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初见   风夹着雨打在苏美仑的淡蓝色的伞上,环海路下边的海滩上,浪潮狠了劲儿的挤过来,一寸寸的侵占着自己的领地,分不清风声,雨声,还是波浪声,天地之间充斥着这自然之音,盖过了来自文明社会的一切音响。   苏美仑静静的站着,万分的焦急,伞下的小小世界因了她的焦急,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风斜插进来,夹带着雨,忽地扑湿了她的大半身,裙子粘附在她的身上,微微的凉,几缕被风吹落的发,湿湿的贴在脸上,水滴顺着湿湿的发滴落进领口。   这是一条环海路,一头通往市区,一头通往位于市郊的别墅区,平时,这条路上车子就不太多,毕竟别墅不是大多数人能住得起的。在这个大雨天,车子就更加的稀少,先前过去了两辆,苏美仑没有拦住,是啊,在这个社会里,人人为自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苏美仑能理解,但她今天确实需要帮助。   一辆越野车划开雨雾驶了过来,这是一辆银灰色的车,与雨雾混成一色,雨雾加上车的颜色,使苏美仑在它驶的只有十几米远时才发现,她再也不能轻易让他溜走,她走下路牙石。   吱……轮胎与地面之间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见鬼,这女人疯了!”叶之奂因惊恐而气恼道。   苏美仑过去敲了敲车窗,换上楚楚可怜的声音:“先生,我能搭一下车去城区吗?我有急事,拜托了!”声音极具感染力。   在叶之奂摇下车窗的一瞬间化熔了那一脸的怒气,“小姐去哪里?”眼瞅着落汤鸡似的苏美仑……纤细湿湿的身子在风中微微的颤抖,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几近没有血色,那两片唇颤巍巍地发出声音。叶之奂言不由衷地说出了刚才这句话,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他说出来的话。   “我去青城医院,先生,到时你就近把我放下就行。”苏美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她根本没看清车内的那张脸,更不用说情绪的变化。   “是吗,太巧了,我们同路,上来吧。”   他是谁……撇开几百亿的家世不说,一个睿智的头脑,一副英俊的皮囊,哈佛的MBA及法学硕士双学位,加上自身桀骜不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格,可以置几百亿的掌门人于不屑,一心一意的做自己喜欢的律法专业,今天发生的事与他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他身边不乏漂亮的女人,各种姿色,各种韵味,可是今天愤怒的火气从嘴里出来竟变了味。   苏美仑坐进了车里,来不及说谢谢,包内的手机催命似的又响了起来,她急忙去翻找手机,接了起来,顾不得再去与叶之奂寒暄。   “你说,我听着,嗯,嗯……病人现在生命体征怎样,平稳吗?嗯,嗯……”   “停止使用催产素,尽量安慰病人,平复产妇的情绪,密切观察病情……” 第一卷 第2章:可以开始了吗?   “做好一切术前准备及辅助检查,现在给产妇吸氧,胎心监护,防宫内缺氧,嗯……”   苏美仑非常熟练的对电话另一头的住院医师讲着,丝毫没注意,一双眼睛正在观察自己……脸微瘦,白皙,细细的眉,细细的眼,眼角微微的上挑,嘴唇薄薄的,鼻子小巧高挺。   叶之奂看着她她,像莲,娉婷,洁白,舒缓,但此刻的她似乎少了那份莲的慵懒的从容;像禾,轻盈,纤细,秀美,但似乎少了禾的盈弱;像竹,挺拔,修美,清高,但似乎少了阴柔之美;对,像梅,清幽,淡雅,脱俗,暗香浮动……   转眼间,车子停在了青城的住院楼前。   “我直接去手术室,谢谢,”苏美仑对叶之奂道谢,一边打电话:“不是对你说,我打别人的车来的……”   手术室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苏美仑瘦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苏医生,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苏美仑开始刷手,浸泡,冲刷,一遍一遍,认真而仔细,那白皙如玉的手与小臂在消毒液和毛刷的侵袭下泛红……   “可以了吗,”苏美仑端着手进到手术间里,看到孕妇已经放平在手术台上,确认一下的问。   “好了,开始吧,”麻醉医生答道。   苏美仑接过器械护士递过的手术刀,那微凉的刀柄像一剂神奇的药剂,瞬间渗透她的全身,仿佛她的身体发肤,思想,一切,都是为这场手术而生,全身心的投入。   刀锋划过孕妇的下腹部,一条血线慢慢的浸开。   苏美仑的手在方寸之间不停的做着熟稔的动作,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随着“哇”的一声啼哭,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苏美仑手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了一段人生,一个故事。   每当这个时候,苏美仑没有人们一贯的欣喜,更多的是一些感触,一个人,就这样,毫无选择的出生了,人生或悲或喜,故事或精彩或平淡或无奈,无人负责,只有自己默默的承受,挣扎。   每一次,都像一场战役,即使再熟稔,即使再简单,也得用尽心力。   松懈下来的苏美仑,不言,不动,浸在温暖的水流中,任那透明温热的液体随意滑过自己的肌肤,一点一点的淹没所有的感觉……疲惫,忧伤,欣喜,无奈,颓废,及其它。   叶之奂泊好车,直接坐到青城的20层去到院长室。   这是现在体制下的现状,权力大于一切,只要当权者一声令下,一路绿灯,通行无阻,毕竟,在生存是第一需要的需要层次论下,谁敢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叶之奂深谙此道。   推开院长室的门,左源正背对着门坐在老板椅里,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他那头顶的一丝发梢,他听见门开的声音,悠悠的转了过来。   “之奂,你来了。”看见叶之奂,颀长的身躯马上站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挂满了热情,左源与叶之奂是从小的玩伴,非常的熟捻,他们都有英俊的外表,但脾气却大相径庭,叶之奂倨傲,左源谦和,因此他两个在一起完全是互补。 第一卷 第3章:是,我来要人   “是,我来要人。”叶之奂就是叶之奂,求人都是这么拽。   左源笑了笑,他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切,从9岁那年认识他开始,他一直都是这样……凭着自己的聪明,自负,自傲,唯我独尊。   “先不要急,你先说说怎么回事,电话中我也没听清。”   “医疗纠纷,产妇得了席汉室综合征,医院推卸责任,患者起诉了,现在来你这请求专业援助。”叶之奂不想罗嗦太多,他想,和你说有用吗?你又不会和我去。   “好,我这就给你找人。”左源看出他的不耐烦,不再问下去。   沐浴完的苏美仑,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去病房看一下刚手术完的产妇,手机在她的隔离衣口袋里唱起了歌,拿出一看,是左源。   “师兄,有事吗?”   “你来院长室一趟,那天我跟你说的事,我朋友正在这等着呢?”   “今天就去?我不干了,今天本该我休息,又做手术又要去干这个,你这个黑心的领导,你想累死我?真是可惜了这个雨天!”苏美仑对着电话喊。   “帮帮忙,都是朋友嘛!”左源一向是好脾气,更何况是苏美仑。   “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苏美仑嘟囔道,“那好吧,我先去看看刚手术完的病人。”牢骚归牢骚,苏美仑对工作是非常敬业的。   苏美仑比左源低两届,当时,左源是学生会的主席,苏美仑也进了学生会,工作上的往来使他们很投缘,左源总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苏美仑,他们之间很默契,有一段时间,左源认为这就是爱情,可苏美仑似乎很安于现状,不想再向前走了。后来,左源去了美国,硕博连读,苏美仑在母校拿了硕士学位。再后来都到了青城,只不过左源是院长,而苏美仑确是一名妇科医生,而他们的关系也止乎于此。   可是苏美仑却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妇科医生,27岁,破格晋升为副主任医师,这么年轻晋升副主任医师在医务界可是屈指可数的。所以,今天苏美仑休息却来做手术就是了,因为医院规定,平时住院医师和主治医师值班,副主任医师听班,有危重、急症或手术等就来处理。   苏美仑又一次坐在叶之奂的车上,这车似曾熟悉,可是疲惫袭来,她没有心思细想,这种感觉一晃而过。   叶之奂有些沮丧。   是的,沮丧。当左源介绍苏美仑时,他满以为苏会热情的向他伸出友好的手,不为别的,为了刚才的便车也会,毕竟,这是常人的惯性思维。这样的话,就为这次的事情开了一个好头,合作起来也好说话了许多,但是,下一刻,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女人根本不认识他。   这个女人根本不认识他?这在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幽默,围着他转的女人,哪个不是极品,哪个不是主动的投怀送抱,唯有她,对他却视而不见。不过这样也好,事情办完,万事大吉,省得牵牵绊绊,少了许多麻烦。 第一卷 第4章:网中鱼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他们是去A城的一家医院。   事情办得很顺利,由于在此类案件中医院负有举证倒置的义务,在叶之奂出示了律师证后,医院出示了病人的病历。院方以为叶之奂只不过是个律师,他们的病例应该不会有任何的漏洞,孰不知,来了专业的援助,这正是叶之奂的制胜秘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只有做足了功课,那么就必胜无疑了。   回来的路上苏美仑和叶之奂也没怎么说话,淋雨加上劳顿苏美仑感觉浑身乏力,酸痛,职业的敏感性……她知道自己感冒了,她在发烧。她在座位上微眯着眼睛,她睡不着,她有失眠的毛病,对睡觉的地方要求很高……只有在晚上,只有她自己的床。   到达青城时已是华灯初上,叶之奂想请苏美仑吃晚饭,苏美仑说要回家休息,叶之奂看出她有点不舒服,也没勉强,本来也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不过出于感谢和礼貌,想表示一下而已,既然推脱,他也乐得清闲。   青城的雨仍在下,叶之奂把苏美仑送到楼下,看见苏美仑纤弱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竟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绪。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一扫白日的炎热酷暑。   一年前,苏美仑主管的病床来了一位病人,她的先生是电视台的制片主任,在查房时,苏美仑向病人介绍卫生保健方面的知识,病人非常高兴,说如果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自己就会更好的保护自己,也在就医方面少走一点弯路。   苏美仑当即说,要是有这样的栏目就好了,当时纯粹是无心一说。   一个月后,苏美仑正在写病历,左源打电话把苏美仑叫进了院长室,院长室了坐了那位电视台的主任。   “苏医生,我们台要开一个关于女性健康的栏目,想请你去做嘉宾主持,你意下如何?”这位何制片是个精干的人,开门见山地说。   “为什么是我?”苏美仑眼瞅着左源,毕竟自己是兵。   “我们已经筹划这个栏目很久了,由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有实行,上一次我太太住院,我听了你的讲解,觉得你很适合我们的栏目。”何制片不待左源说话,答道。   “可是,既然是专业性强的栏目,为什么不找资历深的?”苏美仑转向何制片。   “我们在做专业的同时,也考虑收视率,毕竟我们也考虑利润,我们也为赞助商考虑。”   “苏医生是美女,这是其一,其二,你的专业水准也很高,这是你们左院长说的,你的讲解带着时尚的元素,同时浅显易懂,适合各个年龄阶层的妇女。”何制片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   “美仑,就这样吧,这事于私于公都好,再说也不要辜负了何制片的一番好意。”   “那好吧。”领导都答应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那苏医生,我们签合同后就开始,每周五晚一次,直播,因为有热线解疑。”何制片补充道。 第一卷 第5章:恣意的生长   苏美仑从青城广播电视大厦里走出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空调的冷气真的比不上自然之气让人来的舒服,苏美仑不由得又深深地吸了一下。   刚才,左源打电话来,说,他有事走不开,叫她自己打车回去。   新建的广播电视大楼地处市郊,由于城市的拥挤,很多单位已经有先见之明,在市郊抢占地皮,广播电视局堪称一例。   一年来,左源总是不顾苏美仑的反对,每周一次的接送她,他说,这里偏僻,他担心她的安全,可是,她又怎能承受这份好意!她又怎么承受得了这份好意!   那个缠绕了她二十多年的梦,又在昨夜浮现,广袤的沙滩,冷凉的海水一波一波的漫过来,她独自一人站在荒凉的沙滩上,没有一个人,她呼喊,没人回应,她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走出这里,可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原地,她孤独,恐惧,绝望。   二十多年,她从这个梦境里走过来,何等的凄凉,只有她自己知道!   昨天,她回去看了外公,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家里还是老样子,院子里外公的花在这个季节里更是恣意的生长,不少已经开出了花,亭亭的伸展在绿叶之上,那些没花的绿色植物也毫不逊色,绿得发亮的叶子,一片勃动的生机。   外公曾说,小仑啊,养养花吧,那样会平静一下你的心绪!   外公曾说,牡丹,玫瑰这样大朵的花太招摇,不内敛,这样的美丽太过刺激,可能一时会耀眼,但不值得回味,所以他从不养此类的花。   外公曾说,花的美在于生命的过程,不在于花本身。   外公曾说,小仑啊,找一个心仪的人谈场恋爱吧,找回自己!   这一次外公却说,小仑啊,找一个爱你的人吧,陪你走完一生!   说这话时,西斜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紫藤架,密密匝匝地洒进屋内,外公的脸在阳光下似乎泛着不真实的沉重,因为苏美仑随即看到的是外公那暖暖的笑意。   他曾经是学生口里严厉的教授,可苏美仑看到的却是另一面。苏美仑也曾经问过外公,为什么能够容忍自己的一切,甚或是到了宠溺的程度,外公总是笑笑说,我们的小仑很听话,很懂事,在小仑面前外公的潜力发挥不出来啊!长大的苏美仑渐渐知道了,她的身上还背负了外公对另一个人的爱,这更使苏美仑沉重了不少。   外公,你心脏缺血的问题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再去详细的检查一下吧。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不就是一点小毛病吗!这个年纪的人都这样的,十有八九。   苏美仑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想着,昨天,在家里,她又打开了外公置于书橱顶层的相册,那是一个陈旧的相册,里面躺着的人,大都是一个人,她和他至亲的人……他的女儿,她的妈妈。   确切的说,那是他女儿的相册,从小到大,记录了一个女孩的成长。其中,苏美仑最关心的是其中两张照片,一张是女孩与一个男孩偎依在海边,头略靠在男孩的肩上,飞扬的发丝,微眯着眼睛,甜甜的笑着。男孩一只手搂着女孩的肩,另一只手随意的垂着,一脸满满的笑意,一看就明白的……甜蜜的爱人;另一张是女孩大着肚子,坐在藤椅上,手扶在肚子上,脸上的笑淡淡的,眼角有些许的忧郁溢出。 第一卷 第6章:玩味的笑意   那是妈妈,苏美仑从小就知道,从小她走过,背后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那些目光里有窥视,有怜悯,这些她从小就知道,每次她都是目不斜视,挺直胸膛,昂起头,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但她知道,那是在说她,影影绰绰的,她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外公从不提起,她也曾问过,小的时候是外公觉得她不能承受,说长大了再说,后来长大了,她也不愿意听了,一方面不愿外公再提起伤心,另一方面,她大致已经知道。   苏美仑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非常的努力,小时候,学跳舞,她是最好的,学弹琴,她弹得最好,她的成绩在班里永远遥遥领先,她也总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她是老师眼里的种子选手,是家长眼里羡慕的谈资,是同学们的楷模,她永远是那么得耀眼,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的心里,有一个硬硬的楔子,无法碰触,一碰,她会疼的发抖,会流血,会崩溃,她用骄傲掩饰着那无法见光的自卑。   渐渐的,她长大了,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来到这个没有人知道她秘密的地方,她想摆脱那份困扰,可是,一切已经成为习惯。   一张网,不松不紧的撒在水中,可以游动,可以呼吸,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只与这湾水流惺惺相惜,虽然有时有失去自由的窒息,但那只是一瞬的感觉而已,苏美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决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远远地,叶之奂看见了苏美仑,白色的衣裙舒展在微微的风里,夜色环绕着她,灰灰的,月色下,犹如一朵水墨莲花,慵懒而从容,有别于白日所见,薄薄的身子拖着短短的影子,那步伐随意而轻柔,犹如乐师在调试乐器,全部的心思只是随意率性。   叶之奂玩心渐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爬上眼角。   他踩了离合,车滑了出去,在经过苏美仑身边时,狠踩了油门。   车速的急骤挤压了空气,一波浪涛推过来,苏美仑的裙摆蝶翼一样的飞起。   扬长而去的叶之奂看着后视镜里的梦露式的经典动作,嘴角的弧线高高扬起,有一种受挫后得到安慰的快感。   第二天苏美仑轮休,她像平常上班一样准时来到医院,泊好车,正要下车时恰逢一条短信进来,本来已经起身,就又坐了回去。手探进手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是TOATOU旗舰店新品上市的广告,现在的商家就是这么的周到,生意做得无孔不入,昨晚穿的波西米亚长裙就是前不久刚从那家买的。   想到那条裙子,苏美仑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她的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又随即舒展开,她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叶律师,我把账号发给你,你直接把款打到这个账号就可。后面就是她的银行账号。   发完以后她麻利的下车锁车,拿着手包朝病房楼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 第7章:只谈风月   手机在手袋里嗡嗡的震动起来,苏美仑放慢步子,接了起来。   “苏医生,你的短信我收到了,您今天有时间吗?我当面交给你吧!上次的事还没有谢你呢!找个地方我做东感谢你大雨天帮忙。”叶之奂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有些慵懒,明明说的是道谢的客气话,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叶律师,何必这么客气,本来就是有酬劳的事,还是不必了吧!”苏美仑也没想许多,直接回了过去。   “苏医生,以后在青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难道这样的薄面也不给吗?”清冽中夹带了一丝霸道。   苏美仑嘴角微微的往上扯了扯,扯出一丝薄凉的笑意:“既然叶律师都这么说了,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下午两点听海见,如何?”   约定好了,苏美仑快步走进了病房楼,还没走进科里,就听见里面一阵噪杂之声,她右拐走了进来,看见护士站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正与护士长争执着什么,那几个人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护士长正在耐心的解释着。   “怎么回事?”苏美仑看着在一旁蜷缩的大肚子孕妇问道。   “这是我们苏医生,不信你问问,这真的是我们医院的规定,没有押金是不能办住院的。”护士长继续对着那几个人耐心的说着。   “可是我们真的很急,所以没有顾得上拿钱,你们不是救死扶伤吗?我们不会差你们钱的。”其中有个人已经有些激动,声音高起来。   “别和她废话,直接打市长热线!”有个人已经掏出了电话,也许只是威胁,并没有开始拨号。   护士长看来已经和他们说了很久了,看向苏美仑向她耸耸肩,一副不可理喻听之任之的表情。   一旁的孕妇已经痛苦出声,蜷缩得更加厉害,脸痛苦的扭曲着。   苏美仑明白了怎么回事,说:“你们有个人跟我来,我先替你们担保办上住院手续,先安顿下产妇,别耽误病情,你们尽快去拿钱。”   因为休息,下午苏美仑早早的就到了“听海”。   这是一间依山傍海的茶室,黑檀的门窗和桌椅,曲折的回廊,碎玻璃的古式透窗,小到桌角椅脚地精致雕花,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用心和品位。   听海。   这是苏美仑常来的地方,说起这间茶室,苏美仑与这里还颇有些故事。   这间茶室的老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耳的短发,光洁的颈项,白皙的皮肤,姣好的面容,气质优雅,吐气如兰,淡淡的笑挂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堪称精致。   她与苏美仑是一类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道理不难懂的,所以自认识以来她们成了忘年交。   她们在一起谈谈茶道,谈谈诗词,谈谈音律,谈谈人生,谈谈时尚,只是从不谈起自己,她们就这样相处,因为她们都是这么冰雪聪明,一个眼神就可以明了一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区,不能让人看见的心伤。 第一卷 第8章:牵强   说起她们的相识,那是一个冬夜,室外是一种彻骨的冷,在北方这样的寒夜里,只有躲在温暖的家里。在电脑上看了点资料,苏美仑百无聊赖,点击进了聊天室,聊天室里尽是一些无聊的人,在说一些无聊的话,其实苏美仑很少来的,但她并不在意那些无聊的搭讪者,因为来这儿的人有几个是为着真诚来的,都是无聊赖以打发时间的,所以苏美仑挂在上面,看着别人谈话,也时常聊上几句。   “‘素面如冰,清心如翠,淡薄如水,独留茶香,轻舞飞扬’,这是你吗?”一个人问   “是啊,怎么了?”   “一杯清茶,香清韵长。”   “呵呵,见笑了,粗茶一杯而已。”苏美仑有点惊奇,从自己写下这个个性签名,还没有人一眼看透。   “呵呵”对方一笑,“喜欢茶吗?”   “恩,”   “喜欢红茶?绿茶?乌龙茶?茶道呢?”   “只是略知一二,皮毛而已。”苏美仑啪啪打下几个字。   就这样他们在网上成了好友,由茶道到其他。   再后来她们见面,成了现实里的知己。   听海,这名字还是苏美仑给茶室起得。   姜浅盘下这家茶室的时候名字叫“云居”,顾名思义云来之居,颇有些诗意,所以一直用着,未曾想改之。   苏美仑时常光顾以后,有一次说起“云居”这个名字有些牵强,“云居云居,云来之居,没有云,何来云居?   姜浅想想也是,这茶室地处山脚海边,在这地方,只有在春初暮秋的季节,偶尔雾气大,茶室才如云居,其余时间清清亮亮。   苏美仑说,不如“听海”来得更确切,听海者,用身体发肤去聆听,用心灵去感受……有海乃大,上善若水。   就这样,茶室有了新名字……听海。   苏美仑进来的时候,大堂的小妹说姜浅刚出去。   苏美仑说只是约了人,谈点事,习惯的上楼去了自己常去的茶室。   取茶,洗茶,泡茶…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丝茶香隐隐浮动在室内。   端起杯,特有的沁香随鼻息弥散进四肢百骸,苏美仑微微的眯了眼,陶醉在这份沉静的寂寞里。   “美仑,既然入世就得入流。”这是同学兼同事李淳的忠告。   知道李淳的好意,入世以后能给这么中肯建议的不会很多了,毕竟现在的人不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已经是好人了。   苏美仑当然知道李淳指的是什么事,可昨天帮病人住院的事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她试图做过,可始终不行,人的心没有随时分泌的麻醉剂,可以随时麻木。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这样的话苏美仑也听见过,她只能沉默,没什么可辩解的,再说谁也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   苏美仑随口喝了口茶,有点苦,涩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左源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接了她一起下班,然后从不说什么过火的话,甚至于暗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像朋友,更像是兄妹,苏美仑拒绝的话无从说起,一切她似乎无法控制。 第一卷 第9章:月夜飙车   可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一个院长一个普通大夫走在一起,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何况她知道左源的心意,她无法承受也无法给与,她必须让他死心。   开着窗,可没有一丝风,海面平静的睡了一般,心里闷闷的,像四壁皆没有窗的屋子。   叶之奂来了,隔着若隐若现的竹幔,苏美仑端坐在茶几旁,韩式的纯白裙装,蝴蝶结在胸前随意的绽放,韩式的发髻上剔透的蝴蝶发卡,碎钻随光线偶尔折射过一丝光线。慢慢升腾的氤氲里,萦绕满室的茶香里,苏美仑神情飘远,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竹幔撩动的微响,苏美仑看向门的方向。   “叶先生来了,坐,”   叶之奂在苏美仑的对面坐下来,“苏医生今天休息吗?这么悠闲啊!”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苏美仑嘴角向上一弯,笑了笑,“我想了想,还是按照叶律师的说法做吧!这样事情简单一些,我太拖泥带水,当时应该结清就不用跑这一趟了,耽搁叶律师时间了。”苏美仑淡淡的说。   叶之奂惊讶于苏美仑的淡定,虽然他从十几岁去了美国,思想完全西化,可是中国传统的礼让还是知道的,他惊讶于苏美仑的直接,他惊讶于她前后的转变。   他知道像现在的她应该是不缺钱的,虽然不会很富有,至少是不会为钱发愁的,他不知道才短短几天,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刚开始他想付她酬劳,她视为耻辱;现在她直接开口,却如此淡定。   这更增加叶之奂的好奇。   “没事,我今天也没事,有幸喝美女的茶,不胜荣幸。”叶之奂打着哈哈,换上一副痞味的语气。   “那真巧了。”苏美仑继续淡淡的。   “这是明前龙井?”叶之奂虽然是在询问,但明显是肯定的语气。   苏美仑看着还没有喝一口茶,只是在慢慢欣赏的叶之奂,眉毛微微的一挑,“叶先生有研究嘛?”   “皮毛而已,”   “哦,”对这个话题苏美仑似乎无意再谈,突然话锋一转,“叶先生雅趣很多啊,还喜欢月夜飙车?”   原来她已经知道,叶之奂有些挫败,“把左源叫过来吧,大家一起热闹。”叶之奂急忙转移话题。   “师兄是院长,很忙的,不像我这闲人。”苏美仑实在不想与左源有不必要的碰面。   “再忙也要陪女朋友啊?”叶之奂接了一句。   苏美仑笑了笑。   “你不打我打。”叶之奂作势要打电话。   “叶律师要叙旧可以,但我必须声明一点,关于我们的关系,你误会了。”   “是吗?我误会了吗?那是不是说明苏医生还是无主名花,我有机会了呢?”叶之奂嘴角的玩味更深。   苏美仑又是淡淡的一笑:“叶律师玩笑了。”   “为什么?苏医生是不婚主义?那谈谈风谈谈月总是可以的吧?”叶之奂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一丝挑战。   苏美仑正在取茶的手微微的一滞,细微到只有自己才能觉察得出。 第一卷 第10章:三人行   仿佛一间久久关闭的屋子突然暴露在阳光下,阴晦无处躲藏,无处遁形,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再也无法自欺,悲哀的仰望着,尴尬无以言说。   “小仑,谈场恋爱吧,找回自己。”   “入世就得入流。”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各种声音在苏美仑耳边轮番炸起。   看看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那副可以惹是生非的尊颜,还算斯文,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谈谈风月还是可以的。   “只谈风月,无关其他。”苏美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手里的茶流畅的进入杯中。   “想不到苏医生的雅趣与我如此相似,好,只谈风月,我们成交。”叶之奂似乎扳回了一局,很是高兴,“不过以后,我们是不是改一下称呼,我叫你美仑怎样,你可以叫我之奂,这样可以拉近距离。”   “还是直呼其名吧!”苏美仑继续淡淡的。   叶之奂看着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轻柔的手机音乐打断了叶之奂的凝神,叶之奂掏出手机接了起来。   “方志,什么事啊?”   “哦,知道了,这种事你派个人去就行了,不过是做做样子,做些表面文章……”   苏美仑看叶之奂收起电话,说道:“叶先生,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我正好也有事,一块吧。”   两人起身,一起走出了听海。   回到科里,苏美仑就直接去了主任的办公室,王主任是位矮矮胖胖的老太太,白白的,年纪大了,眼睛已经花了,看东西时老带着一副老花镜,他们这代人,是经历过灾难的一代,对今天得来的一切付出了很多,而且一切已经成了习惯。苏美仑对王主任是充满敬佩的,不只是工作上的苛求,还有年龄上不经意溢出的母性。   苏美仑进来时王主任正在看一些资料,苏美伦没有做声,静静地坐在了一旁,随手拿了一本书,随意的看着。   “美仑,你来了?”王主任合上手里的书,“有这么个事啊,下星期市妇联组织了一个关爱妇女儿童的活动,院里让我们科出一个人随团下乡义诊,我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你去最合适,一来你也算是专家了,二来你在电视上露面机会比较多,无论随团领导还是山区群众都会认为我们是重视的。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服从组织安排。”苏美仑撒着娇,嬉笑着说,只有在她面前,苏美仑才有不经意的放松,她不仅是恩师,还是慈母。   “多大了,还没正形,那快回去收拾收拾,下周一随团出发。”   落崖镇位于Q市的最南边,这里群山环抱,仅有一条公路通向外面的世界,由于地处山区,地质贫瘠,交通也不发达,所以一直是Q市的一大难题,这几年随着外面经济的发展,一些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只留下一些妇女老人和孩子留守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