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掘墓者 西北平州关外,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千里黄沙。因其地方偏远,环境险恶,平常罕有人烟。即便时而有路过的商旅,若是不巧赶上了大风天气,那当真是个风吹石头跑,沙尘飞满天了,极其艰险。 此时在那荒漠之中,就有一行百余人的商队正在缓缓前行。 因为风沙实在太强,那些运载货物的骆驼和马匹都显得有些不听使唤了,整个队伍行进得有些步履维艰。这时只见一个长袍老者往队伍中间一位骑着骆驼的华服青年走去,开口说道:“少爷,现在风沙太大,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吧。否则等会儿情况只会变得越发恶劣,恐怕我们非但不能将这些货物安全地运回平州,还得横生什么枝节。” 闻言,那华服青年掀下脸上阻挡风沙的布巾,刚想说点儿什么,忽然一阵风沙袭来,让他的口中顿时吃满了泥沙,当即连连咳嗽不止。过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这样也好,那么依徐伯你看,我们该到何处暂避一下才是?” 那被称为徐伯的长袍老者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少爷,老奴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边十余里外应该是有一个村子。而且在那村子周边有许多可以阻挡风沙的巨石,我等可以先到那儿去借处歇一下脚,等到风沙过去再继续赶路。” 华服青年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反正此处距离平州也就一两日的路程,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就依徐伯所言,我这就让商队掉头,到你所说的那个村子里暂避一下吧。”说着,华服青年扭头对身旁一个随从吩咐了两句,然后就见那名随从策马往商队前面赶去。接着不一会儿,整个商队便停下了进程,之前离去的那名随从身后还有一个相貌粗犷的大汉跟了回来。 那大汉来到华服青年跟前,当即双手抱拳,微微施了一礼,便道:“陆公子,听说您想要去那边的村子里暂避风沙。请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那里的好。” 这华服青年,也就是这支商队真正的主人,平州首富陆家长子――陆渐离。他听了大汉的话,感觉有些诧异。于是问道:“方长远兄,眼下风沙肆掠,你是常年在荒漠中奔走的行家,想必也知道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非要强行赶路的话危险重重,恐怕到时有些得不偿失吧。” 虽说陆渐离此次是第一次随同商队出行西域,可是他毕竟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在这荒漠中行走的万分危险。尤其是遇上风沙天气,如果一个不慎,甚至极有可能导致整支队伍全部覆灭。即便是现在他们已经距离平州城只有一两日的路程,可是在这荒漠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陆渐离可不敢丝毫大意。 然而眼前的这位方长远,乃是他们陆家常年雇来护送商队的佣兵,有着丰富的在沙漠中行走的经验。陆渐离不相信他会看不出继续在这风沙中行进而可能导致的危险,所以他有些弄不明白,方长远为何会不同意自己要到那个村子里暂避一下的提议。 “陆公子,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我们若是继续赶路的话会很危险。可是那个村子……我们真的不能去。”方长远依然语气凝重地道。 陆渐离不由面露奇怪,问道:“这是为何?之前我听徐伯说过,似乎当年他跟商队的时候,也时常选择在那个村子落脚的。为何方长远兄却说不能去那儿?” 方长远闻言看了看一旁的徐伯,又看了看陆渐离,说道:“若是以前,遇上这样的情况,我肯定第一时间带着商队到那边的村子落脚了。可是现在却不行了,二位有所不知,在半年多以前,那个村子里闹了瘟疫,听说许多在那儿歇脚的商旅都有不少人染了病。我想……” 方长远的话刚说到这儿,忽然只听商队中惊起一阵骚动,几人不由扭头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黑压压的一片,恍如黑夜降临一般,与此同时周围的风力似乎相对减弱了一些,但是无形中却越发给人带来了一种压抑的气势。 徐伯登时神色一变,望着陆渐离一脸紧张地道:“少爷,这气候突变,恐怕不久将会有风暴降临。即便真如方长远兄弟所说,那个村子里落了瘟疫,我们也不得不冒险一试了。否则的话,若是真撞上了风暴,那我们这些人可就当真凶多吉少了。” 而一旁的方长远同样面色有异,见多识广的他自然知道徐伯所言不虚。在这荒漠中,如果风暴来临前还不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遮蔽之所,那他们这一行人绝对在劫难逃。当下也点了点头,道:“陆公子,现在看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正如刚才徐老所言,眼下这般天色骤变,恐怕真是风暴来临的前奏,看来我们也只能暂且到那边的村子避一下了。至于那瘟疫什么的,陆公子权当我没说过好了,想必这大半年过去,便是真有什么大灾大病也该消散得差不多了,我们只需留自己多留点神,应该也无大碍。” 陆渐离听着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事不宜迟,还请方长远兄继续在前领路,咱们这就过去。” 方长远领命,当即骑着马冲到了队伍前面,下令众人改道,往东北方向走去。 一行人赶了十余里的路,终于在一片沙丘后面,远远的见到了凌乱的几座石山,在那石山下面,还能依稀见到一个村落的轮廓。 这是一个无名小村,原本住有四五十户人家,在这西北贫瘠之地顽强地生存着。然而就在半年前,忽然一场瘟疫,让这个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此时等到陆渐离等人进入,村子里已经是满目疮痍,一片死寂。 看着那道路两侧破破烂烂的民房,残垣断壁,全然没有半点儿人气。陆渐离不由心生感慨,他之前曾从方长远和徐伯二人口中得知,这个村子因为座落于平州与西域的通商要道上,平日里有不少商旅路过,也连带着推动了这个村子的发展,可谓盛极一时。却不想因为一场瘟疫,竟然就破落到了这般地步,死气沉沉的,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陆渐离扭头对身旁的徐伯道:“徐伯,你叫人吩咐下去,让大家各自在村子里找好地方歇息下来,但是不要隔得太远,这样相互间好有个照应。嗯,还有一点得注意,就是切记让大家绝对不能随意乱动这村子里的东西,尤其是食物和饮水。这里既然遭受过一场瘟疫,现在谁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须得倍加小心才是。” “这个少爷您大可放心,方长远兄弟早已经吩咐下去了。老奴知道前面不远有一间客栈,要不咱们就去那儿歇歇吧。”徐伯建议道。 陆渐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由徐伯带领着往一家客栈走去。 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茶楼、酒肆什么的应有尽有。毕竟此行到平州,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也就只有这一个村子可以供人歇脚。往日过往商旅路过都会选择在这歇息,因此这么一个仅仅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却有着五六家客栈之多。只是可惜的是,这一场瘟疫下来,整个村子里呈现出一片死寂,再没有半点昔日热闹的光景。 而徐伯带领陆渐离去的,则是村子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从外表看去,足有三层楼高,占地也是不小。只是因为有些日子没有修葺,再加上风沙的日渐侵蚀,整个客栈已经显出颓破之相。 可令陆渐离没有想到的是,待他推开门进去,里面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在这客栈里面,非但没有外面给人那种破败的感觉,反而显得很是干净整洁,似乎有人时常精心打扫过。 陆渐离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穿过那桌椅摆设齐整的大厅,来到柜台上敲了敲,隔空喊了一声:“店家,有人在吗?”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有人回应。 但从这客栈里的情况来看,显然应该是有人在住着的才是。 陆渐离耐着性子又喊了几声,这时终于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是要住店还是打尖?住店每晚三钱银子,打尖的话就抱歉了,现在店里食物紧缺,如果你们人太多的话恐怕供应不上……” 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有个人影从二楼的廊道上探了个脑袋出来。陆渐离抬眼一瞧,原来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年纪约摸十一二岁,一袭粉衣青裙,脑后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正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望着楼下大厅中的陆渐离等人。 陆渐离见她模样生得可爱,心中也不由喜欢,笑道:“这位姑娘,不知掌柜的在吗?我们路过此地,想进来住店的。” 那小姑娘听着也是笑了笑,道:“找我爹爹?我爹爹不在了,你们要想住店的话,那我下来给你们做个登记好了。”说着看了看陆渐离身后又相继往客栈里走了进来的十余人,她不由微微蹙起了秀眉,又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现在我们店里可没有那么多的食物可以做给你们吃的。” “这不打紧。”陆渐离摆了摆手道:“我们身上准备得有充足的干粮,只要能有个地方暂避一下风沙就行了。” 这么说着,那小姑娘已经从二楼蹦蹦跳跳地下楼来,一双灵动的大眼滴溜溜地望着陆渐离等人,眉宇间止不住地好奇。最后来到柜台上,她很快就从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账簿,然后对着陆渐离道:“说好了一人三钱银子哦,吃的东西不多,但是水的话倒是有的。” 对此陆渐离丝毫不以为意,反正他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个村子里的食物,于是当即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说道:“放心吧,我们自己准备得有吃的,你看这锭银子够了吧。” 那小姑娘把银子拿到手中掂量了几下,忽然撇了撇嘴道:“这么一锭银子恐怕得有十两啊,我看你们也就二十来个人,我可没有钱找给你。” 陆渐离笑了笑道:“没事,不用找了,剩下的你收着就是。对了,你们掌柜的……嗯,你爹爹去哪儿了,怎么就留了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店?” 那小姑娘听陆渐离说不用她找钱,手里拿着那锭银子,心中不由一阵窃喜,接着笑道:“我爹爹已经死了,你要想找他的话恐怕是见不着了的。不过我可不是一个人,还有白尚起哥哥陪着我呢。” 死了? 陆渐离心头不由一惊,打从进入这客栈里面,他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始终一副活泼欢快的模样,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他忘记了这里曾是一个闹过了瘟疫的村子。而这小姑娘在说起她的爹爹死了的时候,神情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似乎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了的事情,就好像是说她的爹爹只是出门去了一样。 忽然间,陆渐离对眼前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姑娘既是感觉喜欢,又有些莫名的心疼,顿了顿,最后还是问道:“那……你的那位白尚起哥哥,现在在哪儿呢?” 小姑娘似乎也对陆渐离这位甩手就是一锭十两银子的大方客人极有好感,笑脸嫣然地道:“白尚起哥哥在后村呢,你想要见他么,我可以带你过去。” 陆渐离听了不由一怔,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可此时见这小姑娘的样子,似乎极想让自己认识一下她的那位白尚起哥哥,这又不禁让陆渐离生出几分好奇来。于是笑道:“好啊,那你带我过去认识一下你的这位白尚起哥哥吧。对了,还没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然而却见那小姑娘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满地道:“没礼貌,在问人家叫什么之前,至少也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啊。我叫叶晓娆,你呢?” 陆渐离不由尴尬地笑笑,道:“在下陆渐离,刚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叶姑娘莫怪。” 叶晓娆却是不以为意地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叫我晓娆就好了。你不是想见我白尚起哥哥吗,那就跟我来吧。” 说着,叶晓娆便一蹦一跳地往客栈外走去。 陆渐离看着她那欢快的身影,不由与身旁的徐伯等人相视一笑,便吩咐其余众人在客栈中暂且休息,他则与徐伯和方长远二人追着叶晓娆的身影跟了上去。 几人一路来到后村,只见叶晓娆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身后的陆渐离等人,一脸古怪地道:“我白尚起哥哥就在那边,不过他平时不让我过去,否则见了我他会生气的。你们在一旁远远看着就行了,可千万不要让我白尚起哥哥给发现了。” 听她说完,陆渐离便顺着叶晓娆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村后的一片阔地上,依稀可见一道人影似乎正在那儿挥着铁锹挖掘着什么。陆渐离心中好奇,不由又上前了几步,藏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凝神看清了那边的情况。 原来那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高高瘦瘦的,眉目很是俊朗。只见此时的他满头大汗,正一脸认真地用铁锹在那边的沙地上堆砌着一个小土包。待得陆渐离定眼一瞧,却是不由心中一惊,在那少年的身后,还有着密密麻麻不下数十个小土包,却是一个个堆砌不久的坟墓。 这少年,显然是个正在那儿填埋死人的掘墓者啊! 正文 第二章少年白尚起 “晓娆姑娘,那位就是你所说的白尚起哥哥?”不知怎么的,陆渐离感觉自己在问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而叶晓娆则远远藏在他的后面,听到问话只是在那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没有出声,似乎真的很怕被她的白尚起哥哥给发现了一样。 这时一旁的方长远忽然凑到陆渐离跟前,眼神片刻不移地盯着白尚起,语气凝重地道:“陆公子,这个年轻人……怕是很不简单。” 陆渐离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说?” 方长远小声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个年轻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从他运力的动作,以及呼吸的节奏来看,这人应该是修炼过一门极为高深的功法。可奇怪的是,我竟然看不出他的究竟实力。按理说,像这样的情况应该只有在面对那些实力比我高出许多的高手才会遇到。可眼前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修炼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怪物。所以我有点儿搞不懂了,这少年绝对是个武道中人无疑,可他的一身修为却着实透着古怪,看来我们还得小心应付才是。” 陆渐离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方长远这人向来说话直白,从不会在话头里添加一些无用的夸张和修饰。 而陆渐离虽然不是武道中人,但却有着超乎于常人的敏锐感觉。眼前这个叶晓娆称呼为白尚起哥哥的少年,陆渐离打从第一眼见到,就给他带来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击感。尤其是白尚起在那低着头,挥着铁锹神情专注地一下一下拍打着身前那小坟丘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那么的虚无飘渺,虽然近在咫尺,却偏偏如同他们彼此正对立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这时忽如其来的一个声音,登时让陆渐离等人心头一惊。 抬眼看去,却是那白尚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几人跟前,站在那巨石的一侧,正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们。那双漆黑如夜的深邃眼眸,让人见了不由为之一震。那是怎样的一种空洞与淡漠啊,看上去完全不似一个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眼神。 陆渐离不禁有些诧异,他刚才只不过稍稍分了一下心与方长远聊了两句而已,可就这么短短一瞬间,这白尚起竟然就从数丈开外忽然出现到了自己跟前,这不得不让他吃惊不小。 “这位兄台,我们是路过的商旅,为了躲避风沙,这才来到此地。若是叨扰了兄台,还望兄台莫怪才是。”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陆渐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从小被家族给予了厚望,当作陆家继承人所来培养的他体现出极其深厚的修养,虽说是被人撞破了他正在一旁偷看的行径,却也回答得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听到这话,白尚起这才仔细打量起陆渐离来,接着又看了看陆渐离身后的方长远和徐伯二人,他忽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是晓娆那丫头带你们过来的吧?” 陆渐离不由笑了笑,坦然道:“看来白尚起兄是早已发现我们了,难怪方长远兄说你不简单,果然是少年英雄。呵呵,白尚起兄无需奇怪,之前晓娆姑娘已经向我们告知你的大名了。对了,还未向白尚起兄介绍,在下陆渐离,身旁这位是在下的家仆徐伯,另一位则是商队的领队方长远兄弟。其实是我们到了客栈没有见到掌柜的,这才请晓娆姑娘带我们过来的,晓娆姑娘她也是一份天真纯良,希望白尚起兄不要太过责怪。” “我又不是掌柜的,来见我做什么,那丫头也真是多事。”白尚起淡淡地说了一句,忽然扭头看向不远外的一块巨石处,又道:“在那后面躲躲藏藏的做什么,还不快点出来。” 过了不一片刻,就见一道纤柔的身影从那巨石背后走了出来,一张清丽的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正是叶晓娆。她一边向着白尚起这边走来,一边有些不解地道:“白尚起哥哥,怎么又被你发现了,这次我可藏得很好啊,而且隔得这么远,你应该听不到我过来吧?” 闻言,白尚起则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到这里来,就是不听。” “可是……我是见天色不早了,想过来叫你回去吃晚饭嘛。再说了,你看这天色变得这么黑,多半是风暴又要来了,人家担心你嘛……”说着,叶晓娆似乎很是委屈地撅起了她那俏皮的小嘴,连那眼睛也渐渐开始泛红了一圈。 其实不用叶晓娆解释,白尚起也知道她多半是因为担心自己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客栈,所以才会到这里来。要知道,叶晓娆虽然看上去给人一种十分活泼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很不愿意来这后村。尤其是经过了半年来的这场瘟疫,村子里死去的人几乎都埋葬在了这里,随眼可见一地的乱坟岗,即便是大白天也会显得阴森森的。 想她叶晓娆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也会害怕。如果不是她的白尚起哥哥在这儿,谁会愿意到这个鬼地方来?! 而白尚起自然明白这些,但他生气的是,晓娆这丫头也太过于相信人了,随随便便见了几个陌生人,竟然就敢带着他们到处走。虽然他也能大致猜到这个中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这丫头实在害怕一个人到这里来,所以见了这些想来住店的旅客,这才想着法儿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到这里来。 不过即便想通了这些,白尚起还是有些止不住的生气。或许,也可能是担心更为多一些吧。 毕竟现在这个村子里面,昔日所熟悉的那些人,早已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就剩下他们俩了。所以白尚起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陆渐离等人,而且还留意到当中不乏武道高手的时候,不得不为独自一人在客栈里的叶晓娆担心起来。即便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过路的旅客,但白尚起还是下意识地留了个心,他可不想让叶晓娆受到任何伤害。 轻轻抚了一下叶晓娆委屈的小脑袋,白尚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柔色,说道:“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你都已经给这几位客人做好住宿登记了吧?” 闻言,叶晓娆当即仰起头,那俏丽的小脸上又登时笑开颜来,看了一下不远的陆渐离,说道:“已经登记好了,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除了来我们店里的二十几个人,我到街上的时候还看到了不少,估计都不下百人。只可惜即便是我们客栈,也不能一下子装下这么多的客人,不然的话我们这次可就算是接到一单大生意了。不过虽然这样,但这位叫陆渐离的客人还给了我一大锭银子呢,我大致估计了一下,应该有十两重。嘻嘻,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要我找钱给他,让我们捡了个便宜。” 白尚起不由好笑道:“你这丫头,只要一提到钱,那副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掌柜的。” 叶晓娆俏皮地做了个鬼脸,笑道:“嘻嘻,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白尚起哑然笑笑,接着也懒得再跟她贫下去,只是扭头看了一下身旁的陆渐离等人,说道:“陆兄,还有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晓娆这丫头调皮的紧,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陆渐离倒是有些不以为意地笑道:“晓娆姑娘那是天真性情,实在招人喜欢,白尚起兄不必多虑。” 白尚起点点头,又道:“看天色,恐怕不久将会有风暴降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还是赶紧跟我回客栈里吧。”说完,便牵着叶晓娆的小手走在前面,带着陆渐离等人又回到了客栈里。 看着客栈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二十几个人,白尚起轻车熟路地从柜台里翻出了账簿,为众人各自分好了房间。然后算了算,竟然还空了十几个房间,于是又让陆渐离将在外面没有找好落脚之处的十来个人叫了进来。当然,陆渐离少不了又掏了一锭银子出来,白尚起见了也毫不推脱,欣然接下。 不过自从村子里落了瘟疫以来,就很少会有外人到这里来了。如今客栈里仅储存着足够白尚起和叶晓娆二人的食物,所以也就没有为众人供餐。 在将一众客人安置妥当之后,白尚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好这时叶晓娆已经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看着桌上五六道菜,就连不久前白尚起从城里买回来的几条一直没怎么舍得吃的红尾大鲤鱼,也被她下了锅。 白尚起不由惊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一桌子的菜,就我们两个人吃的完么?” 叶晓娆笑吟吟地道:“谁说就咱们两个人了,还有那位叫陆渐离的客人啊,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而且今天还给了我们这么大锭银子,我们要是不请人家吃一顿饭好像也说不过去。你说是吧,白尚起哥哥?” 白尚起伸指刮了一下叶晓娆俏皮的小鼻子,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会做人,不过只怕人家未必会领情。我看还是算了,这一桌子的菜虽然是多了点儿,可我们一顿吃不完,还可以留着下顿吃嘛。” 却见叶晓娆忽然嘟起嘴,似乎有些不满地道:“他为什么不领情?我辛辛苦苦地做了这么大半天,才做好了这桌子菜,他不来可不行,我这就叫他去。” 说着,便转身一溜烟儿往外跑了出去。 白尚起没有拦着,照他看来,这些人既然听说过他们村子才刚遭了瘟疫不久,想来也是没人愿意吃村里的食物的。小丫头年纪尚小,她只知道村里很多人得了一种要命的病。却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对于这种病,他们畏之尤胜于虎。而那个叫什么陆渐离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这样的人最会惜命,肯定是不会愿意过来的。就让那丫头自己去碰一鼻子灰也好,省得她老是那么容易相信人。 这么想着,白尚起便自顾着端起筷子,开始品尝晓娆的手艺来。刚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口中,顿觉一阵鲜嫩爽口,他不由赞道:“别说,小丫头这鱼的样子虽然是做得不怎么样,可这味道着实有几分火候了。” “是吗,那在下可也得好好品尝品尝了。” 忽然有人在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听一声推门,陆陆续续跟着两三个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个自然是晓娆那蹦蹦跳跳的丫头,一进门来就伸手指着白尚起,似是好笑,又像是有些责备地道:“好啊,白尚起哥哥,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就开始偷吃起来了。平常还老说我小馋猫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羞羞羞!” 白尚起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想先尝一下味道如何嘛,省的吃坏了客人怎么办。”说着,他站起身对进门来的白尚起、方长远和徐伯等人点了点头,又道:“诸位请坐吧,山野小店,也没什么好招待诸位的。这些都是晓娆这丫头做的,大家姑且尝尝。” 话虽这么说,可是白尚起当真没有想到陆渐离等人竟会过来,这下他不得不对这些人另眼相看了。 “白尚起兄客气,承蒙白尚起兄和晓娆姑娘盛情邀请,如此佳肴美味在前,我等也无需再在屋里继续啃那难以下咽的肉膜大饼了,幸甚幸甚!”说着,陆渐离便爽快地落座下来。 接着徐伯和方长远二人也跟着坐到了一旁,同时方长远的手上还提了一坛酒,笑道:“有好菜,当然不能少了好酒。白尚起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客居贵店,还得小兄弟如此盛情招待。今夜便让我们把酒言欢一番,也不妄相识一场。” 白尚起看他说话这语气,知道方长远是个性情中人,这类人最为豪爽大方,当下也不由笑道:“方长远兄言重了,这酒可来的正好。其实不瞒诸位,之前我们村子确实是出了一些变故,想必大家也知道。不过今晚的这顿饭菜是没问题的,大家尽管放心便是。” 虽然陆渐离几人没有说明,但白尚起还是先打了一剂预防针。现在他们客栈里所用的这些食材,都是他大老远从平州城里买回来的,白尚起既然要请客吃饭,自然得让他们吃的放心,省得这一餐下来若是浑无气氛,那岂不是平白辜负了晓娆那丫头的一片好心。 正文 第三章静谧中的杀机 陆渐离等人自然明白他的好意,听了皆不由点点头。 要说他们这番接受叶晓娆的邀请,心中全无顾忌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徐伯,刚才晓娆一上门来邀请的时候,他就在旁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不希望陆渐离以身犯险。只是不知陆渐离出于什么考虑,想也不想就一点头应了下来,竟像是忘了之前刚到这村子里来时他是怎么吩咐的了。 相对之下,方长远则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瘟疫虽然可怕,但试想陆渐离这么个富家公子哥都不怕,他一个粗野武人又有何畏惧。于是当即提拎着一坛好酒,便也跟了过来。 待得众人坐定,晓娆上去摆好了碗筷,一席人便开始饮酒畅谈起来。 虽然白尚起看上去年纪轻轻,谁能想到他的酒量却是极佳,便是同方长远在那一碗一碗的对饮,竟也丝毫不落下风。这不禁让一旁酒量稍逊的陆渐离自愧不如,他才一碗酒下肚,却已是面红耳赤,说话都有些开始打结了。为此还被叶晓娆打趣了几句,陆渐离听了倒也混不在意,依然谈笑风声,颇显大气。 后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日间白尚起在后村的举动,通过白尚起简单的叙述,众人才得知了当中的原委。 原来半年前的那一场瘟疫,来势着实凶猛。区区半月不到,村子里竟然就死了十来个人。当时还在这村子里的,除了村里的本地人,还有一些外来的行脚商旅,加起来怎么着也有个两三百号人。待得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很可能是村子里遭了瘟疫的时候,已经是死了好几十人了。而叶晓娆的父亲,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便是在那个时候糟了难。 当时的疫情蔓延得实在太快,村里花重金从平州请来的名医也是束手无策。没多久,那些过路的商人最先跑了,接着村里的一些有能力的青壮年也开始拖家带口的离开,整个村子里就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然而疫情也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人们还是一个相继一个地死去。白尚起不忍看着昔日那些熟悉的乡亲们就这么曝尸荒野,毕竟大家乡里乡亲的,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人死如灯灭,他虽然没有能力拯救村民们的性命,但至少,可以为他们死后立下一块安身之处。 于是每隔几日,白尚起便开始在村子各处转一下,将那些病死家中,却无人知闻的村民们抬到后村埋葬起来。日复一日,直到这个村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叶晓娆二人…… 听完了白尚起的叙述,座中顿时沉默了下来,众人各有所思,空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氛。 这时叶晓娆忽然说了一句:“我去帮你们烧一壶茶来醒醒酒。”便起身离去。 但是陆渐离却分明看到,叶晓娆离座时的侧脸满是哀伤,那明媚的眼角处,早已经是湿红一片。 陆渐离起了起身,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被身旁的白尚起忽然伸手拦住。接着只见白尚起摇了摇头,等得叶晓娆的身影逐渐走远了之后,才听他说道:“陆兄切勿着急,这丫头是听我们提及旧事,想念掌柜的了。且让她自己待一会儿便好,若是我们这时追上去,她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只会极力压制下自己悲伤的情绪,不肯轻易发泄出来,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陆渐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觉得晓娆这丫头的坚强实在让人心疼。 对于自己的至亲逝去,她的心中绝对是万般悲苦。然而在外人面前,她却不甘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软弱,总是表现出一副活泼乐观的模样。这样的一个女孩儿,怎能不惹人心怜? 顿了片刻,陆渐离忽然说道:“对了,白尚起兄,既然你二人在这村里已经再无牵挂,何不迁个地方,搬到平州城来,也好带着晓娆姑娘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白尚起说道:“不瞒陆兄,我原本也有此意,正准备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不日便带着她离开这儿。毕竟现在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也是很难生活下去了。” 陆渐离听了不由一笑,道:“既如此,那不如便跟我们一同走吧,这样在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再则,我陆渐离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在平州城,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若是白尚起兄与晓娆姑娘能到平州来,在下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话刚说到这里,却见白尚起摆了摆手,说道:“陆兄的意思我明白,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此番白某却是另有打算……” 这时一旁的方长远听着着急,不由打断道:“白尚起小兄弟,陆公子是个宅心仁厚之人,绝非那种沽名钓誉之辈。此番邀请小兄弟你同行,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别无其他,还望白尚起小兄弟你莫要推辞才是。这样等到了平州城,咱们兄弟俩人也好找个机会切磋切磋。说实话,从一开始看到小兄弟你,我就感觉你小子不简单,一身武艺深藏不露,倒是还非得找你露两手不可。” 其实对于方长远的真性情,白尚起还是十分看重的。 仅是之前二人对碗畅饮,白尚起就不由为方长远的一身豪气干云所折服。他不似陆渐离那般的温文尔雅,也不像徐伯那样的谦卑温厚,就这样敢说敢做的豪迈气质,尤其对白尚起的脾气。所以之前才没两碗酒下肚,他二人便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哈哈,不瞒方大哥你说,我也就是幼年时偶然拜了位师父,学得两手防身技艺罢了。怎么到了你口中,却又变成劳什子深藏不露的高手了。至于陆兄的提议,在下也确实十分心动。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先带着晓娆南下经历一番。这小丫头从小生活在这西北大荒,从未见过那些美如幻境的江南山水。况且这丫头成日在我耳边念叨这件事也很久了,总得先如了她的愿才是。” 白尚起这么笑着说道,心中却是另有所想,别看他年纪不大,却也不至于跟人才见了一面就掏心掏肺。他这一席话说得似是而非,想来别人也难料真假。 果然,方长远听到这话稍稍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可转瞬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只听一旁的陆渐离道:“既然白尚起兄已经有了决定,那么陆某也就不再强求了。只是有一事,我听白尚起兄的口音,似乎是翼州一带的人士,不知我猜的是也不是?” 白尚起微微一笑,道:“看来陆兄果然见多识广,在下确实是翼州京城人士,只是数年前随同家父外出行商至此,却不巧遇上了风暴,家父不幸罹难。而在下幸得本店掌柜的所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如此算来,都已经不觉间七八年过去了。” 接着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是些陆渐离等人一路走来的见闻,白尚起只是在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下。然后不多久,晓娆便将沏好了的茶水端了上来。陆渐离等人饮了几杯,便谢过白尚起二人,起身告辞离去。 白尚起和叶晓娆将他们几人送走之后,回到屋里,叶晓娆忽然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白尚起哥哥,你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是真的么?” “你这丫头,在门外偷听了吧?”白尚起说道。 叶晓娆倒是很坦白地点了点头,道:“就在外面听了几句,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白尚起哥哥你是翼州京城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白尚起忽然笑道:“什么翼州,京城的,我去都没去过。只是瞎忽悠他们的,这你也信?” 叶晓娆还是有些奇怪:“可是那陆渐离哥哥不是说你的口音……” “这口音是跟我娘亲学的,我是真的没有去过京城。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瞧瞧……”白尚起正说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间脸色一变,赶忙将叶晓娆拉到身后,接着在那凝神巡视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晓娆,待在房间里不要动,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叶晓娆见到他这副模样,显然感觉到了情况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白尚起哥哥?” 白尚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在刚才,他那敏锐的神识似乎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不过那杀气转瞬即逝,很快便再也感觉不到了。但这已经引起了白尚起心中的不安,看来他有必要出去探一下情况了。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危险,也好早做对策。 “听我的话,待在屋里不要动,在我回来之前,不管是谁来你都不要开门,听见了没?”白尚起再三叮嘱道。 叶晓娆看他不是说笑的样子,当即乖巧地点点头,便不再多问下去。 见状,白尚起这才开门往外走去。 …… 与此同时,在陆渐离所住的那间房内,陆渐离跟徐伯二人坐在桌前,正在那低声聊着什么。 “徐伯,那个白尚起,你怎么看?”陆渐离问道。 闻言,徐伯那张褶皱如树皮的枯黄老脸微微一动,浑浊的眼神中竟忽然地闪过了一丝精光,只听他语气淡淡地道:“就跟那方长远所说的差不多,年纪轻轻,但是一身修为确实不容小觑。恐怕便是对上方长远,谁胜谁负也是犹未可知。” “那小子真有那么厉害?”这下陆渐离是越发惊讶了。 徐伯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说厉害吧,可他年纪轻轻的,修为也不见得高深到哪儿去。不过他身上隐隐透出的那股气息,倒是让我有些兴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恐怕修炼的是一套魔门功法,虽说他已经隐藏得很好,可是那股修炼魔功后与生俱来的那股煞气,却是很难掩饰得住。” “这么说,这个白尚起很可能是魔道中人?”陆渐离接着问道。 徐伯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见得,便是那些所谓的正道宗派,也有不少人身携魔门功法的。其实说白了,只要是强大的功法,就会有人去抢着修炼,哪儿会有人去管你是正道还是魔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多留点心的好,已经快到平州城了,可不要在这儿节外生枝。” 此时的陆渐离一反常态,对身旁的徐伯显得十分的敬重,只听他又小声道:“那依徐伯您看,我们要不要……” 后面的话音越来越小,逐渐听不见了。 这时外面走廊上的一个阴暗角落,只见一道黑影从那阴暗处悄无声息地伸展开来,最后慢慢地拉扯成了一个人形。待得那道黑影走到了廊道的光幕下,这才赫然现出白尚起那张冷峻的脸庞来。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在他的眼中,似乎还带有一抹浓重的疑色。 正文 第四章祸事上身(上)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那杀气到底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白尚起皱着眉头,始终想不明白,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从他刚才偷听陆渐离二人的对话来看,虽然这一行人显然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应该是与自己无关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之前的那股杀气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这些人而来。 不管事实究竟是怎样,白尚起心中已经暗自有了计较,只想着不要牵连到他和晓娆二人便好。 这么想着,白尚起便悄悄退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中路过一间客房,他忽然听到里面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白尚起心感奇怪,便到房门前附耳听了听,只听里面好像有人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 如果白尚起感觉没有错的话,这阵气若游丝的呻吟,显然是一个濒死之人所发出的。他依稀记得这间房好像是开给了陆渐离的两个随从所住,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想了想,白尚起终于还是决定推门进去瞧瞧。谁知这房门刚一打开,就觉屋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迎面袭来。白尚起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去,却见在房里的桌子旁边瘫倒着两个人,正是陆渐离的那两个随从。 这二人都是一样趴在桌前的动作,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面前那张圆桌,正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流淌。 白尚起注意到,他们二人都是被人用利刃给割了吼,当中一个早已气绝。而另一个,虽然喉咙口还在发出一些咕噜声,但明显也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眼看是活不了了的。 白尚起下意识地伸手探了一下还留着一口气的那人的脉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干的?” 虽然明知这人已经不太可能回答得了自己,但白尚起还是顺口地问了一声。接着看看这房间里的布置,并无打斗过的痕迹,而且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再加上地面上摔碎了的瓷碗,白尚起大致猜测到了当时的情景。 这个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陆渐离的这一行人当中,而且还必定是这二人所熟识之人。 不然的话他二人也不会请这个凶手到屋里来,并跟他一个桌子喝起了酒。只是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端起酒碗,正毫无防备之际,那人突然下手,瞬间割断了他二人的喉咙。 “……呃……是……是……”那名还留着一口气的随从忽然从口中哼出了一句什么,只是他的喉咙早已被割断,哪儿还能说得清楚。 白尚起不由听着着急,赶忙问道:“你说什么?” 只听那随从又在那哼哼了两声,忽然口中一口鲜血喷出,终于一头栽倒下去,再没了气息。 “糟糕,得赶紧回到那丫头身边,可别出什么危险。” 白尚起低语一声,便要转身出去,谁知这时忽然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他心中一凛,似乎是朝着他这个房间来的!白尚起暗道不好,如果现在让陆渐离的人给当场撞见了,恐怕这当中的误会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了。 一个闪身,白尚起迅速化作了一团黑影,融入了房中一个阴暗的角落。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当中还听到了方长远豪爽的大笑,似乎周围跟着几个人,但却不知是谁。 “陆三,陆九,方大哥叫我们一起喝酒去!”只听一人大喊,然后就见方长远等人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房中这血腥的一幕,方长远等人不由一怔,接着就有人惊呼了一声:“陆三!怎么了,陆三?!陆九!陆九!” 也有人喊道:“他们被人杀了,快去禀告少爷和徐老!” 一旁的方长远原本在白尚起那喝了不少的酒,此时见到这副场景也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沉声道:“瞎囔囔什么!陆五,你快去禀告陆公子和徐老,陆七你在房中守着,等着陆公子他们过来。记住,这件事在没有得到陆公子的允许下不许声张,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我现在就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吩咐完后,方长远和那个陆五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尚起一直等他们走远,又见那留守现场的陆七也跟着到了外面去后,这才从阴影里现身出来,神识展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再悄悄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丫头,快开门!” 白尚起在外面喊了好几声,叶晓娆这才过来开了门。 “白尚起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叶晓娆仰着脸问道。 对此白尚起并没有什么好隐瞒她的,直言道:“没什么,来的客人里面有两个死了。你赶紧去收拾一下东西,说不定咱们得准备离开这里了。” 或许是因为瘟疫的流行,叶晓娆在村里早已见惯了死亡,听了这话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动,只是呐呐地道:“死了?他们也是得了病了么?真不明白,白尚起哥哥和我在村里待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他们才刚到就得病死了。” “不是病死的。” 白尚起一边在那收拾着行李,一边说道:“他们是被人所杀。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很可能今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我们最好暂避一下,免得被牵连上身。” 其实白尚起所说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他从小身世坎坷,到处飘零,经常游走于市井之间,早就见惯了龙蛇混杂之辈。什么阴谋算计,见利图财,他不知见过了多少。虽然他不知道陆渐离等人是因为什么,又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但是从那些人毫不犹豫就能痛下杀手,而且一直潜伏在旁还不为人所察觉的手段来看,恐怕绝非善类。 未免殃及池鱼,白尚起不得不做好随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准备。 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白尚起便带着叶晓娆离开了房间,来到客栈后院的一间地下室。在这地下室里藏着一条密道,是当初在建立客栈时,为了防止沙漠中的马贼而挖掘的。只是数年前,这方圆几百里内一些大大小小的山贼、马帮已经被朝廷清理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怎么派的上用场。 地下室显得很宽敞,里面储存了一些食物和水,通过门后的那一条密道,往东十余里,便可看到通往平州城的官道了。 白尚起先将叶晓娆在地下室中安顿好,然后说道:“丫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到外面去看看情况。一旦形势不对,我就马上回来,然后咱俩连夜离开这里。” 叶晓娆却有些担心,赶忙拉了一下白尚起的手,急着道:“白尚起哥哥,这地下室里闷死了,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面。” “丫头听话,我就在外面,不会走太远的。虽然现在我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陆渐离他们这支商队明显是惹上了什么厉害的家伙,如果我们继续留在客栈里面,很可能会被牵连进去。”白尚起在旁宽慰道。 叶晓娆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那陆渐离哥哥岂不是很危险?白尚起哥哥,我们得去通知他们一声啊。” “这倒不必,想来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白尚起说着,忽然拿了一把铲子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挖掘着什么,过了不一会儿,便挖了一个由黑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什出来。等他翻出来一瞧,原来却是一把秀气轻灵的宝剑,绯红的剑柄,青色的剑鞘,剑刃一出,便散出幽幽的青光。 “丫头,这把剑你拿着。” 叶晓娆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看得出来她对这把宝剑也是十分喜爱,不由问道:“白尚起哥哥,你怎么知道它藏在这里面,真是好漂亮的一把宝剑啊。” 白尚起笑了笑,道:“这把剑是我藏的,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它的名字叫玄水,可以算得上一把上好的神兵,丫头你拿在身上可要小心点儿,玄水剑很锋利的。” 听到这话,正将那把玄水剑抽出来准备把玩的叶晓娆不由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又把剑刃插了回去。 “白尚起哥哥,你为什么会把它埋在这里面呢?而且、而且你给我这把剑,我又不会武功,拿着也没什么用啊。”叶晓娆忽然说道。 白尚起看着她道:“没事,你拿着吧。这把剑是我娘的遗物,但这是一把女式剑,我用着也不趁手,便留给你好了。至于你现在不会武功,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过段时间我便抽空教你一套剑法。说起来你这丫头的身体骨骼倒也挺适合练武,只可惜我身上没有适合你修炼的功法,等我们南下之后,我再找机会给你物色一两套适合你的功法好了。” 叶晓娆听了不由大喜:“真的吗?白尚起哥哥,你真的打算教我习武吗?都这么多年了,以前我每次见你一个人偷偷地在外面练武,我就让你也教教我,可是你老不答应。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习武了。白尚起哥哥,你可要说话算数,不准骗我哦。” 白尚起不由好笑道:“你这丫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有食言过。以前不答应你,是因为我身上真的没有适合你的功法。以前就跟你说过,我现在所修炼的这门功法煞气太重,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会很容易遭到反噬的。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一门最好的功法给你,放心吧。” 听到这里,叶晓娆乖巧的点了点头,忽然表情又显得有些担心道:“白尚起哥哥,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白尚起看了她一眼,道:“说吧,什么事。” 叶晓娆一脸认真地道:“白尚起哥哥,你的那个什么典的修炼得怎么样了。像你说的,既然修炼这套功法这么危险,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白尚起哥哥你还是不要再练下去了。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样,看你练着练着,就忽然吐血了。” 白尚起听着不由一怔,小丫头说的是他现下所修炼的一套魔门功法――《魔典》。 其实所谓《魔典》,也并不见得就一定是这套功法的本名。之所以称之为《魔典》,实际上是因为这套功法在数百年前为魔道正统北冥宗无意中获得,似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套修炼要诀。虽然仅仅只是残篇,但是当年北冥宗的开山宗主段苍冥,便是靠着从这部残缺不齐的功法中悟出了一身惊为天人的高深修为,自此横荡天下,未逢敌手。 也是从此,北冥宗才算是在世间确立了魔道正统的地位,段苍穹也将他所无意中获得的这套功法改名为《魔典》,是为魔道圣典之意。 不过可惜的是,自段苍冥之后,北冥宗中便再没有人能够将《魔典》修炼至成。甚至门下后人还一代不如一代,非但没能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承袭下来,而且还自作聪明,将好好的一套《魔典》给改得五花八样,从而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功法,不下于十几部。 至于白尚起所修炼的这套《魔典》,则是当初段苍冥所偶然获得的那套修炼残篇的原版。 只是在这世上,恐怕除了白尚起自己以外,已经再没有人知道。当年两大圣域围剿北冥宗,唯独不见踪影的《魔典》,原来早就被人使用秘法,将这套上古奇书打入了白尚起的体内。此时的《魔典》,不仅仅印在白尚起的脑海中,同时也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彼此早已融为一体。 也正是因此,白尚起从小到大这十多年来,他也没少为此吃尽了苦头。 自从白尚起年幼时被人将《魔典》封入了他的体内之后,他便落下了一个头疼的毛病,时不时地就犯一下,疼得他死去活来的。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发现,只要自己按着那些在脑海中出现的功法运行要诀去做,去修炼,这种痛处就会逐渐减轻。于是这么一来二去的,十余年下来,白尚起竟然也是修炼出了一身不弱的修为。 而叶晓娆刚才说的吐血那事,则是因为半年前白尚起在突破《魔典》第三重――离绝境的时候,因为一时心急而发生了点儿小意外,差点儿没给走火入魔。不过好在他是熬过来了,也算有惊无险。 正文 第五章祸事上身(下) 白尚起笑了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上次是我急于求成了,所以才会导致魔火攻心,险些出了岔子。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今后我会小心的。好了,不说这么多了,你在这儿待着,我现在就到外面去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可是……” 叶晓娆露出眷恋不舍的眼神,小手依然牢牢地拉着白尚起,丝毫不肯放松,眼中泛着点点泪光,说道:“白尚起哥哥,既然外面那么危险,我们就一起在这儿待着好了。只要等到这场风暴过去,我们就离开这里。白尚起哥哥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江南,去京城的吗?” 白尚起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好笑道:“傻丫头,我就出去看看而已,又不是去干嘛。你想想啊,你白尚起哥哥从小到大是那种肯吃亏的主么,如果真的有危险,我自然是不可能傻到自己往火坑里跳的,放心吧。” 说着,白尚起便缓缓挣开了叶晓娆牵得牢牢的小手,然后再三叮嘱了几句,便往外走去。 回到客栈,白尚起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看着那吵吵嚷嚷的一楼大厅。而陆渐离和徐伯、方长远等人就坐在厅中,脸上愁云惨淡,在那低着头不知商量着什么。白尚起屏气凝神,尽量张开自己的神识,想要从那噪杂声中辨别出陆渐离几人是声音。过了好片刻,待他的心神放空,神识融入了整个大厅之中,这才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他们的谈话。 “陆公子,徐老,刚才我查了一下,除了陆三和陆九之外,留在其他几个地方也有不少人被暗杀了。而且都是跟陆三、陆九二人一样,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一刀致命。”方长远凑近陆渐离和徐伯二人跟前说道。 陆渐离在那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是什么人干的,有眉目了吗?” 方长远摇了摇头,道:“刚才一发现陆三和陆九二人的尸体后,我便开始带人出去巡查了一番,但是没有看出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从他们被杀的现场来看,这个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潜伏在我们这一行人当中,而且还极有可能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人。不然的话,照着他们的身手,便是敌不过那凶手,也不该连一点儿抵抗的机会也没有。” 陆渐离点点头嗯了一声,道:“陆三他们几个从小在陆家跟我一起长大,都是请的一些当世高手来教习的武艺,便是比不上那些宗门教派的子弟,但多少也有着一战之力。那人既然能不动声色就杀了他们,看来果真如你所说,我们这行人当中有内鬼了。对了,其他几个住处死的都是哪几个人?” “都是公子府上的随从。”方长远答道。 闻言,陆渐离不由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徐伯。 徐伯那枯黄的老脸上微微动了一下,只听他缓缓说道:“少爷,这是冲着我们来的,得小心了。” 这时方长远不由又道:“可是徐老,如果真是有人盯上了我们,那他们到底是图什么呢?刚才我已经清点过了,我们这趟西域之行,所有的货物和金银细软都还在,并不见缺少。他们肯这般大费苦心地潜伏在我们的队伍里面,既不是为了财物,难道是寻仇而来?陆公子,不知您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陆渐离摇头苦笑:“方长远兄,你跟我们陆家合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陆家是做生意的,讲的是个以和为贵,又怎么可能轻易招惹什么仇家。” “既如此,那他们这般胡乱杀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方长远挠了挠头,有些想不通。而且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始终感觉这陆公子和徐老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过他也知道,虽然这陆公子口头上总是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方长远兄,实则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层雇佣关系罢了。若是这当中真有什么内幕,以他的身份,也是不好追问下去。 “徐伯,你看这事情怎么办?”陆渐离扭头看向一旁依然古波不惊的徐伯,求助道。 徐伯一脸谦卑地道:“少爷,多半是有人觊觎我们此行的财物,所以才暗中下了杀手,想让我们自己人产生骚乱,然后再趁机得利。我觉得少爷大可将这当中实情告知大家,让各自加强戒备,切莫让那贼人再得逞。然后方长远兄弟那边,还望你能够下去安稳一下诸位弟兄们的情绪,让大家不必惊慌,等今晚这场风暴过去之后,我们明日即刻启程,不日便能到平州城了。想来便是再怎么胆大妄为的贼子,也不敢在平州境内动陆家的商队!” 这时一旁的陆渐离听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方长远只得领命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去跟弟兄们说一说,省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只怕得闹出事端来。” 说完,方长远便转身离开了陆渐离等人的那张桌子,然后大喝一声,让厅中的众人安静了下来。接着方长远将陆渐离让众人加强戒备的话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便离开了客栈,往另外几个住处走去。 接着陆渐离也起身跟厅中的众人说了几句,大体就是让大家放心,同时注意戒备云云,说完也离开了大厅,和徐伯二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回到房间,陆渐离便迫不及待地道:“徐伯,那些人是……” 话刚出口,就见徐伯示意了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噤声。 接着只听徐伯对着空中一声轻喝道:“阁下还是自己出来吧,真以为老朽如此老眼昏花,没发现阁下一直藏身在附近不成?!” 听到这话,化身为黑影潜藏在暗处的白尚起不由心中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白尚起感觉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他的这门潜伏手段,乃是学于《魔典》上的一招化光流影,是一门极其玄妙的潜伏功夫。这招化光流影的奥妙在于,可以随时随地借助周围的环境,让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完全融入其中,从而让人无所察觉。虽说白尚起也还未将这流影术修炼至极致,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人给看破了吧? 正当白尚起在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出来的时候,忽然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不由让人感觉一阵极其不舒服。 紧接着,就见房中的一面墙壁上,忽然像是一面镜湖中落了块石子进去,竟然激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忽地,一只大手从那墙壁后面凭空伸了出来,同时只见那只大手化作掌势,一团幽幽的黑色火焰在那几根指尖来回跳跃着。 黑色的火焰越来越大,最后忽然聚成一团火球,如电一般向着陆渐离二人射来。 陆渐离见状顿时一脸骇然,险些惊呼出声。 一旁的徐伯倒是显得很是平静,面对疾射而来的黑色火球,只是大袖一挥,便将那火球扇得湮灭。 “化影术,苍冥火,原来阁下是北冥宗的人!”徐伯冷声说道。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那一圈圈波纹忽然散去,只见一道人影现身了出来。那是个十分高大的人,只是站在房中,几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顶上的楼板。而且他的身体也魁梧得可怕,一袭黑色的长袍,却没能掩盖住那浑身虬结的肌肉,隐隐透出一股骇人的气势。再看他的模样,方脸浓眉,右边脸颊处赫然有着一道深深的伤口,从耳下一直划到唇角,裂着诺大一道口子,导致他笑起来的的时候显得嘴角张开的幅度极大,既是诡异,又是骇人。 “你、你是幽鬼冥王?!不是听闻你被留恨剑圣所杀,怎么还活着?”徐伯似乎是认出了来人,露出一脸震惊地道。 幽鬼冥王? 白尚起在旁听着不由一惊,这幽鬼冥王原是北冥宗旗下八大冥王之一,据说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剑域的留恨剑圣所追杀,已经多年不见踪影。甚至在十年前,无方界与出云界两大圣域联手围剿北冥宗的时候也未曾出现。世人只道他早已命丧于留恨剑圣的剑下,怎料时隔二十几年,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幽鬼冥王先是咦了一声,接着又是桀桀笑了几声,眯着眼睛看了看徐伯,道:“你这老头居然认得我?这倒是奇了。说我被空留恨那老家伙杀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他空留恨,也能杀得了老子?如果不是因为老子有事耽搁了,早就找上门去撕碎那老家伙了,哪儿还容许他躲在剑域里苟活了几十年。” 听到这话,徐伯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再也平静不住了,此时的他明显露出了十分紧张的样子,显然对于眼前的这个幽鬼冥王十分忌惮。徐伯忽然上前一步,将陆渐离挡在身后,接着道:“那不知幽鬼冥王此番前来,却是为了何故?想来我们陆家的那几个随从,也是命丧阁下之手吧?只是阁下与我们陆家素无恩怨,却不知为何要下此毒手!” “笑话,就你们陆家那几个小崽子,也配老子出手?!” 幽鬼冥王冷笑一声,接着道:“如果不是为了给你们陆家那老不死的留点儿情面,这一路从西域跟过来老子才懒得陪你们玩这些花花样,直接一刀一个宰了便是,岂能容你们活到现在。” 徐伯自然知道幽鬼冥王这话并非危言耸听,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而且也有这个手段。不过既然他明言忌惮于陆家的那位老祖宗,那说明事情还是有些回旋的余地的。 想了想,徐伯决定还是试探性地问一下:“那不知阁下来找我们,到底有何事呢?” 幽鬼冥王冷哼一声道:“少废话!速将幽冥火种给我,那原本就是我北冥宗的圣物,你们陆家得去也无用。速速将东西拿来,我便不为难你们。” 幽冥火种?! 躲在暗处的白尚起听到这里不由心头大惊,这火种乃是北冥宗的圣物,据说在两大圣域攻打北冥宗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怎么又到了陆家的手上去了? 而他的这一惊,气息稍乱,却是惹了祸事来了。 只听幽鬼冥王咦了一声,忽然双目如电一般迅速捕捉到了白尚起藏身的地方,顿时让白尚起感觉自己好似被万芒穿身,一股滔天的气势倾轧而来,竟让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接着就见幽鬼冥王大手一挥,白尚起顿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掌给瞬间抽空了一般,整个人更是不由自主地离地而起,被迫从那阴影中现身了出来。 看着被他压倒性的力量给逼出来的白尚起,幽鬼冥王怪笑着道:“哟呵,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还藏了你个小子。我就说刚才一直感觉这房间里有些不对劲,像是还有什么人藏在这里的样子,原来还真是!”说着忽然伸手一招,白尚起只觉一股巨力袭来,他的身体便又不受控制地被幽鬼给隔空一把抓了过去,拎在身前,露出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看你这潜伏的手段,好像也是我们北冥宗的人?” 正文 第六章幽冥火种 “什么北冥宗?我不知道。”白尚起奋力挣扎了几下,只觉那幽鬼冥王的一双大手有如铁爪一般,将他给牢牢地制住,丝毫挣脱不得。 幽鬼听着不由嘿了一声,一双眼睛瞪着白尚起,说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你敢说刚才你所用的不是我们北冥宗的化影术?不过说起来,你这小子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可这化影术倒是学得不错,竟然藏了那么久连我都没有发觉到。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或许我还能看在曾是同门的情谊上,饶你小子一条狗命。” 一边说着这话的同时,幽鬼手上的力道也越发增大了几分,感受着脖颈间缓缓传来的那股巨大的力量,白尚起实在无力挣扎,只觉脑袋一阵昏眩,已经有了几分窒息感。 这时一旁的陆渐离忽然说道:“幽鬼前辈,这位白兄只是这家客栈代理掌柜的,幽鬼前辈您高人大量,又何苦为难他。” 幽鬼不由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陆渐离,冷声道:“区区一个山野客栈的小掌柜,怎可能会我北冥宗的化影术。这话也就骗骗你这种小毛头孩子可以,想要敷衍老子,还得先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然而话虽如此,但幽鬼见到白尚起双眼血红,额前青筋暴起,已经有些意识游离了的情形,也担心自己再发力下去,会真的一不小心将这小子给捏死了。于是不由冷哼了一声,顺手一甩,便将白尚起有如丧家之犬那般扔到了一旁。 白尚起瘫在地上,过了好半响才逐渐回过了气来,连连咳嗽了几声,他挣扎着站起,眼神怨毒地盯着幽鬼。不得不承认,虽然现在的白尚起已经将《魔典》修炼到了第三层的离绝境,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要跟这幽鬼冥王比较起来,无疑还差上了一大截。 而且这么多年来,白尚起之所以一直不断地修炼《魔典》,多半原因还是为了止住那头疼的毛病,对于追求强大的力量什么的,他几乎没怎么想过。 可是现在,白尚起总算是意识到了他与真正的高手之间的差距。这么多年来闭门造车一般的独自修炼,虽然也让他的实力有了些小火候,但他除了出手教训过一些来到客栈里捣乱的泼皮无赖之外,从未遇上过真正的强敌,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只是每次见到那些留宿此地的所谓高手,白尚起凭着自己化光流影的神技,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那些成名的高手当中自由潜入而不被发现,在这不知不觉间,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自我膨胀,总认为自己有着足够自保的实力。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面对幽鬼冥王压倒性的强悍力量,白尚起甚至连丁点儿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这不禁让他感觉一阵泄气。 “小子,你在那儿待着,等会儿再收拾你。” 幽鬼对白尚起说完这句,便扭头看向陆渐离二人,又道:“老头儿,你考虑清楚没有,还是速将幽冥火种给我吧!我这人最恨别人婆婆妈妈的,要是再让我等得不耐烦,老子也顾不了那么多,干脆把你们全部杀掉好了!” 对于幽鬼的这番威胁,徐伯也是不由微微一动容,他可不认为幽鬼冥王只是随便吓唬他们一下而已。 说起北冥宗的八大冥王,就属这个幽鬼冥王的脾气最为暴躁。当年他在西南戎州的一个小城镇上,就是因为跟当地一个百姓起了点争执,后来恼羞成怒的幽鬼狂性大发,竟丧心病狂地屠尽了整个镇子。而据闻剑域中的留恨剑圣空留恨的本家也是在那个镇子上,同样没能避免幽鬼的残害,这才引起了留恨剑圣对幽鬼冥王长达数年的追杀。 想了想,徐伯还是尽量缓着口气道:“幽鬼阁下,不知你是从何听说贵宗派的幽冥火种在我们手上,这当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想来你也知道,从数十年前起,我们陆家便立誓退出了江湖间的争斗,一心经营商道,又怎可能会……” 话未说完,忽听幽鬼一声怒喝:“放你娘的屁!老子好声好气在这跟你说了半天,真当老子不敢杀人是不是?别说你们陆家那老不死的不在这儿,便是他在,老子也是一样敢跟他要。这幽冥火种原本就是我们北冥宗的圣物,当年出云界和无方界那两帮狗娘养的杂碎趁着老子不在,竟敢带人毁了我们宗门。这幽冥火种便是那时候不知怎么流落到了西域,此番你这老头儿陪你们陆家这小崽子一同去西域,不就是为了将那火种带回平州么?真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欺我不成?!” 徐伯听了不由心中一紧,与身旁的陆渐离交换了一个眼神。此番陆渐离和他同去西域,确实就是为了幽冥火种的事情。这一路上他们都将这事隐瞒得死死的,从未告知第三个人知道,只是不知这幽鬼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想了想,只觉这幽鬼既然早已安插了人在他们这行商队里面,恐怕早就已经收到了风声。而西域那边是剑域的地盘,幽鬼等人多半不敢轻易动手,最后追到了这里,如果再不动手的话,等他们进了平州城,想要再下手也是不太可能了。不管怎么看,现在这里都是他们夺回幽冥火种的最佳时机和地点。 想明白了这点儿,陆渐离和徐伯二人的神色间都不由露出一丝难掩的忧色。但是不论怎样,这火种是决计不能交给幽鬼的,不然的话他二人又该有何脸面回去陆家向那位老祖宗交待。 这时陆渐离当即一咬牙,上前一步,言辞坚定地道:“幽鬼前辈,在下不知道您究竟从哪儿听说我们陆家得到了贵宗门火种的事情,但在这里我可以明言告知前辈您一句,我们陆家从来都没有见过贵宗门的什么幽冥火种,也不知道贵宗门什么圣物的事情。我们陆家是开门做生意的,早已经不再涉足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还望幽鬼前辈能明察这当中的详情,切莫中了奸人的挑拨,伤了彼此的和气。” “奸人?挑拨?哈哈……” 幽鬼忽然大笑了几声,然后盯着陆渐离,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冷冷地道:“你小子好像是陆家这一代的嫡系长孙是吧?好像听说当初你小小年纪,却天赋过人,十来岁便修成了你们陆家的归元功第七层,可谓千载难逢的奇才。只是可惜啊,你小子也太过于求成了,强行冲关,最后落了个走火入魔。若非你们陆家那老不死的自损修为来续下了你的性命,恐怕这会儿早已化作地底的一堆白骨了吧……” 闻言,陆渐离神色一变,露出一丝苦笑道:“前辈所言不错,那时晚辈年少轻狂,现在想来实在不堪回首。只是历经当年那事之后,晚辈便不能再踏足武修之道,只能转行投身商海了。” 这时却听房外忽然一声冷笑道:“我看未必吧?此番你们陆家之所以急不可耐地想要得到我们北冥宗的幽冥火种,只怕多半便是想利用幽冥火种的力量,让陆公子你煅体重生,从而再次获得修武的能力吧?” 听到这话,在房中一直默然不语的白尚起不由看向了陆渐离,只见他虽然神色如常,可是藏于身后的一只拳头却是已经握得紧紧的,微微颤抖着。 看来这事多半是属实了,只是不知这外面说话的人是谁? 正当白尚起兀自奇怪间,这时只见房门推开,一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众人不由抬眼一瞧,却是个身材削瘦,约摸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而且看他身上的衣着,却明显是陆渐离同行的随从打扮。 陆渐离不由惊道:“陆七,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么,陆少爷。”这个被称呼为“陆七”的来人脸上挂着一抹怪笑,缓缓走到了陆渐离和徐伯二人的对面,与幽鬼冥王并肩站着。同时皮笑肉不笑地又道:“幽鬼,不是说了等我的消息,怎么自己就先跑来了?” 听到陆七这句略带责备的话,幽鬼不禁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道:“你那什么破计划,都十来天了连个蛋也没见你孵出来,还不如老子亲自动手,管他什么陆家不陆家的,胆敢私藏我们北冥宗的圣物,直接杀了抢回来就是。” 那陆七听了不由冷笑道:“得了吧幽鬼,现在我已经差不多认定,火种就在他们二人身上。只是这两人一个是陆家最为看重的传人,一个是他们家那个老怪物的十大剑侍之一。你不是说直接杀了他们干脆点么,那就动手吧,我在旁看着。” 陆七这话里嘲讽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幽鬼听着脸色不由青一阵白一阵,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七”,同时忽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杀气倾泄了出来,让在场众人都不由闻之色变。 陆七看他这样子,还真怕这家伙一时头脑发昏,当真下手杀了这两人,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行了,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何必这么激动。”陆七笑着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挡在了幽鬼的前面,然后又对着陆渐离和徐伯二人道:“陆公子,徐老,事已至此,我看二位还是将鄙宗的圣物归来吧。否则真动起手来,未免伤了大家的和气。” 陆渐离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冷地道:“你不是陆七,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手下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陆七闻言不由露出一脸谐趣的表情,笑道:“陆少爷,你说我不是陆七,那我是谁?” 陆渐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旁,他此次带来的十二个随从,都是从小跟在他身旁长大的,自然不可能认错。此时眼见这人装扮成陆七的模样,显然真正的陆七,以及陆三、陆九那几个也应该是被他所杀了。如果说对于幽鬼冥王的咄咄逼人,陆渐离还能尽量把持住自己的情绪的话,此时面对这个阴阳怪气的神秘人,陆渐离就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即便那些随从只是他们陆家从外面捡回来培养的一些下人,可毕竟也是跟着陆渐离从小生活了十几年,若说一点儿没有感情,那是不太可能的。陆渐离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眼前这人看来应该是跟幽鬼冥王一伙的,如果现在惹怒了他们,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这时在那默然了良久的徐伯,看着那“陆七”,忽然说了一句:“阁下莫非是北冥宗的千面冥王?” 那“陆七”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身后的幽鬼冥王听着不由耐烦,吼了一声道:“还跟他们�嗦什么,既然你已经确定了火种是在他们身上,那么就算我们当真动手抢回来,想必陆家那老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那老不死的虽然出了名的护犊子,可是他那张老脸还是很看重的。只要不是杀了这两人,料那老不死也不会因为这事真的跑出来找我们麻烦。” 那“陆七”一听,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说了一句:“幽鬼,难得你这家伙聪明了一次,嘿嘿。” 然后便再次看向陆渐离二人,只是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冷若冰霜,丝毫不带一丝的情感。 “二位,幽鬼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虽然顾着你们陆家那老妖怪的脸面,我们也不好对你们赶尽杀绝。可是如果不将这火种交出来,这一顿苦头可是免不了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渐离那边忽然觉得好像有一阵冷风袭来,让他的身子不由一颤。此时的陆渐离已然全无修为,自然不知道是眼前这个“陆七”已经牢牢锁定了他二人的气机,是再无法逃脱了。 这时一旁的徐伯不禁摇了摇头,口中轻叹一声,来到陆渐离的跟前,说道:“罢了,罢了。少爷,这幽冥火种原本也只是我们陆家偶然所得,今日既然劳得北冥宗两位冥王大驾,想必这东西在老夫手上也是保不住了的。既如此,我们还是将火种物归原主还与他二位吧,也可免得一场纷争。” 说话的时候,徐伯是背对着众人的,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梳妆盒大小的紫金盒子,揭开盖子,里面顿时迸出一团黑色的火焰,在那好似有着生命一般,凌空漂浮着。 “幽冥火种!”那个假陆七和幽鬼皆不由露出一脸欣喜。 而白尚起看着那一抹黑色的幽光,也不禁有些眼神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 此时只有陆渐离看到,在众人都在被幽冥火种发出的幽光所吸引的时候,只见徐伯右手食指疾速地一划,抹去了一片火焰。然后就见他将那个紫金盒子交到了陆渐离的手中,说道:“少爷,这火种我们拿着也烫手,就由您还给他们吧。” 听到这话,陆渐离自然心有不甘,为了得到这个幽冥火种,他们陆家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而且这火种还关系着陆渐离是否能够再次修炼武道,这时让他就这样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拱手让人,陆渐离又怎么肯呢。 “徐伯,这……”陆渐离还想说点儿什么。 却见徐伯忽然神色一变,唇角微微颤抖着,轻喝道:“还不快去!” 听到喝声,陆渐离不由吓了一跳。这徐伯在他面前虽然素以老奴自称,实际上他却是陆家那位老祖宗的十大剑侍之一,在陆家的地位之高,便是陆渐离的父亲见了也得礼遇三分。再则这次出来,家里已经再三嘱咐,到了外面万事要多听徐伯的,不得擅作主张。而且看现在的情况,眼前光是一个幽鬼冥王,徐伯都不一定能敌得过,更何况还多了一个什么千面冥王。若是他们真决定硬抢的话,陆渐离这边也是无能为力。 无奈,陆渐离再怎么不甘心,此刻也只得将手中装着幽冥火种的紫金盒子向着那幽鬼和假陆七二人丢了过去。 正文 第七章受制于人 那个假陆七当先伸手接住了紫金盒子,揭开一看,黑色的幽光登时凭空跳出。身旁的幽鬼不由露出一丝喜色,赶忙一把将那盒子抢到怀中,不自禁道:“好好,果然是幽冥火种。只要圣火不灭,我们就还有希望。”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假陆七,又道:“千面,你这就去联系黑蛇和祝魄,咱们老地方见。” 被幽鬼点明了身份的千面冥王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陆渐离和徐伯二人一眼,笑道:“多谢二位,既然圣火归来,我二人便不再打搅了,就此告辞。” 说完,便给幽鬼示意了一个眼神,接着一闪身,便从这房间里失去了踪影。 幽鬼冥王手里揣着紫金盒子,也是精神大好,正欲转身离开,却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身子一滞,接着看向不远处的白尚起。只见他大手一招,,白尚起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过去,让他给牢牢抓在手中。 “小子,你也跟我走!” 话音刚落,就见他带着白尚起一个纵身,从窗口飞身出去。 远远的,只听白尚起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传来:“陆兄!后院……晓娆……”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以至于陆渐离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最后听到白尚起那句,似乎是让他去后院,难道是晓娆姑娘在哪儿? 不过陆渐离也根本没来得及追问详情,那个幽鬼冥王就已经携着白尚起走远了。 这时忽听徐伯那边一声闷哼,待得陆渐离扭头一瞧,却见徐伯在那忽然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看起来十分吓人。陆渐离不由惊道:“徐伯,您怎么了,没事吧?” 徐伯抬头看了一眼陆渐离,咬着牙摇了摇头。汗流涔涔地道:“老奴没事,劳烦少爷您赶紧再去找一个稀金盒子过来。” 稀金盒子? 那就是之前用来装幽冥火种的那种紫金盒子,徐伯要这东西做什么? 陆渐离心中虽然万份奇怪,可是眼见徐伯此时十分痛苦的模样,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赶忙在房中四处翻找着那稀金盒子。 这北冥宗的幽冥火种是世间最为阴毒的一种天火,除了稀金之外,几乎万物不能沾染。所以此次出发之前,陆家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几个稀金打造的盒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都给带了出来。 陆渐离很快就从一堆行李中翻出了一个跟之前那个相似的紫金盒子,然后递到徐伯的面前。 徐伯见状,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见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同时左手已经举过了头顶。 这时陆渐离才赫然看清,原来徐伯一直藏在袖中的那只右手,此时正缠绕着一团黑色的光芒,像是团黑雾,又像是一团拥有生命的火焰,正在徐伯的手臂上不住地蔓延着。 “幽冥火!”陆渐离满面惊骇,他看到徐伯的那只右手,已经有一大半在幽冥火的燃烧下化作了森森白骨,看起来十分渗人。 “徐伯,您这是?” 陆渐离显然有些没弄明白此时所发生的情况,虽说刚才他也注意到了徐伯的那点小动作,可是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这才不一会儿,徐伯手上抹去的那小片幽冥火炎,竟然就已经将他的一只右手给烧成了森森白骨。 而且这还是徐伯在拼尽自己浑身功力在压制着那团幽冥火的情况下,那火势还是毫无滞泻地蔓延了开来,丝毫无法阻挡。 此时就连徐伯自己都有些后怕不已,按他原本的想法,就是想凭着自己一身雄厚的功力,将一小片幽冥火粘到手上,然后再运功压制着藏好,等幽鬼和千面冥王离开了他再取出,便又可形成火种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幽冥火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的霸道,区区不过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火焰,竟然让他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功力,还是压制不住那股火焰蔓延的势头。 “少爷,将盒子端好了……”徐伯有些费劲地说了一句。 然后就见他高高抬起的左手,忽然化作了一记手刀,接着便迅速往自己已经被烧成了白骨的右手挥了下去。只听徐伯一声闷哼,登时鲜血飞溅,那只还在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右手就被他给齐肩劈断,巧巧地落到了陆渐离端着的紫金盒子当中。 陆渐离在旁看着也不禁被吓得脸色一阵发青,他赶忙小心翼翼地将那紫金盒子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冲到徐伯的跟前,急道:“徐老,您怎么样了?!这……这……您这又是何苦呢?” 事已至此,陆渐离又怎会还猜测不到徐伯的用意。他这般以身涉险,分明就是为了给他们陆家留下一点幽冥火种啊。 徐伯断了右臂,当即盘腿坐下,在身上点了几处穴位止血,也没来得及回答陆渐离的话,当即运功调息起来。过了小半天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眼见到陆渐离还在一旁看着,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徐伯不由强笑了一下,道:“少爷,您不用担心,老奴身子骨还硬着呢。这幽冥火虽然霸道,但也还不至于要了老奴的性命。” 可是话虽如此,陆渐离却分明看到徐伯整个人显现出了一副颓唐的模样,面无人色,眼中暗淡无光,便是跟个行将就木的人没什么两样。陆渐离不由心中一酸,险些掉出眼泪来。 “徐老……是我、是我拖累了您。”陆渐离满是惭愧地道。 徐伯摇了摇头,道:“少爷,您也无需自责,这一切都是老奴自己做出的选择。要说拖累的话,只能怪老奴无能,面对北冥宗两大冥王,老奴实在没有跟他们一战的把握,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老奴一只手臂,换来这世间奇物幽冥火种,值了……” 陆渐离看他气息越发虚弱的样子,不由道:“徐老,您还是先别说话了,才刚元气大伤,须得好好休养才是。我这就给你找一间安静的房间,您只管静下心来好好调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便是赌上我的性命,这次也一定要将徐老用自己的性命所换来的火种保住。” 徐老听着点了点头,他这次先是为了压制那幽冥火的力量,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精力。接着又自断一臂,更是元气大伤,恐怕这次没它三两个月,是很难恢复过来了。 接下来陆渐离给徐老安排好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又将自己剩下的几名随从全部派去守护在房前,好让徐伯安心调养。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陆渐离忽然想到了白尚起在被那幽鬼冥王带走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不由心中一动,往客栈的后院走去。 陆渐离独自在空旷的后院子转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在一棵老槐树下,那堆积得厚厚的树叶很是奇怪,明显跟周围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陆渐离心下好奇之余,便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竟在那堆落叶和杂草中找到了一个暗门。接着将那暗门打开,原来却是一个地下室,从外看去还能隐约看得见些许微弱的灯光。 陆渐离沿着扶梯走了下去,只觉里面变得越发宽敞,过道两旁都点着油灯,光线倒也无碍。 刚才白尚起兄说让我来后院,难道说他在事前已经将晓娆姑娘带到了这里?而且白尚起这人古古怪怪的,年纪轻轻的,也不知从哪儿学来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听那幽鬼冥王说好像是他们北冥宗的功法,不知道是也不是?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陆渐离已经走到了地下室的深处,面前出现一个阔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储存的干粮食物什么的。而且这阔室正中,那张桌子上还摆设着一壶茶,旁边的茶几上还剩着尚未喝完的茶水,显然是刚不久还有人在这里面待着的。 陆渐离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望着四周,随处是些杂物,倒是有不少可以藏人的地方。 “晓娆姑娘,是我,陆渐离。” 陆渐离喊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接着他又耐着性子喊了几声:“晓娆姑娘,你在这里吗?是白尚起兄让我来找晓娆姑娘你的……” “白尚起哥哥……” 忽然从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呼,接着便见到一道倩影从一堆杂物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叶晓娆。此时她的脸上也说不准是担心还是欣喜,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陆渐离,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为、为什么是你?我白尚起哥哥呢,他到哪儿去了?” “白兄他……” 陆渐离话刚出口,就不由打住了,再不知该怎么回答叶晓娆的话。白尚起到哪儿去了?他陆渐离又怎么知道呢,那幽鬼冥王生性古怪,这世上关于他的传言就每一句好的。此时白尚起落入了他的手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这样的事实,陆渐离又怎么忍心直接说出来打击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呢。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编出一个好点儿的理由再说……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外的荒漠中,在几块凌乱的巨石下面,一堆烧的正旺的篝火在这黑暗的夜里显得十分惹眼。 “小子,你还是不愿意说是吧?” 说话的正是之前从村子里将白尚起�走了的幽鬼冥王,此时他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条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花斑毒蛇,正放在火上烤着。而那千面冥王也坐在他的一旁,同样看着不远处那个独自坐在一处的白尚起,眼中透着奇怪道:“我说幽鬼,现在你总该跟我说说,你这家伙没事把这小子带来做什么?难不成几年不见,你幽鬼改了性子,不喜欢再去抢别人家的女儿,反倒是喜欢上男的了?” 幽鬼听着不由脸色一变,怒起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掌向着千面冥王劈去,却被他给堪堪避过。接着没好气地道:“我滚你的蛋,你他娘的才有那嗜好。老子之所以抓这小子过来,是因为这小子身上处处透着古怪,老子想抓他来问个清楚。” “这小子有什么古怪的?” 千面冥王听到这话也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心,接着又仔细打量了白尚起几眼,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说道:“虽然年纪轻轻的,修为还算不错,可这样的小屁孩这世上多了去,哪儿有什么奇怪的。” 幽鬼没有理他,只是冷哼一声,淡淡地道:“正因为连你都看不出他的古怪,所以这小子才更是让人感觉奇怪了。” 听着幽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千面冥王不由更是摸不着头脑来。 而这时受制于人的白尚起,心中思潮不断,正绞尽脑汁想着脱身之计。他知道,这事儿但凡一个处理得不好,今晚他很可能就会在劫难逃了。 正文 第八章计策 其实说起来,白尚起与那北冥宗还是有着莫大的渊源。只是当今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北冥宗的上任宗主段开阳,其实就是白尚起的生父。只不过当年段开阳将白尚起的母亲白玲雪强抢回去的原因,虽然二人后来有了白尚起,实则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而白尚起也是从小跟着母亲在一起生活,很少接触到北冥宗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母子俩的存在。 在十年前,出云界和无方界两大圣域联手攻打北冥宗。让本就已经日渐式微的北冥宗在两大强敌的联手之下,终究难逃灭亡的命运。段开阳与两大圣域的众高手死战了三天三夜,落了个兵败身殒的下场。诺大的一个北冥宗,昔日的魔道正统,就此分崩离析,彻底湮灭。 而也是在那个时候,白尚起的母亲白秋雪因为担心被牵连,这才带着尚在年幼的白尚起来到了平州一带。只是没想到经此跌波,又在那荒漠中遭遇风暴,白玲雪就此抛下白尚起撒手人寰,从而才有了后来叶晓娆的父亲偶然救下当时已经人事不省的白尚起的事情。 不过事到如今,知道这当中详情的人,除了白尚起自己之外,恐怕已是再无其他。 虽说白尚起因为母亲的原因,从小就很少跟北冥宗有过多的接触,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对于当中的事情毫不知情。至少关于段开阳以及那八大冥王的事情,白尚起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在北冥宗的八大冥王里面,千面冥王的行踪最为诡秘,当时除了宗主段开阳之外,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而且这千面冥王最为擅长的就是乔装幻化,几乎没人见过他原本的模样。至于幽鬼冥王,白尚起对于他的了解则稍微多点儿。 幽鬼跟前面一样,也是个个性乖张的主,便是在北冥宗里也鲜少有人与他交好的。而白尚起对于他的了解,则出自于北冥宗的另外一位冥王――夺命书生。当年夺命书生受段开阳之托安置妥当白尚起母子二人,因为他也是白尚起所接触北冥宗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从夺命书生口中,白尚起得知了不少关于幽鬼冥王的事情。 毕竟在整个北冥宗里面,除了宗主段开阳,恐怕也就只有夺命书生与幽鬼的接触要多一点儿了。眼看此时幽鬼咄咄逼人的气势,白尚起知道自己若是不说的话绝难脱身,于是转念一思,便决定拿夺命书生来给他打一回掩护。 白尚起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幽鬼冥王,说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臭小子给老子装糊涂是吧?快说你小子怎么会我们北冥宗的化影术,不然老子可没兴致再陪你�嗦下去了!”幽鬼冥王有些不耐烦地道。 “化影术?我不知道什么化影术。” 白尚起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当初我师父教我这套身法的时候,可没跟我说这是什么北冥宗的化影术,只是教给我自保用的。” “这小子真会化影术?” 千面冥王这句话是向幽鬼问的,见到后者点了点头,他又不由扭头看向白尚起,眼神中透着一丝幽光,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接着只听千面冥王忽然问道:“小子,教你化影术的师父是谁?” 这化影术,原是从《魔典》的化光流影中演变而来,可算是北冥宗中上层的功法,便是北冥宗里的高层人物之外,普通弟子绝难接触得到。然而眼前这小子竟然会化影术,看来教他的那位师父多半便是他们北冥宗里的一位高层人物了。 千面和幽鬼在问话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暗自猜测着白尚起所说的那位师父到底是谁。这时却见白尚起忽然又是一阵摇头,说道:“我师父也没跟我说过他的名字。” 听到这话,幽鬼的暴脾气忽然一下起来了,大手一挥,大有要将白尚起一掌毙于掌下的态势。 千面赶忙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且慢,能教他化影术的,想必在我们北冥宗的身份也是不低。且问个清楚,若真是自己人,或许能争取过来给我们增添一分助力也说不定。” 幽鬼听着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对于白尚起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还是感觉有些窝火,虽说心下已经有了饶他性命的意识,可终究还是忍不住一脚向着白尚起踹了过去。而白尚起在被他擒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被下了禁制,此时眼睁睁看着幽鬼的这一脚踹来,即使那腿上没有带着什么劲力,但还是将他踹了个狗吃屎一般,直接软倒一旁。 白尚起咳嗽了几声,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那种剧痛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眼神冷冷地盯着幽鬼,从小坎坷的生活练就了他几位倔强的性格,越是磨难,越是不屈。即便幽鬼的强势将他给压制的难以抬头,可是却越发激起了白尚起内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来。 “你这一脚,我记着了。”白尚起冷冷地道。 幽鬼听着不由跟身旁的千面冥王面面相觑,好笑道:“怎么着,你这小子是想日后找我报仇还是怎么?这敢情好啊,老子别的没有,就是仇人多,也不怕多你一个。嘿嘿,不过你小子还是先想想,今天怎么才能活着回去再说吧。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们满意,别说你小子还妄想找我寻仇,便是今天这一关,你也绝难过得去。” 却听白尚起忽然冷笑一声,说道:“李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现在你倒是猜上一猜。” 闻言,幽鬼登时心头大惊。 这李幽乃是他的本名,便是在北冥宗里,能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也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可眼前这少年竟然一下子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不得不让幽鬼感到惊骇不已了。 而在一旁,千面冥王见到幽鬼这副震惊的模样,也隐隐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 原来幽鬼的本名叫李幽? 显然,这事就连千面冥王也从未听说过。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觉间,幽鬼的语气已经变得缓和了几分。能知道他李幽这个名字的,在北冥宗里也就只有他那死去的师父,以及宗主段开阳,还有一个则是昔日曾经救过他一次性命的夺命书生。 是那早已死了几十年的死鬼师父?这显然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宗主段开阳,或者是夺命书生了。当且不管是谁,如果跟前这小子真是那二人的传人,恐怕幽鬼这下还真的是有些难办了。 说起来,幽鬼这人虽然性格古怪,脾气暴戾。但在某些事情上,他还是极其讲究自己的原则的。一个是他先前的宗主,一个则与他有着过命的交情,不论怎样,幽鬼也实在不好危难他二人的传人。 此时又听白尚起说道:“我说过了,我原本就是一个荒村客栈里跑堂的,只是后来掌柜的得了瘟疫死了,客栈里没了人,我才代理了一下掌柜的。这事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当初我年幼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曾经得到一位神秘高人传授过几手功夫。如果说这就是你们一直追问我的师父的话,那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那时候他就教了我没几个月,然后便忽然走了,从此再没有见到过。” “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样的?”幽鬼急着追问道。 白尚起微微皱了皱眉,做出沉思状,片刻后道:“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喜欢穿着一身白衣,手上总是不离书卷,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像是个读书人。当初他在教授我武艺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起过他有一个叫做李幽的故人,好像是什么宗门里的八大王之一。所以我听那徐老幽鬼冥王、幽鬼冥王的叫你,便猜测你多半便是我师父所提起的那位故人,不知是也不是?” “是他……”幽鬼低语了一声,神情似乎变得有些恍惚。 一旁的千面冥王走了过来,轻声道:“幽鬼,我看这小子说话拐弯抹角,十句里面没几句像真的。我们还是……” 话未说完,就听幽鬼忽然说道:“千面老怪,你可知李幽是谁?” 千面蓦地一愣,摇了摇头。 幽鬼笑了笑,道:“看吧,这事就连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又怎么可能编排得出来?可以说,在整个北冥宗里面,除了我那死鬼师父,也就只有宗主和夺命书生那个家伙知道我的这个名字。刚才听这小子的话里,你也听出来那人是谁了吧?” 千面冥王点点头:“终生白衣装,手执生死卷。这说的应该是夺命书生吧?” 幽鬼冥王感慨道:“是啊,那家伙为了纪念他那死去的小婆娘,立誓终生素衣。生死卷上留名,活不过三日,那个家伙就是喜欢玩这些道道。” 正说着,他又忽然扭头看向白尚起,冷声道:“小子,我再最后问你一次,教你化影术的人当真是夺命书生?” 见状,白尚起不由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这下算是可以保住了。这幽鬼冥王果然念着与夺命书生的交情,看来他的计策已经生效。不过在表面上,白尚起还得继续做出他那副不屈不饶的模样,硬生生地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教我武艺的师父叫什么。你想杀我的话,就直接动手好了。不然的话,有朝一日我必定会将今日这事给找回来!” 说着,白尚起当真露出一副决然赴死的神情。 场中静了片刻,只听幽鬼冥王忽然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伸手在白尚起的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好,好小子!看来那夺命书生那酸秀才还没认错人,倒是选了个挺有种的传人。也罢,既然你是他的弟子,那我也就不再危难你了,放了你便是。” 话音落下的同时,白尚起只觉浑身一松,身上被下了的禁制已经是被他解开了。 正文 第九章涅火诀 白尚起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之前被幽鬼封住的静脉已经变得畅通,手脚也开始活络了起来。接着他又暗自运转了一下功力,真气顺畅无滞,也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忽然听到千面冥王在旁冷不丁说了句:“小子,既然你说你的师父是书生。那么我问你,你师父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白尚起一听,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所想知道的。只是当年无方界和出云界在攻打北冥宗的前夕,夺命书生便悄悄将白尚起母子二人护送出了苍冥山境内,然后他有孤身回去了北冥宗,至此再没有见过。只是据闻当初那一场恶战,整个北冥宗上下,除了为数不多几位没有在苍冥山出现的人之外,其他众人尽皆遭难。虽然白尚起也没有亲眼见到夺命书生到底是死是活,但想来这整整十年间在这世上竟然没有半点关于他的传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白尚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十年前我还住在苍冥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面。后来师父遇到我,刚教了我功夫没几个月,忽然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慌慌张张地把我赶出了苍冥山境内,之后便再没有见过。” 这一席话说得半真半假,白尚起自认是天衣无缝,想来幽鬼二人应该不会有所怀疑。 果然,幽鬼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十年前,不正是出云界和无方界攻打北冥宗的时候么?看来书生那家伙八成没能从那场大战中撑过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尚起听着幽鬼的意思似乎隐隐有些苦涩。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在北冥宗,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夺命书生能跟幽鬼有些交情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幽鬼因故未能参战。等到数年后他回来,得知诺大一个北冥宗竟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了的时候,只觉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可是后来他回到苍冥山,看着那昔日繁华的北冥宗早已变得满目疮痍,这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且当初他也曾经仔细寻找过夺命书生的踪迹,可是整个北冥宗都已经被一炬燃做了土灰,别说还想找个人的踪迹,便是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难得寻摸出来。怎么说这夺命书生也是这么多年来跟幽鬼唯一有交好的一个,当时的幽鬼为此也是颓废了一阵子。甚至在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开始不计后果地针对出云界和无方界做出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也曾惹了一起波澜。 直到最后千面冥王忽然找到了他,邀他参与到千面冥王重振北冥宗的计划中来。 对于夺命书生,即便是千面冥王也是同样发自内心感到敬佩的。他这人不但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机智果敢,在北冥宗里一直充当着军师的角色,可以说全宗上下,鲜少有人不信服他的。只是想到这么一位绝世英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无方界和出云界的手上,千面冥王也不由为他感到叫屈。 “好了,虽然书生很可能已经以身殉道,我们少了一份强大的助力固然可惜。不过如今幽冥火种已经到手,我们成功的机会有多了几分。等到事成那日,我等必将无方和出云两界踏平,以血此恨!”说着,千面冥王的眼中忽然透出一丝幽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间隔,直接投向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两大圣域。 听到千面冥王这话,幽鬼也是点了点头,说道:“千面老怪,黑蛇和祝魄那儿就交给你去联系了,三日后我会到往生谷去等你们。” 说着他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白尚起,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尚起。”白尚起淡淡地道。 “白尚起?”幽鬼口中轻轻念了一遍,走上一步,凝神看了白尚起片刻,忽然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当初书生在教你化影术的时候,应该也教了你其他的功法了吧?我看你小子身上着实有些古怪,不运功的时候,竟然连我都看不出来你的究竟实力。” “师父当年只教了我几个月,我还没来得及领悟太多,所以也只有你们所说的这个什么化影术练得像样点儿,其他的却是不怎么行了。”这话白尚起倒当真不是谦虚,虽说他修炼《魔典》的时间已有近十载。可是那魔典里面的功法晦涩驳杂,这么多年来,他也就将这一招化光流影练得似模似样了点而已。至于其他那些威力强大的招法,以白尚起现在的修为,还是无法驾驭得了。 听得幽鬼笑了笑道:“白尚起小子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化影术也已经算是练至了极致,化影无形,随心所欲,恐怕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和这千面老怪之上。只是你小子一味去修炼这种只能在暗处里躲躲藏藏的功夫,却是有些走了偏路,浪费你这身资质了。” 一旁的千面冥王一直听幽鬼口口声声说白尚起会化影术,可是他却一直没能亲眼见到。这时也不由心中一下好奇心起,忽然道:“小子,你就在我们俩面前施展一次化影术试试,让我也来瞧瞧这幽鬼老是在那称赞你的化影术,究竟是神妙到了何种地步。” 闻言,白尚起也没有过多矫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暗运功法。 其实所谓化影术,就是从魔典中的流光化影一式中简化而来。只是白尚起却是觉得,虽然这简化后的化影术比起流光化影,确实相对显得容易修炼了许多,可却多少有些去其精华反而取其糟粕的意思。化影术只能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于阴暗之处,若是没有修炼到最高境界,很难隐藏得了自己的气息。然而流光化影却不同,流光化影则可以根据情况随时融入周围的环境当中。而且对于平时的隐藏气息,也有着极强的功效,至少像幽鬼这等实力的高手,都自认很难看穿白尚起的真正实力来。 白尚起运转化光流影的要诀,脚下踩着一种暗含着某种玄妙规律的步伐,开始绕着幽鬼和千面二人缓缓走动起来。只见他的步伐忽急忽缓,渐渐地不知道是出现错觉还是什么,竟然看到白尚起的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跟他一般无二的人影,同样在二人周围绕圈走着。 起初千面看着白尚起的时候,神色间还隐隐带着一丝不屑。可在这时,他的眼神中却不由闪出一丝惊讶来。 因为就在白尚起现出残影的那一瞬间,他就忽然间失去了白尚起的气息。别看眼前虽然还有几个白尚起的模样在那儿缓缓走动,但是千面冥王知道,此时的白尚起早已不在这儿了,那些只不过是虚影而已。 千面冥王凝聚神识,开始有意识地搜寻着白尚起的踪迹,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那白尚起的气息就好像已经彻底从这儿消失了一样,再捕捉不到丝毫痕迹。 说起来,千面冥王也是一位修炼了化影术的高手。像白尚起这招金蝉脱壳的伎俩,对千面冥王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可是这小子竟然能够当着他和幽鬼的面使出这招,而且还能让人捕捉不到他潜藏的气息,这当中的难度可就不是千面冥王可以做得到的了。自己就不说了,单是幽鬼那狗鼻子一样的灵敏嗅觉,千面冥王就没有丝毫把握能在他的眼前这么坦荡地使出金蝉脱壳。 然而这白尚起就是做到了,这下便是高傲如千面冥王,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有着出类拔萃的一面。 “行了,可以了。”千面冥王说道。 闻言,白尚起停下了脚步,同时身后跟着的那几道虚影也瞬间消失不见,而他的气息又再次可以感觉得到了。 千面冥王点点头,似乎有些赞许地道:“不错,这招金蝉脱壳竟然已经练到虚实互化的境界了,确实不容易。若是再多加修炼,配合以突袭和暗杀的话,想来你小子还真的很容易得手。” 得到千面冥王的称赞,白尚起也是感觉有些得意。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现在的他想将这招运用到实战中,恐怕还是差了不少火候。毕竟光是为了维持那种将自己的所有气息彻底融入周围环境中的状态,就已经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用来自保尚且可以,若是真如千面所说,用来偷袭或暗杀,那白尚起可就没那把握了。 这时一旁的幽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白尚起道:“白尚起小子,当年书生有没有教过你涅火诀?” “涅火诀?”白尚起不由一怔。 这所谓的涅火诀,原是魔典上面所记载的一门功夫,幽鬼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白尚起摇了摇头,继续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师父当年是教了我好几套功夫,不过那时我尚在年幼,而且时日太短,所以我学会的没几招。” 却听幽鬼说道:“这涅火诀只是我们北冥宗的入门功夫,主要是为了让宗内门人弟子能够适应我们北冥宗的幽冥火,才传承下来的一套练气功法。当年书生应该有教过你吧?”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白尚起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幽鬼这么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忽然听到一旁的千面冥王对幽鬼说道:“幽鬼,你不会是想带着这小子一起去那儿吧?” 幽鬼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小子的化影术你也见识到了,想来就算是你,恐怕也没有这么深的造诣吧?虽说这小子的整体实力不怎么样,可是如果他会涅火诀,再配合那化影术的话,或许到时候真能给我们带来不少助力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千面冥王似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了。 正文 第十章上古遗迹 一旁,白尚起在那听着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明白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 自己会不会涅火诀,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正在做什么事情,不仅需要幽冥火种,而且还需要会涅火诀的人。 其实在北冥宗,那幽冥火乃是圣火一类的存在。但是这幽冥火毕竟是当世最为阴毒的天火之一,寻常之物片刻不能沾染。当初北冥宗的开宗祖师段苍穹在偶然寻获魔典的时候,也同时得到了一片幽冥火种。并且在那魔典之中,还记载的有一套可以操控幽冥火的功法,也就是后来所谓的涅火诀。 这涅火诀虽然可以说是北冥宗的入门功法,然而那些底层弟子们所能学到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顶多只能保护自己不受幽冥火意外所伤。可若是想要达到操控幽冥火的地步,那还得需要更为高深的功诀才行。 不过白尚起所学的可是那部最初的魔典,涅火诀是魔典第一层境界里的一套功法,白尚起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的。 “你们……在说什么?”白尚起终于还是问道。 却见幽鬼一脸诡异的笑容,走过来道:“小子,既然你是书生的传人,那么你也就一样算是我们北冥宗的人。可能你也听说过,在十年前,我们北冥宗被无方界和出云界那两个所谓的正派圣域联手攻破,想我辉煌一世的北冥宗,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这群小人的手中毁于一旦。现在我们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事成了,很可能会让我们北冥宗再次翻身。甚至剿灭那什么狗屁两大圣域,为我们北冥宗死去的那么多弟兄们复仇也并非不可能。白尚起小子,现在我问你,你能够加入我们,一起承担起重振北冥宗的重任来吗?” 白尚起皱着眉头,感觉这家伙说了这么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上,只得暗暗叹气了一声,说道:“到底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好了。” “好,够爽快。” 幽鬼忽然拍手一笑,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十几年前,我被剑域的那个空留恨给缠着不放,后来无意间闯到了一个山谷里面。在那里,我遇上了有些日子没见了的千面老怪和其他几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打从我一进入那个山谷里开始,就已经陷入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结界里面。我们几个在那里被困了好久,就在几年前才找到方法出来。不过根据我们后来推测,那个山谷的结界里面很可能有一个上古遗迹的存在。所以我们这次想带着你一起进去,如果真能在里面找到什么上古遗物,那我们北冥宗就能再次重见天日了。” 上古遗迹? 这个惊人的消息对白尚起来说不可谓分量不重,要知道,当初北冥宗的开宗祖师段苍穹也是无意间闯入了一个上古遗迹里面,仅仅凭着一部魔典的残篇,就铸就了一个辉煌了数百年的魔道正统的奇迹。 难怪这幽鬼老是说什么如果事成,便能寻找那两大圣域复仇云云。 现在想想,若是他们在那遗迹里面真能找到什么惊天骇世的功法或神器,或许还真能凭此睥睨天下也说不定。 不过白尚起考量了一下,还是皱着眉头道:“想那上古遗迹里面肯定有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然凭你们这么强的实力,怎可能还会被困在里面这么久。试想一下,连你们这样的实力在那里面都没能讨得了好。就凭我这两下子,真要是跟你们去了那里,还不是跟去送死一样没什么区别?上古遗迹虽然诱人,不过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有些东西,不是我该得到的,最好也就别去太过于奢望的好。” 听到这里,一旁默然了良久的千面忽然过来说道:“小子,你这样的心态很好。老实说,其实如果不是幽鬼要带你,我也着实不愿让你小子也跟着去。毕竟放眼当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着这些上古遗迹。想必只能能从里面哪怕淘出一件垃圾出来,都能在这个世上激起一阵波澜。你小子能够有自知之明,这样很好,保持住这种心态,在往后的日子里很可能会因此救下你的一条小命。不过话说回来了,那个遗迹虽然处处透着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危险无比,若是一个不小心,多半便是十死无生。可是我们毕竟在里面困了好几年,你想想,我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难道还没有一点儿对付它的办法?所以这次我们再去那个遗迹,还是有着几分把握的。” 听到千面这么解释,白尚起也似乎释然了一些。 其实坦白说,对于那个什么上古遗迹,白尚起还当真是十分心怀向往。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答应跟他们一同前去瞧瞧。毕竟就算他不答应,可这二人都已经把这么惊人的消息给透漏给他了,又怎么可能容他这么容易离去。所以现在什么玩意儿征求他的意见,那都不过是狗屁而已,白尚起在他们二人面前,根本就没得选择。 “好吧,既然你们那么说,可是我若是真的跟你们一起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白尚起说道。 幽鬼笑了笑,道:“你能去,自然就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不过现在我想先问问,你的涅火诀修炼到第几层了?” 这涅火诀原本总共有七层,不过北冥宗在教习宗内弟子的时候,大多只授前面三层,只要学会御火之法便可。至于往后越为高深的法诀,这就不是任谁都可以学习的了。但是白尚起可不同,主修魔典的他,涅火诀也是他在第一层境界时必修的一套功法,原本在修炼这魔典第一境界,如果能用涅火诀配合着幽冥火来修炼的话,无疑更能淬炼体质,从而将这炼体的第一境界越发有效。 不过当时的白尚起一来是没有幽冥火,二来当时的他也没怎么下意识地想将这魔典炼成,只不过是为了止住那头疼的毛病才不得已而为之而已。 略作沉思,白尚起旋即说道:“当年师父教授给我的涅火诀功法,我都已经炼成了,不过感觉好像有些不完整,只有大概三四层的样子。当年师父说了,修炼这套功法的时候最好要以什么火来相辅相成,不过我一直没见过那幽冥火还是什么的。” 幽鬼在旁点点头:“嗯,涅火诀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前面三层主要是修炼防火之法,接着便是引火淬体,到了最高层就可以控火了。照你的说法来看,想来也应该到了引火淬体的阶段了,只不过是因为缺了幽冥火为引,所以才很难练成下去。不过没关系,只要炼成了前面的三层,有了防御幽冥火之法也大致可以了。” 说着幽鬼又回身与千面冥王商量了一些什么,他们二人有意避着白尚起,声音太小,白尚起也不敢放出神识去窥探,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最后等得幽鬼二人商量完了,幽鬼忽然看了过来,说道:“白尚起小子,现在千面老怪还得再去找两个人,他要先走一步。你且随我一起,咱们到平州城里去准备一些东西,然后便出发。” 闻言,白尚起自然没有什么别的余地,只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风暴早已散去,夜中的荒漠有如寒冬。 白尚起与幽鬼坐在篝火旁休息了一夜,翌日清晨,便向着平州城而去。 或许是千面在临走前跟幽鬼说了些什么,在这一路上,白尚起都隐隐感觉幽鬼在暗中锁定了自己的气机,似乎生怕自己会随时消失了一样。不过仔细想想白尚起也就释然了,毕竟他从二人口中得知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即便幽鬼现在已经相信了他就是那夺命书生的弟子,可是为了防止消息泄漏出去,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 来到平州城中,幽鬼前去采购了一些行程必备的物品。期间白尚起曾几次想要暗中打探那陆家的消息,以望得知晓娆那丫头现在是否安全。不过问来问去,除了获悉那陆家是平州城第一首富之外,那陆渐离一行人什么时候回城却是没人知道。 虽然白尚起心中很是担心那丫头,不过如今连自己都是受制于人,便是再怎么担心着急也是无奈。想来那陆渐离应该也不会危难晓娆那丫头才是。 二人只是在平州城中待了不到小半天,幽鬼那边就已经采购好了所需要的东西,然后便再次带着白尚起离开了平州城,一路往南下而去。 在途中,经过二人短暂的相处,白尚起忽然发现,原来那幽鬼也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难以相处。这人除了脾气有些暴戾,个性乖张了一些,其实也算得上一个爽快的人。也估计是幽鬼认定了白尚起是自己故友弟子的原因,这一路上他对于白尚起的态度倒是改善了不少。言语间也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冲人,时而还会提点一下白尚起在修炼涅火诀时的一些问题。 像幽鬼这样的修为,自然很容易就看出了白尚起修炼时的不足之处。因为幽鬼他们已经从陆渐离那里得到了幽冥火种,二人在途中休息的时候,幽鬼也会将那火种取出,好让白尚起引那幽冥火来修炼涅火诀。在幽鬼的指导下,白尚起也算是领悟了不少新的东西。 就这么,二人一直往南行进了两天之后,到了一个小镇上。 幽鬼指着前面出现的那个小镇,忽然说道:“我们先到那个镇上暂住几天,然后等千面老怪他们几个过来。” 闻言,白尚起心念一转,终于问出了那个最近几天来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道:“那个……千面冥王他要去找的那黑蛇和祝魄,到底是什么人,也是我们北冥宗的吗?我怎么好像没听师父说起过这两个人的事情?” 幽鬼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笑着道:“你这小屁孩才多大年纪,当年那两个老家伙成名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娘才几岁呢,更别说你了。黑蛇和祝魄,一个是刺盟的金牌杀手,一个则是当年恶名远扬的大盗。说来这两个家伙也是有点儿意思,当初因为祝魄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被人重金请了刺盟的金牌杀手黑蛇前去追杀。而祝魄本身的实力也是了得,虽然黑蛇的暗杀功夫确实厉害,但还是几次让他给逃脱了。最后二人一追一逃下,竟然无意间闯入了那个古怪的山谷,陷入了那个上古遗迹的禁制当中。你小子是不知道,在那禁制里面,最初不得其法的时候,进进不得,走走不了,当真跟关在个笼子里差不多。也是因为这样,那两个原本的敌对的人在深陷困境的情况下,最后竟然还化敌为友了。再后来的事,你也差不多知道了。先是千面老怪那家伙不知怎么也闯到了那里面,接着我也跟着中了招,事情就是这样了。” “那个遗迹的禁制到底是怎么样的,连你们这么厉害的身手都被困在那里面这么多年出不来,我这样去真的没问题吗?”白尚起继续问道。 幽鬼说道:“放心,我们既然能出来了,自然是找到了对付那个禁制的方法。行了,你也别再多问了,具体情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要急着,等我们进去之后,你小子尽量留在我身边不要走太远,这样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好及时过来救你。怎么说你小子也是书生那家伙的唯一一个传人,老子若是不把你保住了,日后到了下面也是没脸再见那家伙。” 听到这话,白尚起不由心中一动。原来世间流传的最为残暴狠毒的幽鬼冥王,竟然也会有这么性情的一面,着实让人感到意外。不过白尚起这夺命书生弟子的身份虽然是冒名顶替的,但他确实跟北冥宗和那夺命书生都有着莫大的渊源,倒也并非全是作假。 不多久,二人便进了小镇。 这南方的小镇,显得极其热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跟平州一带明显的不一样。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因为遇上了这等事情,白尚起多半也会带着晓娆那丫头南下,他们也可能会遇上这样一个山水怡人的秀丽小镇,不知那时小丫头见了又会乐成什么模样了。 不过此时情况有变,白尚起身边跟着的不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却是个模样骇然的大汉。 打从二人一进入小镇,那路上的行人见了幽鬼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纷纷避之惟恐不及。白尚起见了也不由替幽鬼感到一阵悲哀,果然这人长得丑了,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啊。 幽鬼并没有带着白尚起去投宿客栈,而是继续往镇子南端走去。期间也不知经过了几条街巷,幽鬼这才好不容易在前面停下了。 白尚起不由抬眼看去,却见他二人已经走到了一间庄园前。 只是眼前这庄园早已破败不堪,门前一块破破烂烂的门匾上还能依稀辨出尘缘庄几个大字。再跟着幽鬼往里走去,台阶上遍布青苔,院中满是长得半人多高的杂草,明显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这是一间荒废了的庄园。 “我们就在这儿等千面他们。”幽鬼说道。 白尚起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接着二人便到庄里架起了篝火,白尚起便开始准备做饭了。 其实在之前的路上,白尚起也吃过两次幽鬼做的饭菜,只是这家伙人长得糙也就罢了,连他做出的饭菜也同样让人不堪入目。没办法,最后白尚起只得接过了做饭这个艰巨的人物。不然他每天吃着幽鬼做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不知道能撑的了多久。 可谁知道,正当白尚起将一切准备好,正要动手做饭的时候。幽鬼那边忽然神色一动,然后大手一挥,瞬间将那堆篝火熄灭,然后一把将白尚起提拎起来,只是一个闪身,便躲到了不远外的一堆乱石假山当中。 “怎么了?”白尚起不由问道。 幽鬼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然后收敛气息,透着那乱石中的缝隙,往那庄园的大院中望去。 过了不一片刻,白尚起也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好像周围正有几股让人感觉压抑的气息逐渐在靠近。紧接着,那几股气息的主人便很快出现了。 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就见几个人走了进来,三男一女,年纪轻轻的,看上去也都二十岁左右。 几人当中除了那女的,其他三个男的皆是一袭青衣打扮,好像是个什么门派的服式。而那女的则是青裙罗衫,青碧中点缀着一点粉色,倒也显得有些清丽。不过因为视角的问题,她的模样一直被一个男青年跟挡着,所以白尚起也没有看清她究竟长什么模样。但如果光是听那声音的话,确实很是好听,清脆怡人,宛如铜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