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宝宝心里苦 “徒弟知道错了,徒弟愿意受罚。”骆青瑶垂着脑袋,静静看着水面清澈透亮,却又好似看不到底的龙泉,不是太服气的样子。 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明知道师傅最讨厌她替人改命,背地里也不行。这下好了,被他抓了正着也就罢了,还让他发现自己在网上装神弄鬼。 “既然如此,你去把玉净莲采回来。”空无大师捻着佛珠,苍老的声音隐隐透出几分笑意,抬脚就将她踹下龙泉。“找不到别回来。” “师傅你竟然搞偷袭!”骆青瑶抓狂怒吼,紧跟着冰凉透彻的泉水灌进口鼻,渐渐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身上好似压着千斤巨石,沉的她喘不上气来。 不是说龙泉之水不会淹死人的么,这是怎么回事! 骆青瑶如画的双眉紧紧皱起,双手在空中挥舞一番,手背撞到硬物,猛的睁开眼。 这是哪儿?她不是被师傅踹进龙泉了么,屁股还疼着呢。 眨了眨眼,迷茫的剪水秋瞳渐渐恢复清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而且好看的让人想怀孕的男人。 难怪会觉得重……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竟然被个半裸的长发男人压着! 师傅他老人家是故意的吧?一定是的,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命格是无伴终老 孤独一生。 可这也太坑了吧?!哪有上来就开车的…… 骆青瑶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睁大双眼望向那人。 他赤着上身,露出结实而精壮的肌肉,滴滴汗珠在光滑的浅麦色皮肤上滑动,人鱼线轮廓深深。 视线上移,骆青瑶无意识蹙眉。美须眉,隆准,日角之象……这不是典型的天命之相么?只可惜寿元不长。 视线偏向一侧,映入眼帘的是和龙泉寺禅房一模一样的摆设,不同的是,此处的物件都是老旧的样式,绝非粗制滥造的电视剧拍摄现场。 瞟了一圈,赫然见榻前的椅子上搭着一件僧袍,那僧袍与普通僧人的制式不同,像似古代某些小国帝王家之人入佛门为俗家弟子所穿。 他皇室中人?莫非自己是回到过去了……微微上挑的黛眉,霎时拢起怒火。 顾不上龙泉到底把她带到了哪里,骆青瑶眨了眨眼,倏地翻身将那男人压到身下。“皇家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无耻,当了和尚也不安分,嗯?” 兴许是动作太大,她身上的僧袍被扯下,露出底下的水色肚兜。 白皙莹润的肌肤,几乎尽数展露,一头青丝散落下来,半掩着那张皎如秋月的脸,竟是说不出的勾人。 容墨双瞳一黯,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到身下。“你可知以女子之身入佛门为僧,是大不敬之罪,本王现在便可诛杀了你!” 了悟方丈安排他在此禅院静养,只说有一佛门俗家弟子居西厢房,不会打扰到他。 熟料,他方才从门外经过之时,空无大师所赠的佛珠,毫无预兆的自荷包中飞出,撞开房门入内缠到她左腕之上。 只是不知何故,她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和脉搏,忽然之间又醒过来,双手一直乱动还扯下他身上的僧袍。 “杀我?”骆青瑶微微勾起唇角,倏地笑了。“殿下只有一年的命,何必多造杀孽。” 正文 第2章 专业坑爹一千年 容墨敛眉,那双墨澈的眸子霎时变得暗沉。 她知道的倒是不少! 这凉城之内除方丈外,再无人知晓他的身份,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是如何得知的这般详细。 他身上的毒,若不能及时解去,确实再过一年便会侵入五脏六腑,到时神仙难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骆青瑶冷哼一声,伸手推他。“你面相主贵,贵人者,天子之谓也。然主宫星沉,则寿短。” 容墨危险眯起眼,身子又往下沉了沉,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口和床榻之间。“既然如此,本王姑且留你一命,待一年后以王妃身份陪葬。” 空无大师赠佛珠之时曾言,此珠会寻一女子为主,那人便是他的王妃。 “蛇精病!”骆青瑶嘲讽撇嘴,回想起他说的第一句话,眸光闪了闪,顿时哭笑不得。 以女子之身入佛门为僧……师傅这是专业坑徒弟一千年啊。 还以为他老人家开窍了,有意助她破掉宿命,谁知又把她往佛门里送。 伸手推开身上的男人,骆青瑶旁若无人的坐起来,低头把僧袍穿好。师父要自己找玉净莲,就不能换个身份,回到古代还当和尚,她早腻了好么。 袍子上的扣子都被扯开了,这身体看着还未成年呢,也不知道自己醒来之前,这登徒子到底做了什么,如此激烈。 好在身体并无不适,就是手上好像多了些东西。 伸出双手,骆青瑶一眼看到左腕上的佛珠,额上的青筋顿时“突突”跳起来。 竟然是一千零八十颗的佛珠?!这东西可不能戴,师傅这次是要把她往死里坑啊,居然拿这东西束缚她。 骆青瑶深吸一口气,急急伸手去拽。 谁知,指尖刚碰到那佛珠,太阳穴便隐隐作痛,许许多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电影镜头一般清晰涌进脑中。 刺痛的感觉持续许久才散,有了这具身体的记忆,骆青瑶总算是明白过来,她的元神出窍,到了千年之前的一个小小国度。 原主生下来就被送到凉城别庄,因从小与当朝大皇子有婚约,在回国都大婚前一日,被自己的庶妹和大皇子联手所害。 抖了抖袖袍,缠在左腕上的佛珠便噼啪作响。 既然占了别人的身子,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念头才起,手腕便传来阵阵剧痛,像似要阻止她一般。 骆青瑶郁闷敛眉,径自下床过去倒了杯水,浑然不顾身后那道充满了深意的目光。 这珠子认主,轻易解不下来,还能控制人的心性。 师傅大概是担心她到了另外的时空,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故而算无遗策,让此人把珠子戴到自己手上。 可惜,这招对她来说不好使。就是不知道昆仑山山巅是否真的有玉净莲,传说此花生于寒潭,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 喝了口水,感觉好受一些,骆青瑶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容墨。“大顺国是容家的天下,不知道殿下排第几?” 若他就是那大皇子,她就不用费工夫去找了。 原主死于一种慢性毒药,而下毒之人,正是庶妹身边的嬷嬷,提供毒药之人是大皇子。 “你认识本王?”容墨唇角微微勾起,墨澈的双眸泛起点点笑意。 正文 第3章 超度自己 “不认识。”骆青瑶放下茶杯,下意识的揉了下被他压疼的腰。 这身子不娇弱,到底年幼。 坊间有传言,当今圣上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庶妹和大皇子这个时候断然不会留着自己,毕竟一个不受宠的嫡女,作用远不及受宠的庶女大。 可惜古往今来,当上太子的,未必能笑到最后。多的是明明都已触手可及,偏偏在最后一步跪下。 “容墨,排第五。”容墨瞧见她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渐浓。 “看你这么坦诚,我送你句话。”骆青瑶嫣然一笑。“不作死就不会死。” 语毕,她放下茶杯,径自起身往外走。“那佛珠是取不下来的,五殿下不必想着拿回去了。” “你就这般模样出去?”容墨起身拿走椅子上的僧袍,慢条斯理的穿上。“这可是龙泉寺。” 骆青瑶脚步微顿,伸手从条案上拿走一支笔,三两下将自己的头发挽起固定住。 不就梳个头么,这有何难。 “只有女子才会这般挽发。”容墨坐下,神情甚是愉悦。 她是和尚,她是和尚,她是和尚……骆青瑶默念三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去。 他不笑的样子就好看的让人合不拢腿,这一笑,她差点忍不住伸出魔爪调戏他一番。 可她不能,古代女子多端庄温婉,她太奔放了实在不妥。 况且,她还是个和尚!骆青瑶默默吐出一口气,“五殿下,麻烦你帮我挽发,谢谢。” 容墨定定看她片刻,起身去拿来梳子,仔细帮她将一头青丝梳顺,挽好。 骆青瑶伸手摸了摸,感觉挺像古装剧中男性角色所戴的头套,丢下一句“手艺不错”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禅房。 容墨也不拦她,只是轻声招来暗卫,细细叮嘱一番。 禅院离正殿稍远,骆青瑶到了附近,忽见数十僧人手持木鱼诵经,像似在做什么法事,不由的好奇。 龙泉寺乃凉城香火鼎盛之地,寺中常做法事,原主只是听闻,并未见过。 骆青瑶也未见过,千年后的龙泉寺地处深山,想要上网,还得爬到山顶才能找到信号。 别说是法事了,来个上香的,都是迷路驴友。 挤进寺中收留的灾民中间,不想竟然听到有关自己的议论。 “骆家别庄的大火昨日一早才熄,可怜那大小姐,竟活活被烧死。”有人轻叹。 “整个别庄死了三百多口人,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逃。” “听说那大小姐是灾星转世,从她到别庄,咱这凉城就灾祸不断。” “不是说钦天监在她出生之时批注,凤头初显,乃四海升平的吉兆么?” “谁知道呢,不过大皇子真是重情重义之人,虽未大婚,仍把她当正妃厚葬,还特意做这么一场法事为她超度。” “可不是么……”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到最后,议论的内容都变成了大皇子如何贤明,如何情深重义。 骆青瑶微微眯起双眸,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法事竟然是为她做的,还要超度她? 啧啧,这热闹不瞧仔细了,还真对不起那大皇子的一片痴心。 正文 第4章 贴心小棉袄 绕过法坛,骆青瑶进人正殿,四处寻找她的婢女春雁。 别庄起火之时她们已经被丢入井中,后来她失去意识,醒来人已经在龙泉寺内。 方才原主毒发,从床榻上摔了下去,又爬回去垂死挣扎。意识涣散之际,春雁以为她是睡过去了,便想着到正殿为她祈福,殊不知,她走后原主便咽了气。 这婢女从小伴着原主长大,忠心耿耿。兴许是自己和原主的记忆已经融合,对春雁,她心里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她父母双亡之后,巧遇师傅并被带到龙泉寺隐居授艺,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同性的朋友。 后来她满了十八岁,师傅允许她下山历练,也一直是独来独往。 没想到回到千年之前,竟意外多了个贴心的闺蜜。 转了一圈,骆青瑶没有找到春雁,正欲退出去,冷不丁被人拉住了手,耳边听到又惊又喜的哽咽声。“小……公子?真的是你么?” 骆青瑶回头,见拉着自己的人,正是到处都找不着的春雁,不由的展颜笑开。“是我。” 春雁眨眨眼,泪珠子跟决堤了似的,扑簌簌往下落,猛的将她抱住。“奴婢就知道,佛祖一定会保佑公子醒来的。” “好了好了,先别哭。”骆青瑶拍拍她的背,心底滑过一抹暖意。 这丫头是真的担心她呢。 春雁收了眼泪又哭又笑的抓着她的手,抬起头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她是真的醒了过来,这才难为情的低下头去。“公子可是饿了?” 骆青瑶笑了下,将她拉出正殿。 门外,木鱼声声响彻山林,僧人诵经的声音盖住了所有的议论。 春雁又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转过头来。“公子,我们走吧。” “唔”骆青瑶神色淡淡的瞥一眼法坛,和她一起返回禅院。 路上,她什么都没问,春雁就把如何来到这龙泉寺之事一一告知。 “年轻男人?对方多大年纪,长着什么模样?”骆青瑶想起容墨,眉头无意识的皱了下。 是他救了她们,还是另有其人? 春雁抿着唇,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庄子丑时走水,那人脸上戴着黑乎乎的面具,奴婢不曾看到正脸。只记得那人右手手背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容墨手上是没有胎记的,十指修长干净,指甲磨的很圆,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常年习武的手。骆青瑶摇摇头,不是他,但没准是他的人。 他十五岁封王,赐号逸,传说只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并无势力。 骆青瑶是不信这些的,那人天生龙凤之姿,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藏都藏不住,怎会是个闲散之人。 回到禅房,骆青瑶让春雁给自己换了身衣裳,想了想又道:“春雁,你换个名字吧,外头正在给我做法事,万一你被人认出来,怕是又要有麻烦。” “奴婢听公子的。”春雁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小姐变了,她以前很少说话,就是被庄子里的嬷嬷欺负了,也不开口说一声疼。 “叫青雀如何?”骆青瑶垂下眼眸,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我现在要去办一件正事,你呆在房中哪儿也不要去。” “正事?”春雁陡然一惊,急急拉住她。“公子不可莽撞,如今尚不是找二小姐报仇的时候。” “谁说我要报仇?”骆青瑶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含笑转身。 她只是去看看热闹罢了,至于看了之后会出什么事,她也不知道。 正文 第5章 看着你演戏 骆青瑶出了门,没去正在做法事的正殿,而是去了方丈所居的禅院。 了悟方丈年事已高,寺中杂事多交予大弟子六悔打理,就算是大皇子在此做法事,他亦不出面。 来到禅院门外,骆青瑶正了正神色,收拢衣袖,向守门的小和尚单手竖掌施礼,修长的指间缠绕着黑色的佛珠,显得分外醒目。 小和尚回礼,垂着头将她迎进院内。“方丈知道师叔祖会来,特意命小僧在此恭候。” “有劳。”沐青桐微微颔首,嘴角幅度很小的抽了下。 难道是师傅把原主送来龙泉寺的?那小和尚称她为师叔祖,这辈分不是一般的高。 到了门外,待小和尚通传之后,骆青瑶松开指间的佛珠,垂首迈入禅房。“见过了悟方丈。” “无尘师叔不必多礼。”了悟方丈宣了句佛号,示意她坐下。“师祖昨夜托梦,命我告知师叔,此劫是你命中的变数,渡己方能渡人。” 骆青瑶错愕,继而摇头失笑。 果然是师傅的安排,只有他知道她命中有一大劫。 批命者不批自身,她从未给自己算过,也不曾仔细跟师傅打听,只知道自己是十世孤寡命,不易破解。 从方丈的禅房出来,骆青瑶拢了拢衣袖,把引路的小和尚带上,转头去往大殿。 大皇子为她做的法事,要持续三天三夜。方才听那些灾民说,他今日会亲自到正殿为自己诵经超度。 凉城远离国都宣城,在此做戏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折回正殿,原先在殿外诵经的僧人,都已入殿,捻着佛珠诵念《地藏经》。 骆青瑶踱步到门外,只见佛前的团蒲上,坐着一名身着白色云锦锦袍的男子。 她看不到他的正脸,却也知道,那人是大皇子无疑。 “乖徒孙,你去帮我准备几样东西。”骆青瑶勾着唇角,拽了下小和尚的衣角,微微上挑的墨色黛眉,挂上一抹顽皮的笑。“要快。” 小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听她说完,旋即往殿后跑去。 骆青瑶清了清嗓子,捻起佛珠,不疾不徐的进入大殿。 诵经的僧人纷纷抬头,瞧见她手腕上的佛珠之后,复又低下头去继续诵经。 大皇子许是有所觉察,徐徐转过头来。 乍见骆青瑶,那双冰冷深邃的狭长双眸,飞快掠过一抹惊艳。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绑着一根月白色宝相花纹腰带,外披僧袍。 头上没有束冠,仅仅用一条发带随意束着三千青丝。眼如清泉干净透彻,肤光胜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端的是明眸皓齿,飒爽英姿。 那模样,竟是比女子还要夺目。只是不知何故,他竟有种似曾相似之感。 骆青瑶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展颜一笑,大大方方的与之对视。 耳薄无根,眉交不分,嫔门色开……整张脸综合起来只能用一句话概括——人丑、命短还作死。 生在帝王之家,短命的是多数,长寿的从来就那么几个。 容墨的命也不长,但他是天生的帝王相,跟眼前这人虽同样出自天家,气质和命数却是云泥之别。 “小僧此来,只为送施主一句话。”骆青瑶松开佛珠,淡然转身。“紫微星变应在凉城。” 紫微星变应在凉城!大皇子容霄脸色一变,眼前那道白色的娇小身影,已然出了殿外。 正文 第6章 姜太公钓鱼 骆青瑶一出门就加快脚步往殿后走,那大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不惜远赴凉城杀人做戏,定会寻来。 她需要早做准备。杀人不过头点地。奈何他身份特殊,即便要杀他,也用不上自己亲自动手。 但是她有一百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正殿之后是一方庭院,养着三株百年银杏。正是金秋,巨大的金色树冠,几乎要将天空完全遮去。 按她吩咐前去准备物件的小和尚,此刻正站在树下东张西望,远远看到她,脸上顿时浮起笑意。 骆青瑶快步过去,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道:“你的法号叫什么?” 小和尚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悟明。” “听师傅的话,好好参禅打坐念经,不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要深信,也不要照做。”骆青瑶微微矮下身子,本想给他一样信物,摸了摸荷包什么都没有。 真是……她都忘了自己现在在古代。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银杏叶,骆青瑶仔细拍了拍,放到他掌心之上。“把叶子收好,待你满十二岁时,师叔祖教你武功心法。” “真的?”悟明睁大眼,不敢置信的表情。“可以么?”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骆青瑶伸出魔爪,使劲捏了捏他圆乎乎的白净脸庞。“去吧。” 悟明让她捏的有点疼,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下,掉头欢快跑开。 骆青瑶站直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拿起悟明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借着地上厚厚的银杏落叶,飞快摆阵。 少顷,大皇子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庭院内也多了几个难觅踪影的暗卫。 骆青瑶转过身,背着右手,左手捻着佛珠面朝银杏,背对着大皇子来的方向,含笑而立。 比她预想的要快。 如此轻易便上了钩,可见他为了那位置,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哪怕只是玄而又玄的一句空话。 不过眨眼的功夫,飒踏的脚步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漱漱的声音,停到身后。 骆青瑶没有回头,甚至动都不曾动一下,入定了一般。 “无尘师傅方才所言到底是何意,本王愚钝,还请指点一二。”容霄恭敬施礼,面上无一丝不耐的神色。 “帝星移位凉城,而殿下正好就在城中,此乃天命。”骆青瑶红唇轻启,清清冷冷的语调。“可惜贵女星陨落,殿下若想走高,还差一口气。” 贵女星陨落?容霄眸光沉了沉,下意识扭头望向凉城的方向,剑眉紧蹙。 骆青瑶出生之时,钦天监批注:天象变,凤头显,乃四海升平之吉兆。父皇闻之龙颜大悦,当即为她选定夫婿,赐婚于他。 熟料半月后,为其批注的钦天监官员自绝于观星台,称她乃是天煞孤星命,自己是受人蛊惑,才会颠倒黑白。 父皇震怒,处死了与其勾结的贵妃,并永不再设钦天监。 骆青瑶也因此被送到凉城别庄,其母郁郁而终。 当时还是只是副将的骆鸿卓扶正了偏房,从此一帆风顺,成为威名赫赫的护国将军。 他想要登上太子之位,没有兵权便无法与三弟相争,故有意迷惑骆家庶女骆青雪,想借助骆家的力量打压其气焰。 眼看大婚在即,为了不让骆青瑶那灾星坏自己的大事,他亲自跟父皇领了差事,前来凉城送她下黄泉。 “也不是没法子补救。”骆青瑶勾勾唇角,作势欲走。“当然,殿下也可不信,小僧还有事,先走一步。” 正文 第7章 冷血的男人 容霄回过神,脸色“倏”的一沉,伸手拦住她。“无尘师傅为何会选中孤王?” 骆青瑶眨了眨眼,冷笑后退一步。 狂风乍起,地上的落叶被卷到空中,跟树上刚刚落下枯叶混到一处。 一时间,整个庭院内到处都是金色的银杏叶,纷纷扬扬遮天蔽日。 两人隔着不过一步的距离,容霄几次想伸手抓她,都被一股力量震开,紧跟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便不见了踪影。 容霄大骇,眼角的肌肉剧烈地颤抖着,猛扑进落叶之中找人。 一点挑战性都没……骆青瑶一直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一圈一圈的围着树跑。 老话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人如此急功近利,实乃大忌啊。若不是仗着出生的优势,天知道朝堂之上,是否真的有人愿意辅佐他。 撇撇嘴,骆青瑶施展轻功上了树,很是不悦的落到容墨身边。“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人戏弄,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一直在树上,那股淡淡的伽南香,从她过来就闻到了。 容墨睁开一条眼缝,余光瞟了下她,复又意味不明的望向被困于阵法之内,尚不自知的皇兄。 他倒是没想到,皇兄竟然真的相信天命之说。 父皇身体抱恙已有月余,国师又称帝星变,不光大皇兄,二皇兄和三皇兄也都在暗中筹谋,以期夺得太子之位。 四哥被软禁在梅园,不然,怕是又要跟他们斗上一斗。 至于老六,他生来就不喜玩弄权术,老七老八殒命已有一年。老九尚年幼,但他的娘可不这么想。 太子之位悬着,就如同在很多人头上悬了把刀。 谁也不知道,一番筹谋,最后是迎来通往九五之位的坦途,还是血染宫墙。 收回视线,容墨转头,墨色的眸子深处涌起一丝暖意。“你是骆青瑶?” “你怎么知道?”骆青瑶双手抓着树干,两条小腿很是悠闲的晃着。 树底下,大皇子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整个人跟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淋淋的。 “猜的。”容墨几不可见的弯起唇角。 她小时候,他抱过她的。当年父皇要给她赐婚,他们几个轮流去抱她,结果她哭的特别凶,怎么哄都哄不好。 后来大皇兄身边的嬷嬷,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大皇兄再抱她的时候,她就不哭了婚事也定了下来。 印象里,她长得粉粉嫩嫩,左手掌心里有一块类似符文的朱红色胎记。方才在禅房之内给她挽发,她摊着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问你个问题。”骆青瑶不想跟他闲扯。“你觉得,一个武功修为很高,而且医术超群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主动选择狗带?” 刚醒来的时候,她没觉察到。直到刚才大皇子伸手拦她,才又惊醒了部分记忆,原主不仅会武功,医术也十分了得。 按说,她若是不想死,没人能奈何她。 “狗带?”容墨剑眉蹙起,没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去死。”骆青瑶扯了扯嘴角,无聊的捏着腕上的佛珠。 “穷途末路,或为了保守秘密。”容墨说着,抬手指了指树下几乎要虚脱的大皇兄,道:“你摆的什么阵?” 正文 第8章 坑不死你 “什么阵都不是,我只是让他跪下喊爸爸。”骆青瑶粲然一笑,娇小的身影从树上飞下去,轻飘飘落到地上。 她落地的位置,正好在容霄跟前。 容墨收敛了气息,泰然看戏。 树下,容霄猛的见到骆青瑶从天而降,脸色更白了,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为何戏耍本王!” “阿弥陀佛,小僧听不懂施主你在说什么。”骆青瑶翘起唇角,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他吃瘪的模样。 生在帝王之家,多疑难免,他不算是最变态的。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杀了人,还要装出一副痴心重义的样子。 再过一月,便是自己跟他大婚的日子,将军府的书信刚到别庄,他和骆青雪后脚就给她下毒,真是一刻钟都不给她多活。 不管原主是出于什么原因,愿意一死,其余的三百多口人是无辜的! 容霄惊见她嘴角的笑意,脑子冷静下来,意识到是自己的多疑触怒了她,抿了抿衾薄的唇,换上恭敬客气的语气。“还请无尘师傅解惑,贵女星陨落,有何破解之法。” 脾气收敛的还挺快。骆青瑶背过身去,唇边的笑意渐浓。“方才小僧掐指一算,那贵女星似乎应在骆将军府嫡长女骆青瑶身上。” 说完,她顿了下故作惊诧。“正殿的法事是不是就是给她做的?” 容霄脸色变了变,没有接话。 骆青瑶也不追问,而是伸出左手,装模作样的凝神掐算。 容霄微微倾身,瞧见她手腕上的佛珠,狭长纤细的眸子,顿时如烈焰般透出灼灼光芒。 那佛珠通体发黑,却又如冰凌一般能透出人影,当中似乎还泛着金光,且并非绳穿而成。 国师的书房之中挂有一副画像,画上的男子,左腕上便缠着同样的佛珠。 记得国师说过,此珠选定之人,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 他遍访诸国,却不曾有缘得见。 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机缘,还得到点化,帝星之变果真是应在自己身上! “殿下有交好的女子?”骆青瑶忽然开口,清扬爽脆的嗓音。“还同样是出自骆将军府。” “是。”容霄骇然抬眸,眼中的震惊几乎忘了掩饰。 骆青瑶挑了挑眉,心中暗笑。 还真是干脆啊,算是拉回了点印象分,她以为他会否认的。就是不知道她亲爱的二妹妹,知道自己将来嫁入宁王府,却不是正妃也不是侧妃,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殿下若真想破解贵女星陨落之过失,需在从龙泉寺山门一路跪上来。”骆青瑶松开佛珠,故意打了个哈欠。“每日一遍,记住,一步一跪。至于与你交好的女子,小僧另有安排,三日后到云殊院来见我。” 语毕,骆青瑶手中的佛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整个人再次凭空消失。 容霄对她已是信服的紧,当即以大礼相送。 趁着阵法启动,骆青瑶回到树上,刚坐下,容墨似笑非笑的嗓音便传了过来。“你确定他会听你的话?” 正文 第9章 既来之则安之 “心疼啊?”骆青瑶逼近过去,距离很近的观察他的眼睛。 他的眼生的太过凌厉,虽是凤目龙睛却无重瞳,主星宫下沉的变数是幼年无知之时所致。 至于如何破解,不是她该关心的。 她离的很近,淡淡的女儿香侵入容墨口鼻,复又被风吹散。馨香的气息犹如一枚石子,落进他死水一潭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他望着她的眼,仿佛看到一汪泉水,清凌凌的倒映着他的面容,仿佛能望进他的心底去。 偏头避开她的目光,容墨凌空一跃,转瞬飞出去老远。 骆青瑶张了张嘴,风中凌乱的看着那抹褐色的高大身影消失,涌到嘴边的话只得吞了回去,也跟着飞身离去。 困住容霄的阵法是小时候师傅用来跟她玩捉迷藏的,只要布阵之人打开生门,阵法便会消失。 回到云殊院,骆青瑶一进禅房就被改名为青雀的春雁拉住,紧张的上下打量。 “我没事,你别担心。”骆青瑶好笑的转了一圈,揉着肚子坐下。“这会是真饿了。” 青雀听说她饿了,急得马上开门出去。 骆青瑶眨眨眼,唇边浮起一抹甜笑,伸手将她们的包袱拿过来。 里边带有两本医案古籍,还有一只机关精巧的盒子。 将盒子打开,铺着白色狐皮的盒底,有一枚六瓣莲花的指环。 拿起轻轻一抖,那盘成一圈一圈的指环瞬间变直,变成一把足有五寸长的金针。 她医术如此了得,为何不解了那毒,反而从容赴死? 骆青瑶摊开掌心,出神的看着那枚似曾相似的胎记,她的死难道跟这个有关? 师父说渡己方能渡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劫数应在二十岁,没记错的话,还有大半年。 大概是想的太多,骆青瑶感觉脑袋疼的慌,索性什么都不想了。 将金针盘到自己左手的中指之上,臭美的欣赏片刻,这才倒进床榻小憩。 迷迷糊糊中,青雀的声音传入耳内,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精神过来。 “公子过来用饭吧,都是斋菜,你若是想吃肉,过几日回城奴婢再给你做。”青雀将托盘放到桌上,拿了方巾浸湿过去给她净面。 “还是你对我最好。”骆青瑶开了句玩笑,起身坐过去,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青雀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腮看她,渐渐的又红了眼眶。 那人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到龙泉寺,让她们换上僧人衣服就走了,什么话都没留。 眼下,大皇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寺里做法事,超度小姐的亡魂,她们就是想回将军府,怕是也回不去了。 老爷从小就不喜欢大小姐,送到别庄十三年一直不闻不问,任由这边管事的苛刻月例。 好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即使一日三餐不济,也活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又要哭。”骆青瑶打了个嗝,懒洋洋的靠到椅背上。“当和尚不也挺好么,有吃有住,还不担心被人追杀。” 青雀闻言,弥漫眼眶的水光瞬间决堤。“公子,你不会真的要留下当和尚吧?!” 正文 第10章 等着看好戏 骆青瑶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她的脑门。“你我在凉城无依无靠,出去住哪,吃什么?” 青雀楞了下,抽抽搭搭的止住眼泪。 小姐说的没错,别庄里的人一个活口没留,那么大一场火,早就把什么都烧没了。 离开这龙泉寺,她们主仆二人如何过活? “当和尚就当和尚吧,别想那么多。或许等机缘到了,房子、银子,该有的都会有。”骆青瑶微微一笑,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只是她不想告诉她罢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 若告诉她自己不打算当和尚,怕是又要高兴的哭出来。 “那公子在哪,青雀便在哪。”青雀还是一脸的不开心,闷闷收拾碗筷。 骆青瑶瞧她这样,忍不住又笑,喝了口茶便倒进床榻歇息。 青雀知道她这是累了,不由的放轻动作,端起托盘步出禅房。 —— 寺北浮萍斋。 容墨进去的时候,了悟方丈已经摆好了棋盘,神情甚是愉悦。 “师父可是遇到了喜事,许久不曾见你如此高兴。”盘腿坐下,容墨执起黑棋,不疾不徐落下一子。 了悟方丈捋了下白花花的胡子,笑道:“帝星下沉之势停了,为师自然高兴。” “停了?”容墨微微挑眉,手中的黑子再落下去一枚。“这是何故?” “为师尚未参透谜因,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你无尘师叔祖,她定知晓。”了悟方丈落子拦住他的去路,摇头苦笑。“说来惭愧,为师自认修为不低,却无法为你解了此劫。” 容墨心中一动,笑道:“或许是我命当如此。” “非也,非也。”了悟方丈停了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仰头望向亭外的蓝天。 容墨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不知他此举何意。 了悟方丈抬手指向帝星升起时所在的位置。“贵女星四日前陨落,昨夜却又升了起来,且锋芒大盛,帝星也因此停止下沉。” 贵女星?方才在大殿后的庭院,骆青瑶跟大皇兄说过同样的话。容墨想到这,下意识问道:“贵女星应在何人身上?” 难道是骆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