看见元容远远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