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王爷被坑了 虽说已经是冬日,清晨的阳光倒也明媚得很,秦宜在这阳光的照射下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又睡了过去。 “爷,爷,可起来吧,皇上召您入宫呢!”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进了门来,娇俏地喊了一句。 秦宜把被子拉到了头顶,蔷薇在旁边跺着脚,“爷,您可别为难奴婢了,喜公公还在前头等着呢!” 秦宜“哗”地一下掀了被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问了句:“就召了我一个?”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但是喜公公说了,皇上找您有急事呢。”蔷薇忙伺候着秦宜穿衣裳,又唤了门口的人进来给秦宜洗漱。 秦宜一面擦脸一面嘀咕了一句:“妈的,有亲弟弟不召,天天召本王这个堂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断袖。” 蔷薇只做听不见秦宜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趁旁边丫鬟不注意的功夫,悄悄紧了紧秦宜胸口上的束带,秦宜轻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又平了几分。 得,做男人不容易,忍着吧。 蔷薇替秦宜披上一件银狐毛滚边的大氅,又递上了一个暖手炉。 秦宜接了过来,道:“一会儿派人去和瑜王说一声,本王回来之后约他一道去喝酒。” 蔷薇赶紧应了,秦宜便往前厅而去。 喜公公原本坐在那儿喝茶,见秦宜进来,赶紧行了个礼,“天冷风寒,叨扰王爷实是老奴的不是,只这皇上召得急,也只能烦请王爷同老奴走一趟了。” 喜公公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秦宜哪敢得罪,赶紧打了个哈哈,“我叫公公等了这许久,公公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这点东西,公公且拿着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喜公公并不拒绝,顺着秦宜的手就接过了东西,尔后便随着秦宜一道往外走。 路上秦宜倒是问过了喜公公皇上急匆匆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喜公公收了秦宜的东西,倒是透露了点消息,说是这京城里头出了命案,皇上这才召见了秦宜。 秦宜心下一抖,将这几日的行踪一一思索了过去。 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有打砸抢烧欺侮良家妇女,秦宜想了想,就算是京城里头出了命案,同自己应当也没什么干系吧。 秦宜常往宫里头来,再加上又是喜公公陪着,侍卫是拦都没拦,直接就放了他们俩进去。 喜公公在殿门口停下,秦宜自己个儿进了殿去,先给皇上行了礼,方问了句:“不知皇兄大清早召见臣弟,所为何事?” 秦稷从一堆折子后头抬起头来,“你倒是好意思说‘大清早’这三个字。” “朕今日找你来的确是有事,”秦稷合上折子揉了揉额角,“昨个儿京城里头出了桩命案,你可晓得?” “不晓得。”秦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秦稷叹了口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万香楼里头死了个姑娘,只是当时萧密也在,受了点伤。你也知道,萧太傅老来得子,最宠这萧密,这便不依不饶要个说法,朕想着,左右你闲着无事,便去查一查这案子吧。” 秦宜还未来得及说出推辞的话,秦稷就又添了一句:“近来朝中冗官,边关有战,钱财吃紧,无事的官员王公,也该减一减俸禄了。” 秦宜咬牙,只得领旨谢恩。 正文 第2章 金簪杀人很土豪 左右是喝酒,秦宜便与秦琰约在了万香楼。 万香楼的老鸨香姨同他二人早就熟稔,好酒好菜上了一桌子,又安排了安小婉弹琴助兴。 秦宜心里头堵得慌,挥手散了一面给她捏肩一面劝她酒的姑娘。 “皇兄倒是有意思,正经的大理寺不用,叫你一个王爷去查什么命案。”秦琰笑了笑,抬手给秦宜又添了一杯酒。 秦宜舔了两口,放下杯子叹气,“不过是想给萧太傅一个交待罢了,也不知道那个萧密是伤成了什么样子,听说萧太傅去找皇兄的时候,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今早倒是看见那萧密了,一只胳膊吊了起来,去漫星阁喝酒去了,”秦琰浅酌一杯,复又说道,“说是有人发现了那个死去的姑娘之后尖叫了一声,吓坏了正在寻欢作乐的萧密,萧密一个不小心滚下了床去,磕伤了胳膊。” 秦宜咽下一口老血,说不出话来。 秦琰瞧着秦宜这般,忍不住勾唇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你在这愁管什么用,皇兄既叫你查,那便查就是,正好今个儿我也在,咱们便一道去瞧瞧那尸体吧。” 秦宜微微瞪大了眼睛,有几分吃惊,“万香楼还没收拾尸体?也不怕误了生意……” 秦琰扑哧一笑,弯弯的眼睛恰似那上弦月,“太傅儿子受伤,皇上亲自下旨,恒王着手来查,你没发话,谁敢去动那尸体,至于生意……你就没发现今个儿就咱俩?” 秦宜没说话,拉着秦琰去找香姨。 香姨亲自带着二人去了那个屋子,临进门前递过去了两方帕子,“二位爷且请捂一捂吧,莫污了爷的鼻子。” 秦宜接了过来,秦琰却只抬起了袖子,香姨倒也不尴尬,收起了剩下的那方帕子,又伸手推开了门。 门里头还保持着昨日的光景。 死去的姑娘叫惜柔,昨日晌午接完客打算开窗通通风,尔后就直接被一根金簪穿透了脑子,死时双目圆睁,甚是可怖。 好在是春日里天气尚寒,虽然放了一天了,这尸身倒也没什么异味,秦宜将这屋子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推窗往对面瞧了瞧,发现对面也是家青楼。 秦琰蹲在了惜柔的旁边,撕下一方衣角来包住手细细查探了一番。 秦宜转过身来,看着秦琰正在翻动惜柔的手,问了句:“可发现了什么?” 秦宜本只是随意一问,谁料秦琰倒当真点了点头,“你来看。” 秦宜凑了过去,香姨也蹲下了身来,只见那惜柔的手下头,盖着一个血字,血迹已干,却仍旧能辨认出来,是个“失”字。 “失?”秦宜拧紧了眉头,委实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秦琰起了身,问了旁边的香姨一句:“昨日这惜柔姑娘接的是哪位客人,平时里,可与谁交恶?” 香姨赶紧应道:“回爷的话,昨个儿惜柔伺候的是于方礼于大人,至于交恶嘛……惜柔性子好,没和这楼里头的姑娘起过什么争执。” 秦琰微微蹙眉,“那于大人来这儿的时候,常点的是哪位姑娘?” “回爷的话,于大人常点的,是乔施施。” 正文 第3章 两个王爷去查案 秦琰和秦宜没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出了万香楼。 “于方礼,大理寺少卿,看来不用大理寺,也是为了避嫌。”秦琰问秦宜讨了方帕子,一面走一面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秦宜拧眉,“大理寺少卿官职不高,又不是什么肥差,如何能常点乔施施?” “你倒是不笨,乔施施是万香楼里的花魁,身价肯定是不菲,不过于大人的夫人出身商贾,家里头有点钱倒也是正常的。” 秦宜长舒一口气,心里头却仍旧是堵得慌。 秦琰一手搭上秦宜的肩,说了句:“想来那萧密还在漫星阁里头呢,咱们也去瞧瞧?” 反正是毫无头绪,去看看也好,更何况那漫星阁,正好就坐落在万香楼的对面。 “你瞧着那金簪,是从何处掷过来的?”秦宜想着那惜柔的死状,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秦琰抄起了手来,微微摇了摇头,“瞧着怕是从屋顶上掷过来的,可要是这般,那人的武功也太高强了些。” 武林高手追杀青楼女子,是因爱生恨还是闲得发慌? 秦宜想了想,萧太傅想要个说法,不知道这“不知名的武林高手失手杀了个可怜女子顺道吓坏了你儿子”,算不算个说法…… 这厢想着,秦宜和秦琰已经进了漫星阁的大门。 万香楼出了命案,倒带着漫星阁的生意好了起来,李妈妈飞奔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可是二三楼的雅间,却都已经满了。 “无妨,”秦琰笑了笑,“萧公子可在此处,我们去同他共饮也是一样的。” 李妈妈又赔笑道:“爷,这倒是不巧了,萧公子刚刚走,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呢,您要是找他有事……” “算了,”秦宜灵机一动,问了句,“于大人可在此处?” 秦宜和秦琰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主儿,李妈妈便赶紧带着他二人上楼,另使了眼色叫一旁的小厮赶紧先去通知于大人一声。 于方礼显然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赶紧将二人迎了进去,秦宜略略扫了一眼,唱曲的乃是漫星阁里数得上名字的,陪酒的兴许是被于方礼遣下去了,倒不知道是谁,桌上饭菜都是漫星阁里顶好的样式,一样只动了几筷子。 于方礼倒是开门见山,见李妈妈阖了门退下,便行礼说了句:“二位王爷来找微臣,应当是为了昨日的事情吧。” 秦宜与秦琰皆是不动声色,算是默认。 “昨天惜柔陪的客人,的确是微臣,只是微臣刚出门,惜柔姑娘便……微臣也很惋惜,然确实不知道其中内情。” 秦琰没说话,只看了秦宜一眼,秦宜微微颔首,“本王自然不会怀疑到于大人的头上去,只是来问一问于大人可否知晓一些线索罢了,再者本王初次接手这种事情,少不得有要劳烦于大人帮忙的地方。” “王爷客气了,”于方礼微微拱手,“王爷有得着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秦宜和秦琰从于方礼处也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借到了一点大理寺的人,算是今天唯一的收获。 正文 第4章 这个苏相有点苏 秦宜心里头不舒坦,婉言谢绝了秦琰想来恒王府蹭饭的要求,自个儿一个人踱进了府里。 仰头看见弯月,想起了金簪,这便一叹,平视看见湖水,想起了血迹,这便又一叹,低头看见了新靴,想起了皇上要扣自己俸禄,这便再一叹。 叹来叹去也没叹出个头绪,索性就裹了被子缩到了床上去睡,本以为梦里头能出现点灵光,谁知道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清早,蔷薇又推了门进来,秦宜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又怎么了?” “爷,瑜王在外头等您呢,说是案子有了大进展。”蔷薇走进门来,往那火盆里头添了一点炭。 秦宜伸手出被窝,探了探不算太冷,这才打了个哈欠起身,“一个二个年纪大了没有觉,以为本王也同他们是一样的……” 秦宜起床总爱抱怨点什么,蔷薇也习惯了,伺候着秦宜起了身,出门前不忘递给她一个手炉。 秦琰毕竟是在帮自己,秦宜这便堆起了笑容,方才进了正厅。 “又没睡够?”秦琰将手中茶杯放下,打量了秦宜一眼。 秦宜讪讪一笑,在秦琰旁边坐下,“有什么进展了?” 秦琰神秘一笑,朝秦宜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附耳过来,“我今日请了苏相一道喝酒,怎么样,欢喜不欢喜?” 秦宜愣了愣,瞠目结舌,“这便是你说的大进展?” “本王这是曲线救国,”秦琰掩唇一笑,颇有几分娇羞,叫秦宜看呆了去,“苏相若是能帮忙,爱慕他的那个姑娘,自然也会帮忙。” 秦宜觉得秦琰说的很有道理,然还是问了一句:“哪个?” 苏策年少拜相,颇有作为,京城里头爱慕他的人比爱慕秦宜的人还多,谁晓得是哪个! 秦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秦宜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于倾乐。” 于倾乐乃是于方礼的庶女,虽是庶女,却是京城第一才女,在这京城之中名声很大,不少王孙公子都属意于她,传言她却只爱慕苏策一人。 秦宜也压低了声音,问了秦琰一句:“你昨日不是说不怀疑于大人?” “今日我也没说要怀疑于大人,”秦琰凑在秦宜耳侧,呼吸之间的热气尽数喷到了秦宜的脸上去,“只是于倾乐,也有她的爱慕者。” 秦宜直起身来,“你这也太……太……太不要脸了些吧……” 曲线救国,还能曲成这样九曲十八弯的样子。 秦琰白了秦宜一眼,“到底去是不去?” “去去去,当然去,”秦宜说着便起身,“左右萧太傅是要个说法,咱们给了他就是了。” 只是这查案变成了做媒,委实是有点…… 秦宜仰头看了自己旁边的秦琰一眼,罢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个混日子的王爷,想来皇上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也没打算能查出点什么。 等到了的时候,秦宜方才真正钦佩起秦琰的能力来,这苏策在京城里头是出的名的品行端正,秦琰居然能把他请到万香楼里来喝酒。 正文 第5章 又是金簪穿脑来 见秦宜二人进来,苏策赶紧起身行礼,秦琰与秦宜在苏策对面坐下。 秦琰倒是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将这事情都讲给了苏策听,秦宜在一旁抱着杯子喝茶,间或补充两句。 苏策微微蹙眉,“依微臣拙见,王爷只安抚好了萧公子,再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便是,且巧微臣新近得了一株玲珑剔透的玉竹,不若明日邀上萧公子同两位王爷,一道去微臣家中喝茶赏竹?” 苏策倒是替秦宜二人打算了,知道他们俩与萧密关系向来不好,这才提出要自己做东。 然这萧大公子,委实不愿赴男人的约。 秦琰在一旁咳了咳,“听闻后日,是于小姐的生辰。” 苏策夹菜的手一顿。 “于小姐想来请了苏相了吧,”秦琰笑得温文尔雅,秦宜在一旁尴尬难耐,“久闻于小姐风姿卓然,甚想一观,不知可否劳烦苏相同于小姐说一声,让本王与恒王也去贺一贺?” 秦琰拿王爷的名头压苏策,还一拿就是两个,苏策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绝,然苏策刚欲点头,就听得外头一声尖叫平地拔起,吓得秦宜将手中茶杯都跌落在地。 秦琰下意识将秦宜的手攥在了手心里头,苏策起身道:“王爷莫慌,微臣先去瞧一瞧。” 那尖叫声委实骇人,秦宜也同秦琰一道走了出去。 “王爷,莫污了眼睛。”苏策见秦宜过来探头往屋里看,便提醒了一句。 秦琰抬袖挡住了秦宜的眼,吩咐人将整个万香楼封锁起来,尔后才和苏策一道走了进去。 秦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是金簪穿脑,死状可怖,新鲜的血液伴随着脑浆一道流了出来,散发出的味道让秦宜几欲作呕。 这回,可不仅仅只是给萧太傅一个说法的事情了。 连环杀人案,秦宜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宫面圣了。 下楼的时候,万香楼里头的莺莺燕燕哭个不停,也是,京城里头这么多青楼,就万香楼里头连着死人,恐怕以后生意也不要做了,现下连死了两个人,已经是人人自危。 青楼女子的命也是命,都是无辜的人,秦宜不知道是谁下的如此毒手,只想着要是被她查了出来,定是要碎尸万段。 下楼的时候,秦宜的脸已经铁青了起来。 “是她!肯定是她!她心里头怨恨!”冷不防一个女子冲了出来,哐当一声跪倒在了秦宜的面前,双目圆睁,银牙紧咬,声音凄厉,“乔施施!肯定是乔施施!” 旁边也有女子一面哭着一面小声地帮着腔,“惜柔性子那么好,不过被于大人赏了一块玉佩,怀婉虽是脾气差了些,可心眼却不坏,不过和她起了点冲突,又被于大人叫着晚上一道游湖,怎么就……” 那女子泣不成声,抖个不停,俨然是说不下去了。 “失”,乔施施。 秦宜一开始倒是没往这上头想,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琰捏了捏秦宜的手心,道:“你先进宫吧,这里我来处理,回头……咱们去苏相家说。” 正文 第6章 贵妃娘娘很倾城 今日发生命案的时候苏策也在,想来以后也少不得要和这个案子牵扯到一起去了。 能得着苏策的帮助,也算是一桩喜事,只是秦宜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想到那两个女子的惨状,秦宜心里头就堵得慌。 难道这女子性命,当真就贱如草芥? 所以进了殿之后,秦宜也是一脸的郁郁寡欢。 正得宠的姚贵妃坐在秦稷腿上给他喂着葡萄,见秦宜进来本想退下,却被秦稷伸手按住。 “恒王这是怎么了?”秦稷在姚贵妃的之间上轻轻一舔,惹得她轻声娇媚一笑。 来之前秦宜已经想过了,她要告诉秦稷,这案子她查不了了,让他移交给大理寺。 可是看着正在秦稷怀里头娇媚地笑着的姚贵妃,秦宜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两个惨死的青楼女子。 要是她不查,恐怕大理寺根本不会在乎这个案子吧,虽是连环杀人,可死的都是青楼女子,莫说是两个了,便是十个八个,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两桩案子,都和于方礼有一定的牵扯。 秦宜拱了拱手,“回皇兄的话,臣弟此次前来,是想要……请求皇兄下旨让苏相也一同查探此案。” 秦稷自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上扬的“嗯?”来,秦宜这便将今日的事又细细说了,将一旁的姚贵妃吓白了脸。 “朕回头会同苏爱卿说一声的,”秦稷轻轻拍了拍姚贵妃的手,“朕本以为你不会上心,没想到你倒是当真认真了起来,你也多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了,既是想好好查案,那朕便等着你给朕一个结果了,有什么要用的人和物,你只管知会朕一声就是。” 秦宜谢了恩,本想退下,秦稷却遣姚贵妃给秦宜端了一盘子葡萄过来,说是体谅秦宜查案辛苦。 姚贵妃步步生莲,袅娜过来,秦宜虽自己知道自己也是个女儿身,但已经做了十六年的男子,也晓得后妃不得乱看的道理,这便只假装被姚贵妃那一头的金簪玉步摇晃花了眼睛,没敢抬头,匆匆接过来便谢恩退下。 路过万香楼的时候,瞧着秦琰派的人还在门口守着,内里传来的哭声虽是模糊却戚怨入骨,秦宜稍稍叹了口气,便拐去了苏策的府上。 苏策虽贵为相国,府上却是清简得很,虽是现下还不到姹紫嫣红的季节,可秦琰那厮却已经将整个府邸都摆满了四处进贡来的花花草草,瞧着像是盛夏,苏府上下却尽是些竹子松柏,若没有这几分绿,瞧着倒是比冬日里更萧索几分。 秦宜进了苏府,老远便听见了秦琰的谈笑声。 走过去一瞧,秦琰正对着苏策那株玲珑剔透的玉竹品头论足,俨然已经是看上了。 秦宜过去抬袖在秦琰的下巴上抹了一把,方才同苏策互相见了礼。 “本王以为瑜王兄只会看见美女红花的时候流口水,何时改了性子,也好上了这竹子?久闻苏相最是爱竹,今日拿出这玉竹给本王与王兄一观,本是为了一同赏鉴,王兄可仔细着自己的口水,莫落下来泡坏了苏相的玉竹。” 被秦宜这么一打趣,秦琰想同苏策讨这玉竹的话倒是不好开口了,便恹恹在一旁坐下。 正文 第7章 扑朔迷离团团乱 苏策朝秦宜报之以感激一笑,请了她入座。 微风轻拂,带过了一阵苏策身上的翠竹清香,一时间晃了秦宜的心神,忍不住叹了叹,这苏相果真是学识高,相貌好,难怪深受京城大家小姐们的爱慕。 “万香楼里头不少人都认为,凶手是乔施施,”秦琰拨弄着食指,见秦宜看着苏策略有呆愣便在桌子下头踹了她一脚,“不光是失与施同音,而且这两个姑娘也都与乔施施有一点过节,更何况……今日香姨认了出来,那怀婉额上的金簪,乔施施曾戴过……” 秦宜侧头看了看苏策,“苏相怎么看?” “同王爷想的一样,”苏策微微勾唇,抬眼之间形容清冷而动人,“证据确凿,但是仍有疑点。” 乔施施,京城名妓,便是真的要杀人,又哪里来的这样好的身手。 更何况她就算是名妓,也不至于阔绰到这般地步,使金簪杀人。 “乔施施已经被收押了起来,总是要审问一二的,”秦琰又踢了秦宜一脚,“再者说,若是真凶故意嫁祸,我们也要保护着乔施施才是。” 秦宜咬紧了牙,狠狠拧了秦琰的胳膊一把,这才笑道:“看来后日是非得要往于大人府中一去了,这件事,还是要劳烦苏相了。” “王爷客气。”苏策面上永远都是这般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为这件事而烦恼。 现下证据乱七八糟,案子扑朔迷离,秦宜和秦琰在苏策府上喝了三壶茶,也没喝出个什么结果,便起身作辞。 秦琰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直往玉竹那里看,秦宜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了门口。 秦宜愁案子,秦琰想玉竹,两人都是抄着手往前挪,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觉得这案子,会是谁做的?”秦宜叹了口气,问了秦琰一句。 秦琰摇摇头,并未作答。 秦宜又叹了叹,“那个失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琰眸中神情一敛,偏头看向秦宜,一直到秦宜仰头疑惑地看他时,方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 两人正往前挪着,忽而后头风声一动,冲过来一个人,秦琰下意识伸出胳膊护住了秦宜,见是自己身边的虎子,方放下胳膊来。 虎子行礼道:“王爷,属下刚刚和大理寺的人一道去抬那尸体,打算送去验尸,却在那尸体的手下面,发现了一个‘失’字。” 秦宜与秦琰皆是顿住了脚步,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属下一直在门口守着,不曾瞧见人进去。”虎子又添了一句,秦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难不成,闹鬼了? 秦琰冷下脸来,“再加些人马,将万香楼团团围住,万不可让人出入。” 虎子不敢有误,赶紧应下。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去瞧瞧吧。” 失、失,难不成还真是乔施施做的?万香楼里头的姑娘不乏文盲,写个错别字倒也是正常的,秦宜胡乱安慰着自己,可总是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正文 第8章 竟然敢说本王娘 秦琰揉着自己的胳膊进了万香楼,这一番折腾下来,香姨憔悴了许多,然见二人进门,还是赶紧迎了上来。 秦宜同秦琰一道上了楼,怀婉的尸体尚未被搬走,虎子不敢让秦琰亲自动手,赶紧先行上去掀了那怀婉的手。 果真是一个失字。 只是那一撇出头甚短,瞧着倒有点像个“矢”。 秦宜站在窗口往对面漫星阁看去,尔后伸开双臂往后一倒。 秦琰慌忙将其接住,扳正了她的身子,“无事吧?” 秦宜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下楼的时候秦宜还有点恍惚,香姨将二人送了下去,并未说自己的苦,只说希望能快点查出真相来。 “王爷!”冷不防横里又窜出一个人来,径直跪倒在二人面前,却只盯着秦琰,“请王爷给咱们一个公道!那乔施施犯下命案,理当血债血偿!” 香姨匆匆上了前,呵斥道:“绿意!不得无礼!” 绿意便是先前那个揭发乔施施的姑娘,柳眉杏眼,甚是好看,只现如今朱唇咬破,红妆微花,颇让人心疼。 秦宜抬手堵了绿意的话,弯下腰去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绿意被秦宜看得心里头发毛,微微朝后仰了仰头,又朝秦琰看去,薄唇微抿,俨然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绿意姑娘性子烈,脾气直,奈何……”秦宜直起腰来,拍了拍手,“奈何乔施施性子更烈,脾气更直,相貌亦是更好,若是没有乔施施,绿意姑娘在这万香楼里怕能以有趣二字排个第一,只可惜啊……因有了乔施施,莫说第一了,连第二第三,第四五六也都没轮得到绿意姑娘。” 绿意眸中湿意更重,一个发狠就要磕下头去,秦宜将自己新近买的靴子垫在了她的额头与台阶中间,只道:“死的也不是绿意姑娘的夫君,就莫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了,本王与瑜王尚不算蠢笨,是非二字,自有判断。” 话罢,秦宜拉起秦琰的袖子就走,绿意在后头压着哭声说了一句:“望瑜王爷能早日让咱们这些人安心。” 秦琰同秦宜一道出了门去,走了一会儿,秦宜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尚未想起来刚刚那个是谁?” 秦琰与秦宜厮混久了,倒不诧异她看出了自己在想些什么,甚是诚恳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一年前她开苞,是你买下的首夜,尔后皇兄召见,你便将她独自留在了这万香楼,我与萧密当时皆对她有意,叫她挑一个,她居然挑了萧密。”秦宜说着,竟就咬起了牙来。 秦琰不由得一笑,只等着秦宜接下来的话。 “本王当时还想呢,她是多不长眼能选了萧密,结果回头听人说,她竟抱怨本王生得娘!名字也娘!本王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如此好相貌她竟说娘!秦宜秦宜,知事理,明得知,方宜天下。如此好名字,她说娘!” 秦宜越说越气,待到瞧见秦琰神色时方觉自己说错了话,秦琰倒是没纠结秦宜对于自己名字的那番解释,只歪头道:“恒王府到了,后日我来接你一道去于家。” 秦宜点头,匆匆进了门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秦琰的面前说出那句话。 若是秦琰知道了这些年来一起同他喝酒作乐的自己是个女人,不知道会怎么办。 正文 第9章 拉着苏相来入伙 大秦皇族,从来不留女子。 她装作男人装了十六年,方才保全了这条性命。 知字乃是从前大秦皇族女儿的名中字,她本不该叫秦宜,她该叫的,是秦知宜。 她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不该做什么恒王,她的命,本该在十六年前就结束了,然后和那些生下来的女婴一样,长眠在公主坟里。 幼时她活得战战兢兢,自打记事便知道自己只能被当做男孩子养着,她从小没有穿过裙子也没有涂过胭脂,发育的时候被束带勒的胸口疼,半夜起来哭的时候才发现父王母妃早就去了,她便是恒王。 秦宜幼时只是害怕,后来方才不解,凭何女子的性命便这般轻贱,是死是活都由着旁人的一句话。不过百年前两桩事,就叫大秦皇族除了她,所有的女儿都没能活下来。 秦宜想着这事,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凌晨的时候睡了过去,梦里她被秦琰发现了是个女子,于朝堂之上接受所有人的抨击,苏策带头上书要杀了她这个妖孽祸水,秦稷轻轻浅浅勾了勾唇角,只说了一句:“那便杀了吧。” 秦宜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脑门的汗。 左右是睡不着了,秦宜索性就起了,倒是惊住了本以为秦宜还会再睡一个时辰的蔷薇。 秦宜出了门去,昏昏沉沉地往前走,一抬头已经到了万香楼的门口。 虽是秦琰的人在看守,却是无人敢拦秦宜,只有一个侍卫告诉了秦宜,说是苏相也在里头。 秦宜上了二楼,在原先惜柔的房间里头发现了苏策。 苏策回头看见秦宜,倒不是甚惊讶,只颔首算是行礼。 秦宜踱了进去,问道:“苏相可有什么发现?” 苏策轻轻摇头,看着地上那个已经干了许久的失字出神。 秦宜欲往外走,刚刚抬脚就听得苏策在后头唤了一声,“王爷,微臣已经去审过乔施施了。” 秦宜想要敛袍坐下,四下里瞧了瞧还是作罢,只笑道:“苏卿甚知本王的心意。” 苏策亦是报以一笑,只是那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便收了回去,“乔施施说那金簪的确是她的,也的确是与那怀婉产生过争执,只是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与这两桩命案有关。” 秦宜并不惊讶,她本也没认为是乔施施所做,只没想到苏策微微一顿,又说了一句:“但于大人认为,证据确凿,已经可以结案了,于大人的意思,是三日之后将乔施施处斩在菜市街口,以儆效尤。” “荒唐!”秦宜倏尔起身,“尚未查探清楚,怎可草菅性命!” 苏策没说话,秦宜却也明白,这案子毫无头绪,京城里头已经是人心惶惶,天子脚下不可大乱,需要推出个凶手来安稳民心,而乔施施,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秦宜咬起了牙来,问了一句:“本王头次为国做事,非得要查清此案才可,苏相可愿帮忙?” 正文 第10章 京城纨绔齐齐到 由于不敢开窗,这几日下来惜柔屋子里的味道委实难闻得很,血腥味和腐臭气息凝结起来,像是封住了人身上全部的毛孔一般不畅快。 苏策在这屋子里头轻轻一笑,像是三月春雨化开了这郁境,“王爷若觉得臣有用,臣自然是要倾力相助。” 秦宜一直到晚上,还是忍不住想起苏策说这番话的情形。 相国就是相国,客套话说起来都这么漂亮,这么夺人心魄。 但是这桩案子,委实是难办。 秦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早又被蔷薇推门的声音吵醒。 “爷,”蔷薇端着一盆水进来,“瑜王在外头等您呢。” 秦宜今个儿倒是没抱怨,只由着蔷薇伺候了她穿衣洗漱,拿着昨日给于倾乐准备好的贺礼便出了门去。 秦琰见她出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挑眉问道:“你准备的什么贺礼?” 秦宜梗了梗脖子,“关你屁事。” 秦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就往前走。 秦宜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不地道,就没好意思告诉秦琰,可等到了于府那于倾乐拆开礼盒的时候,秦宜方才觉得这俗话说的委实是对。 蛇鼠一窝啊…… 她和秦琰送的,都是根金钗,明晃晃的像极了插死人的那两支。 于倾乐面色凝重,然他们俩一个是恒王一个是瑜王,都是于倾乐得罪不起的,只能强笑着道了谢。 秦宜远远瞧见了苏策,便同他打了个招呼,苏策亦是遥遥颔首,算是见礼,秦宜往苏策那里去,却被秦琰抢了个先,坐在了苏策的旁边,秦宜这便只能在秦琰旁边坐下,再一瞧自己旁边是萧密,登时气极。 萧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头的于倾乐,“恒王今日倒是有空。” “久闻佳人才貌双绝,本王今日亦是来欣赏一番。”秦宜笑了笑,朝萧密翻了个白眼。 萧密又同秦宜说了句话,秦宜没理他,只偏过头去小声问了秦琰一句:“可安排好了?” “虎子办事利索,放心就是。”秦琰唇形几乎不动,举杯说道。 秦宜点头,转过去开始同萧密说起家常来。只见秦宜满面带笑,一巴掌打在了萧密的胳膊上,笑道:“密密!多日不见,你去哪快活去了!” 萧密脸色铁青,秦宜刚刚那一巴掌,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伤口上,“回王爷的话,臣近来在家养伤,并未出门。” “我说最近在各大青楼都没瞧见你,”秦宜余光瞥见于倾乐过来,又提高了声音,“密密啊,受了伤是要好好养养,等你好了,本王再约你一道去寻欢作乐!” 秦宜说完,一面笑一面不住地拍着秦琰和萧密,拍的萧密是一脸尴尬加愤怒,然却敢怒不敢言。 秦琰倒是神色平常,转头笑了一句:“说的是啊,唯有和萧公子一道喝酒作乐才算快活。” 萧密握着手中酒杯,指关节已然泛白,秦宜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萧密伤口上拍,一面拍一面笑,“可不是!今日也算有缘,咱们京城三个纨绔齐聚,来,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