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她回来了 “公主,终于回来了。” 双儿哽咽住了,一双眼哭得通红。 慕锦华点头,心中百转千回,定定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着落。 她拍了拍双儿的手,笃定道:“最后一次了。”不知是说与她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双儿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突然不安起来,“公主……” 这时,车外传来了马蹄笃笃的声音,神经霎时绷紧。 慕锦华收回了手,掩在袖中,引来那袖间绣着的黄蝶轻颤震动。 马在车前几丈内骤然而而停,一时间只能听得马声嘶鸣。 “荣华公主,臣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迎你回宫。”陌生的声音说道。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慕锦华急急掀开了帘子,一眼扫了过去。枣红色大马上高立的男子健壮有力,络腮胡的脸上挂满了惊叹与不可置信,却是异常陌生的脸。 他没有来,就连他身边的副将也没有来。 一时间,只闻得阵阵抽气的声音! “既然是皇……”她顿了顿,改口道:“既然是皇上派你来的,那便进宫吧。” 手才要放下,蓦然间转握成拳,脱口问他,“傅将军怎么没有来?” 双儿瞪大了眼,拼命对她使眼色,可是慕锦华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心一样,再次问道:“傅长宵怎么没有来?” 马上的男子一愣,想到传闻,回道:“摄政王晚夫人正在待产,王爷还在王府。” 是了,他现在是摄政王了。 等等,谁是晚夫人?! 慕锦华如遭雷击,急急道:“晚夫人可是舞姬晚烟?” 男子面色不虞,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请荣华公主自持身份,如今只有摄政王府的晚夫人。” “晚夫人?”慕锦华讥诮不已,仰头看天笑了起来,“晚夫人,好她晚烟,竟然成了晚夫人!” 若她还是当日的荣华,一定还会被她的手段蒙蔽在鼓里,被她耍的团团转。 “公主。”双儿担忧的拉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头,“隔墙有耳。” 这时候她哪里听得进?慕锦华甩开了她的手,忽的冲下了马车,快步到了男子跟前,眼睛通红。“下来。” 男子心中一惊,想她不过是个公主,转瞬又化为了轻蔑,“公主金枝玉叶,还是回马车去吧。” 凤眸一挑,“好,很好。”她怒不可遏,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他的手刺了下去。这一刺,恰好是对准了他曲池穴上。 “呀——”男子大叫一声,松开了缰绳。 慕锦华又对着他的膝盖内侧上方刺了下去,男子身子一抖,被她一推,竟然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没有人看见慕锦华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只看见她伸手轻轻一推,五大三粗的男子就这样滚了下去。 莫非,荣华公主也会武功吗? 慕锦华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嘲讽一笑便收回了目光。她扣紧缰绳调动了马头,御马而去。 沙尘高高的掀了起来,众人只看见那一个曼妙的身影绝尘而去。 “公主——”远远的,还能听到双儿的喊声。 一路快马加鞭冲入了城内,守城官兵阵脚大乱,行人纷纷躲避,唯恐丧身在马腹之下。 进入上京,慕锦华勒马停下,冲着众人吼道:“摄政王府在哪?” 行人都震住、惊叹、吓住,一时间没人回答她。 她吸了口气,复又问道:“摄政王府在何处?”这一次,她提高了音量,语气稍沉,声音不言自威。 “东、东南街,最豪华的府、府邸便、便是……” 慕锦华看了答话的人一眼,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一言出,四散惊恐逃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进了大路中间。 很快,她便到了东南街,沿着高峨的围墙而行,仿佛是回到了宫里的日子,也是这般高高的红墙。 那一瞬间,她有些胆怯,有些害怕,更多的还是无所畏惧。 傅长宵,我不信你真的那般对我! 摄政王府果然十分气派,门口两尊石狮子高大耸立,尤其是那一块镀金牌匾,更显大气威严,哪里有当初将军府的朴素与严谨。 “你是谁?” “你要做什么?” “你……” 几乎是没有迟疑,慕锦华驾着马冲进了王府。 “傅长宵在哪里?”她高声吼道,却没人敢回答。 不得已,她只能骑马冲进了院中深处。 事情发生太快太突然,就连暗中的护卫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年头,骑马独闯摄政王府好比是擅闯皇宫,谁会那么大胆? 终于,她看见有丫鬟端着一盆盆的血水经过,看见她吓了一跳,水盆哐当几声纷纷掉在了地上。 慕锦华停马而下,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十分安静,门里门外的人忙作了一团,不时传来女子尖锐嘶哑的叫声。 不知是谁‘啊——’了一声,众人都回过头来看她。 这、这个女人,她,是谁? 慕锦华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立刻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刻,她迟疑了。 她来,想要证明什么?事实还不够清楚吗? “谁在外面。”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慕锦华当场震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经从里面冲了出来,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停住了。 “锦华?”傅长宵皱紧了眉头,试探的问道。 一年的时间,一个人前后变换怎么会那么的大。 一年前,她,清秀可爱,圆圆的包子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酒窝。 一年后,她,美丽妖冶,褪去了婴儿肥,身段妖娆,竟是说不出的魅惑。 就像是……红楼里最当红的头牌?! 只有不正经、轻-佻的女子,才会有这样魅惑人心的美丽。 “你的夫人还在生产。”慕锦华讥诮的提醒他,转身便走。 千万种揣测远远不及他眼里的一丝不屑,伤人至深。 心口怎么会那么疼? 这就是她不惜伤害阿云,不顾一切要回来的结果吗? 傅长宵,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傅长宵想也没想,跨了几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锦华,你听到了什么了?” 慕锦华想不出来为何他会用这种质问的口气问她,心底不断发冷,伴随着心口尖锐的疼痛,一圈圈的蔓延开来,散步到四肢百骸。 “你的夫人还在生产。”她重重的咬着‘夫人’两个字,对于曾经的承诺,根本不值一提。 “你变了。”傅长宵笃定道,“锦华,你以前不会这么尖锐的。” “以前?”慕锦华差点就笑出声来,反唇相讥,“一年前你尚未娶妻。”她试着抽了抽手,可是却抽不出来。 “慕锦华。”傅长宵恼了,连名带姓的唤她,扣紧了手指。“我希望你不要再用以前的身份看她,现在她是我的侧妃。”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王妃的空位,还是为你而准备的。” “是为我而准备还是先皇的旨意不得已?”慕锦华咄咄逼人,“傅长宵,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晚烟她是舞姬,就算她爬上枝头,也改变不了她是舞姬的事实。” “住口,我不许你那么侮辱她。”傅长宵放开了手,纵力一推,慕锦华失去重心摔在了地上,手臂擦破了一层皮。 那一刻,心如死灰。 “锦华……”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也呆住了,弯下腰想要扶起她,却被她避开了。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我是天辰的荣华公主,你要我与一个舞姬共侍一夫?” 傅长宵满脸不悦,“什么叫与一个舞姬共侍一夫?锦华,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当初你贪生怕死逃出皇宫,是晚烟一直陪着我,甚至为了我而受伤,在我心里,她一点也不低-贱。” “贪生怕死离开皇宫?”慕锦华失望连连,“连你也是这般看我的?” 再无牵挂了,最后的一点奢望彻底的被他给掐断了。 胸口,空落落的。 “难道不是吗?”傅长宵有点不安,她是什么表情?是他错怪她了?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相信。 慕锦华定定的迎上了他的眼,“你放心,一会儿进宫我便亲自向皇兄解除婚约,只要我不愿,谁能强迫得了我?” “你又想做什么?”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她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容蛊惑人心,“傅长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正经?” 她一语就戳破了他的心思,傅长宵张了张唇,想要辩解却说不出来。 “王爷,晚夫人要痛昏过去了!”一个小丫鬟着急吼道。 两人侧目看了她一眼,傅长宵心里着急却又顾忌她,不知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 慕锦华长叹了一声,“去吧。” 她才要转身,又被他拉住了,“锦华,你不是会医术吗?帮我好不好?” 他的眼里写满了恳求,在恳求她去救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肚子里有着他的孩子! 多么讽刺的一个恳求。 慕锦华毫不留情的甩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她,还有你尚未出事的孩子。” 她说的是真的。 意识到这个,傅长宵脸色有些惨白,“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冷血毒辣的样子?他想要问她,却问不出口。 她却咯咯的笑了,带着一丝强烈的恨意和无奈,道:“在我差点活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我告诉自己,为了活,我必须比别人要狠心。” 意料中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眼,她转身踱步而去,犹如闲庭看花。 “我是不是贪生怕死,这个世界上除了死去的那些人和双儿,怕是最有侧妃最清楚了。” “什么意思?”傅长宵追了两步,却听道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紧接着,接生的嬷嬷从房间里小跑出来,高兴的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一个小少爷。” 正文 第二章回宫 傅长宵收回了脚,喜上眉梢,“真的?”顾不了那么多,大步冲进了房里。 踏出院子那一刻,慕锦华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充满了喜悦。 眼眶忽然有些湿意,她抬头看看天,任凭风吹干了,才提步而去。 阿云,我错了,我不该着急回来的。我不该…… 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啊!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走出了摄政王府,双儿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公主,你没事吧?” 慕锦华摇了摇头,在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没事啊。” 双儿眼尖瞥见她的手,“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公主,你怎么流血了,是不是摄政王欺负你了?”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一个个都盯着她。 “没事。”慕锦华把手掩在了袖间,镇定自如的上了马车,在车帘落下的那一刻,一滴泪也悄然落下,无人发觉。 “回宫——” 那一天,马车伴着朝霞进了玄武门,很久很久,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城门合上时发出的厚重的声响,重重的敲在了心头,和一年前离开的那一天一样。 马车一直到了荣华宫停下,下了车,主事的公公迎了上来。“荣华公主,奴才是皇上派来伺候您的。皇上交代下来,公主不必前去请安,直接休息便是。” “皇上不见我?”慕锦华眼里露出了一抹受伤,喃喃道,“还是不愿见?” 主事公公连忙安慰道:“皇上国事繁忙,一时半会来不了,但是心里还是牵挂公主的。奴才已经准备了饭菜和汤浴,公主是先……” “先沐浴吧。”慕锦华已经敛好了情绪,走进了荣华宫。 里面的摆设和当初一模一样,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熟悉到心底发痛。 当年盛宠一时的荣华宫,如今盛宠不再,只怕该将这荣华二字改成颓败了。 进了殿内,她留下双儿,把其他人都遣退下去。 她扭头,对着双儿说道:“双儿,我们能仪仗的,终究还是只剩下彼此了。” 双儿愣愣的看着她,泣不成声。 回宫了,就一定会好吗? 皇兄不是不见她,而是不愿见她。她回来,也还是一无所有啊。 许久,殿内响起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夜,注定了多少人无眠。 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窗上挂着的紫色络子,福字歪歪扭扭,边带有些泛黄了。 脑袋一白,她吓得翻下了软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屋里的摆设说熟悉却陌生的紧,她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回宫了,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唤了双儿进来。 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未着脂粉,又挑了一件宽松的素色而不失庄重的衣服,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清丽,少了一丝狐媚。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哑然失笑,“双儿,别说他们都惊讶,连我都认不得自己了。” 双儿眼眶又红了,“在奴婢心里,公主永远都是原来的公主。” 慕锦华摇了摇头,“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了。” “公主——” “双儿,走吧,我们去给皇上请安。”她想要在深宫里活下去,活得好,就必须依附他的权力。 看吧,她真的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单蠢的少女了。 御书房外,钱公公看到她来,明显是吓了一跳。 “奴才给荣华公主请安。”说是请安,可是他只是躬身,没有显示出恭敬之色。 慕锦华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温和的道:“钱公公,不必多礼。如今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以后还得多仰仗公公了。” 钱公公向后退了一步,‘诚惶诚恐’,“老奴不敢。”只是这语气里不加掩饰的轻蔑,让慕锦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讪讪的收回了手,眸子里被冷色所取代,“钱公公,皇上可是在里面?” 钱公公低着头,看不见她骤冷的眼色,只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单蠢的公主,语气不善起来。“皇上的确是在里边,但是皇上吩咐下来,任何人都不能见驾。就刚才蓉贵人来了,也被皇上呵斥走了,公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他竟然拿她和一个身份低贱的贵人比拟?那蓉贵人原本是一个舞姬,在某次宴会上被皇上发现,才得以宠幸,随后又因有了身孕被封为贵人。 舞姬!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收紧了手指,心中闪过一丝恨意。 双儿走上前来,怒色道:“钱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奴才,怎么说话没有一点分寸?那蓉贵人出身不过是个舞姬,我们公主可是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拿她们一起比,岂不是轻贱皇上了?” 钱公公闻声,心里咯噔一声,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荣华公主,奴才失言了。”底下里恨得牙齿痒痒,一年不见,这主仆两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攥着的手指慢慢松开,慕锦华嘴角浮起了一丝轻蔑,“失言是小,失命是大,钱公公进宫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是是是,奴才知错了。” “公公起来吧,还望以后谨言慎行。” 钱公公慢慢的站了起来,额头间竟然隐隐有了细汗。 等了稍许,慕锦华好意提醒道:“公公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还不进去通报皇上?” 钱公公盯着鞋面的绣脚,一板一眼的回道:“不是奴才不愿进去,而是皇上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他。荣华公主,要不您先回去,我稍后再禀告皇上?” 好一个狗奴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见驾。 美眸愠怒,她撇到御书房那扇紧闭的房门,身体微震,硬生生的把心中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皇兄他,不可能听不到。他不出声,就是默许了钱公公的行为,也还是不愿见她啊。 红唇边溢出了一声叹息,她道:“双儿,我们回去吧。” “诶?”双儿不解,怎么说走就走了。但是看她面色坚决,她靠过去扶住她的手,跟着她离开。 钱公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主仆两人走远,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进去。 皇上虽不召见她,但是却令敬事房的奴才捡着好的东西送了过来,一时间无人敢怠慢这位公主,都巴巴往这边讨好着。 看着屋子里满满的东西,双儿很开心,“公主,皇上对你可真好,可见他不是不见你,是真的太忙了。” 慕锦华看着那堆上好的衣料发呆,对她的话不置一词。他是念着过去的情分,亦或者,是不想垢人把柄吧。 侧脸见双儿不设防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双儿,虽说我们如今回了宫,可是又比外面好到哪里去呢?还不是要勾心斗角,努力活下去。” 双儿脸上的笑意垮了下来,拢拉着肩膀,“我看皇上对您是真心的。” “曾后看起来也是真心的,可还不是为了利用我对付阿云。”慕锦华心头烦躁,连同感觉这秋日也闷热起来,“双儿,你遣人去内务府问问有没有冰块,这殿内怎么会那么热?” 双儿应允,才出了门,就看见荣华宫内的主事孙永福走了进来,问道:“公公走得这么急,可是出事了?” 孙永福讨好的道:“没什么大事,小皇子的风筝掉进了宫里,咱家派人去找,只希望这个小祖宗不要闹到公主那里才是。” “小皇子可是良妃娘娘的孩子?” “正是。” 看他神色紧张,双儿交代道:“公公快去吧,公主才歇下,让奴才们手脚轻些,万万不能惊扰公主。” “咱家也是这么想的,双儿姑娘要出去?” “这会天热,公主睡得不安生,我去内务府拿些冰块。” 孙永福顿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宫里尚未立后,一直都是永和宫那位主子管着。开春时有个才人顶撞了那位主子,不出月余便被皇上打入冷宫去了。” 他直起来腰杆,大声说道:“就不耽搁双儿姑娘了,咱家也赶快找到风筝。” 双儿欠了欠身,“公公慢走。” 事后,双儿把事情说给慕锦华听,她只道:“这个孙永福是个伶俐的,他的心留在荣华宫,倒可以一用。” “那永和宫那位主子咱们要去拜访吗?”双儿沉吟,依着孙永福的话,这良妃城府颇深,最好不要招惹了她。 慕锦华想了想,恍然大悟,“孙公公找到风筝了吗?” “没有,把荣华宫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等等。”双儿意识到了什么,“这是永和宫的试探?” “双儿,你让人扎一个风筝,给永和宫送去吧。”她才回宫,不能树敌太多,但是,也不能太弱势让人小瞧,否则随时都有人能骑到她的头上来。 永和宫那位,还是太子侧妃时可是温良无害的。 “奴婢明白了。” 风筝之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后宫蠢蠢欲动。连刚回宫的荣华公主都向良妃示好,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得利的,是永和宫。至于荣华宫,连双儿都察觉出宫外的禁卫军多了几队,更何况是慕锦华。 忐忑的同时,更多的是心寒。 皇上,终于在明面上开始监视荣华宫了么? 正文 第三章说她是红楼的 第二日,她又到御书房去请安,意料之中的都被拒在了门外。 今儿个又是一个大晴天,午后,知了在树枝上知知的叫个不停,讨人心嫌。 慕锦华从梦中醒来,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树影斑驳,便知自己睡得不长。 她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双儿。”她唤了一声,放下茶杯,再也睡不着,干脆起了身。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双儿进来,她觉得奇怪,整了整衣衫出了门。“来人。” 一个小宫娥听到声音急急忙忙从远处跑了过来,“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慕锦华看她跑得满头大汗的,声音缓了下来,“让双儿端一杯茶进来。” “啊?”小宫娥看她看得痴了,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慕锦华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容,“让双儿泡茶过来。” 小宫娥这才回神,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答道:“奴婢不知双儿姐姐去了哪里,孙公公也在找她。公主渴了,奴婢马上去泡一杯茶过来。” 慕锦华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好。” 小宫娥如蒙大赦,撒开腿丫子离去。 这宫娥倒是有趣的紧。她摇了摇头,笑容僵在了脸上。双儿去哪了? 呼吸一紧,她紧了紧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心头还是烦乱。不得已,她沿着小路走了起来。 双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沉吟间,忽然听到啜泣声。她停住,这声音……是双儿的!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柳眉间积攒了一点怒气。无论是谁敢欺负她的人,她一定会要她付出代价。 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提起裙摆,走进了假山之中。这一看,蹲在假山中蜷缩成一团的那个傻丫头,不是双儿是谁。 慕锦华心疼了,哑着声音问,“双儿,是谁欺负了你?” 双儿一震,急忙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公主?” 她急忙起身,许是蹲得太久脚麻了,头直接朝着假山撞了过去。 慕锦华疾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她一撞,后背直接抵在了石头上,顿时闷哼出声。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双儿吓住了,瞪着一双大红眼,眼泪又滚落下来。她刷的跪了下去,“公主,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 慕锦华哪里舍得她这么磕着,忍着痛拉住了她的身子,嗔怒道:“我慕锦华没有你这么没用的侍女,被人欺负了就躲起来偷哭,双儿,我是怎么告诉你的?难道你觉得你的主子是那等冷血怕事的人吗?” 双儿又羞又内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慕锦华叹了一口气,“双儿,究竟是谁欺负你了?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到时候她受的就不是原来那么少了。” 她曾以命救她,她发誓会护她周全,绝对不允许谁欺辱了她。 “双儿,你家公主不是无用之人。谁欺我一丈,我便还她一尺。”她还是不说话,慕锦华真的恼了,吓唬道:“你还是不说,我立刻去见皇兄,让他派大理市的人去查。” 说完,她作势就走。 双儿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角,哪里肯让她真的去,乞求道:“公主,不是的,没人欺负我。是双儿没用,自己摔倒了就躲起来哭了。” 慕锦华冷笑一声,“自己摔倒了?”一顿,声音斗转直下,厉声问道:“双儿,你到底在袒护谁?” 双儿见她脸色大变,这会儿是真的慌了,哭着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今日她在御膳房的时候听到一些丫头婆子嚼舌根,编排荣华宫,自己气不过,就上前与她们理论一番。后来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又听到几个当娘娘的人也在说胡话,自己气不过,又不敢告诉慕锦华让她添堵,所以就一个人躲在假山后偷哭。 “公主,我只是气不过,为什么他们那么说你!” 妖狐转世,红颜祸水,更有甚者说她、她在红楼里被那些野男人调教过,才会变成这一副狐媚样子! 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就因为公主的容貌么? 慕锦华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是没有预料过,只是不知会这么快。这些人啊,昨日才来巴结她,今天却又结成一团编排她了。 她蹲下了身子,看着双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还记得在云曦宫的日子吗?双儿,更难听的我都听过了,何况是这些?她们只管说她们的,自然会有人去收拾她们。” 双儿握起了粉拳,义愤填膺的道:“可是那个时候有云王在,他绝对不会让公主受委屈的。” 慕锦华顿时变了脸,站了起来,教训道:“我说的话你都忘了?要是你不愿意和我在荣华宫,我大可以修书一封,让你回云曦宫去。我想,那里也不缺你一口饭吃。” 双儿才知犯了她的大忌,立刻收住了眼泪,可怜兮兮的道:“公主,奴婢再也不说那些胡话了,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只是心疼公主,一直都受委屈。” 她知道她是为她担心,也丝毫不会怀疑双儿会背叛自己。但是双儿性格率真,如果不给她一些教训,难保他日不被他人给利用。 这是后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何况还有朝堂那帮老家伙,甚至是……曾后! 眸色一沉,她甩开了她的手,冷冷的看着她。“你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个时辰再回来,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也该有个计较。” 说罢,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硬着心肠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到双儿压低的抽噎声。 她回到殿内,原来奉茶的小宫娥早已等在原地,手里一直拿着一杯茶焦急的看望。见她来,喜上眉梢,跪了下来。“公主,这是你要的茶。” 她看她脖颈处都是汗水,料想她站了许久,破例端起了她手中的茶。“下次如果我不在,直接把茶放在桌上,不必等在这里。” 小宫娥却急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住的磕起头来。“公主,奴婢知错了,求你不要赶奴婢走。” 倒是个实诚的,慕锦华收回了目光,吩咐道:“起来吧,去准备一些化瘀活血的药膏,让孙公公派几个人去假山后面接双儿回屋。”她终究硬不下心来。 小宫娥又是“啊?”的一声,惊讶她怎么找到了双儿。 慕锦华不解释,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进了屋,看了手中的茶,还是走到了窗子边,把茶倒了出去。不是她多疑,只是小心为上。 才放下杯子,便看见孙公公走了过来。“公主,良妃娘娘为了答谢您送还的风筝,在御花园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让您过去看看。” 良妃?她又想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安,沉吟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递了过去,说道:“你派人送去御书房,说我马上就来。” 孙永福接了过来,发现丝帕中包着一枚硬硬的东西,似乎是玉佩。 “等等。”慕锦华叫住了他,“你就说‘皇上,您的亲妹妹在御花园被人欺负了,连一个宫妃都能欺辱了她。’” 这简直就是在玩火! 孙永福迟疑了半刻,见她眼神坚定,应道:“奴才这就派人去请皇上。” 慕锦华也知道是在玩火,她想要好好赌一把,看见那个东西,他不可能不会来。 来了,她也要他,向着自己。 心里顿时涌入了歉疚,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设计,只是这是她唯一可以保证自己能活下去的手段啊。 父皇,华儿做错了吗? 出了宫,慢慢朝着御花园踱步而去。走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孙公公,良妃娘娘的称号,可是因为良善温婉之名而得的?” 孙永福知道她的意思,答道:“是。皇还是太子时尚无太子妃,就是由良妃娘娘打理的东宫物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皇上登基后又奉命打理后宫,后宫安平祥和,这封号也正是因了良善之名而得。良妃娘娘在后宫地位无人能及,不过,这是在公主回宫之前。” 难道就是因为她回宫了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她才会针对她? 这说不通啊? 她很肯定,她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心头微紧,不管她良妃有何能耐,只要威胁到了她要做的事,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阿云,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欠你的,我一定要她加倍还回来! 孙永福看她的面色,试探性的说道:“良妃娘娘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毕竟小皇子是皇上目前唯一的皇子。” 慕锦华停了下来,盯着他的脸看,不语。 孙永福低着头,可是面色不改,没有丝毫怯意,眉宇间却全是恭敬之色。 她还是不说什么,只是迈开了步子,仿若刚才不曾发生。 又走了一小会儿,已到了御花园外。隐隐的,听到一些声音,似乎是谁在那里说闲话。 慕锦华终于明白,这是有人给她送一份大礼了。 她让奴才们不要声张,放轻了脚步往前走,声音清晰了许多。 “……红楼里挂牌的,可不是被男人调教了才会一身骚-气。” “你说那苏州的名-妓艳冰会不会就是她?” “这话说说就是了,人家可是荣华公主。” “那又如何?皇家的脸早就被她丢尽了,皇上迟早要砍了她的头的。” “婉仪妹妹,这话可说不得。” “她就是狐媚子,连大学士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就许我不能说?还一副清高的样子,连姐姐你们的帖子都拒了。她就是假清高……” “为何被拒了帖子,这话你应该问本宫。”慕锦华从容走了出来,讥诮的看着在场的三个女子慢慢变了脸色,轻蔑出声,“就凭你们,也配让本宫收下请帖?” 三人回头,但见她一刻,都忍不住直抽气,脑间齐齐只有两个字——艳魅。 过俗,过妖,过…… 正文 第四章她当过乞儿 三人没想到被当事人逮个正着,纷纷失色。这时,只见中间的女子欠了欠身,恭敬的说道:“嫔妾参见荣华公主。” 慕锦华眉一蹙,侧身避开,就听孙永福在她耳边低声道:“站在中间的是从三品的昭婕妤,左边的绿衣主子是正四品徐容华,右边的黄衣主子是从四品的芬婉仪,帝宠正盛。” 她看向芬婉仪,长得倒是小巧玲珑、灵秀可爱,只可惜被人当做枪使了。再看看中间的蓝衣女子,容貌只算清秀,眼眸深沉,是有心计的。而旁边的绿衣女子,低眉顺眼,眉宇间尽是讨好,这人容易见风使舵。 正得帝宠?永和宫那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昭姐姐,你为何要拜见她,按理也是她拜见我们的。”芬婉仪不解的道,伸手去拉她怎么也拉不住,急的跺脚。 “要本宫给你们行礼?”慕锦华抬眼,气得牙间发颤。 她不光被一个狗奴才欺辱了,就是一个宫妃,也敢踩在她头上。 “正是。”芬婉仪挺了挺胸膛,“你刚回宫,尚无封号,本就该向我们行礼。”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妃子都欺负到她的身上了,慕锦华心里积了一口怒气。 “荣华公主的封号早在先皇时已得,在良妃面前尚且不用行礼,何况是尔等?”薄怒声声骤然响起,在场之人纷纷吓了一跳。 “臣妾参见皇上。”三人急忙下跪,不敢想象刚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慕锦华看去,但见一身明黄的年轻帝王大步走了过来。 还是熟悉的眉眼,只是多了许多的凌厉和威仪。 这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她的兄长,慕玄烨,已经是一个帝王了。心中钝痛,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看不开,不明白而已。 慕玄烨也看向她,惊诧不已,却没说什么,大步走了过来,“华儿,你没事吧?这等混账话不要放在心上,朕自会处理。” 他的额头生出了细汗,明显是小跑过来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之前她百般要见,他不见。现在为了那个东西,他却急急过来了。 华儿,听着极为讽刺。 “参见皇上。”慕锦华敛住神色,正要行礼,却被他拦住了。 “你我之间,何须多礼。”他侧身,不悦道:“钱公公,还不派人把这些贱-人给拉下去?” 三人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皇上,不是这样的,都是昭姐姐指使我们的,皇上,皇上。”芬婉仪跪着爬了上来,却被人拦住了。 慕锦华嗤笑一声,宫里哪里会有单纯之人? 昭婕妤不发一言,紧咬嘴唇,却像是真正委屈之人。 慕锦华没了看戏的耐心,“皇兄,我在宫外学会了花茶,不知你肯不肯赏脸?”有些话这里不方面说,更不想再被人利用了去。 “花茶?”慕玄烨瞬间明了,多看了她几眼,“什么时候我们的荣华公主除了骑射宴会还学会了泡花茶,皇兄当然得赏脸。不,就算你不说,皇兄也会到荣华宫讨一杯茶喝的。” 慕锦华一滞,不着痕迹的挽上了他的手臂,声音又娇又脆,“皇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怕是大半夜,华儿也会乖乖起来泡茶的。” 慕玄烨默了一下,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至少,对他还是一样。 “走吧。”他笑了,他只想要享受这一刻的兄妹温情。 见他要走,三人都着急了,“皇上。”“皇上——” 慕玄烨转头瞪了几人一眼,吓得噤声。“钱公公,还等什么?这些人都欺负到荣华公主头上了,还不赶快拉下去。” 慕锦华意外注意到边角上鬼鬼祟祟的太监,轻蔑一笑。对孙永福使了个眼色,挽着慕玄烨离去。 荣华宫中,看到宫娥太监们准备泡茶的器具,又看着慕锦华有模有样的沏茶手艺,惊叹之余多了几分省试。 慕锦华装作不知,最后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菊花茶,清润解毒,这个季节喝最好。” 慕玄烨端起来,放在鼻翼下闻了闻,茶香扑鼻,不亚于宫廷里最佳的茶艺师。抿了一口,香味久久不散,口齿留香。 垂眸看着茶水,他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朕记得你之前可是很讨厌这些的,出去走了一圈回来,长大懂事了不少。要是父皇还在,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慕锦华知道这一幕迟早会来,他一直都在等着她说出口。可是,她不能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确实到过苏州,那是离京的第二个月,差点饿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孙大娘,这茶艺也是她教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慕玄烨还是从字里行间里读到了许多消息。饿死,被救……她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金枝玉叶,除了一个贴身宫娥,身上没有半分钱。 “怎么…会……”慕玄烨心头一颤,喉咙也有点哽咽起来,他回视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他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也是,他最怨、最恨、最愧疚的人。 只是,很难想象一个公主会流落到要去乞讨! 是了,她是最骄傲的那个,宁肯为乞也不会沦落红楼,可更是无法想象骄傲的她成了一个乞儿! 慕锦华眼眶红了,偏过头努力忍住了泪意。离开京城与庇佑,公主什么也不是。 看着眼前曾经无比熟悉的亲人,现在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相互试探,审读,戒备,算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受? 她哽咽了,站了起来,跪在了他的面前,眼泪应声而落。“皇兄,我以为你会怪我,再也不要华儿了。” 同一时刻,他心房瓦解,歉疚的抬不起头来,“怎么会,皇兄怎么会不要华儿?你是我的亲妹妹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自己扇了一嘴巴,他要是真的在乎她,何必等到了一年? 还是她费了千辛万苦,才能回到了宫中的。 他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慕锦华却十分触动,反握住了他的手臂,抬眼直视他,“皇兄,你相信华儿吗?” 慕玄烨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不知该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她早有预料,可还是很难过,“皇兄,发生宫乱的时候,不是父皇送走我的。” “不是父皇送走你的?”慕玄烨惊呼出声,而后才发觉自己反应太过了,脸色很难看,挥挥手对众奴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说来,先皇最宠爱的不是太子慕玄烨或者其他皇子,而是荣华公主慕锦华,甚至是下令建造了独一无二的荣华宫。 一年前发生宫变,除了慕锦华全部都留在了宫里,几乎全被叛军杀死。就是他,也差点死于叛军刀下。 这件事,成了他心内的一个结,嚼不烂,化不掉。 如今他说不是先皇送走她的,怎么可能? 他果然最在意的便是这个,慕锦华心想,找到了源头,她反而不再那么惶恐了。 坚定的看着他,语气真挚。“叛军攻进城门的时候,我说我就在马车上了,你会相信吗?” 慕玄烨惊讶极了,“怎么会?”叛军是半夜攻进来的,之前毫无风声,所以才会酿成了那一场悲剧。她说她那时候就离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慕锦华苦笑一声,“那如果我说是傅长宵的晚夫人把我迷晕的,皇兄你是不是又认为我是在撒谎污蔑她?” 慕玄烨沉默了,“你昨天去了摄政王府。” “是,我是去找傅长宵了。”她毫不迟疑的承认了,“我想知道,为何他不信守承诺,为何他要羞辱我,我想要亲眼看见,晚烟成了他的晚夫人。” “那结果呢?” “以前的荣华太过单蠢,所以才会轻信他人所言。” 慕玄烨觉得她不一样了,那双凤眸里已经没了澄澈,心口被什么堵住了。 “那夜,晚烟骗我说傅长宵出事,我连夜出宫,却在颛孙王府被她用药迷晕。等到我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在京城之外,回城途中遭到黑衣人追杀。一路逃亡,才知京城发生之事,可是我与双儿身无分文,再后来,谣言四起……” 忘恩负义,贪生怕死,她如何回得了宫? “华儿。”慕玄烨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可是单凭她一面之词,叫他如何相信她? 慕锦华不语,解下了衣袍,背过身,拉下了后背的衣服,一道狰狞的刀伤赫然映入眼帘。 “华儿,你,你…怎么会?”慕玄烨握紧了拳头,她自小便被保护得最好,别说是伤疤,就是连一点小疙瘩都没有。那一道伤疤,明显是被人一见刺穿了肩膀,要是再往下几寸…… 他不敢想象。 慕锦华把衣服整理好,才回过身来,目露哀戚。“皇兄该只华儿的本性,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当夜父皇直接被人刺杀于宫中,一宫上下几乎没有活口,又怎么会来得及通知我,送我出宫?” 其实他都知道,只是一口怨气堵在心口放不下,或许是长时间父皇对她的疼宠让他积怨了已久,才会把这件事都怪责于她。 慕玄烨握紧了拳头,手里的硬物咯得手心生疼,他摊开手,露出了丝帕里面的玉佩。 玉佩里有一道淡淡的龙纹,迎着光彩能看得见。 他的眼里满是恨意和怨怼,“可是他把这块玉佩都给你了。” 他才是太子,而不是慕锦华! 慕锦华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解释道:“单凭一块玉佩根本无法调动暗卫,皇兄身上那一块与这正是一对。父皇并没有偏爱我,他对皇兄的爱,一直都是在默默付出。” “玉佩?”慕玄烨一怔,想了半天,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它们是一对的?” “恩。”慕锦华把两块玉佩拿了起来,把自己那枚扣了进去,顿时两枚玉佩合二为一,印出了金龙的图案。 她把玉佩交还给他,“父皇偏宠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母后。皇兄难道还不明白,那一天几乎所有皇子都惨死,为何独独皇兄分毫不损?那都是因为父皇把调动暗卫的玉佩给了你我啊。” 如果不是那个人,她到现在肯定还不会发现。 心里隐隐疼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又有点想他了。 慕玄烨握着玉佩,看她的眉眼愈发肖像凤宫中那幅图画中的美人时,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最怨的父皇,用他的命,救了他们兄妹一命,而他却一直都误会他、甚至是恨着他啊! 他是全天下最不孝的儿子。 慕锦华抱住了他,眼泪迷了眼眶。 阿云,你说的对,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惜我到了现在才全部明白。 “来人,传令下去,荣华宫一切用度如前,慕锦华永远都是天辰最骄傲高贵的公主!” 闻之,她的心头再次浮起了一丝歉疚。 正文 第五章都说她是红颜祸水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皇宫中好久都没有举行过隆重的宫宴,大红灯笼高挂,新鲜花卉铺展,到处都浸透着喜气。 这一天极其热闹。 “公主,你说这个白色的襦裙好看还是红色的曲裾比较好?”双儿手举着两件裙衫,笑得合不拢嘴。 “白色。”顿了顿,她改口道:“还是把红色的留下吧。”再怎么遮掩也掩饰不住身材,说不定穿白色还会惹人讥笑。 她是荣华公主,是天辰最尊宠的公主。 以前是,现在也要是! 双儿把襦裙放在床上,走过来为她穿上。 红衣似火,肌肤胜雪,为她再添一股妖娆之色,曲裾更是贴着她的身形而下,只一眼便叫人血脉沸腾。 “公主真美!”双儿赞赏道,“不过这两件都没有我们在云曦宫的衣服好看。” 慕锦华一滞,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住口。”嗖的起身,甩掉了手上的云梳,惊得双儿连忙跪下。 “公主,奴婢错了。” 慕锦华恨铁不成钢,努力压住自己的怒气,厉声警告她,“双儿,这是天辰!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立马安排你出宫去。” 双儿红了眼,拉住了她的裤腿,“公主,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提起这些的。奴婢保证不会了,公主不要送奴婢走,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公主的。” 她还是心软了,俯身扶起来她,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声音也温和下来,“双儿,我们不能出错。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双儿后悔不迭,“奴婢明白,只是心疼公主,怕是再也找不到那样疼宠公主的人了。” “阿云。”她的胸口一揪,讪讪的松了手,“双儿,我不要再做花瓶了,我要变得强大,才能保护爱我的人。” “公主……” 双儿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孙永福的敲门声,“公主,皇上遣了人过来,问您还需要什么?” 慕锦华收敛了神色,平静了心绪,问道:“宴会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皇上就等着公主一同过去。” 她转身对着铜镜整了整发鬓,对双儿道:“走吧。” 远远的,就能听到宴会上传来的丝竹声。宫廷乐官还是当初的乐官,想必歌舞还是当初的歌舞,和一年前没什么不同。 不,还是有区别的,晚烟不就是从一个舞姬成了如今的晚夫人了么? “公主,皇上在那里。”双儿小声道。 她才回过神来,看过去,灯火间那一道明黄之色格外的明显,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皇上,荣华公主来了。”钱公公提醒道。 慕玄烨上前走了几步,看她渐渐迈入了光影里,心底大震,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荣华? 他的妹妹? 慕锦华! 稍稍一瞬,他便敛好了情绪,只是目光深深的沉了下来。“华儿。” 他在疏远她。慕锦华一顿,扬起了笑脸,“皇兄。”她故意站在他的面前,转了一圈,得意洋洋的挑起了秀眉,“怎么样,好看吧?我想母后当年一定也是这样的惊艳。” 慕玄烨不答话,口角却柔和了许多。 她站定,状似无意的道:“我一路而来看见许多海棠开得正艳,可是却没有看见一株建兰。我还在庆幸,好在此次宴会是在晚上,否则又免不了被那些酸溜溜的才子们作诗讥讽笑海棠庸俗了。” “华儿。”慕玄烨的脸色十分难看,尴尬僵在了脸上。 慕锦华挽住了他的手臂,眨了眨眼,“海棠也想要当建兰,可是偏偏上天让它成了海棠,所以它努力成了白色海棠。不过啊,再美的花也需要太阳才能长得好,看得见。” 慕玄烨这才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头,“无论海棠是什么颜色,她永远都是这宫中最耀眼的花,皇兄绝对不会让它败色的。” “皇上,该进去了。”钱公公说道。 “华儿,朕一定要他们好好看看,天辰的荣华公主,一直都是极尽尊宠的。”慕玄烨宣布。这也是父皇也母后最大的心愿,他在心底默道。 钱公公适时对着里面喊道:“皇上驾到,荣华公主驾到——”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一个是登基一年的年轻帝王,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一个是失踪一年流言诟病满身的荣华公主,一回京就搅乱上京。 这一次宴会目的究竟何在? 无人得知,可是当两人走进大殿的时候,那一刻,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该怎么形容她的美? 狐媚?妖媚? 都不是。 有没有见过雪山顶上的红色雪莲?红得娇艳,红得滴血,红得张扬,连白雪都浸透着它的幽香,满心排斥。 但是血莲就是血莲,它不是雪莲,它魅惑而与世不搭,只看一眼便忘不掉,始终对它魂牵梦绕。 慕锦华在大殿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大殿最靠前的桌前。 那个人,他今日穿了黑色的锦袍,用金线绣了一条大蟒,一双蛇眼正好在胸前,让人不敢直视。 她移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眸子里满是不赞成。再把目光移上一点,看见他的眉头挤在一起。 心口蓦然一疼,却没有想象中的痛。 转头,又撞进另一道探究的视线里,晚烟正噙着笑看她。 华服,高髻,她已经从一个低贱的舞姬蜕变成了京中的贵妇人,雍容华贵。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手心掐出了红痕。 行礼、落座。 慕锦华的位置在左手边第一个,正巧在傅长宵对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一道紧紧追随的目光。 双儿手一抖,差点就把酒给倒了出来。 “放下吧。”慕锦华道。 “公主,我……”双儿把酒杯放下,那种目光仿佛要把人给看穿,不禁心底发麻。“他一直在看你。” 慕锦华不悦道:“做好自己的事。” 双儿这才停口,站到了后面。 宴会继续开始,琴声糜糜,再好看的舞也比不上宴席前座的红衣女子。 只听砰的一声,斜对面忽然有人拍桌而起,“皇上,老臣有话要说。”他走出了席位来到殿中,尽管如此匆忙,身下的衣摆却没有多大的幅度,腰板挺得很直。 丝竹声渐渐停了下来,大部分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晚烟对她抬了抬酒杯,神色间满是好奇。 她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捻了一块糕点放进了红唇中。一样的绿豆糕,不同的人掌厨却有不同的味道。 他走进一些,慕锦华注意到他的衣服几乎没有褶皱,稍稍蹙眉,这个人肯定固守礼教,好听些是做事一板一眼,通俗讲师迂腐。 不出所料,这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下巴扬得极高,对她极其厌恶。“皇上,老臣认为,不该举办这场宴会。” 他乃两朝元老,内阁大学士闫正,连皇上都敬他三分。 他倒是直言不讳对她的厌恶。 慕锦华嘴角一弯,她倒是喜欢这个老家伙,至少他对天辰,对皇兄是真诚的。 此言一出,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自古红颜祸水,前有南武襄王,后有越冀青帝,玉竹、芜妃哪一个不是祸世妖狐,弄得民不聊生。还请圣上明鉴。” 慕锦华噗嗤一声,把绿豆糕给吐了出来,轻笑出声。拿她和玉竹、芜妃相比,实在是太高看她了。 闫正胡须颤了颤,“公主有何高见?” 面对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慕锦华慢慢答道:“本宫觉得大人说的不对,枉大人学富五车,本宫心中甚为惋惜。” “哪里不对?”闫正挺起了胸脯,像一只进入战斗的公鸡,“老臣怀疑,公主不会是他人假扮的吧?” 毕竟一个人年前年后不一样,很难让人信服。 从始至终,傅长宵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口怨怼堵在了心口难以下咽。她灵机一动,“大人这更是冤枉本宫了,是不是真人,摄政王不是最清楚吗?我能回宫,还得感谢摄政王才是。”顺理成章的把球踢了过去。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傅长宵挑了挑眉,“荣华公主的确是本王找回来的。”他的一双鹰眸紧盯着她,让她的视线藏无可藏,口角微动,似笑非笑。 她便索性迎上了他的视线,却是对闫正道:“玉竹、芜妃个个都是天下绝色,荣华惭愧不敢与二人比称。前有天辰南棠玥,后有陈国允明心,更有淏元曾后,本宫何德何能堪当这第一美?” 抿了一口果酒,她继续道:“玉竹、芜妃生于教坊、民间,本宫身上流着皇室正统血脉,承继的是先皇先后之貌,还请大人慎言。” 状似无意的瞥了晚烟一眼,稍稍扬起了下巴。 她是荣华公主,二她只是舞姬,不屑于与她争夺。 玉手轻握酒樽,仰头一口饮进,眼角的流光不知震慑了多少人的心魂。 双儿脸上也展现了笑意,她知道,公主这一刻是真正的快乐的。 “这……”闫正被堵,噗通跪了下来,“皇上,老臣失言了。” 慕玄烨嗔怪的看了慕锦华一眼,琥珀色的眼里盛满了柔和。“爱卿正义直言没有错,只是荣华乃是朕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望各位爱卿不要再犯此等错误了。起来吧,别坏了今日的雅兴了。” 闫正满脸愧色,只能退回了宴席。 闹剧一出,众人对慕锦华不禁多了一分敬意和献媚。 正文 第六章解除婚约 宴会继续进行,不少贵女都开始表现才艺。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南棠玥竟然没有来,而是南棠家的另一个庶女。 一时间索然无味,不禁多喝了几杯果酒。 “公主,你不能再喝了。”双儿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很多人都在看着。” 她抬头,果然看见好几双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红唇间溢出了笑语。“双儿,你看看他们的嘴脸,像是我真的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公主,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是看得太清楚了,以前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你是荣华公主。” 她顿住了,任由双儿夺去了酒杯。曾经她有着无上的荣宠,肆意快活。现在她却要在权谋中生存,很多由不得自己。 不,她还是荣华。 想到这,她复又挺直了脊背,巧目顾盼流光,脸上满是自豪。 “皇上,臣妾忽然想起来,荣华公主与摄政王是有婚约的,是吗?” 周围静默。 她抬头看过去,刚好接到一个良善的笑容,十分友好。 良妃,南棠歆。 ‘哐当’一声,晚烟打翻了茶杯,溅湿了一袖子。她慌忙跪在了地上,急声道:“皇上恕罪。” 她身形本就娇小,所有人的目光朝这边一望,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起来,惹人怜惜。 她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 甚至是对她的挑衅。 进京那日大闹摄政王府这件事早已传遍京城,甚至有传言说她阻挠晚烟生产,这样一个妒妇当了主母,啧啧,很多人都投给她不怀好意的笑容。 傅长宵沉下了脸,“皇上,贱内才刚生产,身体尚未恢复,才会手软了,请皇上恕罪。” 他这么说,更是把慕锦华推到了风口浪尖,周遭都是戏谑。 慕玄烨垂下了眼脸,“朕赦免你无罪,起来吧。” 傅长宵心疼的扶起了她的双肩,晚烟似乎是太过惊吓,直接腿软靠近了他的怀里。 男的健壮、女的娇弱,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队。 慕锦华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看起来极其碍眼。她费尽千难万险赶回来,甚至是……可是她回来后,得到了却是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成双入对。 她,是真的恨!也为自己那一年来的坚持所不值。 “公主。”双儿担忧的看着她。 她这才松开了手,只是袖摆已经成了一团褶皱。 “晚夫人温婉良善,等王妃进门日子一定不好过。” “她可是公主身份,千金之躯!” “那倒不一定,晚夫人深得摄政王宠爱,又产下了第一位子嗣,地位可不差……” 双儿正欲回嘴,慕锦华按住了她,不过是妇人间的细话,深究反倒是失了身份了。 闹剧尚未尘埃落定,良妃又开口了,“听说月前晚夫人为摄政王产下了一个儿子?本宫亦是准备了贺礼,在此恭贺摄政王了。香兰。” 闻之,在她身边的绿衫宫女端着托盘走了下去,里面盛着一根长命锁。 晚烟慌忙跪下,举手接礼,“谢良妃娘娘恩赐。” 慕锦华瞥见良妃在望着自己,心下好笑,她该要大闹才让她称心如意么? “荣华公主似乎有话要说?”良妃蹙眉问道,就是抓着她不放。 慕锦华没想到她会问自己,当即一愣。莞尔,“摄政王与晚夫人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傅长宵虽不言语,骤凝的气氛还是传递了他的不悦。 无人敢大声呼气。 “华儿。”慕玄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瞪了良妃一眼。 良妃抿了抿唇,委屈道:“臣妾不过是担心荣华公主,怕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来。” 她为何要百般针对她?慕锦华想不明白,就算是以前,也与她相交较少。 这个女人,对她充满了敌意! 傅长宵抬头,用眼神询问她。 她气极,站了起来。 目光嗖嗖嗖一下子集中在她的身上,她明白了,这些人今夜就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慕锦华怒了,毫不畏惧的走到了殿中,趾高气扬的说:“本宫心里的确不太舒爽。” “公主。”双儿捂住了嘴。 晚烟笑意岑岑,仿佛都在意料之中。 良妃笑意更浓了,惊讶出声,“所以你才会大闹摄政王府?”似是察觉自己失言,她慌忙用丝帕捂住了嘴。 “那又如何?”慕锦华挺骄傲的扬起了头颅,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晚夫人该是我失踪的第一个月怀了身孕的吧?” 她侧目,凤眸骤冷,纤细的玉手指向晚烟,“本宫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而你们花前月下好不快活,午夜梦回之时可曾有梦见我?晚夫人的确是从一个好地方出来的,才有这样的好手段。” “慕锦华,你够了。”傅长宵拍桌而起,怒目而视,对于自己唤了公主名讳无所顾忌。 她固执的看进他的眼里,“你到底有没有找过我?” “有。”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确实找过她,但结果都是……令他心凉。 她松了一口气,“我记得不错,父皇本来打算要下旨赐婚的。只是,你娶的不是我,而是晚烟。” 傅长宵有些歉疚,允诺道:“摄政王妃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华儿。” 她的视线恍惚起来,却想起了那一双始终含笑的美眸。 阿云,他果然比不上你。不,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 事到如今,她只觉心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是她,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才会辜负阿云的一往情深那。慕锦华,事到如今你看清楚又又什么用? 稳定心神,她双膝跪了下来,“皇兄,臣妹只求你一事还望你能应允。” 慕玄烨没直接应允,沉声问道:“你想好了?” “恩。”她坚决的点了点头。 才要张口,就被良妃打断了话,“荣华公主是要向皇上请求赐婚么?” 傅长宵移开了目光,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的射了过来,讥诮、讽刺、鄙夷…… 不,至少还有双儿和皇兄是不同的。 看出了他们的忧虑,心下渐暖。 她鼓足了勇气,掷地有声的道:“不错,我是怨他们的。” 此话一出,周遭都是抽气的声音。 侧斜面的那道凌厉的视线更是激得她脊背发凉。 “皇兄,我乃是天辰的荣华公主,皇后所出,身上流着尊贵的血统,用度向来不凡精细无二。我要的男人,也必是天下独一无二之人,更何况还要与其他人共伺一夫。荣华善妒,眼里容不得妾室受宠。” “荣华。”慕玄烨厉声打断她的话,他唤她称号,已是愠怒。 “皇兄先听我说完。”慕锦华不为所动,笑意嫣然,“摄政王既然已经娶了晚烟,荣华绝不自贬身份,与一个教坊舞姬共伺一夫。” 咔擦几声,傅长宵手中的玉杯被捏成了碎片,站了起来。他本就高大健壮,这一来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他警告她,“荣华公主,晚烟乃是我摄政王府的晚夫人,还请慎言。” 他为了她,再次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双颊发烫。 慕锦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可还是觉得难受。“摄政王及其晚夫人伉俪情深,第三人实在无法插足。皇兄,荣华不愿将来做那等深闺怨妇,所以在此请求你,解除我与摄政王的婚约。” 没人会料到她这么说,大殿里又瞬间安静下来,只闻呼气的声音。 她一一的看过去,良妃、晚烟,甚至是傅长宵,眼底的惊愕那么显眼。 她重复道:“皇兄,臣妹请求你解除我与摄政王的婚约。” 傅长宵如遭雷击,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一直都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一条线,不论离得多远,只要他拉一拉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这一次,这条线却不知什么时候岔线了。 惊愕之后是心痛,然后变成了被羞辱之后的恼怒。 “我不同意。”傅长宵第一个反对道,走出了席座,一步步向她逼来。“皇上,臣不同意,此婚事乃是先皇定下的,岂能说改就改。” 慕玄烨不答话,只是看着慕锦华,等待她的回答。 她说的对,慕锦华是公主,晚烟只是舞姬,皇家颜面何存? 良妃唯恐天下不乱的道:“难道公主是要摄政王休妻?” 傅长宵握紧了拳头,鼻息加重。讥诮问她,“是吗?” 晚烟抿唇,肩膀耸动瑟瑟发抖,眼泪应声而落。“皇上,晚烟愿意让出侧妃之位。” 此举哗然,慕锦华不知被多少人唾骂。 她只是奋力的挺着脊背,自己无意招惹她们,却被她们多番算计。好一个温婉良善的良妃,好一个大度痴情的晚烟。 傅长宵也被她感动了,“烟儿,你放心,有我在一天,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这一句,是对着慕锦华说的。 忍到此时无需再忍,慕锦华爆发了,大笑出声,“好一出棒打鸳鸯的好戏码。” 她站了起来,美眸流转,轻蔑道:“无论如今你晚烟是什么身份,舞姬就是舞姬,也有资格跟我争?” 她正面皇上,声音清脆决绝:“皇兄,荣华决不愿与舞姬共伺一夫。我遵守的,不过是自古以来的礼制。我与皇兄乃是皇后所出,若嫁摄政王,岂不是要天下诟笑?如果皇兄不愿解除婚约,为了维护礼制,荣华明日起便上云清寺落发为尼。” 她不是当初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公主,也慢慢学会了权谋。 双儿热泪盈眶,在心中默道,王爷,公主终于可以保护自己了。 要不是有众臣在此,慕玄烨一定拍掌叫好,她今日,才有了当年母后的一点风采,不愧是天辰的公主。 他暂且不答话,反而是扫向众臣。 正文 第七章是本宫看不上你 不让他失望,闫正第一个站了出来。“臣认为,礼制不可违背。”他等朝中元老本就看不惯傅长宵的所作所为,现在有了弹劾他的,自然不会放过。 “请皇上废除婚约。”礼部侍郎也道。 “臣同奏……” 大殿上分为了三派,一是傅长宵为首的武将,一是闫正等人的文官,还有一些做壁观虎,伺机而待。 她不愿意嫁他到了以出家为尼相逼,傅长宵心里钝痛,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这一次,他是真的感觉她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只会玩乐骑马射箭的娇公主,哪里会利用朝中这帮老臣。 究竟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了? 这一幕正和他心意,慕玄烨故作犹豫道:“这……”他问慕锦华,“华儿,你可是想好了,要是解除了婚约,以后就很难再找到好夫家了。” 慕锦华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愉悦了许多。“皇兄,臣妹不悔。我是荣华公主,只要皇兄不嫌弃荣华吵闹,荣华还怕找不到好夫婿吗?” 她的言语间满是骄傲,她是公主,就算是和离,也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想要当驸马。 兄妹俩唱双簧完美无瑕,傅长宵全程黑了脸。刚要说话,就间慕玄烨大手一挥,“先皇当年并未真正赐婚,朕觉得众位大臣言之有理,赐婚应当不作数,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臣觉得甚好。” “臣也是……” 如此一来,事情已是板上钉钉了。 慕锦华盈盈一礼,“臣妹之前贪喝了几杯,现在酒意上来头晕得紧,还请皇兄恩典准许臣妹先行回宫。” “你啊。”慕玄烨笑了起来,无奈的摆摆手,“去吧去吧,知道你最不喜欢这种宴会了。” “谢皇兄恩典。” 慕锦华对双儿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她才走几步,傅长宵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路。 心漏掉了一拍,她故作镇定,“摄政王还有事?” 傅长宵望着她,只想要看进她的眼里去,可惜一无所获。 “原来摄政王是在讨礼物的。”她恍然道,从手上褪下了一个翡翠玉镯,放到了他的手里。两手相触,两人皆是一颤。 傅长宵想要捉住她的手,可被她很快避开了。“那日不小心惊扰了贵夫人生产,实在是荣华莽撞了。这只玉镯乃是先皇命华清寺高僧日夜诵经开了光的,能够驱灾避邪,算是荣华对小少爷的一点心意。” 不等他回答,错身,大步昂首而出。 宴会中突然失去了一抹红色,顿时黯然下来。 双儿急忙追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她的脚步。扶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全部都是汗水。“公主,你没事吧?” 慕锦华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息了心神。“回宫吧。” 凉风袭来,身上的冷汗已经干了,里衫贴着后背很不舒服。 突然间,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慕锦华猝不及防向后扑去,装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双儿摔在了地上。 “慕锦华,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咬着牙,恨不得一口将她咬碎。 慕锦华没料到他还会追出来,试着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干脆放弃了。“摄政王,请放开本宫。” “本宫?”傅长宵讥嘲道,松了松力道,箍住了她的肩膀。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她脸上的表情,除了疏离只剩下反感。 她竟然对他反感! 傅长宵再也受不了,逼问道:“我知道你是怪我,华儿,别闹了。摄政王妃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 “是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还是没有资格配得上你?”慕锦华反问道。 “有区别吗?”他皱眉,自豪的说,“摄政王妃不会人人能当得的,华儿,闹也闹够了,我也在众臣面前失了面子,你该消气了吧?我娶了晚烟是我不对,但是她毕竟怀了我的孩子,而且还和我同甘共苦,你都是要当主母的人了,别那么小家子气了。” 慕锦华气得发抖,“傅长宵,是本宫看不上你了。” “你……”傅长宵恨不得捏碎她,“别闹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宴会,告诉皇上刚才你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你太高看自己了吧?”吃了痛,她再次扭动起来,只是她的手犹如铁壁,根本使不上一分力气。“双儿,去叫御林军过来,我不怕丑,不知道王爷怕不怕。” 双儿会意,才走了两步就被傅长宵摄住了,“不许去。” 双儿被吓得腿软,“公主?” 慕锦华脾性上来,怒吼出声,“双儿,你难道要人欺辱我么?” “奴婢这就去。”双儿抓紧了衣摆,大步跑了过去。 “你……”傅长宵恨恨的道,知道她一旦倔脾气上来,三匹马都拉不回来。 月光倾洒,她的脸沐在月华中,仿佛踱了一层魔力,妖异异常。 就像是——自甘堕落地狱的九华仙子,全身都是诱惑。 忍不住,想要吻她。 慕锦华偏过脸,他的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鼻翼间满是清香。 她的心咯噔一声,又羞又怒,讥诮道:“一年不见,你倒是放荡许多,怪不得娶了一个舞姬当侧妃。” 傅长宵僵住了,随之而来是滔天的怒气,“我不许你侮辱她。” 心口一揪,她以为不会疼的。语气愈发刻薄起来,“不许?除非王爷让她从另一个娘胎出来,否则不光是我说,大家也会说的。” “慕锦华!”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御林军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傅长宵气得脸色发白,“慕锦华,我不会同意解除婚约的,你能嫁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那好,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你——”他放开了她,负气离开。 慕锦华小腿肚子发抖,踉跄了一下努力站稳。这时,御林军已经跑了过来,双儿见只有她一个人,放下心来。 “公主,属下听说您丢了东西了?”御林军首领问道。 慕锦华颔首,回过头来,红衣摄人心魂。“是先皇赐给我的一支蝴蝶玉钗,你们快去找找,别让它丢了。” 只见他呆呆的道:“是,属下等马上去找。” 直到主仆两离开许久,一行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遣了双儿去准备汤浴,她回头,无意瞥见了铜镜中的那一抹妖言。 伸手拔下了木簪,青丝滑落。指腹摩挲着簪上的纹络,一滴泪猝然滑落 阿云,如果不是这幅容貌,你也不会…… “如果他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搂搂抱抱,一定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 心一跳,她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倚在窗前的男子。“你不是走了吗?” “如果不是答应了他,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他讥诮道,美眸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薄唇上的轻蔑愈来愈明显。“那时候你这样果断,也不会让他那么艰难。慕锦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你这样的女人,就该一剑了结了。” 慕锦华早已习惯他的冷嘲热讽,想到阿云,痛得她无法呼吸,昂起了脖颈。“那好,你就一剑杀了我吧。” 美颈在烛光的光晕下更加白皙,引人遐想。 他移开眼,暗道她果然是个祸水,见谁都要勾-引一番,更是为那个人不值。 见他不动手,慕锦华软了语气,恳求他,“杀了我。在你们心中我不就是一个祸水,杀了我,至少还可以为世间除害不是吗?” 阿云,别走太远,我来陪你了。她闭上了眼睛,真真正正的在等着他动手。 “你疯了?”他惊诧道,转瞬又嘲讽地问,“这是不是你的另一个把戏?我怎么忘了,你这个女人,到处沾花惹草。阿云尸骨未寒,你就恨不得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 他可是亲眼所见,那个男人,哪里比得上阿云半点好,亏她还念念不忘。 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于是,语气再次刻薄了些,“阿云还未走远,难道你还想去黄泉路上纠缠他不成?慕锦华,你果然是个蛇蝎女人。” 慕锦华唇色全无,无话可说,死死的咬住了下唇。 他以为她是默认了,更加气恼,“你说,如果今日在御花园,我出来打断你们两个的好事的……” “哐当”一声,水盆落在了地上,“玉公子?”双儿惊呼道。 玉洺辰看了慕锦华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翻窗而去,消失在了眼前。 听到声音,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公主,没事吧?”孙永福在外面问道。 双儿吸了吸气镇定下来,走到了门边,“没事,是我被绊了脚,劳烦孙公公再去打一盆水来。” “那就好。”虽有怀疑,他还是没多问什么,转身离去。 双儿走过来扶她坐下,遣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打发她们都下去,才道:“公主,玉公子来了,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坏人欺负咱们了。” 慕锦华不赞同她的话,“双儿,他是因为阿云才会来的,迟早有一天还会走。”何况,除非是她快要死了,那个人才会出手。 她只能倚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不欲再多说,她道:“铺床吧。” 双儿得了吩咐,从柜子里拿出了毛毯,走到窗子边的软榻下铺好,又把安神香给点上。 熏香的味道渐渐蔓延开来,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慕锦华揉了揉发胀的眉头,看着摇曳的烛火,一颗心没个着落。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而已。 正文 第八章你舍得吗? 隔天,慕玄烨下了朝就来荣华宫用午膳,慕锦华早得了消息,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些清淡的家常小菜。 看到桌上的东西,慕玄烨又是感动又是内疚,恨不得弥补过去种种。 才用膳不久,钱公公擦着汗走了进来,小声道:“皇上,摄政王来了。” 慕玄烨十分不悦,“他来做什么?” 钱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慕锦华一眼,“是为了与荣华公主的婚事而来。” 殿里静默了。 “皇兄,你去吧。”慕锦华解围。 慕玄烨保证道:“华儿,朕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即便不是为了她,他也绝不会如了傅长宵的愿。 “我相信你。”一句简单的相信,足以让他感动。 天渐渐黑了下来,前去御书房打探消息的孙永福却还没有回来。 “公主,要传膳吗?”双儿问道。 慕锦华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 双儿很担心,瞧她眼角有淤青,退下去准备些羹汤。 她才离开没多久,孙永福就回来了。“公主,皇上与摄政王单独在御书房呆了两个时辰没有出来。” “就这样?”慕锦华显然不相信,“这里只有你和我,如实说吧。” 孙永福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奴才在御书房外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不敢说出口。” “争吵?”傅长宵虽是摄政王,可慕玄烨毕竟是皇上,他对他……似乎不是那么尊敬。“孙公公,朝堂局势如何?” “奴才只是个主事太监,不敢妄议朝政。”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慕锦华不再勉强他沉思起来。她当众退婚羞辱于他,他却一反常态坚持要娶她,傅长宵的野心怕不是摄政王这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要做的事,势必更困难了。 她好不容易才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啊。 隔日,果然传出了摄政王不愿退婚的消息。可是,那又如何? 只是,她没想到,确是钱公公第一个来了荣华宫。 “你说,玥姐姐病了?”慕锦华从诗经中抬起头来,微微诧异。“可有请了太医过去?” 钱公公不敢离她太近,远远的站着答话。“请了,只是南棠大小姐的风寒时好时坏,皇上让您替他前去看看。” 才说了几句话,他的手心就溢出了不少冷汗,可是没忘记那日在御书房外受的苦。 “既然是皇兄交代的,我去一趟也好。”慕锦华放下书,站了起来。一个风寒一个多月还没好,这的确蹊跷。 知道事情已成,他默默的舒了一口气,“车已经在宫外了。” 回宫一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她特意让双儿留在宫里,身边没带一个宫娥。 有些事,她不想把其他人牵涉进来。 出了宫,这时候正好是午后,集市正是热闹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掀开了车帘,看着熟悉的街景,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偷溜出宫的自己,心绪晦涩。 正要收回手,忽的瞥见茶楼上的白衣男子,不是玉洺辰是谁? 不小心撞入了他的视线中,那双眼里沉静得没有一丝感情,心咯噔了一声。 纵使知道是因为阿云的请求才会保护自己,她的心里仍旧是感激的。 车很快驶过,她重新安定下来,放下了帘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在一座气派高大的府门停了下来。国舅府的管家看到马车的标记,派了个人去禀告,自己则迎了上来。“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赶车的太监掀开车帘,慕锦华钻出马车,出现的那一刻,周围都傻了眼。 她视若无睹,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府中。 国舅府她来过不少次,路是熟悉的,直接就朝着清月轩走去。 一路上,丫鬟惊的惊,东西打翻的打翻,乱成了一锅粥。 华服、玉钗,更是在她的身上增添了一股难言的贵气。 红楼女子的妖媚是轻-贱,平常人家是不守妇道,皇室公主却是祸水,诱惑而高高在上。 就连守门的小厮和丫鬟都呆愣住了,仍由她推门而入。 “我不是说了都退下吗?怎么还来烦我?是不是见我病了所以好欺负?”床上的女子沙哑着声音教训道,原本又糯又甜的声音嗡嗡的,不太真切。 “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慕锦华是真的心疼了她,快步到了床边。看见她消瘦而苍白的脸庞,涂添了一层焦急。“那帮狗奴才究竟是什么伺候你的?让玥姐姐你如此清瘦,待我禀告皇兄,一定狠狠治她们的罪。” 南棠玥定定的看着她,美眸里写满了惊讶和喜悦,“华儿,你真的回来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纵使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看她要起身,慕锦华忙按住了她,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很烫。” 她状似不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食指与中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的确是体虚之症。又很快移开,握住了她的手。 南棠玥没察觉什么,一想到丫鬟婆子们的闲话,她心疼极了,眼泪就落了下来。“你受了委屈了。” “玥姐姐,你别哭啊。”她慌了,掏出丝帕给她拭泪。“要是皇兄知道我惹哭了你,还不得扒了我一层皮。” 南棠玥破涕为笑,“就你最贫嘴,我都说不过你。” 可能她心情好了许多,慕锦华这才放心。扫了一圈,看见房内窗子紧闭,眉头蹙了蹙。她站了起来,打开窗子,让清新的空气进来。突然说道:“玥姐姐,谢谢你。” 南棠玥一愣,不明所以,可是她也没有解释。 她谢她,是因为她不把她当做外人,是因为,她对她,一往如初。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她保证道,大步走出了屋子。 门外的丫鬟又被惊了惊,纷纷跪地,“参见公主。” 她淡淡的扫了一圈,凝色道:“你们老爷现在在哪?怎么不见他来看望玥姐姐?” 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的丫鬟回道:“老爷今日来过了,只是摄政王府的晚夫人过来看望大小姐,所以老爷还在花厅招待她。” 慕锦华嗤之以鼻,“她不过是个侍妾,我乃是堂堂的荣华公主,国舅爷还真是分得清尊卑长序。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老爷到底被什么给留住了,迟迟不来见我。” 她佯装大怒,‘气冲冲’的朝着花厅走去。 屋里,南棠玥了解她的脾性,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嗔怒道:“一个个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跟上去,派人去通知爹爹。” 她再也躺不下,起身穿衣,只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事来。 “公主,等等,公主。”几个小丫鬟在后面追她,哪里追得上她的脚步。 打猎骑马,又经历了无数次逃亡的日子,她的脚步绝非是一般人能比的? 慕锦华刻意甩开她们,又保持距离让她们可以追的上。才转过了花园,却没想就在花厅前遇上了晚烟。 两人皆是一怔。 慕锦华最先平静下来,故意挑衅道:“穿了华服,不过是更高人一等的舞姬罢了。奴才就是奴才,怎么也改变不了奴性。” 晚烟恨极,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了身上的肉,用力一揪。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贵女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不甘示弱,“公主说错了,有些人一辈子就算是做梦也不能穿得上华服,可是我却能。迟早有一天,也会穿上大红华服。我想想,那时候就和你们贵女一样的地位了呢。或许有一天,公主也得向我这个舞姬请安问好。” 她,在觊觎摄政王妃之位。 慕锦华想想便肆然了,如果她不想,那才是奇怪。唇角微翘,除了轻蔑还是轻蔑。“难道摄政王想要谋反?” 晚烟一顿,大惊失色,“公主是什么意思,摄政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话不是本宫说的,是你说的。” “公主何出此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这么快就健忘了?看来你过得太好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觉得她丰腴了许多,一脸的富贵相。这个女人装得太好,不得不防。 “公主不会是真的诬陷我家王爷吧?还是说公主被退了婚,怀恨在心?” “呵呵、”慕锦华轻笑出声,“谁被退婚,人人皆知,你觊觎的王妃之位,是我慕锦华不要了的。之前晚夫人说,本宫要向你请安,试问,除了造反?晚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本宫之上。” 看她色变,心里积攒多久的怨气舒展不少。“晚烟,一年前你陷害我时,是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还会回来?” 晚烟一慌,转瞬便镇定下来,疑惑道:“我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公主,你在哪?公主——” 远远的,国舅府的丫鬟和小厮们找了过来。 晚烟眯起了眼睛,发了狠,逼上前来。 她眼神凶狠,表情太过坚决,把慕锦华震退了半步。 站定,她讥笑道:“你想要做什么?和一年前一样吗?可惜我没有那么傻了。” “我也是。”晚烟轻声笑了出来,脸颊上浮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温良无害。她已到了她的跟前,手快速一伸,拔下了她发髻上的紫色珠钗,对准自己的肚子狠狠的插了下去。 “我舍得,你…舍得吗?”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所以说,你永远都斗不过我。慕锦华,你斗不过我!” 正文 第九章她恶毒? 慕锦华微怔,退后几步拉开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在这瞬间,她偏头看见小路尽头梨花树下的黑衣男子,那双黑眸直直的看进了她的眼底,忍不住心底发寒。 就像是月夜下隐藏在林间的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屏气凝神等待待宰的猎物。 这个男人,看到了一切?!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阵阵惊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公、公主?来人那,来人那——” “公主——” 晚烟身边的小丫鬟见了人来,瞧见晚烟眼色,大喊起来,“荣华公主杀人了!荣华公主杀人了!” 一时间,众人争相奔走,吼了起来,“荣华公主杀人了,荣华公主杀人了——” 晚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人,眼中更是多了一分志在必得。他不会帮你的。她用唇语说道。 慕锦华脸色一僵,果真看见那个男子抬脚就走。 等字到了嗓子眼,她便咽了回去。慕锦华,别慌,慕锦华,别慌……她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 吸气、吐气、吸气……慢慢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国舅府早就乱成了一团,她上前走了一步,仔细地看,会发现她的袖间有些颤抖。 这还是第一次,她一个人面对。慕锦华,稳住,不要害怕。 “你干什么?不要伤害我家夫人。”小丫鬟挡在了前面,不让她靠近,急的快要哭了。 慕锦华看她眼熟,瞧了瞧,才发现她也是舞姬中的一员。 难怪演技如此之好。 她怒了,一脚就踢在了她的肚子上,“狗奴才,还想再害死你家主子不成?” 那丫鬟痛呼一声,如捣蒜般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她呜呜叫了几声,看着此时的形势假装晕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晚烟有些慌了,笑意僵在了脸上。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慕锦华这个傻女人,天真得要死,怎么会真的变得心狠手辣了? “你说,如果你真的死了,傅长宵能奈我如何?说不定我还得感谢你。”慕锦华压低了声音,用气势震住了她。 看她的脸色有镇定自若到惊慌失措,被她设计的闷气才慢慢的舒缓起来。 她蹲下身子,从怀里拿了一个白玉瓶,打开,倒出了一个红色的药丸。 “慕锦华,你敢?”晚烟尖叫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慕锦华却笑了,“本宫有什么不敢?”拿着药丸,对着她微张的嘴就塞了进去。 药丸顺着喉咙而下,晚烟惊惧异常,俯身就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绝对不能! 看着她的样子,慕锦华忽然想起那个背叛云溪宫的丫鬟,心境明朗了许多。 “你够狠,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而我,什么都有。晚烟,我的确该好好感谢你,让我可以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这一回,我们站在同一个阵线上,让他说出取消婚约,就看你戏演得如何了。”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丫鬟,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我的丫鬟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一定把她打发去浣衣局。” 这一招,她是从曾后身上学来的,釜底抽薪。 晚烟咬紧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那丫鬟知道自己惹火烧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辜的看向晚烟,企图博取主子的同情。可惜的是,往日那忠心耿耿楚楚可怜的样子在晚烟眼中,越看越像狐媚子。 这个丫鬟,留不得了。 “都叫什么,给我安静下来。”突然的一声爆喝,让奔跑的众人都安静下来。南棠玥慢慢的走了过来,气定神闲,隐约有了太子妃的风范。 除了她的丫鬟和熟悉的人,没有人听出来声音里的颤抖。 “玥姐姐。”慕锦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朝着她的丫鬟训斥道:“还不赶快把你家小姐扶进去,要是再出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这趟浑水,她不希望她掺和进来。 “华儿。”南棠玥无奈极了,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冷静的吩咐众人。“慌慌张张做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大夫,把晚夫人扶进去。” 她蹲了下来,带着歉意的看着晚烟,声音却无比清冷。“晚夫人,有些事做多了,是会遭雷劈的。” 晚烟才有一点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眼中的嫉恨更深了,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慕锦华,就因为她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所以她晚烟就必须一辈子仰仗她的鼻息存活吗? 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南棠玥站了起来,“你们还等什么,要等晚夫人失血过多死了才甘心吗?” 这一句,又差点让晚烟气的吐血。 她这一扎力道很小,外人看来很恐怖,其实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被丫鬟搀扶下去那一刻,她恨恨的瞪了两人几眼。 “玥姐姐,你又何必如此。”慕锦华叹息一声,扶住她的手,朝着她的院子走去。“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倒是你……要是那帮人借机又在朝堂上乱嚼舌根,华儿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当我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南棠玥柳眉一扬,吸入了几口冷气,剧烈的咳了起来。 慕锦华慌了,忙给她顺背,“我胡言乱语,玥姐姐你别放在心上。” 好一会儿她才顺了心气,甩开了她的手,嗔怒道:“她是什么样的身份,也值得你这般轻贱自己?我听人说你在宴会中请求解除婚约,还以为你看清了他,想不到还是这么糊涂。” “我没有欲擒故纵。”慕锦华举手发誓,“我的好姐姐,我是认真的,你可别恼我。他既娶她进门打了我的脸,这种人我又何必留恋。何况……”顿了顿,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接下来的事我自有分寸,玥姐姐你看着就行。” 南棠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神情才放松下来,“好,我就信你一回。” 南棠封乍听下人回禀花园之事,吓得哆嗦。荣华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连忙派人去通知傅长宵,没一个是他得罪的起的。 幸好大夫诊断之后只是轻伤,没有大碍,否则摄政王一个怒火下来,整个国舅府都得陪葬。 他回到前厅,看见慕锦华正在品茶,双腿一软,差点给她跪了下来。这个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喝茶。 慕锦华好像才注意了他似的,举了举杯子,笑道:“国舅爷,你府上的碧螺春不错,是今年刚从梧州送过来的吧?” 南棠封擦了擦汗,我的小祖宗,后院都差点闹开了,你还不赶快回宫去。心里悱恻不已,面上还是答道:“嗯,的确是从梧州来的,和宫里的比起来,这点茶叶,实在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言外之意就是,公主你快点回宫去吧。 慕锦华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有心想要逗逗他,“国舅爷太谦虚了,进贡的茶有进贡的好,这国舅府的茶自然不差,连本宫都忍不住想要再多讨几杯来喝了。” “你还有心思喝茶?”人未到声先到。 来了。慕锦华垂下了眼眸,拿起茶帽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再清香的味道到了口中也有了丝丝苦涩。 傅长宵大步跨了进来,看见她悠闲的样子脑海里又想起了晚烟虚弱的的拉着他不要怪罪慕锦华的场景,火气蹿了上来。 砰——的一声,他挥手打翻了她的茶杯,箍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从位子上拉了起来。“慕锦华,你到底有没有心?” 手腕很疼,也比不上心头的痛,眼圈一红,却被她巧妙的垂下了头。“怎么?你在为她出头?” “你还有理了?”傅长宵越想越气,“你不是要解除婚约么?好,慕锦华,我答应你。如果让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做了摄政王府的当家主母,世人还怎么看待我傅长宵?” 蛇蝎心肠?心酸、苦涩交织在心头,拉紧了衣袖,不让眼泪落下来。“你就那么相信她?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傅长宵气极反笑,“难道要我相信你?慕锦华,你知不知道她才刚刚为我生下麟儿?她是可是我夫人,我不信她难道信你?” 被他这句话当头一棒,慕锦华心不疼了,看着他,“是啊,我不是你夫人。” 看她发红的眼圈,傅长宵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锦华,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长宵,你够了。”慕锦华挣脱了他的手,“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 “锦华。”傅长宵拉住了她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见烟儿她受伤心里着急才说错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她毕竟是我孩子的母亲。我说过你进府后她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摄政王妃只能是你。”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相信她,“你以为我稀罕?” “你什么意思?”他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你可知道有多少女人眼巴巴的想要这个位置吗?” “那又如何?” 她的无所谓把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狠狠践踏在了脚下,傅长宵咬牙切齿。“好,慕锦华,你很好。” 她乘机抽回了手,脾气倔了起来,“摄政王,让您的晚夫人最好守本分安静待在府里别出来,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真的是你!” “怎么?她没有告状?”慕锦华转身,讥诮的看着他,“也是,这样才能洗白她自己,抹黑我慕锦华。” “你这个女人心肠歹毒,还需要别人来抹黑你?” 正文 第十章毒妇之名 一口闷气哽在了喉咙,慕锦华深吸了几口气,“我恶毒,是啊,比不过你的晚夫人高贵纯洁。下次如果我不出手,岂不是浪费了恶毒的称号?傅长宵,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瓜葛!” 她抿唇,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高傲的不肯低头。慕锦华,今时今日,你该是真正的死心了。 “这……”南棠封追上前两步,“荣华公主。” “叫她作甚?”傅长宵一掌打在了桌子上,“这等毒妇最好闭门不出,指不定还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慕锦华气得发抖,她是毒妇!傅长宵,你最好记住今日的话。 怒冲出了国舅府,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回宫。”她冷冷道,正准备上车,忽的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打在背后。被人盯上了? 她急忙回头,搜寻了一圈,来来往往都是普通百姓,看不出异常。 “公主?”随行的太监疑惑的唤了她一声,随她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事。”她收回了目光,进了马车,一直出了东大街,那种感觉才消失。 是幻觉吗? 她闭上眼,脑海中蓦然闯进了一双眼,冷漠得仿佛是腊月里的严霜。 那个男人,他是谁?与晚烟有什么关系? 国舅府的事就像是一颗火薪丢在了一片枯黄的野草中,以疯狂迅速的姿态迅速燃起。一时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朝里朝外流传各种版本,不外乎荣华公主仗势欺人、狠辣善妒企图棒打鸳鸯,最后不敌摄政王深情的俗套故事。 这婚约,的确是已经废了。 外边炸开了锅,荣华宫却安静异常。就连慕玄烨忍不住打探口风,可想晚烟把这出戏唱得有多么好。 前额的青丝一扬,慕锦华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儿红的酒香,作画中拿着毛笔的那只素手一顿,吩咐道:“双儿,有客人来了,掌茶。” 双儿看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心有疑惑,不敢违背她的旨意,正准备下去。就看见窗外站着的男子,“啊!”的叫出声来,“玉公子?” 公主真神了,怎么知道他来了? “不必了,你慕锦华的东西我可不敢喝。”玉洺辰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姿态潇洒不羁。 笔尖稍滞,在纸上晕开,这一幅青松图算是毁了。 双儿十分惋惜,这可是公主花了一个时辰才画好的。 玉洺辰轻嗤了一声。 慕锦华一点也不心疼,直接就把画揉成了一团,她本就是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 双儿把准备好的茶递了过去,她顺势拿起来,举至唇边准备喝。忽的,左手背一疼,失了力道,茶杯砸落在了桌面上,茶汤溅湿了她的衣襟。 “公主。”双儿连忙拿出丝帕给她擦拭,“奴婢这就去拿件衣衫过来。” 慕锦华颔首,小丫头才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她抬眸,瞪着他,咬牙切齿。“玉公子,你不会是太闲了才来荣华宫找乐子的吧?” 玉洺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继续喝酒。 他这样子是做给谁看?慕锦华心气上来,准备冲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压住了。罢了,不和他一般见识。 入了秋,微风从窗边吹了进来,湿了衣服之后不由得冷了起来。 “阿嚏”,慕锦华用丝帕揉了揉鼻头,羞恼不已。这会儿,还指不定又被他笑话成什么样子。 她不管了,笑话就笑话,反正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没有不狼狈过。最糟糕的样子他已经见着了……想到这,她又想起了阿云,双肩拢拉下来。 玉洺辰一直用眼角在观察她,想到自己的鲁莽,不动声色的合上了窗户。 听到响声,慕锦华抬起头来,嘴角微微翘起。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谁知他忽然飞身上前,一把就扣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他说,又扣紧了力道。 “走?”慕锦华愣神间,差点被他带出了屋子,情急之下拉住了门扉。“玉洺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哪里也不走。”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也是这等浅薄之辈。 玉洺辰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看。慕锦华被他看得发慌,“我、我不走。”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可能会走? 看了她半天,玉洺辰脱口道:“你就那么贪图公主的虚名?” 她脸色一白,倔强的咬住了下唇。“是。” 玉洺辰恨不得一掌拍死她,这等贪慕虚荣的女子,为何好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她铤而走险,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答应过他不让你死,慕锦华,不论你今天答不答应,我都一定要带你走。”他发了狠,不想再多走纠缠。 敏感的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不同,慕锦华退后两步,“你知道什么?”他不语,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有人要做什么?晚烟吗?还是良妃?” 这个女人真不识好歹,事到如今还想要嫁进摄政王府当什么王妃吗? 玉洺辰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真正的动了怒气,“你不肯走不就是因为皇家的荣华富贵吗?慕锦华,我玉洺辰不敢保证你富贵,但是一世荣华,我玉洺辰还是给得起你。” “你想把我幽禁起来?”慕锦华慌了,“你不能那样做。”她不能走,如果走了,她回来就真的没有意义。那阿云的仇,如何能报? 玉洺辰邪魅一笑,“我只是答应他保你平安。”言外之意,只要你活着过完了这一辈子,我也不算不守承诺。 阿云,这就是你喜欢女人,你如今是不是已经看清楚了? 要是可以,他一定把她千刀万剐为你陪葬! “不,我不能走……” “由不得你。”玉洺辰懒得多费唇舌,向前走了一步,朝着她逼了过来。 他来硬的? 慕锦华又怒又恼,“玉洺辰,你不想给阿云报仇了么?” 这句话成功让他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慕锦华昂起了头,直视他的眼睛。“这一切都是曾后的阴谋,只要阿云一死,便能化解辰家的部分势力,她方能操控皇权。” “你想要把这一切都推给曾后?”他不信,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慕锦华,阿云是因为你死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当他赶到了城门的时候,他的好友已经被乱箭穿心,却还要他发誓保护她,照顾她。 怎能叫他不恨? 她的心狠狠一揪,眸光黯然下来。“玉洺辰,你真的相信阿云是被乱军‘误杀’的么?”堂堂王爷,那三千将士又怎么会认不清?为何他们都不相信她? 玉洺辰心一沉,这件事想起来的确破绽百出,但阿云为她死也是千真万确。越看她那张狐媚的脸他越是不相信,“曾后德高望重,万民爱戴,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的脸再次冷了下来,脱口的话伤人至深。“如果没有遇见你,他也不会死。” 他说的,是对的。慕锦华闭上了眼睛,语气决绝。“那你,杀了我吧。”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是为阿云报仇,如果什么都没有了,她宁愿去地府陪他。 阿云,希望你别走太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杀了她,一切都可以结束了。玉洺辰起了真正的杀意,抬手对着她的天灵盖打了下去。却在那瞬间看见她眼角滑落的眼泪,手,顿住了。 不可否认,这一刻,她的美惊心动魄,摄人心神。 回神,他一把推开了她,“慕锦华,如果你说的有半分假话,我一定会回来取你的命。”他不敢承认,自己被她蛊惑了,狼狈逃走。 慕锦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子,她睁开眼,眼前已经没了人,瞬间就跌坐在了地上。 “阿云,我该怎么办?” 双儿回来时吓了一跳,“公主,你怎么坐在地上。”她在房间搜寻了一圈,气呼呼的道:“是不是玉公子又说了什么了?公主,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你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 慕锦华摇了摇头,咧唇一笑,笑得十分苦涩。“他不信我。” 换做是她,也不会相信她这个罪魁祸首。曾后仁德天下,慕锦华毒妇之名闻名京都。不消数月,这三国天下,都该知道了。 她们一开始就不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想要报仇,难如登天。 曾后啊曾后,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诚如这一刻,她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好计谋。 “公主,他们不信你,可是双儿一直都会相信你。”双儿半跪下来,认真的看着她。“玉公子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会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的。” “傻丫头。”慕锦华喃喃道,还好,放眼天下,还有一个双儿相信她。 自那天后,一连数天,她都没有再看见玉洺辰。这几日宫里宫外一片祥和,仿佛有什么正在酝酿,风雨欲来。 “公主,永和宫的苏嬷嬷来了。” “永和宫?”慕锦华合上手中的医术,往下看去,孙永福低着头一脸的恭顺。“快请。”暗自猜测,玉洺辰那日所指便是良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