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宫撤牌
入宫的轿子当然是按时从宫中出发的,停于宫门一侧外,轿子刚落地就有女官自外掀开了轿帘子,太监压轿请沈夕瑶下轿,听竹自然也赶紧迎上了自家主子。抬轿的太监请了好,并不多言。
待到宫门外探查完毕,暖春阁的管事姑姑才行礼道了谢。复又同听竹一同扶了沈夕瑶,也就是暖春阁的小主沈贵人上软轿。
素顶小轿一路行去,却不知轿中佳人面带冷淡,丝毫没有寻常被封女子的喜悦。
自轿窗的缝隙瞧见听竹谨慎的神色,沈夕瑶满意地翘起嘴角,俄而抬起手扶正自己发髻上斜插着的步摇。如今已是初秋,肃杀的凉意已然显露,寒沁入骨。沈夕瑶心知因着沈家是新帝要提拔的家族,而且哥哥同帝王本就又私交。谨宣帝封拓必不会冷淡了自己。只是这枪打出头鸟却也是历代常有之事。嗤笑一声,斜靠在轿中椅背之上。
心思稍动,想到明日似乎是白家庶女入宫的时候。想到白末人,沈夕瑶嘲讽的勾勾嘴角,不知这入了后宫,一向与自己不合之人能否有了长进。对于白末人,沈夕瑶自是瞧不起的,非是她心高气傲,只是自古嫡庶有别此为常理。纵然白末人被记在了嫡母名下,该遮不去她庶女的教养。
等轿子停在扬子宫门前,沈夕瑶才在听竹和管事姑姑云溪的搀扶下缓步而出。接着,抬轿的公公们自是又说了许多吉祥话和讨好话儿。
“公公们请起吧,今日恐是麻烦各位了,这点小心意还请公公们笑纳。”听竹闻言知意,赶忙上前将一个装了几片金叶子的荷包塞到了为首公公的手里。
这番动作之后,又空得了许多好话。
沈夕瑶自然是知道他们今日请好儿,只是因为不知自己未来是否会得了皇帝宠爱,不敢不恭敬罢了。
“主子请跟奴婢来吧。”刚才掀开轿帘的云溪福福身道。
“那麻烦了。”随即沈夕瑶便由听竹搀扶着跟刚才的宫女往宫门而入。路并不长,进了屋,暖春阁的太监宫女再来请好。
待到认了主子,有在云溪的帮助下将花名册稍作改动,初次见面行礼便是成了。接着听竹又取了一些散碎的小银块赏给众人。沈夕瑶眸光微闪,她不欲做那出头鸟,却也得在伪装之时查探好这暖春阁。
午膳时,沈夕瑶特意吩咐云溪为自己布菜,却见她毫无慌张,行事动作又极有眼色,当下更是留意几分。待到膳食之后,由听竹伺候着净了手,才道:“我午睡一会儿,若无事云溪便带了听竹讲讲宫里的规矩。”
阳光慢慢穿过暗红木漆的窗棱,投射在冷清的显得毫无生机的殿里,身着素衣的女子,慵懒地靠在床辕之上,冲着照入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
见主子醒了,听竹赶忙伺候着沈夕瑶更衣。云溪也叫了下人为她准备洗脸梳妆的东西。
“我刚刚似是听到外面有鸟蝉的叫声,这宫中怎会有这么欢悦的东西?竟不怕惊了宫中之人吗?”坐在软椅上,沈夕瑶接过听竹递来的茶水,嘬了一口,也不说嫌弃是陈年旧茶。眯眯眼,问道。
其实她如何不知,如今皇上有意压制世家,可如今宫里高位自皇后至四妃都出自世家,这般算下来自己所住之地定然是较为偏僻之处。如此方能显出世家压清贵一筹。
云溪自也不是个蠢的,赶忙上前道:“入秋了鸟儿蝉儿都活跃了,想来是管事儿的太监还未清理到咱们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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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膳前,沈夕瑶携了云溪至景阳宫行礼,期间也少不得听到些冷嘲热讽。却也不知原本通透的她怎突然变得尖锐,竟一字不落的反驳回去。至此直接引得皇后撤了她的牌子,这刚得封便见不得圣面,当真是让陈荣华之流暗自高兴许久。在后宫,少一个人争宠总归是好的,何况是沈贵人面容娇俏,举手投足便是少女风情。
等再回到暖春阁,沈夕瑶面上早已不复刚刚的得意与张狂。却见她坐在软椅上,接过听竹递来的茶水,嘬了一口,也不说嫌弃是陈年旧茶。眯眯眼,示意听竹门外守着,说:“云溪,已有半日的功夫了,你可考虑好了?”
一听沈夕瑶开口,云溪赶紧跪下,额头恭敬地扣到了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主子,奴婢从来没有想做背主的事。”
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杯丢在桌上,任由茶水溅出杯子:“不做背主的事,但也不做忠主的事,你倒是好打算,难不成还以为你主子我有一天倒霉了你还能安安生生做你的大宫女?”
一奴不侍二主,沈夕瑶是明明确切地逼她下赌注。像云溪这种宫女,但凡认主了,有二心的一般都得不了好下场,况且主子毕竟是主子,若有什么不好,还是能把自己拖下水的。
云溪眼中闪过沉思,当年教导她的姑姑曾说过,跟着高位却张扬的主子还不如赌一赌低位有心思的主子,若是现在跟定沈贵人,日后贵人风光了自己也算有了体面。况且看主子近来的处事风格不仅不焦躁反而有种胸有成竹的气势,比当年冲冠后宫的惠妃娘娘气度也不差多少。当下,更加恭敬,头低的更低,赶忙说:“奴婢自是知道的,咱们殿里谁都可能背主,唯有大宫女就算背主也不可能得到第二个主子的重用,反倒容易被猜忌。所以奴婢甘愿跟在主子身后,服侍主子。”
点点头,让云溪起身收拾茶杯,似乎突然起了兴致问:“听说扬子宫附近有一片河池?”
“回主子,扬子宫西南皇宫的角有一片河池,只是当下里面的荷莲应都枯死了。加上那里曾死过嫔妃,到如今还一直荒废着呢。”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沈夕瑶的神色,见她没有怪自己多嘴,接着说,:“主子想去看看吗?”
“在家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祖母都喜欢让哥哥挖了荷藕给我们做糕点。”语气中有些怀念,若非当今要提携清贵之族,又有心以寒门压制世族,想来有祖母扶持定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加上嬷嬷和听竹在旁帮衬,一家主母的位子必定牢不可破,叹口气,谁说后宫不干政事?这后宫种种,可不就是皇上欲提携前朝的手笔?自古裙带之事,哪可断绝。
听主子说起自己的喜好,云溪心中暗喜,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在宫里主子愿意说喜好就表示这个主子有重用自己的意思。
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摘掉头上的头饰,又让听竹进来帮着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三人便携了管事公公一同出了殿门。
走在偏僻的路上,直到看到满目枯黄的荷花池,听竹才忍不住打趣到:“主子可是有口福了?”
走在偏僻的路上,直到看到满目枯残的荷花,听竹才忍不住打趣到:“这回主子可有口福了。”
沈夕瑶斜眼笑着指指听竹,故意装作不满地说:“难道在你心里,你家主子我就只知道吃食,不知留得残荷听雨声?”
“我看主子不是不知文人意境,只是更贪爱吃荷藕做出的美味罢了。”跟着沈夕瑶另一侧的云溪有些摸准了主子的脾气,平日里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主子也是高兴的,况且自己刚刚表了忠心,总不能太疏远了。
“好你个丫头,居然敢调笑主子了。”说着转身手指就戳戳云溪的脑门,眼珠子溜溜的转动了几下,然后说,“不过荷藕做出的东西真的很好吃,看似落入污泥,但若真做好了,哪个还记得她曾是被人瞧不起的东西。”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至于是指荷藕还是在说她自己,也许只有她心里明白了。
天色其实有些晚了,但并不妨碍沈夕瑶的好心情。入宫前多方准备,她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了。而这个契机,自然就是这片荒废的荷花池。心中嗤笑一声,不知自己今日之举有几分会落入皇帝耳中,又有几分能勾起他幼时的记忆。
说是荷花池,其实这个时节,也浅了不少。让跟在后面的小太监帮自己拔几块藕出来:“今日咱们拔的若是多了,主子我就请了膳食坊给咱们暖春阁做全藕宴,人人有份。”一边说一边亲自上手接了小太监嬉笑着递上来的藕块。
听竹一边打开另一张帕子,一边调笑:“我的主子哎,瞧这藕块也不大,你可确定能轮到的奴婢们吃?”
“听竹姐姐,荷花池的荷藕向来没人挖,主子爱吃就多挖一些。”说着递给沈夕瑶一块手绢儿子,让主子擦手。
“好云溪,你可是想差了。咱们家主子最爱吃甜食,有一回府里的荷藕少,厨房也没买一些,就做了几盘糕点,主子没吃过瘾,晚上睡觉后居然半夜哭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听竹嬉笑着看了看红了脸的主子,然后看向云溪,也不吊着云溪的胃口,接着说,“主子啊,是半夜梦到自己的荷藕糕吃完了,结果迷迷糊糊醒了一看小桌子上就剩了空盘子,以为她的糕点被人吃了。”
“死丫头,主子也敢打趣,再说了我这只是遵循老祖宗的教诲,民以食为天。可不是为了那几块点心。”虽然沈夕瑶现在可不仅仅是脸红了,气鼓鼓的包子脸倒是多了几份俏丽,开口的话有些牵强,但并不妨碍她说出来的时候底气十足。于是三个人又笑作一团。
正文 帝王心知的假孕
过了片刻,许是觉得小太监动作太慢太木讷,沈夕瑶自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准备下水,惊的众人又是一阵劝阻。
“天这么晚了,谁会看得见,况且往年我也挖过藕,说不得比小全子还强。”拉扯之间,却不想被自己脚下绊倒直接摔进了荷花池。这下倒是让众人慌了,这个时候谁敢开口求救?但凡有一个侍卫在左右,主子的声誉就毁了。
等小全子三人扶着沈夕瑶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冻得有些瑟瑟。可心底还是有些明亮的,原身虽不是个通透的,但绝对是个聪明的,杨子宫曾出过一位夫人位比皇贵妃,而夫人去后,谨宣帝才算是真正得了先帝的重视。其中关联,不必细言。回过头,眯眯眼,真是要感谢她呢。
拐角处,谨宣帝转了转手指上有皇帝印信的玉扳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李明德,宣了太医去给看过。”沈家的嫡女,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突然想到宋家与沈家的关系,忍不住冷哼一声。希望是个乖觉的。
“是皇上。”李明德躬下身子开口,天子跟前回话,他可不敢站直了身子,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余光看了一眼前方,只见落水的贵人已经哆嗦着离开,李明德心里暗暗叹息。也不知这位是幸还是不幸,竟在帝王眼中这般狼狈。
“这事儿倒是有趣。”说完也不说自己到底感兴趣不感兴趣,直接迈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崇德殿,正好内侍端了绿头牌在殿外等候,李明德接了小太监送来的茶水端到谨宣帝桌前,询问皇上要歇在哪里。
“让内侍下去吧,今天朕就歇在崇德殿。”说着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在当年母妃落水受寒,当时的韦妃仗着恩宠给太医院递了话不许人去瞧,也就是那次自己失去了一个弟弟。想到之前沈贵人浑身是水的样子,心下有些堵,但还是吩咐说,“让太医院照看着些。”
虽然谨宣帝并没有说照看哪个主子,但李明德还是知道皇上指的是谁。虽然没有上心,但到底有了印象,想来近日沈贵人还是得敬着点。
第二日,景阳宫,侧五品以上的嫔妃大早就来给皇后请安。昨夜皇上歇在崇德殿,没有进后宫,所以她们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酸气。不过该有的彼此膈应还是不会少说一句。皇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右下次,丽贵妃果然还是没有来。
“顾荣华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一个绿衣女子突然提声满了关切地对下位的女子问道,问完后才好像突然发觉是在皇后跟前,赶紧起身跪下给皇后赔罪:“娘娘赎罪,妾只是看顾妹妹好像身体不适,才忘了场合的。”
一句话刚落,原本看着下边彼此拈酸吃醋的女人们演戏的皇后脸色一下子落了下了,嘴上的笑也明显僵硬了很多,什么时候小小的婉仪也敢在景阳宫给自己使绊子?因为关切嫔妃的身体而求皇后娘娘赎罪,这是想指责自己这个皇后心胸不够宽广还是为人不慈?眼神不善地看看了坐在一边浅笑喝茶的贤妃,谁都知道刚刚说话的陈婉仪是贤妃的人,这是又耐不住寂寞了?看来上次二皇子的事情还是没能给她教训,这后位她可是稳稳地坐着呢,毕竟皇上对后宫的态度摆在那。
收回眼神,脸上再次挂起得体的笑,说:“陈婉仪太过小心了,关心宫里的姐妹本就是应该的,大家同是伺候皇上的,彼此爱护也是应该的。不过在景阳宫大呼小叫到底有违宫规,本宫就罚你闭门一个月,抄写宫规十遍罢了。”
皇后能在皇帝不喜的情况下稳坐后位,不得不说也是演戏的高手,既然你陈婉仪说自己有错,那就罚你呗,就算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犯错的嫔妃找自己的不痛快。
顾荣华起身也要告罪,却被皇后一句话阻止了:“顾荣华身体不适就不要起身了。”说着示意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半夏去请太医。
因为是皇后宣召,太医院的陆院判不敢耽搁片刻便至,不看顾荣华苍白的脸色,就按着皇后的旨意给顾荣华请脉。
见太医收了丝帕,皇后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恭喜娘娘,贵主子是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太医恭敬地跪下回话,这后宫的水有多深,道道有多弯,陆院判还是知道的,所以嘴上虽然说着恭喜,但神色中并没有任何不同。
一屋子人这次是真的被这个结果炸到了,一群人看着顾荣华的肚子一时恨不得那块没成型的肉赶紧掉了,一时又恨不得那是自己的肚子。于是除了高位的几个少有的妃子并没有太大动作,其他人多是绞着手帕咬着牙恭喜。
懒得听底下人的酸呼呼的口舌之争,皇后直接挥手开口:“行了,顾荣华有孕是喜事,其他人也要好好伺候皇上,争取为皇家开枝散叶。”想了想,然后偏头温和地对顾荣华说,“想来皇上知道了也会高兴,稍后我让人去禀报皇上,你就好好养胎,有什么难处直接让人来景阳宫说。”
“妾谢谢皇后娘娘的爱护。”说着顾荣华对着皇后俯身行礼。
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直接让人都回去了。直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皇后才忍不住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扫落到了地上。
“娘娘。”听到声音,皇后身边的李嬷嬷赶紧上前查看有没有伤到自家主子。
戴着护甲的手狠狠地抓住桌角,丝毫不介意那尖锐扎疼自己的手掌。一看到自己的奶嬷嬷在跟前担忧的看着自己,皇后忍不住带着恨意说:“嬷嬷,顾家的女人怀孕了。”皇上竟然让顾家的女人怀孕了,肯定又是为了丽贵妃。顾晚晚,那个贱人,当初害的自己不能再生育,好不容易自己下了手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中招此生难以有孕,谁知道顾家竟然又送进第二个女儿为顾晚晚固宠,更想要借这个女人给顾晚晚剩下皇子。偏偏,皇上真的允许顾家这么做了。
“娘娘何必担忧,这是后宫,有命怀也不一定有命生,有命生也不一定有命养。”说着示意半夏赶紧帮着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以免娘娘伤了自己。半夏自然知道轻重,赶紧收拾了到外侧守着。
“难啊,嬷嬷,后宫久无喜事,想必皇上也是不满的。而这次又能给顾晚晚添势,皇上不会大意的。”满心的苦涩,曾经也想着自己的夫君会爱护自己,看着俊美却满身君王气势的男人,她也是欢喜的。直到自己和顾婉婉同时有孕,自己的丈夫却日日伴着那个女人,就算后来查出自己的孩子是那个女人的人弄掉的,他也只是发作了下人而已,那时自己便死心了吧。不,不是死心,只是看透了许多,相比于虚无的情爱,能做一个有用的人才能地位稳固。可是有什么用,从王府到后宫,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怕只有那个女人了吧,丽贵妃。
闭上眼,几个呼吸间,收敛了刚刚的情绪,然后长吐口气,说:“嬷嬷,让福安去崇德殿通知皇上。另外最近约束好景阳宫的人,见到顾荣华和贵妃远着点儿,别让不长眼给我惹事。”
见皇后平静下来,李嬷嬷点点头,把皇后送进内室,见皇后叫了半夏和几个二等宫女伺候着歇下,才出了殿门。
崇德殿,当李明德说出顾荣华有喜的消息后,谨宣帝愣了一下,深色晦暗看不出喜怒,平静地批了两本奏折,才开口。
“让中省殿再拨几个得力的嬷嬷过去,另外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养胎,待到生产后朕必将升了她的位份。”话里是这般说的,可跟随谨宣帝多年的李明德却是知道的,皇上并不高兴,只是其中道理却不是他能深思的。答了声是,就退到了一边。
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揉揉额头,说:“让福禄去景阳宫,就是今天朕的午膳摆在皇后宫里。”
顾家一门原本在先帝时就有从龙之功,在朝中威望颇高,又曾出过两个太后。其中孝慈仁显皇后又曾帮幼帝掌过十几年的朝政,自孝慈仁显太后之后顾家女子不得再封后已然是一种共识。
如今顾家权势已达极限,隐隐有于皇家看齐的架势,却是再不能有更多恩宠的。孩子,他本就不着急,既然顾家不能再出皇子,那就慢慢再说。至于孩子,是真有还是假有,只怕只有她知道。
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半边脸被遮挡着,只留了一片阴影。
“让李御医前来。”许是只有这位知道,当今的后宫子嗣稀少并非那碗避自汤,而是当今每月十五都会喝下一碗汤药,自此一月无法得有子嗣。
冷笑一声,只怕这顾荣华是得了自己风声,才使出这般没脑子之事。还当真以为,一个假孕便能拖住自己查处顾奉安的决定?就是不知,此事丽贵妃搀和了多少,若是牵扯上顾老大人,只怕于自己的计划有碍。
正文 弃子
明宫的正殿,女子一身华服如花艳端坐在主位,面似桃花,皮肤粉腻如雪,虽不开口但已是媚态横生,果然配得上一个丽字。底下小杌子上坐着两个宫女儿,一个正在小方几上用给她剥核桃,另一个伺候着给她捶腿。而女子面色平静地看着屋里穿着粉色襦裙的妹妹说着什么,桌上有一个绯红大花釉子碗,里面正好是宫女剥好的核仁。
“没想到这次找麻烦的竟然是贤妃。”丽贵妃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的开口。
顾荣华虽然有心争宠,但她也知道自己入宫还得靠着自家姐姐,何况与姐姐相比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端起丽贵妃让人准备的奶茶,顾荣华有些奇怪。
“贤妃不是一直跟皇后不合吗,怎么会帮着皇后算计?”
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子,丽贵妃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口:“这哪是帮着皇后算计,明明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是想把别人当枪使。”
贤妃好算计,不过她以为这样皇后就会下手?至于低位份的那些人,她还真不看在眼里,再怎么说她是唯一的贵妃,至少明面上还是皇上盛宠的女人。
“行了,坐了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没事少出来晃悠,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回去好好养胎。”
顾荣华也知道自己不怎么招人待见,况且现在还得靠着自己这个堂姐。眼中闪过欲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家族都支持她!
嘲笑的看着顾荣华的背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需要她的帮自己抗衡皇后,自己怎么可能容忍她留在后宫?什么姐妹情深,狗屁不值。
景阳宫里,皇帝拿起筷子稍微动了动菜,然后喝了一碗汤,便放下了碗筷。宫里餐桌礼仪都是极其有讲究的,见谨宣帝放下了碗筷不再进食,皇后也赶紧停下了动作。
“梓潼,后宫还是得累着你。顾荣华有孕,就免了她的请安吧。”用布巾擦拭干净手,然后扔在一旁,接着说,“后宫多年没有传出喜事,朕自觉愧对祖宗,现在顾荣华有孕不适合大肆赏赐提升位份,等生下孩子就晋升为芳仪。为了更好的照顾她,不如就让丽贵妃帮你分担点宫务,也算是对顾家恩宠。”
想来看护顾荣华是假,给丽贵妃分权才是真吧。亏得皇上用了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忍住心底的恨意,皇后脸色挂上不自然的笑,但还是谦和的说:“皇上说的是,怎么着也得先顾着顾荣华的身子。”
拍拍皇后的手,谨宣帝温和的笑笑说:“后宫众人,还是皇后懂朕的心思啊。”
出了景阳宫,谨宣帝似笑非笑地慢慢走着。想了想,便问身边的李明德:“给顾荣华的赏赐可是到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送去了,也宣告于六宫,日后高位相见当免了顾荣华的行礼请安。”见皇上似乎想转转,也知道他不想让人打响静鞭开路,于是示意身后跟着的人都停下,只自己跟了上去。
一连几日,谨宣帝未曾宣沈夕瑶侍寝,反倒是一向被人瞧不起的白末人入宫当晚就得了宠幸,并被晋封为答应。倒是让一众宫人更瞧不起暖春阁上下。
“小主。”刚让云溪起身,就看到身边贴身宫女听竹捧着刚刚从中省殿取回的份例,匆匆走了进来。
听竹是沈夕瑶从家里带进了的侍女,自小被沈家老太太请的嬷嬷亲自教导,在后宫倒是稳重的多,所以沈夕瑶还是很倚重她的。毕竟云溪再得用也不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人,而后宫众人心思难辨,难保云溪没有别的心思,何况沈夕瑶再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在短短时间内收服一个曾经侍候过已逝惠妃的宫女。
缓缓地做到小桌前准备进食。想到最初为掩人耳目,更是为了搭上容妃与太后一脉的关系,自己确实是做了许多没脑子的事儿,现如今得了容妃暗中的帮忙,该拿住的把柄也都拿住了,也该动动争宠的心思了。
挑了挑眼眉,示意听竹说话。
“白选侍晋为常在了。”听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云溪,然后帮沈夕瑶净手。
双眸眼光流转,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想来皇上是因为瞧不上自己了,只能转身去扶持白家女子。想了想又开口说:“我记得私库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现在正值秋季美人蕉随处可见。况且美人蕉又名红焦,被称为百日红,想来也是应景。”
见主子动了动筷子,然后没有吃下去的意思了,听竹才上前开始收拾,如今连粗使扫地的小宫女也不好使唤了,那起子偷奸耍滑的,见新跟的主子不得势,早就窜到别的宫里帮忙混脸熟去了,以盼着得宠的主子把她们要过去。
见云溪放了东西又回来,听竹没有再多嘴说别的,只是低下头答道:“是,小主,奴婢稍后给常在主子送去。”
“最近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儿?”
谨宣帝的话刚落,李明德就知道皇上想知道这新入宫的主子有没有在后宫引起些波澜。奈何最近皇上没怎么在后宫留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回皇上,前些日子白选侍晋位答应,同批入宫的主子都送去贺礼。”抬眼见谨宣帝挑眉示意他接着说,才赶忙着接着开口,“一般主子都送了一些首饰布料,再不济也是玩赏的珍品。只有一个主子,送了一盆美人蕉,还说美人蕉又名红焦,又是白日红,正好应景。”
“哈哈,果然应景。”摸了摸腰部玉带上的九龙玉佩,谨宣帝呵了一声,问道,“白答应跟沈贵人关系不好?”
“这奴才就不知了,不过听闻白答应入宫后常常去暖春阁,每每未说几句话就面红耳赤的带人离开。”
这意思就是说二人不仅关系不好,这白答应也常常去寻沈贵人的晦气。虽说贵人之位在答应之上,可如今作为帝王新宠,谁不给白答应两分脸面?
“怪不得她会送这个,省了东西还得找个理由,真是难为她了。”
正说着就见不远处有一身穿浅色月华画裙的女子扶着身边的宫女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还摇摇脑袋揉揉鼻头,憨态十足。那可不就是谨宣帝正说着的沈夕瑶。也没多想,直接走上去,女子在裙轻描淡绘,色极淡雅,风动如月华,看的谨宣帝心情愉悦,刚想开口就听到沈夕瑶嘟嘟囔囔的声音。
“原本就是没事,非得让我在岸边候着,你们瞧瞧这下可不就是吹了风?”说着还忍不住揉揉自己发痒的鼻头。
听竹一看沈夕瑶都要将鼻头揉红了,一时也哭笑不得,也不知怎么的,主子今日愈发胡闹了。赶紧拉下她的手:“主子可不兴在揉了,御花园的月溪鼻子踏踏的就不好看。”
“噢?那月溪鼻子塌塌是因为揉鼻子揉的?”不满的开口,软糯的声音因带了几分鼻音显得有些滑稽。
听竹一抬头看到谨宣帝,赶紧拉着沈夕瑶跪下行礼。。
还不知什么情况的沈夕瑶刚想说话就看到眼前一片明黄,还是九龙明黄常服,也不抬头了,就叩首:“婢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恩”谨宣帝就一个字,也听不出喜怒。还不等沈夕瑶琢磨什么,就上前扶起她。
“你倒是出息。”抬起沈夕瑶的下巴,见她眼睛和鼻头发红,原本水杏的大眼如今也有些浮肿,“去拔了荷花?”瞄了一眼听竹身边的篮子,问道。
“恩,回皇上,婢妾是去拔荷花了,听人说干枯的荷叶梗磨粉适合入香。”
“今日竟然不是为了吃食?恩?”虽然沈夕瑶的狼狈相破坏了月华裙原本的气质,但这般狼狈的样子落在谨宣帝眼里,竟让他觉出几分自然与真实来,倒是取悦了谨宣帝。不得不说在沈夕瑶眼中悲催的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见他神色如常,才用极其轻快的语调说:“婢妾又不只是爱吃,当然若是枯荷能做吃食,婢妾也是愿意尝尝的。”
见沈夕瑶像兔子一样的眼神偷偷瞄着自己,谨宣帝也忍不住乐了,这傻傻呼呼的样子可不就像个兔子?原本还觉得容貌寻常,才艺情趣全无,遂在拉拢了沈家后,也就趁着皇后的处置冷了她。如今看来,这般孩子,倒也值得他稍稍留心。
“去太医院让太医直接到扬子宫。”吩咐李明德后,才伸手捏了捏沈夕瑶的鼻头,说,“回去好好让太医瞧瞧,要不后宫可就得多一只兔子了。”
兔子?沈夕瑶表示无知,迷茫地看着谨宣帝,直到他离开才恍然大悟。见皇帝走远,才赶紧俯身恭送:“妾恭送皇上。”只是眼眸平静,不再有一丝波澜,看来契机是有了,只是她却知道今晚谨宣帝必定不会来扬子宫。但是无论他今晚去丽贵妃那还是去顾荣华那,心情只怕都不会好,他心情不好自然就想找点乐子。
崇德殿,桌上装奏折的雕花盒子里还有未批完的奏折,见有署名有御史台的折子,谨宣帝勾了勾嘴角。
“顾氏其有罪。顾奉安之所为大抵其嫉贤妒能;其阴害忤己者;其藉权宠纳赀积;其与近习盘结。自皇上即位以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我朝风俗淳厚近古。及顾氏奉安为人臣子,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勤者虽贪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一人贪戾,若纵容则将致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卑污成套,牢不可破,虽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顾氏权位威于上权,其家先好利,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贪;其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谄。源之不洁,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望天下之治得乎?此坏天下之风俗。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也,然除外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上之事,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之恩不能忘,感激无地,故不避万死,为此臣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权贼臣以清朝政。”
拿起沾了朱红的毛笔,谨宣帝冷静地在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只是,他脸色的神情绝对不是那么平静,带着冷冽和厌恶,顾家…………对他来说这还不够,还不够啊!突然想到自己面上宠了多年却无子的丽贵妃,谨宣帝的眼眸波澜不起,他是男人是皇帝自然喜爱美人,但他不喜欢自己的美人身后有个极为有势力的母家。不过,快了,就快结束了,如今也只剩顾家、赵家和李家了。
今日之后,他当慢慢断了那些世族的枝蔓。至于丽贵妃......谨宣帝眯眯眼,倒是顾氏难得的聪慧之人,亦是如今对抗皇后最好的人选。
正文 冷笑
李明德正在一旁候着时,就见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近。
“公公,顾荣华身边的宫女差人来说顾荣华动了胎气。”李明德自然知道,这意思是想请皇上去看看。只是,这顾荣华也是个运气不好的,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他可是眼瞧着皇上刚刚批下的是专门装弹劾顾家奏折的盒子里取出的折子。
叹口气,走到谨宣帝身旁,说:“皇上,顾荣华刚刚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还不去找太医,来崇德殿干什么,当真是个没规矩的。”说着瞥了一眼下面刚刚传话的小太监,心中烦躁,不管这个孩子是真还是假,他都不想见到,“李明德,你怎么□□的!”
李明德自然知道这是迁怒,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赔罪。
还未等李明德训斥下去,就又听得谨宣帝冷笑道道:“罢了,朕也该去看看,怎么说也是怀了朕的孩儿。”
他倒真想瞧瞧,顾荣华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半个时辰,谨宣帝放下政务陪伴动了胎气的顾荣华一事,便被后宫传了个遍。一时间后宫众人的帕子又各自被撕坏几条,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又不小心摔碎了一干物件。这边冲天的醋意刚刚起来,就又听得,皇上竟将崇德殿的大宫女和玉赏给了顾荣华,如此宠爱纵使是丽贵妃也不曾得过。
景阳宫,大宫女如春和月秋服侍着皇后卸妆更衣,不一会就听到半夏的声音。
“娘娘,皇上刚刚从顾荣华宫里去了阮明宫。”从外室进来,半夏小声在皇后身边说道。半夏自然知道自家娘娘不喜欢丽贵妃,所以只说了阮明宫。
按着规制,皇上前脚安慰赏赐了顾荣华,就差将人捧到天上。谁知后脚就去了丽贵妃哪里,这无疑是狠狠打了顾荣华的脸面。皇后挥挥手示意半夏不要再说,心里却是猜想着只怕就是要引起二人龌龊的。再或者皇上只考虑到了丽贵妃的心情,却不曾想到顾荣华会不会嫉妒丽贵妃。只怕接下来有好戏可看了。
第二天,皇后的景阳宫内,请安妃嫔各自坐在一处,每个人都言笑晏晏,只是看丽贵妃的眼神多有嫉妒,但也不敢讽刺什么。顾荣华自然是遵照圣旨没有来请安。
皇后神色如常,皓白的腕上带着一双水润的镯子,抻了抻衣袖,开口:“昨日皇上说了顾荣华有孕免了请安,本宫考虑到女子有孕不易,便跟皇上提议让丽贵妃照看着顾荣华这胎,皇上也是这个意思。”说完就转头笑着偏头看向丽贵妃,“贵妃就受累多多照顾着些吧,也算是为皇上和本宫分忧了。”
挑挑眉,白璧无瑕的芊芊细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抿,似笑非笑地回话:“臣妾自然会用心的。”
微微一笑皇后转过话头,不再搭话。只是丽贵妃旁边的贤妃却接上了话:“贵妃姐姐自然是用心的,只是姐姐久不有孕想来对孕中细节也是不甚了解的,如果姐姐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倒可以问问妹妹。”
“贤妃姐姐这可是说错了,贵妃娘娘在府邸的时候可是最先有孕的,想来也知道孕中不易。”这边蒋贵嫔也开口了,她是皇后一手提携上来的,也知道自己没有家世没有宠爱也不够聪明,失去皇后的扶持只怕自己在这后宫什么都不是了呢,不过好在自己听话,皇后娘娘用着也顺心。如今在顾荣华有孕的事情上,贤妃和皇后娘娘已然站到了一条线上,自己自然也得有点眼力劲儿。
斜眼看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的丽贵妃,皇后再次大度的开口:“贤妃和将贵嫔说的都不错,贵妃若是得了空可以好好请教请教贤妃,毕竟二皇子如今活泼可爱,深的皇上喜爱。”
还没等众人看够丽贵妃那张又青又白的脸时,崇德殿的宣旨太监就到了。
“皇上圣谕。”宣旨太监一开口,皇后便领着众人跪下听旨,她自然知道皇帝要吩咐什么,却不想这么不给她这个做皇后的脸面。原本以为昨夜皇上是打了顾荣华的脸,谁想到今日就给了自己这么重重的一巴掌。
“阮明宫顾氏,自入宫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深的朕心,今特许其协理宫务。钦此。”
这次,丽贵妃的脸色再次变得柔和,似乎刚刚被讽刺的人根本不是她,跪谢圣恩后。皇后再没有心情跟众人说话,又说了几句让大家相互扶持,伺候好皇上之类的话,就让众人退下了。
顾荣华听到堂姐有了协理宫务的权利,一方面觉得自己底气更加足了,另一方面有暗恨自家堂姐踩着自己上位得到众多好处。想到自己颜色容貌并不差于堂姐,也曾得了皇上两份看重,若不是家族支持堂姐,自己必然是风光无限。
且说膳食坊的小太监小安子今日晚膳后再次给乐成殿的春暖阁送甜点的时候,沈夕瑶正散漫地靠在太师椅上,任由听竹给自己捏腿。
“主子,白答应如今与贤妃交好也得了几分脸面,而她素来与主子不对头,会不会给主子找麻烦?”听竹是知道白家沈家两位小姐私底下不休的矛盾的,如今就怕白答应得了势,让自家主子闹心。
“皇上心思难测,但其掌控欲极强。她输就输在看不清形式,身份不如我,偏偏还要拉帮结派。”自己刚刚失宠,白氏就迫不及待地投入有皇子的妃子阵营之中,且不说皇上会不会觉得她有什么谋划的心思,只说贤妃的对头怕也急着拿她开刀,毕竟小小的答应,在这后宫稍微有点人手就能被人暗中捏死。
主仆两正说着话,云溪就在帘外问道:“主子,膳食坊来送点心了。”
得了沈夕瑶的允许,云溪弓着身给小安子打开珠帘,让他进去。
见小安子端出精致的藕花糕,沈夕瑶眉头抽了抽,其实她本身是不爱吃甜食,只是那个时候,那种话说起来更为可信。
给了听竹一个眼神,听竹赶紧起身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要告退的小安子。
“公公辛苦了,这些是给公公喝茶的。”
小安子虽然在后宫地位不高,但好歹在膳食坊能说得上话,否则这次皇上身边的人来传了话,又怎么能轮得到他到沈夕瑶跟前卖乖。荷包很扁,很轻,但小安子却知晓里面只怕是银票,竟比其他人宫里的有分量。
“奴才谢谢主子赏。”说着才给沈夕瑶跪拜告退。
送走了小安子,云溪才撇撇嘴回来,说道:“主子也忒大方了点,一盘桂花糕就能换五十两白银的赏了,真不划算。”说着还可惜地吧嗒吧嗒嘴。
沈家虽不算富裕,但作为深受长辈看重的嫡女进宫,祖母和父亲母亲还是给准备了不少体己的,就连自家哥哥也暗中给捎进来不少。所以虽然如今还没能承宠,没有额外的赏赐,并且月俸不多,但她还不至于拮据。况且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她花钱都信奉当用则用,小安子在她面前卖乖,虽说她看似没得到什么便宜,但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
沈夕瑶好笑地看了看云溪,原本看着这丫头也是个稳重的,谁料到真的跟了自己却是的跳脱的,不过好在云溪也是个懂事的。对于她来说,她并不喜欢约束着宫人,只是不约束不代表没规矩,如今这偏殿被听竹和云溪照看的很好,虽然另外一个宫女和三个太监都向了别的主子,但对沈夕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主子,今晚皇上翻了贤妃的牌子。”玩闹够了,云溪自觉地搬了小凳坐在沈夕瑶的下边,伺候着沈夕瑶。
“嗯,贤妃娘娘要照顾二皇子,皇上多多看顾也是该的。”对于云溪带回的消息,沈夕瑶并不觉得难以接受,贤妃并不是个聪明的。如今白答应在她旗下,而自己曾经又得罪过二皇子,贤妃见了皇帝会说什么,她心里大概是有个数的。至于能不能成功,沈夕瑶勾勾嘴角,表示她很期待。
吃了一口糕点,果然是膳食坊制品,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而且点心屑也并不弄得嗓子难受。点点头,心里暗想膳食坊的技艺不错,不过想来皇帝专用的御膳房制作的美味只怕更上一筹。后宫女人都爱做宠妃,莫不是因为贪吃皇帝的膳食?
把手里还剩半块的点心塞进嘴里,倒是有些期待皇帝大人宣她侍寝了,至少那样就有可能把饭摆到她屋里了,就是不知道现实中皇帝的菜品与后代电视剧里的满桌山珍海味所差几何。想着想着沈夕瑶忍不住突兀地自己笑了起来。
沈夕瑶的笑还没落下,谨宣帝就大步迈了进来,刚刚云溪和听竹都在内室候着,而谨宣帝又没有让自己的总管太监唱和,所以倒是让人来不及反应。
正文 卿卿以为如何
谨宣帝刚开口问了句爱妃在笑什么,沈夕瑶就笑呛了。其实这个呛到主要是因为皇帝那个爱妃,让她实在忍不住想吐槽,不是说他去了贤妃那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没有任何声响的突然出声,贤妃娘娘的战斗力怎么这么弱。
见沈夕瑶鼓着腮帮子捂着嘴想咳不敢咳,眼睛都憋红了的样子,谨宣帝实在觉得自己宫里果然养了只兔子。刚刚在长春宫贤妃那里遇到的憋屈心里也好了不少,眼眸中的冰冷也慢慢散开,到底是真的温和了还是依旧在演戏,也许连谨宣帝自己都分不清了。上前顺手拿起椅子旁小桌上的茶盏递给沈夕瑶,然后轻抚她的后背。
听竹和云溪在地上跪着,刚刚的请安因为主子的突发状况并没有继续下去,但皇帝不说起身,她们自然也不敢动。
“平时看你到时温柔娴雅,怎么现在倒像是个孩子,吃东西都能呛到。”见沈夕瑶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谨宣帝忍不住有些心软,可不就还是个孩子呢,虚岁也不过十五岁。虽说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已然听政,但沈家娇养嫡女的名声他还是知道的。原本虽然不记得她刚刚入宫的样子,但总归看起来像个雅致的人儿,否则自己也不会多宠几分。
伸手拽住皇帝的衣袖,然后又拉住他腰间的玉带,沈夕瑶摇晃着脑袋,说:“妾给皇上请安。”只是还没起身,谨宣帝就又听到她小声嘟嘟囔囔道,“妾失仪还不是怪皇上,若不是皇上吓到了妾,妾怎么会呛到。”
见高度刚到自己胸口处的小脑袋扎着,人却起来要给自己行礼,谨宣帝直接把她抱到起来然后自己坐在太师椅上。
“这么说还是朕的不是了?”谨宣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还是觉得逗逗这只兔子的感觉还不错,这沈家从自己还是皇子之时就是自己的属臣,如今更是天子内臣,不站队,只跟着自己的意思走,所以宠她还是无碍的。
李明德见皇帝的动作,挥了挥浮尘,拽着听竹和云溪下来了。
歪歪脑袋,偷偷看了一眼谨宣帝,却不想被逮个正着,谨宣帝却从她明眸中看出来刻意隐藏的情愫,心下不由一愣。沈夕瑶见他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有些耍赖地拉住谨宣帝的衣襟,骄傲的说:“反正妾的礼仪是很好的,在家的时候祖母总跟娘亲夸妾呢。”
见身前的小人儿骄傲地一扭一扭,似乎极力想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谨宣帝赶紧往上紧了紧手,生怕她掉下去。
“不能好好的啊,别乱动,一会儿摔了朕可就让你身边的宫女们都来看看啦。”
虽然不满谨宣帝的威胁,但沈夕瑶还是一下子脸红了,把脑袋扎进皇帝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见沈夕瑶耳尖动了动变得粉红,谨宣帝满足了,吐了口气高兴了。可他不知道沈夕瑶正在心里哀叹,姐要是在现代,怎么也得在演艺圈混出个名堂,瞧瞧咱这脸想红就红,想白就白。不过看皇帝的意思,演技这种东西是个保命必备。?
过了会儿,也不等皇帝把自己挖出来,沈夕瑶就扭头喊道:“云溪,云溪,赶紧把中省殿送来的新茶给皇上沏点。”
“怎么这就不知道害羞了,恩?”末尾的那声恩拐着弯上挑着,明晃晃的表明谨宣帝现在心情不错。顺手揉了揉沈夕瑶的腰,看起来并不胖的女子腰上摸着居然还肉呼呼的,挺舒服的,谨宣帝心里暗想。
感觉到谨宣帝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不断摸索着,沈夕瑶的脸更红了,可还是毫不示弱拍了一巴掌腰间的大手,说:“皇上手不许动。”然后便自行跳下皇帝的膝头,也不管皇帝生不生气直接就瞪了他一眼,带着女儿家的娇嗔和俏皮,倒是把谨宣帝瞧得楞了一下。
转头见云溪托着漆红的茶盘进来,沈夕瑶赶紧上去结果茶盏讨好地递到谨宣帝跟前。谨宣帝抬头,只觉得自己看到的哪里是只兔子,现在这丫头笑的分明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
其实沈夕瑶心里清楚,此时无论从哪方面自己都不能故作温雅,历来没有皇帝不想集中权利,更何况是年少上过战场的谨宣帝。所以皇帝与顾家的矛盾注定了顾晚晚这个贵妃最后一定会是炮灰,而作为炮灰存在的顾晚晚之流的才艳无双的女子必定不能长久。现在自己的角色很好扮演,有些小刁蛮,但知道分寸,能取悦皇帝但不会让皇帝觉得麻烦。沈夕瑶心里暗骂,做皇帝的果然是各种分裂齐飞,不好伺候啊。
“皇上,是否要传膳?”作为皇帝可以不记得三餐时刻,但他身边的总管太监可得时刻想着,李明德的声音在帘外响起,他弓着的身子虽然卑微但极其恭敬。
也没有喝茶水,直接把茶盏放在桌上,贵人的份例摆在那,乐成殿的春暖阁得到的茶即使是新茶也不会是什么名贵的茶品,谨宣帝自然不会勉强自己的味蕾。
“传吧。”
话音刚落,李明德就领着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端了净手的白瓷盏盆和布巾依次而入。虽然人不少,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夕瑶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的菜肴,突然觉得在现代电视剧上那些皇帝用餐的饭食真的是弱爆了。刚落座,就见一旁的沈夕瑶看着餐桌傻呆呆的,也不让她帮忙布菜,只让李明德再添置一张锦凳吩咐她坐下一起吃。
约莫是真的把沈夕瑶当宠物了,谨宣帝还破例给她夹了一筷子兔肉。再看沈夕瑶,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埋着头刚吃完,就瞄上了靠近谨宣帝的翡翠鹅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鹅蛋再看看谨宣帝,看看谨宣帝再看看鹅蛋,直到最后皇帝实在被看别扭了才让人给她送了一块。
享受着谨宣帝给自己揉肚子的服务,沈夕瑶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还是很迷人的,作为一个经历了战场杀伐的男人,此时看起来很儒雅宽和,但就是这份儒雅依旧掩盖不了他自内散发的霸气。
慢慢的手就从肚子上向上爬了,休息够了,谨宣帝自然该享受自己的权利了。虽说后宫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用心,但到底是有用途的。
“皇上,您的手又揉哪去了。”眼中水光流动,似是蛊惑着眼前的男人,作为现代女性,沈夕瑶自然比古代那些闺秀放得开。
咬咬沈夕瑶的耳尖,再吹口气,满意地看到怀里的女人再次脸红。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拉起沈夕瑶的手,亲亲指尖,谨宣帝在她耳边呢喃。明明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却生生让这个男人念出了□□的味道,沈夕瑶表示压力很大。沈夕瑶似乎是被调笑的真的羞了,笑着把自己窝进谨宣帝怀里,只是双眸却依旧平静。
拉住谨宣帝伸向自己衣襟里的大手,沈夕瑶用脸颊摩擦着,无处不透露着对谨宣帝的讨好和依恋,皇子骑射功夫是自小锻炼的,所以他手心的剥茧刮得沈夕瑶的脸蛋有些痒。
“皇上,妾还没有沐浴呢。”对于谨宣帝来说,此时沈夕瑶的推拒更像是邀请。
一把横抱起沈夕瑶,谨宣帝高声吩咐:“备水。”
闻言而知意,外边候着的李明德赶紧吩咐四个小太监抬了水进一边的内室。一般这个时候皇上来了兴趣要水,必然要送进内室,至于其中缘由倒是他不能说的。
轻纱摇曳,内室的水声不断,其中更是夹杂着女子轻呼声“皇上轻点”“皇上不许咬”的撒娇声。
直到水声间歇,李德胜才带着刚刚进屋的四个小太监低头进了房间将水桶抬出,之后又是听竹和云溪两个丫鬟进去跪着迅速擦干了地面,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下。李明德依旧守在殿门外,以方便皇上随时吩咐。
雕花大床上,女人柔软的身体如一尾美人鱼般诱惑着谨宣帝。后宫女子不少,他自十六岁被引导成人以来也见识不少女人,她们或绝色或妖娆或才艺无双,却没有一个人值得失了节制。看着环着自己腰的女子,额发已然被细密的汗水打湿,微微睁开的眼儿却露出困倦与迷惑的神情,显得格外魅人心魄,教他欲罢。身随心动,谨宣帝的手再次捏上了沈夕瑶的饱满。
“爷,不要了,不要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夕瑶带着哭腔的哀求竟然让谨宣帝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亲亲沈夕瑶颤颤巍巍的红梅,谨宣帝问道,“卿卿以为如何?”
沈夕瑶眯着眼瞧了瞧谨宣帝染了情~动的眸子,心里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微微弓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承受他勃发的欲望。对沈夕瑶来说,隐藏锋芒至今也该争宠了,她可从没想过做一个平凡的小嫔妃。又想到在后宫一直默默的容妃,不也经营了许多势力?至于后宫的争斗和算计,沈夕瑶表示毫无压力。无论是官宦还是一般富贵之家,只要有女人就少不得争斗。只不过是一个不会要人性命,一个但凡有一点差错就会死无葬生之地罢了。随着谨宣帝的不断深入,沈夕瑶的身心再次投入到这场性事里。
正文 伪装
等谨宣帝彻底消停下来的时候,亥时已过,疲乏的沈夕瑶随手扯了被子搭在身上就要休息。
李明德再进来服侍皇帝更衣的时候,依旧面色平静,只是瞄到沈主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的时候心下微微有些诧异,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看多了后宫的沉沉浮浮,这里从来不缺少得宠的女人,更不缺少失宠被弃的女人。
“让下面人进来给沈贵人打理一下。”看到床上的人儿无意识的翻了个身,还蹭了蹭锦被,谨宣帝只觉得有趣。贵人侍寝是没资格让皇上留宿的,本以为她会按照规矩起身伺候,谁知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所幸今日她伺候的谨宣帝心情愉悦,所以谨宣帝并不吝啬的多照看她一下。
出了门,谨宣帝看了一眼李明德说:“乐成殿的春暖阁的春暖阁沈氏,丽质轻灵,淳厚有得,深慰朕心。”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父兄皆为栋梁,朕深喜之。升为侧六品小仪,封号……算了,你去中省殿挑个好一点的封号。”说着大步跨上了帝王的撵车。宫道寂寥,虽有二十多个宫人前后打着灯,又有十几个人守在撵车旁帮帝王驱散黑暗,但谨宣帝依旧觉得太过冷清。
原本今日他翻了贤妃的牌子,只是贤妃不断对着自己夸赞白答应,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答应也值得他四妃之一的贤妃动脑筋。这是达成了协议?还是把自己当做了利益交换!想让二皇子搭上白家。谨宣帝冷哼一声,这么多年了贤妃还是那么没脑子,这个皇子是为什么而来的,她居然还看不透,若不是她家世不够,自己又怎么会那么放心的让这个孩子出生?毕竟外面还有一个拿着先皇金牌的长公主!既然她那么想让后宫的女人升位,那他不介意抬高看着更让自己顺心的沈夕瑶。
摩挲着指上带着的暖玉扳指,谨宣帝眯眯眼,之前在乐成殿的春暖阁的笑脸早已收敛成面无表情,双眸中的调笑也换成了冰冷的讽刺。靠在撵车上,想了想,谨宣帝对身边伺候的李明德问道:“大皇子最近可好?”
“回皇上,大皇子一切安好。”弓着身低头搭话,大皇子的身份其实是极为尴尬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一直在行宫生活的不受宠的皇子。
直到撵车到了崇德殿门口停下,谨宣帝才再次开口:“朕久不见大皇子,深感想念,特招其回宫暂住。宫中只有二皇子与之年龄相较,所以就让其与二皇子同住长春宫,一应需要让中省殿给备齐了。”
“李明德,你亲自去长春宫给贤妃宣旨。就说朕希望她好好照顾大皇子,莫要让他冲撞了谁。”
李明德心里一颤,他跟着皇上的时间最长,也是打小伺候的情分,自然比别人更能理解皇帝的意思,看来皇上是对贤妃不满了,如今只怕二皇子的抚养权迟早也得被收回来。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身形笔直的帝王,李明德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赶紧答了个是,然后挥手让人按规矩退下,快走几步跟上皇帝。
其实皇帝离开的时候,沈夕瑶就已经醒了,她只是纯粹不想起来伺候那个男人而已。至于恩宠后皇帝会叫水亲自给自己打理之类的情节,沈夕瑶并没有多考虑,那些话本毕竟只是逗人一乐的,堂堂帝王,闺房情趣多少会有,但要细心到亲自带着自己洗浴,除非那个妃子成了皇帝的心尖子。
任由听竹和云溪给自己清理,沈夕瑶看着身上的青青白白的印记,果然每个皇帝都是世界上最不能信得男人。又想到家里父兄皆有妻妾,心里不免有些戚戚。
由着听竹给自己绞着头发,示意云溪去殿外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主子怎么不跟皇上提提那些个找别的主子的奴才?”听竹说着,还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
摆摆手,让听竹给自己涂上发油有捂上布巾。古代没有洗发露更没有护发素,木灰虽然能清洁,但也挺伤头发的,所以她自是不会如话本里的小姐一般,素颜朝天不用香氛和发油。毕竟哪个男人伸手想摸到的都不会是一团糟呼呼散发木灰味的头发。
“你觉得皇上会关注这个?今日他来,不可能没看到殿里没有伺候的奴才,可他不说我又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半靠在软榻上,冷了几日,之前入宫因着父亲的指点,自己刻意表现成一个恃宠而骄飞扬跋扈之人,这才免了被高位惦记上。闲闲的翻动衣袖,想到她们这届秀女中曾的独宠的林荣媛不就落了个惨淡么。如今出头鸟都被收拾完了,本届秀女所剩不多,她自然也该有所动作了。
“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万民无不仰仗着他,所以他一定很累。而我虽不能为皇上分担那些压力,但至少不能拖累他。皇上每天处理政务就很累,所以我一定不能烦他。”
见沈夕瑶后边几句话变了语调,听竹赶紧停下不问了。作为打小伺候沈夕瑶的丫头,她自然知道主子这几句话只怕是在试探什么呢,虽说现在还不明白,但她绝对不能犯蠢。
大封朝的规矩,所有低位的妃嫔小主承宠后的第二日都要去给皇后请安,所以不到辰时沈夕瑶就被听竹从锦被中挖了出来。
见沈夕瑶不情愿地起身让云溪帮着擦面,之后才接过自己手里的水,盐和柳条漱口。听竹忍不住叹口气,主子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是顶顶的规矩,虽然任性一些,但在给长辈请安上从不拖拉,如今入宫反倒赖床了。
“主子今日可是要穿先前皇上赏下来的那件水蓝湘水裙?秋日里配着景泰蓝的簪子也是精神的。”听竹提前取出一套衣裙,皇上赏下的物件总归是好的。
任由云溪给上着妆容,沈夕瑶想了一下,看到桌上竹条妆匣里有一支暗黄的喜鹊登梅簪。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记忆中贤妃可以在自己升位后的第一时间就送来了这个簪子,不过是说自己根本上不得台面。只是最后这只簪子会造成怎样的效果,沈夕瑶也很想知道,毕竟在升位宣旨太监还未出乐成殿的功夫,贤妃就能得到消息,恐怕皇上必然会怀疑她在自己跟前放了眼线或者一个窥视帝意的心思是逃不过的。
“给我找出皇后赏了那件粉色束腰广袖桃花襦裙,其他的我自有打算。”见主子随手在云溪挽好的飞仙发上又插了一直喜鹊簪,偏偏位置和颜色在一堆发饰里还是极其显眼的,但看到主子的脸色一直未有变化,似乎还很满意,听竹也不好说什么。
按着贵人的品级又是一顿收拾,不过于艳丽出挑,也不过于平淡呆板,在这后宫两种人最碍别人的眼,一种是出挑高调的,另一种就是刻意低调的。
沈夕瑶不是一次来景阳宫,受宠的那几日时候也来过。那时都说她未恩宠,却不知什么是伏低做小,加上沈家嫡女历来娇惯出的傲气,才会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到底是有意还是蠢笨,只怕也只有沈夕瑶自己知道。
皇后是李家的嫡长女,十四岁成为皇子妃,期间给皇帝登位带来的助力自是不必说的。
只是沈夕瑶多少是明白一些的,只怕谨宣帝对她无一丝宠爱,甚至连敬重都不一定有几分。许是她从未期待过真情,遂看皇后、丽贵妃和皇帝之间的事儿更清明一些。若说皇后是以家世上位,那这丽贵妃便是因顺着皇帝的心意办事上位的。可不是,瞧着丽贵妃更像是谨宣帝的下属。
沈夕瑶坐在下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在场的人。贤妃和德妃依然坐在上座交谈着,陈婉仪也不时附和着贤妃说话,其余的蒋贵嫔之流也抱着团等着皇后娘娘。
等皇后出来了,丽贵妃还没有到,不过看皇后的样子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沈夕瑶不由感叹,后台硬就是不一样,持骄而宠都能让人轻松接受,不过丽贵妃作为多年宫斗的胜利者,又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不可能看不透皇帝的恩宠啊,为什么还这么肆无忌惮呢?
还没等沈夕瑶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听到皇后叫道自己,于是赶紧起身跪倒厅前等着皇后训话。见沈夕瑶穿着自己赏赐的服饰,又惶恐地跪在地上,皇后的面色也好了不少,至少还是个有分寸的。
“沈贵人,前些日子皇上冷了你,本宫也罚了你,你可怨恨?”看着底下诚惶诚恐低着头的女子,皇后冷声问道。
而在座的众人看着沈夕瑶,也都是脸色复杂,都说新入宫的小主们除了沈贵人各个都是机灵的,如今好不容易被压制的不剩一二,却也不知这沈贵人是得了哪门子好运气,竟然让皇上再次想起来。众位嫔妃再看皇后虽然冷声问话,但面色并无不悦,又想到曾经沈贵人立与殿中与皇后对峙这种惹怒皇后的行为,心里有数一阵不是滋味。
“回娘娘的话,妾当日不知规矩,又失了后宫体统,娘娘仁慈,却未曾真罚于妾,妾实在无颜。”说着额头贴地,又行了个大礼。如今皇后她得罪不起,丽贵妃亦然。她所能做的,就是避开两方的拉拢,如缩头乌龟一般避开其中厉害,“妾不敢有丝毫怨言。”
正文 夕瑶受伤
地上的凉气不断侵蚀着沈夕瑶的膝盖,果然她也该做个“跪的容易”,不然这膝盖受罪疼的还是自己。
皇后见沈贵人这般识趣儿,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脸色和缓,当日自己有心拉拢白氏,谁知她一升位就投了贤妃的阵营。本以为自己少了一颗棋子,不过今日来看,这沈贵人未必不如白答应有心计。再者说皇上如今重用沈氏,她犯不着违了皇上的意思,又落个不慈不大度的话头。便是给她个人情也是无碍的,于是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半夏。
“本宫原也只是以为你年纪小不懂事,如今见你规矩也是个好的,以后就好好伺候皇上,关爱姐妹。”
半夏见皇后的眼色,赶紧下去扶起沈贵人。
虚扶着半夏的手,沈夕瑶起身,然后又行一礼:“娘娘教诲的是,妾谨记。”
点点头又赏了好些物件给沈夕瑶,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又有吟唱。
“淑妃娘娘到。”
一时间皇后的脸色直接冷到了极致,丽贵妃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一个并不被皇上那般看重的淑妃竟然也敢怠慢自己?
淑妃一进大殿就觉得皇后脸色不好,心里暗自恼怒。刚刚路过御花园,被颜贵人那个没脑子的纠缠住了,若是前些时候不来也就罢了,毕竟自己被皇上禁足了,可今日是解禁的第一日,为了不被猜忌自己必须得来。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柔柔的声音响起,一边说着就俯身行了妃礼。
“淑妃妹妹倒是来的晚了,原以为妹妹还会跟贵妃一般身体不适,不来给娘娘请安了呢。”一边的德妃拿起帕子掩住嘴角轻声玩笑道。沈夕瑶见没自己什么事,于是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广袖掩着轻轻揉着自己的膝盖。听到德妃的挑衅,忍不住想怎么谨宣帝身边高位妃子一个比一个没脑子,皇后跟前,竟然敢抢在皇后前面问话。再看一眼皇后,稳稳坐着竟然没有一点不悦都不曾显露,稍想片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想来着德妃定然是皇后的追随者,身在高位还是自己的人,皇后自然会多给她几分脸面。
“皇后娘娘赎罪,臣妾刚刚在御花园碰到了颜贵人,许是多日不见,颜贵人想跟臣妾叙叙姐妹情谊,所以来晚了。”说着又是一个大礼。淑妃也算是个绝色女子,听闻她好舞,为习舞,皇上还专门为她找了宫外的伶人。其舞姿更是被皇上赞为女子绝有,如此一个貌艺双绝的女人,倒是符合男人的审美观。只是,沈夕瑶忍不住恶意地想,宫外伶人谁知是不是教坊里专教人合欢的女子,难不成谨宣帝好身体柔软和各种高难度姿势的这口?
底下的章昭容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淑妃,然后端起一旁茶几上的茶盏,抿了抿,这淑妃倒是个聪明的,也不说颜贵人纠缠住她了,不过后宫谁不知道皇上是因为她跟颜贵人的龌龊才罚了她的?
瞧着淑妃,沈夕瑶暗自点点头,这类谨小慎微的主,在后宫不算顶顶受宠的,但也绝不会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自己现在人手不够,也不太了解这些人平日的行为习惯,也说不好淑妃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只是今日瞧着,怕是也合了谨宣帝的心思,至少不会让谨宣帝觉得聒噪。
也许是皇后娘娘被刺激到了,心情有些不好,也没有心思多留这些人聊天,又提点了众人一番便让她们散了。
沈夕瑶位份低,自然走在了最后面,只是不知为何马婕妤倒也故意落后了一步走到了沈夕瑶身边出了景阳宫。
秋意渐凉,早上的太阳也因着这份凉意没那么耀眼,沈夕瑶裹了裹身上的夹子对襟外衫,心想赶紧回去补补觉。不料马婕妤突然撞了上来,任沈夕瑶再仔细也没躲过去。
“主子。”见自家主子一个趔趄身子往一边晃了一下,听竹赶紧伸手要扶住。
沈夕瑶抬头扫了一眼马婕妤,见她依然跌倒,她的侍女也不说先扶起她,上来就要跟沈夕瑶讨个说法。本来想要说什么,却看到皇后身边的宫女转身向大殿跑去,冷冷的讽刺一下,顺手扶开听竹的手,脑袋撞到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其力道掌握的自然是刚刚好的,皮青红但绝不会真的伤到脑袋。
看到沈夕瑶晕了过去,马婕妤不由有些发愣,本来想给她按个冲撞无礼的名头,然后求皇后罚了她,这怎么就成了她真的受伤了?想到刚刚沈夕瑶那个似有似无的笑,马婕妤不由打了个寒颤,她虽然不聪明但也能预见接下来自己的下场。伤了刚刚因承宠被赏赐的妃嫔,别人自然会觉得她是嫉妒成性,何况这是在皇后的景阳宫前,皇后必定也是恼怒的,更怕的是皇上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对他宠爱沈贵人有什么不满。
皇后还没有换上常服就听下边的人跟半夏说了什么,抬手止住月秋和如春给自己更衣的动作。
“娘娘,马婕妤刚刚在景阳宫外不知什么缘由跟沈贵人撞到了一起,沈贵人受伤晕过去了。”得了消息,半夏半点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内室在皇后身边低声报告。
皱皱眉头,马婕妤这个没脑子的,没事儿招惹沈贵人干嘛?如今沈贵人正在风头上,先前皇上还让人来通知自己沈贵人要升位,这金章已盖下,现在就等沈贵人回去接旨了。现在可好,要升位的人接不了旨,只怕还得惊动皇上,只盼皇上不会迁怒自己。
景阳宫外,其实大家都还没有完全散开,见沈夕瑶晕倒,众人脸上都挂上了焦急的表情,眼中含着担忧和心疼,但实际上这些担忧有几分真倒是让人看不出来,不然大家也不会谁都不敢上手帮一把。
章昭容看着沈夕瑶额头青红狰狞的一片,叹口气,自己是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查出当年诬陷自己妹妹的幕后主使,不能让妹妹平白的含冤而去。眼中情绪几经变化,她原本以为皇帝是厌恶了沈贵人,谁知不过两个月,皇上又宠上了她,自己在宫里的人也早已打听到,皇上有意升沈贵人,虽说低位时也看不出荣宠是好是坏,但章昭容相信能在短短时间内有脱胎换骨变化的女人一定是最后的成功者。眼中的晦暗变成的某种坚定,于是章昭容上前帮听竹扶住沈夕瑶,有扭头吩咐自己的大宫女去请太医。
“这是怎么了?”皇后的语气中带着威严,通身的气度非常人所有,此时更是显现无疑,毫无情绪地看了一眼一旁被扶着的马婕妤,也不等别人的回话就转头看着半夏吩咐,“让人把沈贵人抬进偏殿,去请太医来,另外让福安去崇德殿等着皇上下朝。”
只留下章昭容和几个小嫔妃一会作证,又让马婕妤跟着进了大殿候着,才让众人散了。
太医来的很快,半夏和章昭容的大宫女暖意一起回来了,显然半夏是半路遇到了一样请太医的暖意。
听竹用撕帕盖住主子的手腕,然后让太医诊断。能在太医院安稳待着的,也都是老油条了,后宫的水有多深他们也是清楚的。如今不管这个沈贵人是不是真的晕了,最起码从表面上看她是受害的一方。
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医就将整个事情想了个通透。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了?”见太医起身,听竹赶紧上前将主子的胳膊收回锦被中,焦急的问道。
“贵主子身体本来就有些虚弱,如今伤了脑袋,虽然是皮外伤但却受了惊吓,这才昏迷不醒。”说着起身去外室跟皇后娘娘禀报去了。
皇后那坐在上位,但脸色实在算不得好,冬雪将新茶放置在皇后身旁的桌几上,但直到热茶慢慢变冷,皇后都提不起劲儿去喝它。听了太医的话,她叹口气,点头,忽而又看向马婕妤,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本宫竟然不知马婕妤与沈贵人有什么样的仇怨,竟然敢当众行凶!”
马婕妤一听皇后不问因果直接给自己定罪,就知晓自己是惹恼了皇后,何况自己一入宫就搭上了贤妃的线,如今皇后怪罪实在不算意外。只是,她现在动脑子却也已经晚了,只得赶紧跪下来结辨一番,总不能真的被按上当众行凶的名头。
还没等她说什么,殿外的场合太监就高唱一声:“皇上驾到。”
于是留下的人又得起身跟着皇后一番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朕刚下朝就听闻有人在中宫景阳宫门前闹腾,又说是伤了人,朕倒是想瞧瞧谁这么大胆,当真以为朕的后宫没有了礼法?”扶起皇后,然后冷冷的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人,虽说话是狠历,但面上不显一丝怒气。
马婕妤合时宜的往前跪蹭了几下,一向张狂高傲的美人双目含泪,犹自忍耐着让它不落下来,相比平日着实让人觉得怜爱,只可惜这番美景用错了地方,若是寻常时候,谨宣帝还有可能瞧两眼,只是今日他心中有怒气,看到这番情形只觉得矫揉造作。皇帝也不落座,直接进了内室走到沈夕瑶的床边坐下,看着沈夕瑶苍白的脸上有一大片青红印记,只觉得异常刺眼,明明昨日还是鲜活的美人儿,却在自己宠幸后的一天遭此劫难。伸手给沈夕瑶掖掖被角,看向太医。
正文 帝王怜惜
太医也是个玲珑的,赶紧把对皇后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下去开药方,定要让沈小仪康复。”看了一眼皇后,接着说道,“朕的旨意这会恐怕已经到了乐成殿的春暖阁,沈氏依然晋升为小仪,却不想有这种事发生。皇后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虽说是在问话,但看向皇后的眼里并没有怒色,其中只是平静。
留下的妃嫔并不多,瞧着床上沈贵人,哦不,是沈小仪惨白的脸色,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牵连到自己。
“皇上,臣妾也还没来得及问清事情的原委,不过马婕妤还在,不如问问马婕妤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人带进内室。”不见喜怒,不见厌恶,不得不说谨宣帝的心思够深的。
被带进来的马婕妤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张扬,从皇上来说第一句话,她就知道自己完了,心中不免带了灰败之气,现在只盼贤妃娘娘能看着往日的情分念着自己救救自己。
“妾给皇上请安。”她微微抬头想要看看皇上的表情,只是还未等自己看到就有一个茶杯被摔倒了她跟前,她微微一抖,心中恐惧万分。
茶杯本是刚刚云溪手里端着伺候用的,被谨宣帝突然拿过扔出去的时候云溪也被吓了一跳。被子在地上裂开,也惊了一屋子的人。
皇后眉间一跳,她是清楚的,皇上并不爱插手后宫的事,只要诸位妃嫔面上处理的好看,就算谁死了,皇上也不一定会过问。如今除了这般事情,除了沈贵人刚刚得宠的原因,只怕皇上还有更深的心思。想了一下,突然想起皇上有意召回大皇子并让大皇子住在长春宫,难道皇上真正的目的在于贤妃?
“朕因着马大人的缘故也宠你两分,倒不想你竟然是个不知深浅的东西,”谨宣帝接过李明德递来的手帕,细细擦着手,也不看跪着的马婕妤,对皇后说,“皇后仁慈了,还留着你这般善妒的女人。今日便撤了不得婕妤之位,贬为答应,好好反思去吧。若日后再有丑陋行径,你便去冷宫伺候主子去吧。”
在场的几位除了章昭容也并没有什么高位的,与谨宣帝相处较少,所以听了谨宣帝的话,都心里一凉,婕妤本是侧四品的位子,在后宫高位娘娘不多的情况下也算的让人羡慕,如今就因为伤了沈小仪就被连贬数级,成为人人可欺的答应?这沈贵人到底得多受宠爱?看来以后得远着点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跟沈小仪对上。
“皇上,妾有话说。”被撤位,马婕妤自然不想,也想好了拼死一搏,哪怕这次拉不下沈夕瑶,也得赶紧摘清自己吧。
马婕妤刚想说话,皇上的就把目光投向了床上,因为他感到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衣袖。
“皇上?”混沌迷茫的声音,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努力歪着头,却不料一阵刺痛引得她整张脸都皱巴起来。谨宣帝明白沈夕瑶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见她不自觉地伸手要揉额头受伤的地方,赶紧拉下她的手。皇帝倾着上半身,给她撩开遮眼的发丝,心里也忽而产生说不出的疼惜,“你的伤虽然没有破口子,但也不能总揉搓,当心严重。”
众位妃嫔听到皇上如此温柔的安慰着受伤的沈小仪,心下都有些不是滋味,只是看地上的马婕妤更觉得有些悲哀。想想马婕妤也曾受宠过一段时间,如今皇上有了新宠,她就落得如此下场,谁知日后自己又会是什么结局?
马婕妤原本想要说出自己只是无意摔倒,牵连了沈夕瑶,却不想沈夕瑶在这个节骨眼上醒了打断了她的话,也把皇上的注意力彻底吸引了过去。?眼下这种状况,还真是叫她所料未及。
还没等马婕妤再次申辩,外面就有太监进来想皇上通报:“皇上,贤妃和淑妃在外面求见。”
眼神再次暗了暗,将沈夕瑶的手放进锦被,左手轻轻拍打着她,像是安抚又像是无意识的行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示意太监宣她们进来,也就皇上的贴身总管李明德发现谨宣帝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给皇上请安,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贤妃和淑妃原本走在最前面,只是走到岔口还未分开的时候,就见有人来禀告说是马婕妤在景阳宫出了事端。贤妃去自然是为了马婕妤,而淑妃纯粹是因为怕皇后记恨,赶忙赶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贤妃的出现,让整个房间的人表情都变了变,毕竟贤妃是整个后宫唯一拥有皇子的人,平日里皇上也照顾几分,就算不是安寝在长春宫,皇上也会时不时地去看看二皇子,也因着这个缘由皇上平日对贤妃也多有几分宽和。就是不知道贤妃这次来会不会让事情再起变故,从心底众位妃嫔是不想让马婕妤翻身的,毕竟作为一个地位不低的主子,她每个月也占了几天恩宠。
贤妃跟淑妃起身,皇上才再次开口:“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你们主子搬个凳子坐下。”
一句话并没有说明是只让贤妃和淑妃落座,还是全部都能做。外面候着的秋月等人倒是明白,赶紧指了几个太监搬了凳子进去。对他们奴才来说,所有的妃嫔不管位份高低无论宠爱如何,都是他们的主子。
等众人落座,贤妃才扫过地上跪着脸色灰青的马婕妤,然后惊讶的开口:“这马婕妤可是犯了什么错处?怎么还跪着?”那语气就像是一点不知情,甚至才看到她似得,真真无趣。
“那贤妃的意思呢?”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他还真想听听自己这位贤妃会怎么说。伸手接过一个宫女新泡的茶喝了一口,脸色也不如刚才那么冰冷了,倒是有了几分看戏的意思。
“臣妾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沈贵人的样子,莫不是马婕妤罚了沈贵人,导致沈贵人体力不支?不过想来皇后大度也不会介意马婕妤在景阳宫门前惩罚冲撞了自己的地位嫔妃吧。不过沈妹妹也是,往日就因为规矩问题被罚过,想来一时也是改不好的。”虽然听出皇上话里带着莫名的嘲笑,但她却不能不管马婕妤,毕竟马家在朝中也有广泛的人脉,何况马大人如今位在御史公,无论有什么问题都能将折子直达天听,这样的助力她不会轻易放弃。想到自己的儿子,贤妃只能咬着牙开口一边想要摘清马婕妤,一边又想着给沈夕瑶上点眼药。
一旁的淑妃借着手帕掩住微微翘起的嘴角,似是怜悯似是嘲弄的看了一眼由于贤妃的话突然活过来的马婕妤。其实谁对谁错,缘由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心里认定了马婕妤有错,要不然马婕妤何必如此没脸地当众跪在地上?斜眼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皇后,想了想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自然不会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就算有些牵连这个时候怕也早把自己摘清了,所以收敛了心思安稳坐下等着后话。
“贤妃果然是个贤惠的,”谨宣帝刚开口,众人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呢,不料下一刻谨宣帝手里的茶杯又被扔了出去,“朕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贤妃何时这么大度,竟然为个罪人求情。”说着瞥了贤妃一眼,接着说,“你若想跟这个恶妇一起,朕不介意让她去冷宫伺候你。”
一句话就让贤妃白了脸色,赶紧跪下请罪。
“马氏,甚为后宫女眷,无容人之量,心思狭隘,朕甚为忧心,自今日起贬为答应,长居冷香轩。”
沈夕瑶虽然躺着,面色不好,可心里是极其清醒的,谨宣帝自始至终不曾询问自己这个当事人,只怕除了有抬举自己的意思,更多的是借此压制贤妃吧,看来后宫很快就又会有趣事了呢。眼角偷偷看了眼谨宣帝的侧脸,这样冷情冷心的男人,谁要认真谁就输了,想了想还是安安静静的闭上眼开始休息。
“原本今日是晋沈贵人为小仪的,不料在景阳宫外还受此惊吓和委屈,罢了,”见沈夕瑶闭上眼睡着,谨宣帝似是温柔似是怜惜地摩挲着沈夕瑶的脸颊,然后缓缓地将她抱在怀里,却又小心避开伤处,说,“乐成殿的春暖阁沈氏,恭良淳厚,深慰朕心,晋为正六品良仪,封号…………嘉。”
从正七品的贵人,直接跃至正六品,期间可是直接跃过了侧六品和从六品啊,直升三级,这种恩赐如何不让其他人眼红,更何况还有皇上亲口所选的封号,如此堪比侧五品啊。
抱起沈夕瑶,吩咐道:“去备撵车,去春暖阁。”说着大步跨出了景阳宫的正殿,丝毫没给皇后留脸面。
皇后自然是知道皇上是生气了,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就像在恼怒一个不争气的,又看了看面色发青的贤妃,才让人把马婕妤带了下去。至于沈夕瑶,皇后心里也有思量,如此情形下把她放在风口浪尖,而沈夕瑶又没有足够的人脉和能力,如此高调宠爱过于刻意了。但也就是这个刻意,值得自己用一番心思,至少在皇上对李家动手之前,沈贵人还是有用的。
正文 惨淡收场
轻蔑地笑了笑,让半夏扶着自己走到正殿的寝室。直到冬雪回来说已经把各位主子送走了,刚刚大度雍容的皇后才忍不住把桌上的瓷杯都挥到了地上,恶狠狠地说:“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以为这样就能给我难堪又会废了才复宠的沈贵人,却不想想,就算设计也得等过了这个风头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看贤妃用的都是什么人。偏偏自己栽了,还得连带着自己这个皇后没了脸面。
后宫得意了没多久的马婕妤就落了这么个惨淡的下场,试想得罪了皇上又惹恼了皇后,在这踩白捧红的后宫,谁还记得她当日的风光啊。
撵车上,沈夕瑶眯了眯眼不舒服地蹭了蹭谨宣帝的胸前,然后慢慢地伸出双臂搂住谨宣帝的脖子,也不睁眼,只是嘴角微微翘起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思。很多时候语言并不能完全表达人的心思,何况谨宣帝这种听惯了女人奉承的主。
感觉到沈夕瑶的依恋,谨宣帝心里叹口气,神色复杂地把她拢到胸前还给她紧了紧刚刚取来的披风,已经多久不曾这么纠结过了,只是还不行,虽然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要扶持她,让她成为能抗衡贤妃和德妃的第三股势力,她要随时准备在自己处理了顾家后平衡后宫势力。
“皇上,怎么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谨宣帝复杂的情绪,沈夕瑶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叹口气,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无事,马上就到。”原本低沉的声音此时却显出几分柔和,许是觉得有些歉疚,谨宣帝异常温柔。
沈夕瑶也不矫情,有时候忍着委屈总比那些得理不饶人的人更让人心疼。
谨宣帝并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相反他是一个难得的明君,所以就算对沈夕瑶多了份怜惜也不会为她耽搁自己处理政务的时间。
帝王的御驾总有几分威严,出了扬子宫的宫门,谨宣帝才恢复了往日冷峻的表情,因着天还早,到让人觉得沁凉的空气格外舒心。李明德垂着头跟在御驾旁边,一路安静的出了内宫,只宫道旁零零散散的跪着几个宫人,想来是听到静鞭声未曾来得及退下。眼鼻关心的李明德看着自己的脚尖,也并不敢多想刚刚发生的事,只是想来着这暖春阁只怕得热闹一阵了,至于能热闹不久,那就得看那位主子的手段了。
“李明德,朕记得朕的私库里还有一支琉璃钗和一对儿上好的水白玉镯子,等会儿教人送了去暖春阁。告诉嘉良仪身边伺候的人,好好看护着自家主子。”冷清的宫道上,皇上突然开口倒是叫李明德一惊。
“是,皇上。”李明德也不敢抬头看看谨宣帝的表情,他并不是男人确实不知男女之间的事情,但作为总管他比一般正常男人拥有了更细致的观察能力和辨别能力。何况将赏赐直接从皇上私库里出的情况并不多,如此看来,那位主子还是有些意思的。
“另外,着中省殿补齐嘉良仪身边的奴才,好好一个主子身边没几个得用的奴才,那算怎么个规矩,我倒不知道后宫什么时候这么没个章程。”许是心情不好,谨宣帝的话并不轻,却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李明德听的还是说给皇后听的,“稍后你亲自去选几个干净的奴才,也不用过皇后处了。”说完就下了御驾,大步跨向崇德殿。至于干净的奴才,李明德自然是知道就是后面没有其他主子的宫人,抖了一下浮尘,也不敢多想赶忙跟了上去。
御史台的行动并不慢,在得到皇帝暗中授予的旨意后就开始秘密收集顾奉安的罪证,因着这次得到消息的都是皇帝的属臣又是直臣,所以顾家听到风声时已然失了先机。
阮明宫里,一向温柔雅致的丽贵妃顾晚晚看了家里递进来的消息,忍不住砸了一个皇上特赐的白玉茶杯。往日里,丽贵妃有多珍惜这套茶具,此时她便有多愤怒。
“堂姐,怎么办?你要救救爹爹啊。”还未等丽贵妃想到办法,顾荣华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也怪不得她失了仪态没了规矩,顾奉安正是她的父亲,也是顾家的二老爷,若是父亲不在了,自己更加没了助力,何况府里还有母亲和弟弟,若是父亲不在,他们该如何过活?
经过一番发泄,丽贵妃早就开始冷静下来,看着一身红装的顾荣华,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满嘴胡言乱语,前朝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
丽贵妃冷哼一声,对于顾荣华她本就是极为看不上眼的,如今她有反了如此明显的错误,但凡自己安慰一声就有可能被抓住把柄。私下里,她们二人怎么想办法递消息都无妨,只是如今大赖赖地表现出来还嚷嚷出来,可不就是要命的事儿。虽说丽贵妃想的是对的,但却让顾荣华白了一张脸,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哀求道:“堂姐,你若不救爹爹,爹爹可就真没办法了。求求你去崇德殿跟皇上求求情,要不您给大伯递个信儿,让大伯救救父亲。”也不让宫女扶起来,直接就磕头。
“混账东西,崇德殿也是我能去的?后宫不得干政,更不能随意出入崇德殿,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得得了圣旨才能去。”赶紧打发身边的苦夏带了宫女奴才下去,屋里只留顾荣华一人。
最后虽不知顾家姐妹说了什么,但最后顾荣华还是因在阮明宫动了胎气,请了一溜儿的太医。出乎后宫众人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因为丽贵妃派人去请而出现,反倒是让李明德传了旨意,顾荣华既然容易动气,就好好在自己屋里养着,最后干脆让她迁入阮明宫。谁知还未等她进了阮明宫,就先闯进了崇德殿为父求情,甚至差些在崇德殿与外臣发生吵嚷,这番事端直接让谨宣帝下旨降了她为良仪,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暖春阁,听竹含着泪守着沈夕瑶,一边还数落着云溪。云溪也自知没有照顾好主子,所以并不敢反驳。
“好好地,马答应怎么能撞到主子?就算是瞧不了主子得宠,也不能这般啊。主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无仇无怨的都来欺负主子。”听竹换了云溪递过来的干净帕子,转而又看向神情平淡的沈夕瑶。
沈夕瑶嗤笑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一旁的团扇晃了晃上边的扇穗,慢慢道:“无仇无怨?你可是忘了当初我初入后宫,可是下过她的脸面。”其实说是下过脸面,不过是在御花园喜欢过几朵娇花,偏偏马婕妤作为宫里的老人儿更偏爱长青的东西。
“那主子的委屈就白白受了?”虽说听竹和云溪在沈夕瑶跟前十分得用,但那也是对着外人才会拿得出那般气势,如今对着自家主子,可不就痛快地抱怨了。要说听竹最大的优点是护主,最大的缺点却也是护主,想到自家主子自小不曾收到一点委屈,就算跟家里的大爷比起来也是最受宠爱的,如今皇上刚刚想起主子来,主子就被这般欺负,这让听竹恨不得马答应再落魄点。
“怎么会白白受了委屈呢?”这马婕妤变成了马答应,自己也升了位分还有了封号,想来这几日也算是入了谨宣帝的眼。后宫这种捧高踩低的地方,从来都是宠妃当道,沈夕瑶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打着不争是争的幌子混日子的嫔妃,若有人要她那般,她宁愿立刻死了,也省的在后宫活的窝囊。再者说她图谋的可不是那些虚无的爱情,她图谋的是皇帝无双的重视和庇护。
刚放下团扇,就听见屋外有谨宣帝留下的宫女低声问道:“嘉良仪可是醒着呢?奴婢将汤药煎好了。”想来是估计着沈夕瑶的身体情况。现在因为人手原因,沈夕瑶并没有特意安排云溪在外面守着,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想在短期内给别宫的主子留下任何收买云溪的机会。
看了一眼云溪,云溪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也不多问,赶紧向外走了几步从内打开了帘子,回道:“主子让姐姐进来呢。”
宫女虽是御前的人,但也看得出皇上对这嘉良仪是眷顾的,所以一进屋就低下了头,恭敬地跪下,举着暗红的托盘等着主子发话。
沈夕瑶并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也不是那种矫情的喝药都要让人喂的主子,所以伸手接过由云溪递来的药,一口气喝完,口里药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主子,漱漱口。”听竹在沈夕瑶接药的时候,也赶紧端过来一杯清水来,并适时地递到沈夕瑶面前,沈夕瑶就着听竹的手喝了一口水,漱了口才把水吐到迎上来小宫女端着小痰盂中。
斜眼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刚刚跟在送药宫女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孩,沈夕瑶眼中微微闪过一道亮光,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喝了药,听竹扶着沈夕瑶靠在床头,不再说什么。
“云溪,将咱们暖春阁所有的宫人都召集起来,稍后在外室我有话说。”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叹口气,这宫里的日子可不也是各种算计,就算是下人自己也得算计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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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要不先休息会,让奴婢们等会?”云溪虽不如听竹跟沈夕瑶贴心,但她现在是实打实地想跟着沈夕瑶。在后宫当奴才的,首先的眼亮跟对主子。当初自己跟了惠妃,因为太后的缘故,皇上也是比较宠爱惠妃的,所以自己这宫女的日子并不难过。如今惠妃不在了,后宫主子各有各的心思,身边又有自己的贴心宫人伺候,自己这样曾经跟过别的主子的人是没人愿意用的,就算分到了别处迟早也会被弃。
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云溪,沈夕瑶笑了笑,摇摇头示意她下去。
沈夕瑶被听竹扶着出来的时候,云溪已经将在其他宫混日子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然后站回到沈夕瑶身旁,帮着她落座。
外室的梨花木雕花的太师椅上,依然垫了一层薄垫子,想来是云溪为了照顾沈夕瑶的身体,刚刚放置的。沈夕瑶斜坐着身子,并不如其他的主子那般恪守规矩,只管这自己舒服就行。
“我入宫后是以贵人身份入住的暖春阁,皇上抬爱,特许我身边留了三个宫女三个奴才外加三个干杂役的奴才,说来着春暖阁也不大用不到这么多人,如今你们几个也是各自寻了出路,我也不好说阻了各位的出路和盼头。”说着,扭头看向听竹,“听竹,等下你开了我的私库,将我从家里带的一些小玩意儿首饰取出来赏了下面这些人,让他们各奔前程去吧。”
几个奴才一听这话,赶紧跪下求饶,只盼主子能留下自己,如今后宫风向已变,暖春阁依然成了个香饽饽,他们哪里还肯走啊。况且后宫主子,没人喜欢背主的奴才,自己被赶出暖春阁可不就容易被主子记恨上?
用瓷盖拂开漂浮在茶水之上嫩绿的细芽叶,看着它左右翻动最后还是飘在了茶杯边缘,沈夕瑶微微一笑,轻抿了口茶水,许是泡茶的人并没有专门学过这手艺,白白浪费了茶的甘香。看着底下跪着不断表忠心的人,沈夕瑶把茶盏搁到小茶木几上,才不动声色地开口:“既然你们都想留下,有几句话我得先说清。”
见沈夕瑶松了口,底下的人不管有什么心思,总归是松了口气。他们做奴才的,不管是原本跟着的主子还是后来想要投奔的主子,都会衡量他们的价值,没有用处的棋子,妃嫔们也是不愿意收的。
见下面跪着的四个人面色不一,沈夕瑶也不废话:“皇上眷顾我,封了我为良仪,这良仪的位份虽说不高,但想要打发的奴才想来皇上皇后也不会多有在意的。各位既然今日选择留下,就好好给我守着暖春阁。”
几句话说起来并不重,底下的人虽说脸色有些白但也不至于受到震慑,不过心底也是在掂量主子的几句话的,如今主子算是皇上心上放着的人,得罪了这位主子难保不会被罚,不过……
见底下人心思动的差不多了,她接着说:“听竹,给他们说说吧。”
“是,”听竹见主子吩咐自己,恭敬地站出来跪下叩拜,然后语调平缓着说着近些日子自己暗中留意的一些发现,“按照主子的意思,奴婢和云溪这些日子发现,云晓曾经跟倪尚阁的人偷偷见过,云岚在当值的晚上曾暗中接过咸福宫宫女送来的东西,小卓子在门禁前去过永清宫……还有小全子也曾溜出去过,但奴婢并没有见到他去了哪里。”
并没有点清是跟哪个主子的人见的,但被点名的宫人早已脸色青白服帖地将头贴在地上不敢吱声,她们确实受了那几个宫主子的好处,如今被一一说出来,只盼着主子还有留用自己的心思。
沈夕瑶随意地将手搭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就像是听竹说的话根本不管她的事一样。
大约自己上次失宠这些人也没少下功夫,沈夕瑶眼神暗了暗,不辨喜怒,这还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给自己塞进来了呢。估计白答应那也有不少别人的奴才,若不是她投诚了贤妃,想来也没一个愿意跟她贴心的奴才呢。毕竟作为选侍入宫,是不允许带自家的奴婢的,更别说她家祖母父亲会费心给她准备人手和体己了,她与她母亲在白家中做过的事,白老爷不忍断了她的性命,都算是仁慈的,也因着给当家主母下药之事,白家主母也绝不会再心软为她过多的计划。
被点名的几人等不到沈夕瑶的发落,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这刀悬在脖子上还不能躲开的滋味当真糟糕。冷汗忍不住渗出,有的甚至依然瑟瑟发抖,想着这一劫必然逃不开了。
“我这人不喜欢强求别人,今日给你们机会留下,若是有谁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会再客气。再者说,我这人比不得别的娘娘那么仁慈,若是你们有什么别的心思,且不说皇上会不会心疼,想来我的父兄必然是会心疼的,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了各位的家人,我可是管不了的。”沈夕瑶的话带了笑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轻松。
明明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甚至沈夕瑶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决定,但这已经让几个有心思的宫人像是打了一场大战,冷汗自后背留下浸湿了里衣,几乎就瘫坐在地上了,只是想着宫里的规矩勉强维持着的仪态。他们自小入宫,为的不过是后宫挣钱多赏赐多,若是得了什么好处也能让家里有个好奔头,如今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行为牵连到家人,那自己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于是也顾不得深思,赶紧叩头:“奴才们定然好好跟着主子,不行那背主之事。”
挥挥手看了一眼听竹,听竹自然理解了主子的心思,赶紧下去取了先前准备好的几个荷包,然后递给云溪一些。
满意地看了一眼听竹,知道给自己拉拢人,云溪是后来跟着自己的,想来心里也是担心自己跟听竹排斥的,如今听竹这番动作倒是容易让云溪感激。
“多说也没什么用,我虽然不若各位后宫娘娘那般得宠,但该有的赏赐也不会少了你们的。日后你们若是从别处得了好处,直接找听竹和云溪,自会再得双倍好处,至于话怎么说想来你们心里都该清楚。”若只是在金钱上收买,沈夕瑶并不担心,怕只怕对方用了别的难以让人察觉的手段,“我宫里的事,你们自然可以挑着不要紧地去说,但你们往日主子的异常和动作,我却要知道,若是让我自别处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你们却还瞒着,那就直接去浣衣局或者慎刑司吧。”
说完沈夕瑶挥挥手示意云溪安排众人下去,然后由听竹把自己扶回内室。
“听竹,我有些乏了,若没有事午膳也不必叫我。”昨晚刚被谨宣帝折腾过,今日又跟众位笑里藏刀的美人们过了招,再加上威胁恐吓了一屋子宫人,现在可不就困乏的很。
“主子,顾荣华爆出怀孕已有两日了,后宫大多主子都送了东西,咱们是不是也要送些什么?”一边伺候着沈夕瑶脱了外衣,一边趁着主子还没睡下想让主子拿个主意。
想了想,顾荣华被诊出有孕不过三日的时光,可这三日后宫和前朝并不安稳,先是顾荣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后又被变相禁足,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想都没想就处理了顾荣华的父亲顾奉安,倒是表明了他的意思。摇摇头,想到承宠后的那碗避子汤,沈夕瑶忍不住笑了笑,想来谨宣帝这个皇帝二十出头却不着急子嗣也算得上是帝王中的奇葩了。
“就按着一般要准备的东西送一份吧,记得要找可靠地两个太医先检查过一遍。”
想了想,躺下之前又嘱咐道,“倘若丽贵妃或是顾荣华若以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之类的缘由拦下不让你们进她宫门,你也不必担心,留下东西只说我今日伤了脑袋不好过去就行。”
其实被拦下这种结果是必然的,顾家如今已知自己被帝王猜忌,如今最大的翻牌机会就是顾荣华肚子里的孩子,若生下来那可是唯二在后宫生下的皇子或皇女,想着谨宣帝再冷血也得给几分疼爱。所以,在这个关头,丽贵妃会不惜得罪众人来保住顾荣华的孩子。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沈夕瑶并不喜爱在秋日这种容易让人烦闷的季节熏香,所以暖春阁的香炉里并没有袅袅白烟,不过珐琅式样的盘子里放了一些中省殿送来的瓜果,倒是让空气添了几分甘甜。
云溪回来时,沈夕瑶已经睡下,于是她也只是禁声轻轻走近听竹身边,低声说:“崇德殿李公公刚刚让人来送了些东西,不过说是皇上说不让他们打扰主子,所以那几个公公放下东西就走了,我也只能那些金瓜子让他们分了喝茶去。”
点点头,想了想,云溪又开口说:“因为送东西的公公跟咱们宫里的人刚刚打了个照面,我留意了一下,其中有个人多看了好几眼小全子,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关系。”